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先生去后，雨立刻落下來了，起初很小，后來越來越大。小河里漲水了。焦干的土地吸足了雨水，到處是小水潭，雨點(diǎn)落到水潭里發(fā)出小金鈴似的響聲。約翰·彼得似乎又聽得雨靈們的聲音，說：

“我們落下去吧，落在這座茅屋的頂上吧。我們淋吧，淋濕這整所茅屋吧。我們灌溉這些卷心菜的葉子吧。我們淹沒這些卵石吧。我們在這水溝里發(fā)響吧。我們沿著這橫梁流過去吧。我們從這窟窿里跳過去吧。我們要落下去，要盡力打濕一切；小雨點(diǎn)，一滴滴，一滴滴地下吧！”

約翰·彼得聽了并不害怕，說：“落下、淋濕、灌溉，隨你們的便吧！明天，我的園子將要青綠了，我的卷心菜將要長得更好了。”

風(fēng)先生進(jìn)來時推脫了門閂，出去時又沒有把門兒掩上，留有三四寸的縫隙，約翰·彼得從這條狹縫里，看見一個高身材的樸素婦人走進(jìn)來，容貌與其說像一個女子，不如說像一個仙女來得恰當(dāng)。她的身體有點(diǎn)像霧，面色灰白，臉形瘦削，好似害病新愈的模樣，她的頭發(fā)很直，垂下來一直披到腳邊。她的眼睛流著兩行熱淚，鼻子因為傷風(fēng)而有點(diǎn)發(fā)腫。她的衣服和披肩是灰色的。在她的絲圍巾上射出七色的虹彩。這婦人慢慢地跑過來，卻看不出她的腳移動。她伸出兩臂，打了一個呵欠，看她的樣子，她不但疲乏，而且好像還很憂郁。

“給我一把椅子，”她對約翰·彼得說，“讓我在這里休息一會兒，然后再到盆地里去。”

“請坐，太太。”磨坊主人說，“請你別說得太響，因為我的妻子害了病，我的小孩子在睡覺。”

“不要緊！”婦人回答說。“我談話的聲音會使他們睡得更熟。我是雨太太，你屢次向我祈禱過。五分鐘之前我還在離地一千五百多米高的空中，我從高空中降下來，稍微有點(diǎn)眩暈。在你家附近城堡里的地主，當(dāng)我要進(jìn)去時，他把窗戶都關(guān)閉好。但是我已經(jīng)報了我的仇，我把他的哨兵渾身打濕。我看見你這草屋墻上有些裂縫，玻璃窗是破的，門兒大開著，所以我喜歡你的小屋，我將要記住你的殷勤招待。假使你要我?guī)忘c(diǎn)忙，我能夠趁這機(jī)會效勞。你盡管提出來好了，我是極愿意答應(yīng)的。”

“雨太太，”約翰·彼得說，“我只希望你在我的菜園里每星期落兩三次雨，我可以這樣請求你嗎？”

“哎喲！朋友，”這婦人說，“我不能夠經(jīng)常隨意出來的。這世界上洪水的光榮時代是過去了。現(xiàn)在太陽先生比我有勢力，我出來他老是趕我回洞里。還有那月亮太太，自從亞當(dāng)[1]時代起，我就窺探她到底歡喜不歡喜我，但是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弄清楚；不過靠了天文學(xué)家的幫助，我希望在三四千年之內(nèi)，總能夠準(zhǔn)確地知道她對我的態(tài)度究竟怎樣。除了你這里之外，各處都不給我好面孔看。每年三分之二的時間我都是被禁的；但是不要緊，我可以差我的晨露和小云到你這里來，他們在太陽光沒有出來的時候，可以自由地做些工作。你的妻子和孩子如果有了什么不幸，就趕快來報告我，我也許可以來保護(hù)他們。”

“啊！雨太太，”約翰·彼得答道，“現(xiàn)在就保護(hù)他們吧！我的妻子害了病，假使她絕了奶，我小孩的性命就要不保了。”

“這事你應(yīng)該早些對我說。”婦人說，“你真是一個笨蛋，約翰·彼得，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去濕潤諾曼底和波斯的平原了。太陽會馬上來曬干我的全部工程。誠實的約翰·彼得，再會吧。我住在海岸西邊的洞窟里。”

雨太太從半掩著的門里溜出去，就降落到山谷里去。在一小時之后，晨光漸漸地紅了。雨靈們輕輕地談著。小河里蓄滿著水，一點(diǎn)聲響都沒有。小金鈴似的聲音也逐漸消失了。太陽光立刻把云驅(qū)散，于是這磨坊主人知道雨太太已經(jīng)回到她海岸西邊的洞窟里去了。

約翰·彼得走出大門，來到他的磨坊里，看見磨的面粉足夠裝滿兩袋。然后他又走到他的園子里，采了些卷心菜和萵苣。經(jīng)過一場大雨之后，這些蔬菜已經(jīng)很快地長大了。他把面粉帶到一個農(nóng)民那里，那農(nóng)民給了他兩塊銀元。他把蔬菜拿到市場里去賣，回家時肩上扛了一捆木柴，籃子里有精美的食品，衣袋里還有不少的錢。他回到家里，妻子還沒有醒來。

注釋

[1]神話傳說中人類的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