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媳婦往后退了兩步，依然弱弱地回答：“不敢請假啊！請一天假扣幾十塊工資呢！”戚清民把頭轉回來，面色重又恢復到嚴肅狀態：“聽見了吧，每一天的時間都很寶貴，到年底完不成任務，大家都領不上工資。”

不再提小媳婦休息的事，戚清民要求馬上恢復生產，女工再次提出問題：“沒法生產了，內外包材都沒有，前段時間生產出來的半成品還在車間堆著。”

“胡說，那么多包材全耗完了？你們是不是浪費太嚴重。報廢的包材要想辦法二次利用。少一個條袋一毛錢，一個紙盒兩塊錢，這都承包在你們的工資里的。”戚清民言必提扣錢，在他的眼里錢是萬能的。

“把物料賬本給我看一下。”戚清民對著小媳婦喊道。

對賬結果和現場點驗實際相符，戚清民無話可說，再次把怒火撒在鄰班的女工身上：“為什么不提前申請采購包材，我不允許有任何環節脫節！影響生產你們每個人都要~”

話音未落，站在最后面的兩位男工低聲接話：“扣工資。”

戚清民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是兩個刺頭兵。這兩個人是從提取車間抽調過來的操作工，本性上講，刺頭兵在原來車間并不刺頭，而且是崗位上的班組長。自從被迫來到燕麥生產線，幾乎天天挨批，本就剛烈的性子被戚清民罵的急了就和他吵一架解氣。

戚清民也忌憚這兩個刺頭兵，盡量不和他倆發生沖突，現在也沒有教訓倆小子的膽量，撿軟柿子捏在社會的任何角落都普遍存在著，這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他想假裝安排一下工作就會賓館休息去，這幾天所有人看他的眼神好像有些變化，從原來的敬重變得平淡。心里尋思著會有什么事情發生。所以戚清民沒有怪罪刺頭兵，只是強調了一下：“對，你們理解很到位，扣工資。”

戚清民站起身問道：“還有什么事需要我安排？沒事我就先走了。”

“有”，鄰班女工拿起放在窗臺上的培養皿遞給戚清民。

“質量部對燕麥三個品種的微生物檢測報告出來了。重金屬超標，菌落數超標嚴重，判定為不合格。”

戚清民湊近雙眼仔細觀察著培養皿里發綠的絨毛，他心里和明鏡一樣，但嘴上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這充分說明我們的產品是綠色無污染的產品，再放幾天。微生物滋生是有一定限度的，到一定程度就不再滋生了，再檢一次一定會合格。”

表面平靜的戚清民內心卻如貓抓一樣緊張，種種跡象表明，他的產品工藝依然不成功，估計生物科技公司的悲劇要在東河重演，他需要考慮個萬全之策，到了該撤退的時候了。抓緊找財務結算二手設備款，趕緊溜號為上上之策。

戚清民沒有再說話，抓起桌上的幾袋不合格試用裝，匆匆忙忙出門。

走出管理室，他并沒有去辦公樓找財務，而是到了燕麥生產線內包崗位，偷偷把判定為不合格的幾袋試用裝燕麥粉倒進了料筒，拿起攪拌棒繳了幾下才走出車間。這都是利潤，哪能隨便銷毀掉！

在通往辦公樓的路上，他碰見了前來找白煜的吳霞，看見美女就臉上放光的戚清民滿臉堆笑地迎了上去：“小吳美女，這么有閑工夫回東河視察啊！”

在東河呆的時間久了，戚清民知道園區代表吳霞原來就是東河集團的副總，而且和白煜是倆口子。他心里的壞水立馬涌上心頭，他想把產品質量不合格的原因轉嫁到吳霞和白煜頭上，就就編了個理由對吳霞說：“白總監在燕麥車間幫我看空調呢！”

吳霞沒理他，徑直向燕麥生產線奔去。

戚清民盯著吳霞遠去的倩影，欣賞了半天，心里暗暗地發著狠話：想和我斗，你們還是嫩了點！

吳霞在燕麥車間轉了一大圈沒看見白煜的身影，整個車間雜亂無章，原料、半成品和檢修設備的工具胡亂地堆放在地上，上面蓋滿厚厚的粉塵，一抓一手灰，真可謂是滿地雞毛。

她哀嘆地搖搖頭，轉身上了二樓。

白煜還在繼續調試系統，吳霞問他：“你剛才去燕麥車間幫戚清民調試空調了？”

“嗯？他有空調嗎？”白煜有點發傻。“我們一上午都在這，沒去過他那，倒是他來二樓指點了一番，被我們氣走了。”

在妻子面前，白煜描述戚清民的表現時眉飛色舞的，感覺總算是出了一口氣。

“我剛才碰見他了，說你在燕麥車間幫忙。”

“壞了，這老小子要冒壞水。”白煜一拍腦袋。他叫過小劉說道：“劉師傅，戚清民從這出去又去哪了？”

“好像去一樓了，我聽見他在管理室和兄弟們發飆的聲音。”

“我不方便下去，你去看看他發什么飚，回來告訴我。”

“好嘞，白總，您放心，分分鐘的事。”

小劉回來把祁清民在管理室發飆的事原原本本給白煜和吳霞復述了一遍。吳霞問到：“那幾袋不合格品他咋處理了？”

“兄弟們說祁清民順手拿走了。”

和祁清民碰面的的時候，吳霞真真切切地看見祁清民兩手空空。穿著單衣的祁清民不可能把幾袋不合格品揣兜里，那只有兩種可能：一是他把不合格品扔到垃圾堆里，二是~

吳霞不敢繼續想象下去，無論在過去的魏城制藥還是后來的東河集團，嚴苛的質量管理體系決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那就是：不合格品混淆在合格品中以次充好！如果祁清民真的這么干，那可是犯了大忌。

吳霞把白煜拽到一邊小聲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丈夫。

一開始白煜不相信吳霞的懷疑，說祁清民再頑劣，這種喪失道德水準的事情絕對不會做，他只是過于摳錢而已。經過吳霞從祁清民騙她到車間再到小劉反映的情況，吳霞認為沒有那么簡單。如果僅僅是把不合格品扔掉，他不至于把自己和白煜繞進去。既然拖她們夫妻下水，必定有其緣由。

聽罷吳霞的分析，白煜沉思了片刻，拉著吳霞走出車間，在可能得丟棄廢品的集中存放點搜尋了一大圈毫無收獲。倆人只能作罷，腦海同時閃現一個念頭，這幾天會有風暴來臨。

沒出一個星期，吳霞預想的風暴就降臨了。戚清民調整用量后的試用裝再次引起大面積腹瀉情況的發生。林繼亮不得不出面叫停燕麥產品的試用進程，并親自約談戚清民。

“戚教授，我想了解一下燕麥產品的質量到底是個什么情況，為啥總是出現副作用，這樣的產品我們還敢上市銷售嗎？”

“咳咳~”戚清民干咳了兩聲回答到：“按說不應該啊！這個產品已經很成熟了，以前一直上市銷售沒出過問題，是不是咱員工的體質差異造成的，不同體質的人對產品的接受程度不同，比如說纖維粉本身就有促進新陳代謝功能，個體反應不同而已。”

“是否與產品微生物菌檢不合格有關呢！”林繼亮冷冷地看著他。

“不可能，所有產品都應該是合格的，我有信心。”戚清民像觸電一樣提高嗓門喊道。

“您來看看這個。”林繼亮把一張檢驗報告單推到戚清民的面前。戚清民連看也不看就說到：“不可能，一定是儀器出了偏差，這么先進的設備哪能出問題！可以送檢一下，到某某機構再做一次檢驗。”

“那好，您再看看這張。”又一張化驗單推到戚清民的眼前。此時的戚清民表情有了些變化，心虛地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副老花眼鏡架在鼻梁上仔細端詳著桌子上那張陌生的化驗單。

這張化驗單是吳霞偷偷從待包裝的半成品料筒里抽取的樣品的檢測結果，報告單上赫然落著魏城市食品檢驗所的大紅印章。檢測項目里必檢項的檢測結果和東河質量部的檢測結果基本一致，由于長期在空氣中暴露的因素，部分不合格項的數據比首檢的數據還要高。

戚清民臉色變得慘白，抓起化驗單瞬間撕得粉碎，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這地方什么檢測水平，到某某機構就不會是這個情況。魏城市食品檢測所所長應該撤職！”

林繼亮看到戚清民猙獰的嘴臉，翻到面帶笑容地對他說到：“戚教授，所長撤不撤職好像不在您的職權范圍內吧。您需要做的是幫我分析一下不合格的原因，共同解決燕麥產品的質量問題。不合格產品在哪存放，我們一起去找質量部共同分析處理，回避問題不是一個好主意。你也想把賣給我們的設備余款盡快拿回去，對吧。”

“沒有，車間一袋不合格品都沒有，全是合格品，我對我的產品有信心。”戚清民依然嘴硬。

林繼亮沒時間和戚清民斗嘴，站起身說了聲“走吧，我們一起去質量部。”戚清民只好跟著，邊走邊說：“你這兒的員工素質太差了，是不是有人使壞，故意欺負老頭。”

質量部負責人、白煜和吳霞早就在辦公室等著戚清民的到來。必要的禮貌還是有的，幾個人起身與戚清民打了一聲招呼后直接進入正題。

“戚教授，您這個產品通過通過兩級專業檢測機構化驗均判定為不合格產品。我們需要認真分析一下原因，改進工藝，東河歷來是以質量為生命的，這一點毫不含糊。”質量部負責人認真地說道，做技術的不會客套話，喜歡單刀直入。

“你們的檢測設備不行。”戚清民依然頑固。

“是嗎！”吳霞冷笑道：“東河質量部的儀器設備可是全省最先進的，省內許多同行都經常委托我們做一些檢測項目，在您眼里居然一錢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