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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土墩累累的夏季路[4],沿著被風舔過的車轍,深灰色的車前草長得好像拳曲的頭發,濱藜和蒲公英稠密而茂盛,葉子大得像牛蒡。干草曾經沿夏季路運到各個打谷場上,因此,從遠處望去,草原上的打谷場就像一顆顆琥珀。一條平坦的大路順著電線桿,穿過丘陵。電線桿通過灰蒙蒙霧騰騰的秋天的原野,跨過山溝和峽谷。阿塔曼[5]帶著一幫匪徒——五十名對蘇維埃政權不滿的頓河哥薩克和庫班哥薩克,在這條光滑的大路上沿著電線桿逃跑。三天三夜,好像一只做了壞事從羊群里逃出來的狼,不擇道路,倉皇亂跑。在他們的后面,已經看得見尼科爾卡的隊伍了。

這是一幫毒辣的匪徒,服過兵役,見過世面,但阿塔曼還是心事重重:他在馬鐙上站起來,眼睛仔細掃視著草原,估計著到頓河對岸樹林深處的路程。

他們像狼那樣跑著,尼科爾卡的騎兵連在后面踏著他們的足跡。

在頓河草原上,逢到晴朗的夏日,麥穗在蔚藍的透明天空下輕輕擺動,發出銀鈴一般的聲音。這是在割草以前,茁壯的春小麥穗上的黑芒,好像十七歲小伙子嘴上的胡子;黑麥一個勁兒地生長著,仿佛要超過人的身高。

大胡子的哥薩克們,在壤土上,在砂土的丘陵上,在村邊的空地上,播下一小塊一小塊的黑麥。這種麥子一向長得不好,一公頃總割不到三十斗。他們之所以播種,是因為黑麥可以釀酒,釀出來的酒比姑娘的眼淚還要純;更因為從古以來有個風氣,祖父曾祖父代代都愛喝酒,就連頓河哥薩克軍區的徽號上都畫有一個赤膊坐在酒桶上的喝醉酒的哥薩克。秋天里,哥薩克的村鎮沉醉在濃濃的酒氣中,紅頂的哥薩克皮帽酒意十足地在柳枝編成的籬笆上搖搖晃晃。

就因為這個,阿塔曼沒有清醒的時候,馬車夫和機槍手也個個醉醺醺地斜靠在彈簧馬車上。

阿塔曼七年沒有看見老家了。他先是做了德國人的俘虜,后來當了弗蘭格爾的俘虜,到過烈日炎炎的君士坦丁堡,進過圍著帶刺的鐵絲網的集中營,隨后又乘了涂瀝青、帶鹽味的三角帆的土耳其小船,來到庫班稠密的蘆葦叢里,最后組成了一個匪幫。

回顧一下,這就是阿塔曼的經歷。他的心變硬了,好像草原沼地附近雙趾的牛蹄印,在夏天的酷熱中變硬了。一種莫名其妙的創痛在心里折磨他,使他的肌肉也感到脹痛。阿塔曼覺得:不論怎樣的美酒都無法忘掉這創痛,也不能澆滅他心頭的煩惱。他一喝酒,就沒有清醒的時候,因為在頓河草原——好像一只貪得無厭的黑土的肚子暴露在陽光底下——上,黑麥的花開得又香又甜,而兵士家里臉黑黑的娘兒們又在村子里釀著那樣清純的美酒,簡直跟泉水沒有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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