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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初鳴蟄驚

(一)

圓形廣場一邊的草坪上,被麻繩圍出了一塊長約50米,寬約30米的小型球場,兩端的正中各擺放著一個簡易球門,場地被一條白堊畫的線一分為二。不用說這就是當地青年人自建的一個小型足球練習場。

足球運動最早可以追溯到中華的漢代,那時叫蹴鞠,本是訓練青年士兵的方式,直至唐宋就日漸成為了成熟的比賽模式,踢的皮球叫‘俅’,北宋徽宗時的權奸高俅就是靠踢得一腳好俅發跡的。

到了大清朝,出于滿人對固化統治、弱化漢人的需求,蹴鞠開始備受限制日漸衰落。而在這英吉利國卻將其發展成足球,大行其道,于幾十年前更是成立了專門打比賽的協會和俱樂部,民眾踴躍參與,頗有些國球的架勢。

此時秦瀟、周烔二人正和幾個年齡相仿的少年對峙著,比比劃劃說著什么,見到李白安一行飛身而至,便快步迎上前。

李白安嚴厲地說道:“我三令五申,不許你們和當地人發生任何沖突,你們沒把我的話放在耳朵里嗎?”

“義父,我們怎敢,”秦瀟低頭道:“只是那幾人實在欺人太甚,我們在學校里也踢球,見他們在耍不禁過去看看,偶爾品評了幾句。誰知他們竟向我們吐口水,還罵我們是,我們是……”“有尾巴的中國豬!”

周烔憤憤地一邊搶道:“我們實在憤而不平,就上去與他們理論了。”李白安一行人雖在英國已經多年,但卻一直以大清子民自居,辮子也一直未曾剪掉。

他們幾個大人自是沒什么關系,但兩個男孩子在同學中卻顯得很是異類。所幸兩個孩子的成績都相當的好,在各方面表現也都很優異,所以在同學中也得到了相應的尊重,并未受到過什么侮辱。

李白安想想少年人難免義氣沖動,自己年輕時不也是肆意風發?便說:“我們一行是來英避禍,與當地人盡量不要有沖突。古話不是說:忍為高,和為貴嗎?還是少惹麻煩。我們這就回去吧。”

一行人轉身剛要走,就聽得身后幾個英國少年的嬉笑聲、口哨聲響了起來,污言穢語也炸了開來,最后竟然侮辱到了一行的女子身上。

心月不太出門,英語不好沒聽懂,盛思蕊可是按捺不住了,回過頭來:“你們幾個小流氓說誰,信不信我代你們媽媽教訓你們這些沒教養的!”秦周二人也早已按捺不住,叫到:“義父!”

李白安雖然嘴上那樣說,但畢竟曾是個刀頭舔血的人,加上之前愁思的煩悶,熱血一涌,對二人說:“你們去吧,在球場上讓他們見識見識誰才是豬!但切記不可致人傷殘,也不能見到血。”

他也看過幾次足球比賽,知道就靠這兩個孩子,對付對方六個球員已經是綽綽有余。

秦周二人回到球場,向對方打頭的一個棕發鉤鼻、滿臉雀斑、高自己半頭多的男孩子冷冷地說:“是男人就別耍嘴上功夫,有本事場上較量一下。你們輸了要向我們所有人當面道歉。我們輸了隨你們怎么罵。”

那男孩一愣,看了看說:“你們幾個人跟我們比?”“兩人。”“你們開玩笑吧!我們可是有六個!”

“兩個就足夠了,一人守門,一人踢球,規則只說最多十一人上場,可沒說兩個人就不能上。”

那男孩子又愣了半天,看著他們二人說:“你們沒瘋吧?”

“廢什么話,趕快開始,我們還等著回家吃午飯呢!”“好吧,既然你們自取其辱,我們也不客氣了。兄弟們,準備上場了!”

周烔和對方守門員各自就位,對方的四個隊員也已列陣完畢,秦瀟和雀斑臉站在場中央,腳下就是牛皮縫制的中空充氣的皮球。雀斑臉男孩兒輕佻地說:“你先開球吧。”

秦瀟撇了撇嘴,“你來吧,我中華乃禮儀之邦,客隨主便。”“那我可不客氣了。”“請便。”秦瀟順勢做了個請的手勢。

只見雀斑臉右腳一分,皮球向著右翼接應隊員奔去。只見人影一閃,秦瀟已然截斷了皮球,順勢鉤腳向空中一踢,自己則打后空翻向上躍起。

于四米左右的空中,身體正成倒立狀,皮球也已升至腳邊,眼觀球門左腳用力,只聽得呼地一陣風響,皮球已經直入對方球門。

秦瀟隨后于空中扭轉身形,大氣不喘,緩緩地落在了草地上,微笑著面對對面幾人。

此時對方球員尚不清楚發生了什么,連守門員都在兀自發呆,全然沒注意到身后球網上還在快速旋轉的皮球。

全場只剩下周烔、場外的心月和兩個女孩發出的叫好聲。

對方球員聽到叫好聲才反映過勁兒來,但還在迷糊剛才這個球是怎么進的。

一旁的一個金色長發男孩兒走到了秦瀟面前說:“這球不算!”

“為什么不算?”秦瀟冷冷地盯著他,“因為……因為……我們還沒準備好!”他面紅耳赤的辯解道。

“既然已經開了球,雙方就已經準備好了,況且還是你們先開的球,這不是規矩嗎?”

場外的盛思蕊高聲叫到:“你們耍無賴,輸了球不認,丟不丟人?”那男孩頓時語塞。

這時雀斑臉沉沉地說:“這球按規則確實應該不算!”“為什么?”“因為我們沒有裁判,沒有裁定的進球就算無效。”秦瀟等也沒想到這出,也一時無語。

這時場外一位一直坐在長椅上的男子站了起來,走進球場來到幾人身前說:“我來說句公道話,剛才確實倉促,那個球就當熱身!諸位如果不嫌棄的話,之后的比賽由我來當裁判,各位意下如何?”

(二)

眾人看了過去,只見那人三十來歲年紀,身材高大健壯,唇上蓄著修剪整齊的胡須,西裝革履戴著禮帽,一派紳士模樣。

雀斑臉看了看他說:“這位西裝先生,你懂踢球嗎?”身后眾人一片哄笑。

那人不慌不忙從西裝內側口袋掏出了一個黑色皮子的證件本,打開后向在場眾人展示,轉到秦瀟面前。

他見上面黑墨燙金印著‘英國皇家足球協會理事詹姆士·卡特’,幾個英國男孩子閉了嘴,秦瀟也做了個隨意的手勢。

這位詹姆士點了點頭,回身將西裝脫下折好放在長椅上,摘下禮帽平整地壓在西裝上,從褲袋里掏出一把哨子掛在脖子上。

他再次走了過來,對兩邊說:“都準備好了嗎?”“雙方點頭,”“那按照規則拋硬幣發球,中國男孩你要哪一面?”“字。”秦瀟可不想要別人國王的頭像,“那好,你就是頭像。”

說罷,將硬幣向空中一彈,雙手拍住,手一翻打開,“是頭像,英方開球。現在球賽正式開始。”

雀斑臉此時已面色凝重,全然沒了剛開始的狂傲之色。身后的隊員也列開了架勢,嚴陣以待。

只聽一聲哨響,雀斑臉右足腳跟一磕,皮球向后奔到了接應隊員的腳下,秦瀟正飛身過去截斷,那人足不留球,迅即把球踢到了左側球員身前。

秦瀟正待轉向,那球已被快速分向左后翼球員,秦瀟剛要飛撲過去,球又被分回前方球員,秦瀟回頭轉身身形剛起,皮球再次回到了雀斑臉腳邊。

如此幾次三番下來,皮球只是在對方球員腳下快速流轉,秦瀟竟是沒沾到半分。

場外的盛思蕊有些急了:“義父,他們這是在折騰消耗大師兄,欺負他一個人,這可怎么辦?”“急什么,瀟兒應該有應對之法。”

果然,秦瀟慢慢地退回到己方的半場,雙手叉腰,彎下身,似是在喘著粗氣。

李白安笑道:“好戲就要來了!”對方見秦瀟似有不支,而守門的周烔正懶洋洋半睡不睡地倚在左球門桿上,便快速交叉傳代準備從右翼進攻。

球剛一進入己方半場,只見秦瀟身形一閃已在對方身前,直接將球搶斷于腳下,對方身后球員正要過來截斷夾擊,只見秦瀟順勢雙足夾球直向上方躍去,跨過對方頭頂兩米多高。

他足側將球踢起,膝下向前一墊,看準球門,凌空一腳猛射,對方守門員見來勢不妙忙側身撲去,只見皮球劃出一條曲線貼著對方的右側球門角射入門中。裁判哨聲一響,進球有效。

場外眾人登時歡呼起來,此時已有不少英國人過來圍觀,見狀也跟著鼓起掌來。

只見幾個英國男孩兒都面目沮喪,喘著粗氣,守門的抱著皮球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這時就聽得雀斑臉沖著詹姆士大叫:“裁判,我們要求暫停。”裁判點頭應允看著手表,幾個男孩子聚攏到了一起,悉悉索索說著什么。

秦周二人回到眾人跟前,錢先生瞇著眼笑著說:“不錯不錯,長我中華威風!”李白安道:“切記手下留情,見好就收。”

盛思蕊嬉笑著對周烔說:“周師哥看樣子倒是個閑人了。”周烔憨厚地笑道:“閑還不好?靠著門柱子曬太陽挺舒服的。”

眾人說笑間,暫停結束,兩人上場各就各位。秦瀟對雀斑臉說:“不如我們誰先進三個球比賽就算結束好嗎?”對方陰沉著連說:“踢著再說。”

哨聲一響,對方發球,但此次他們的陣勢有了明顯變化,球員都擠在中間慢慢地傳帶著球,磨磨蹭蹭。

秦瀟心道:這一定是明知不敵在拖時間,必須趁熱打鐵。于是飛身上前,在一個空檔間截下了球。正待腳上發力,只見對方四個球員已如鐵通一般將他團團圍住,而自己和球已然被箍在中央難動半步。

秦瀟左突右沖都難以突破這幾人的圍困,這四個人背著手就跟連在一起一樣,不給他留下任何突圍的空隙。欲將球從頭頂踢出,可是四人的四個腦袋就像粘在一起一樣,秦瀟身形不如他們高大,一時也無可奈何。

就在他轉來轉去,左突右撞之際,忽聽一人叫到“媽的,我的眼睛!”回頭一瞧,原來在他扭轉突圍之時,腦后的辮子也跟著飛了起來,剛才正甩到一人臉上。

秦瀟心道:‘這可不算犯規,是你們下作在先,也怨不得我了!’眼見那人揉眼的空檔,身形一閃,帶著球迅疾地突破了包圍。

他正要向前起腳,只聽‘砰‘‘咚’‘嗷’連續三聲,一人已被他撞倒在幾米開外,捂著胸部在地上痛苦地扭來扭去。

一聲哨響,比賽暫停,詹姆士快跑過來觀瞧,只見英方隊中一名最矮小瘦弱的男孩躺在地上直哼哼。

雀斑臉和其他幾人七嘴八舌說:“中國人沖撞致傷,嚴重犯規,裁判,應該把他罰下場!”“對,罰他下場!”

詹姆士看看倒地男孩兒,望向秦瀟。秦瀟心說剛才事發突然,我也沒有用力呀?難道最近功夫大漲?

他抬頭望向周烔,見周烔做了一個無所謂的手勢,便說道:“裁判先生,我聽憑您的裁決。”詹姆士眨眨眼看看眾人說:“中方球員嚴重犯規,被罰下場。”

幾個英國孩子拍手歡呼,那個倒地的被攙扶起來到一邊的長椅,突然回過頭向秦瀟露出詭黠一笑。

(三)

比賽重新開始,此時場上只剩下周烔一人對對方五人。幾個英國男孩兒見形影如風的秦瀟不在場上,都精神抖擻了起來,而周烔也微微彎腰,雙目直視前方。

對方不緊不慢地將球帶到了周烔的前場,忽左忽右地傳球尋求空檔,這時已帶球接近禁區的雀斑臉忽見一只蜜蜂在對方頭上面龐盤旋,而周烔也難耐其擾揮手去轟,忙瞄準左側球門角大力抽射。

只見皮球夾帶著勁風直直地射向門中,這雀斑臉的腳下功夫也確實不弱。正在他將握緊拳頭將手臂伸向空中準備歡呼之際,只聽‘砰’的一聲,周烔突然躍起,右手攔住皮球隨即身形落地。

對方金發前鋒此時已沖進禁區起腳鏟球,周烔閃身躲過對方來腳,左手疾出,將皮球緊緊地握在胸前,而那金發男孩則一腳落空,收勢不住滾入球門之中。

雀斑臉見勢在必得的一球被對方接住,而己方的偷襲也被輕松化解,知道這看似敦實的男孩兒也不是那么好對付的,忙手比嘴說組織己方隊員排列陣勢,籌備下一次進攻。

只見周烔不慌不忙將球隨意拋出,正落到對方腳下,對方旋即展開了新一輪進攻。

不久之后,雀斑臉又在前場得到了一個空檔,猛力推射,這回見得周烔一側身飛起一腳就將皮球踢回對方的后場,可謂勢大力沉。

場外眾人心下暗付:看來這球門在周烔的把守下應該是固若金湯,這幫英國小孩兒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正思忖間,周烔已然接住了對方第三次射門,正要拋球出去,只見盛思蕊忽然眼前一亮,跳著大叫到:“周師兄,這次你踢球直接射門!”

周烔轉過頭去看向眾人,見到直蹦的思蕊師妹旁的徐師父也點頭洪聲道:“沒錯,烔小子,直接射門!”

周烔再不猶豫,回過頭來,瞄準對方球門,將球拋起,力灌腳背,猛地起腳,只聽得嗖地一陣響,皮球在對方球員頭頂劃出一道拋物線,疾風般卷向對方球門。

對方守門員見來勢不妙,屏氣凝神,運氣于臂,緊盯著足球,雙掌齊出,將來球截住順勢抱于胸前。

眾英國男孩兒見那疾如勁風的一球已被截抱住,正待雀躍。

只見那守門員抱著足球,身形向后直飛出去,沖破了球網,向后滾了幾米才收住勢頭,再見那皮球在守門員手中發出‘嗤嗤’聲響,漸漸癟了下去。原來,剛才那一腳已將縫制極為緊密牢固的足球踢破。

此時眾人已齊向這邊跑來,秦周二人、之前裝傷的小瘦子、裁判詹姆士包括李白安等人也擔心傷了人趕到了近前,錢千金看了看那倒地兀自發愣的小子,伸手過去在他胸腹肋骨處按了按摸了摸,又翻開他眼皮看了看,探了探鼻息,之后再把了把他的脈門,松手回身對眾人說:“受驚了,沒大礙。”李白安等見沒傷人松了口氣。

只聽倒地守門員忽然回過神兒來道:“你們圍著我干什么?哎,這個中國老頭兒,你在我身上摸來摸去干什么?”

此時幾個少年已經爭論了開來到底進球算不算,此時英國尚沒有女子足球運動,但盛思蕊雖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于規則確是知道的。

她腦筋轉的飛快,利嘴如刀道:“你們好不要臉,這球都破了球網了,那守門的抱著球在地上都滾了幾滾了,球都不知碰地幾回了,還不算進……”舌戰起幾個英國男孩兒來。

此時就聽一聲高喝:“都住嘴!”原來是秦瀟,只見他看向裁判道:“別忘了我們還有裁判。”

眾人齊看向一直默不做聲的詹姆士,只見他略一沉思道:“按規定說這球已經在球門觸網碰地,是有效的,但守門員卻一直抱著并未離手。而由對方守門員一腳直接進球,我們從沒未過這樣的先例,實在難以裁決。”雙方都僵在那邊,不做聲了。

這時也還是錢先生江湖老辣,打圓場說:“這次是幾個孩子一時興起玩玩鬧鬧,又不是什么真正的比賽,沒必要較真兒。我看就當是場游戲算了。這球是我們人踢破的,作價賠償。兩個英國孩子雖被一人一球撞倒,看似也無大礙,我們給買些吃食補補。加在一起,我們一共出三十磅給這些孩子。裁判先生,您看這樣如何?”

詹姆士用眼光詢問這些英國小孩,雀斑臉想了想無奈地點了點頭,拿了錢,招呼眾人垂頭喪氣地走了。李白安見事情已了解,不想節外生枝,轉身帶著眾人就要回返家中,就聽得身后一人叫到:“且留步!”

李白安回頭一看正是那裁判,只見那人伸出手來:“我叫詹姆士·卡特。”“李白安。”雙方短暫的握了一下手,詹姆士又面向秦周二人問了名字接著說:“你們諸位是從大清來的嗎?”“來這里送孩子讀書,順便行商。”李白安敷衍道。

“剛才這兩位的球技確實令我大開眼界,請問是哪位名師指導的?”“就是他們自己在學校隨便踢踢,小孩子玩鬧,不成章法,見笑了。”

詹姆士驚訝地看著秦周二人,問道:“大清的孩子們都如此厲害嗎?”李白安微笑不語,秦瀟搶著說:“想我華夏兒郎才俊多勝繁星,我們又算什么?”他還在想著豬尾巴的事,不覺夸起口來。

李白安見話鋒略有不妥,便道:“卡特先生,我們要回去了,后會有期。”說罷一揖轉身欲走,只聽詹姆士叫到:“李先生,我剛從貴國訪問歸來,與貴國直隸總督裕祿相約明年在天津雙方舉行一場球賽,希望屆時能看到這兩位少年上場。”李白安回身笑了笑,不置可否,揮手拂衣而去。

見眾人走遠,詹姆士的眼神瞬間從之前的和藹變得鷹鷙起來,旁邊一年輕女子過來遞過他的西裝和禮帽。

他邊穿戴邊說:“凱特幫我記下這個李白安還有那兩個少年的名字。”“好的,伯爵先生。”

他繼續兇瘆瘆地說:“上周在議會我就力主趁清國在義和團作亂焚我教堂、困我國民之機,派兵再給清朝政府致命一擊,徹底擊垮他們的軍力,掏空他們的財力,使得他們再沒有還手之力。那幫子議員卻說什么只要能保持我大英帝國資本的利益就行,真是一幫鼠目寸光的腐朽資本家。之前在直隸看見很多清朝民間的異能青壯年義和團員,這回,又看見了這等超群的少年。如果我們現在不趁著大不列顛船堅炮利之時,徹底瓦解他們的斗志民心,我大英未來在清國的日子也不好過!”

說罷,似是想起什么來了,問道:“凱特,上次我從清國帶來的那對青花瓶子沒有送人吧?”“沒有,您當時說,這是明朝的,有五百年歷史很是貴重,要送給重要人物。”

“好的,你回家找出來,并把今天的見聞按我剛才的意思寫一份詳盡的報告,一并送到我倫敦的寓所。明天我要去拜見國防大臣。”凱特應允匆匆離身而去。

詹姆士望向晴朗的天空,在東方的冥遠之處似乎有鋪天的烏云滾滾而動,一場滔天雷暴傾覆驟雨仿似正在醞釀之中。

(四)

回程的馬車上,徐三豹和周烔趕的車上坐著李白安和錢千金行駛在前,而兩個女孩兒和心月乘一車,由晉先予和秦瀟驅車在后。

聽著正在熱烈議論之前球賽的徐周師徒,李白安突然道:“其實這圍而攻之本是我國春秋時的最基本兵法,但如果雙方都徒手而戰,被圍者只要實力足夠,完全可以突出重圍。可是如果用規則一套,比如像剛才在足球上,對方沒有犯規,我們再怎么厲害也得被困地死死的,動彈不得。”

“李爺這話對了,這幾年我潛心讀書,鉆研了英國的資本主義著作、歷史發展書籍和各種法典商規,對這英吉利等國的貿易方式、商業操作還是有所了解的……”

這時車陡然一顛,錢千金差點兒從座椅上滑到地上,隨口咒了句徐三豹,坐穩后捋了捋胡子接著道:“這英國在三百年前是我大清不屑的蕞爾小國,國貧民饑。可自從大航海開發海路、掠奪物資促進生產和資本運作刺激工業開發后,這個局面就已經開始改觀,這西方列強就逐漸地強大起來,生產能力飛速發展,口岸通商貿易使得各個小國日趨國強民富,就使得生產的發展愈來愈快,所需的貿易對象也日趨擴大。這時他們……其實是以英國為首,就盯上了我大清。”

錢千金頓了頓,緩了口氣兒接著說:“我大清自康熙爺開始就實行了海禁,正式閉關鎖國,當時僅留了四個開放口岸。到了乾隆爺的時候,就僅剩了廣州一個,而且是以廣州十三行負責總辦進出海貿易事宜。”

“這英國的商船來了,雖然也賣了不少廉價的棉紡織品等百姓的生活用品,換回了不少優質的茶葉、絲綢、瓷器等。但這些小規模的貿易英方并不占什么優勢,反而是進口的東西多,出口的少,這哪里能滿足資本家對有四萬萬人口的廣袤大清覬覦的野心呢?”

“于是就以東印度公司為首,賄賂各級州府口岸官員,打起了鴉片貿易的主意,企圖以此為一直不利的貿易局面打開缺口。畢竟這泱泱大清,黃金白銀可還是有的是,而且這鴉片是他一家經營,貴賤都是他說的算。”

李白安接口道:“這個我也知道,因為鴉片的吸食者極易上癮,而后身體會孱弱不堪,難以勞作,往往導致家破人亡。所以我的恩師當時曾嚴令幫中弟子如有吸食鴉片者必遭三刀六洞、驅逐出幫的嚴懲。當年就是林則徐大人在廣州虎門銷的煙,可這幾十年過去了,為何這州府縣鄉各地仍煙館遍布?”

“當年欽差林大人硝煙之舉可謂大快民心,但是也惹起了無盡的禍端!”“此話怎講?”李白安雙目圓睜直視錢千金,不解他為何有如此一說。

錢千金面色不改地看了看李白安犀寒的目光,笑了笑接口道:“李爺莫急,聽我細細說來。想當初我大清在硝煙之時是沒有鴉片進口的禁令的,但是有廣州十三行進出口貨物的限額。想那英國的東印度公司和其他英商,直接通過口岸把鴉片販入大清規模是十分有限的,就算是賄賂各級官員、把關守兵,加上從邊境走私的林林總總加在一塊兒,數量也絕不至于產生全國蔓延的勢頭。”

“但按照由西方人制訂的關貿法規定,只要該國政府沒有明令禁止一樣貨物的流入,則該貨物的貿易即為合法,說白了,這鴉片進入大清在國際貿易法規中是名正言順、合理合法的。”

“可惜,當時我大清經近兩百年海禁,閉關鎖國、自給自足多年,從廟堂之上到微官末吏竟罕有人知道這國際貿易規法為何物,心中更只想著凡入我國土之貨物,我天朝自有裁定權,所以林大人將到埠倉儲的和英商船上積留的鴉片,籠統收繳起來,倒進虎門石灰海水池子里直接給銷了。”

“此舉貌似震懾洋夷休打鴉片貿易的主意,又兼有昭示大清清除煙害的決心,實則大大地違反了西方國家奉行已久的國際貿易規則!恰好給了這英吉利國出兵御商的絕佳機會!”

他見李白安似乎仍未解透,便接著說:“本來這貿易往來,摩擦在所難免,倘若因為賄賂或走私,我方懲處英方一些不法商人、收繳一些違法貨物本也無可厚非,但強制銷毀彼方船上貨物、扣留在境英夷則大為不妥。”

“可知道這西方諸國可是講人生而平等,將人身自由權和財產權擺在首位、名示昭彰的,與我大清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的以天下奉一家、官尊民卑的思想是截然不同的。”

“當時限制這英國公民的人身自由、銷毀人家公民的商品貨物,無異于派兵打到人家家門口直接燒搶綁捆。這西洋諸國的軍隊自然可以保護自己的公民為由反擊,而且這理由還無懈可擊。”

“于是英國派炮艦洋槍兵出兵廣州,而我大清閉關鎖國近兩百年,全然不知西洋諸國在武裝上已經日進千里,還以為是當年施瑯將軍收復臺灣時,荷蘭人裝備的那個樣子。”

“就這樣我們的營兵用落后對方以百年記的火器迎戰時,大敗虧輸自是必然。其實當時英軍士卒最多時不過萬余,炮艦彈藥補給也是有限,如朝廷決心拼死一戰,僅憑大清充足的兵員,輸贏也未可知。可誰成想……”錢千金頓了頓。李白安忙接著問:“之后怎樣?”

錢千金嘆了口氣:“朝中此時林立的派系之間就開始明爭暗斗了,有煽風點火的、有隔岸觀火的,有極力掣肘的,還有暗中挑撥的等等,可就是沒有想過如果真的認輸了之后會怎么樣的。加之各地鎮守州府官員糜奢已久,旗綠各營官兵也多是貪生怕死之輩,敵軍一到,沒幾個照面就降的降逃的逃,將一路城鎮州府拱手相讓,使得英軍一路高歌猛進打到了南京。”

“這時朝中主降派大肆鼓噪,言道‘與英夷開戰軍餉耗費日出倉金,時日若久難免掏空國庫,想那洋人不過圖我大清些許錢財而已,與其糜耗不休,不如與他們些小錢歇了刀兵也好……’道光爺最是舍不得銀子,兼之受不得勸,加上耳根子軟,只得聽之任之,派人談判去了。”

錢千金又嘆了口氣,“之后賠了兩千多萬銀元,還增開了四個通商口岸,以及一大堆的附屬條件方才作罷。而作為這引線的鴉片也沒能禁得住,反而在新合約的保護下,堂而皇之的在華夏大地流通了開來。李爺問的為何銷了煙,煙館仍遍布州府縣鄉就是這么個來由。”

(五)

李白安聽完后半晌不語,只是低頭沉思,良久后才抬頭問道:“聽先生言說,倒是將這硝煙的始末了解得清楚了,可先生是如何得知這些的?”

錢千金笑道:“當時你我還不在這個世上,就連李大人也還只是讀書的學子,怎會知道。這事情的始末是先師在授業的空暇一一說與我聽的,而這西方諸國的律法則是這些年我在這里專心讀書研究出的。”

李白安‘噢’了一聲,旋即追問:“以前曾多次想請問尊師之情,都未如愿,不知……”錢先生捋須笑道:“沒什么不可言的,先師名諱上安下……”

正待接續,只聽得車廂外周烔大叫道:“義父,錢先生,宅中老仆趙伯慌慌張張向這邊奔來,似是有什么要緊的事!”

這趙伯和吳伯本是天津城的守門老軍,當天因親見李白安進城報信,為避免泄露消息才被帶來一路伺候,此時只見他上氣不接下氣跑到馬車近前,扶住車轅,只是呼呼喘氣。

李錢二人急忙下得車來,李白安問道:“趙伯,到底怎么了?”見得他呼哧帶喘,氣兒都倒不勻了,錢先生道:“不急不急,喘勻氣兒再說。”趙伯邊撫著胸口邊說:“老爺,哦,哦,你們可算回來了……,家里,家里,有人闖了空門了!”

李白安忙把趙伯拉上馬車,一行駕車飛奔趕入家中,急匆匆下車進入屋中,只見兩個老媽子和老仆吳伯正在歸置被掀得一片狼藉的桌椅板凳和各項物品,王媽邊收拾邊不住地咒罵死賊人云云。

眾人不及細問便徑直上樓奔向各自的房間。李白安當然最心焦的就是‘絕批’,雖然自己將它藏得隱秘,可也不知賊人有無察覺。

進得書房,雙手扣住桌下左右裝飾雕花的背面,將大理石桌面左向旋轉一扭,臺面便與底座分開一條空隙,再用力將桌面旋轉至與底座十字相交的位置,之后將桌面向右推至盡頭,桌面下一長形紫檀木匣現了出來,打開匣子一看,不覺松了口氣,‘絕批’正好好地躺在里邊,旁邊放著師父贈的靈藥皮囊。

他見寶刀無虞,便隨即將機關復原,走了出來。這時眾人也已清查了自己的房間到了外面,一問之下,都說除了被翻得一塌糊涂,并未發現少了什么要緊的事物。

錢千金也是納悶道:“這帶來的錢,我都將大頭存入銀行,每月支取全家的生活所需,并留些以備不時之需。可我抽屜里的五百鎊竟然沒被拿走,可真是奇了怪了。”要知五百英鎊在當時已是當地一戶中等人家一年的進項。

眾人下得樓來,向幾個仆從詳問來由。原來在他們走后大約兩個小時之后,一伙賊人就闖了進來,幾個老仆婦人自是無還手之力,被綁了起來還被堵住了嘴。

這幾人樓上樓下翻了個底兒朝天,過了大約一個小時才罷手,解開了王媽便揚長而去。

王媽還在那兒蹦著腳罵:“幾個天殺的死賊坯,綁上堵嘴也就算了,還拿門口擦靴子的抹布堵,叫他們晴天被雷劈死,坐屋里被車撞死……”

心月見她咒個不停,就勸道:“好了,王媽,叫他們吃飯被噎死還不行?以前怎么沒見你這么好口才,快去收拾吧。”

李白安問吳伯道:“他們幾個人,什么人?”“四個,蒙著面看不出模樣,但都留著辮子。”李錢二人互望一眼,而后見徐晉二人也點點頭。幾人走到屋外,錢千金說:“李爺是不是覺得這次,與六年前咱們剛來時那次鬧賊有聯系?”眾人互望,均是沉默回想。

那是他們剛買下這座莊園不久,雖然購得大宅,可是這防護就成了問題。二十幾英畝的大宅僅靠兩個老家丁來打理實在是捉襟見肘。

在英國,大莊園多用低矮灌木叢合圍,至通向主通道處開設金屬鐵門,可這樣的布局在錢千金眼里實在不可容忍。

他振振有詞道:“大而虛圍,屏障形同擺設,實乃置身家于白,置卵于將覆之巣,危之大矣。”

于是他親繪圖紙,按九宮八卦規格,含陰陽二氣,聚四象之靈,重以磚石結構布以外屏、內障,又輔以晉家唐門的消線機關,將這座大宅布置成天羅地網。

全部完工之后,錢千金帶眾人巡視全院,一路將種種風水布局講得頭頭是道,口沫橫飛。正神飛彩揚之際,一不留神就踩中了晉先予布下的索套之中,被倒懸于樹上,連呼救命。

此時他也知道這家宅不同于陣法,搞得太復雜自己人都得著了道兒,最后只保留了內外屏障和簡單的機關迷宮方才作罷。

可就在一切布置停當后兩個月后,一個月黑風高之夜,一伙盜賊偷偷地潛了進來,在進入莊園不久后就觸動了樹叢迷宮中的響鈴機關。

盜賊驚覺轉身奔逃,李白安從宅中追了出來,晉先予緊隨其后,只奈家宅實在太大,半晌就見遠遠一伙人上了馬,快馬加鞭,揚長而去。

這西洋馬與東方馬有著顯著不同,雖長勁兒不足,但短路腳程極佳,奔跑神速。只要隔了相當長的距離,起身再追,就是李白安的師父恐怕也趕不上,所以只得作罷。

幾人聚在院中,舉起火把看那邊看腳印邊商量,錢千金道:“這幾人顯然不懂什么易學陣法,陣眼中的機關一下就觸到了。”徐三豹不屑道:“你那是瞎貓碰了死耗子!”

晉先予道:“看這腳印深淺不均,步幅一般,且與邊上多有刮蹭,顯見不是高手。”

李白安道:“難道是朝廷的追兵來探營?”錢千金搖頭道:“非也非也,要抓,明著上學校抓孩子豈不更省事?八成是奔錢來的。”

“那就更不對了,上月我們舉家去格林尼治游玩,家中只有幾個老仆,下手不是更容易?”幾人實在商量出什么結果,只得每晚改動消線機關。

而這之后盜賊再也沒來過,但他們總是感覺在暗處有一雙陰鷙的鷹眼時時刻刻地注視他們的一舉一動。

錢千金道:“這次盜賊不是為錢,顯然是為了什么要緊物事!”“我的寶刀雖說名貴,但其價值不是一般盜賊能明白的,應該也不是目標!”

那是為了什么呢?李白安突然想到剛才看見盛思蕊神色似有緊張,而且總是下意識地碰碰衣服。

李白安自打來到英吉利就總是見她穿著寬松衣物,不似宋婉毓似的輕靈少女服飾,似在時刻隱匿衣中之物。難道這伙人是沖著她來的?

他想起以往的種種怪跡,不禁心生疑云。一旁的錢千金碰了碰他道:“你是不是也想到了她?”二人對視一眼,誰也沒往下說。

這時就聽得莊園外大門口馬蹄馬嘶聲響,幾匹馬到近前停住,為首一人躍身下馬,高聲叫道:“秦,周,盛你們幾個出來吧,同學們來看你們了!你們總要有待客之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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