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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航行衣箱

  • 金銀島
  • (英)羅伯特·路易斯·史蒂文森
  • 3322字
  • 2021-04-09 14:48:23

我自然急忙把我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母親,也許這是早該對她說的。我們立刻覺得,我們現在的處境,非常地困難與危險。那人的一些錢——要是他有錢的話——當然是應該歸于我們的。但是船長的同伴,尤其是我見過的那兩個代表,即黑狗和盲丐,決不會拋棄他們的贓物,用來償還死者生前的債務。船長吩咐立刻騎馬去李佛西醫生那,勢必讓我的母親孤獨無助,這是幾乎不行的。

的確,我們倆似乎都不能再留在這屋子里了:爐灶中煤屑的墜落聲,時鐘的滴答聲,都會驚嚇到我們。我們的耳朵,似乎聽見近旁有腳步聲靠近。一時想著客廳中地板上船長的死尸,一時想到那個徘徊在附近的可惡的盲丐即將回來,我驚恐萬分,真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們必須趕緊打定主意,最后決定一同到鄰村去求助。計劃已定,立即出發。我們也來不及戴帽子,就在暝色與冷霧中奔了出去。

鄰村位于下一個港口的另一邊,雖不能遙遙相望,卻也不過在幾百碼以外。盲丐出現與回去的地方,剛好是在相反的方向,所以這使我膽大了不少。我們在路上只走了幾分鐘,就停下來互相握住了手,站定來傾耳靜聽。但是那里并沒有特別的聲音,——只有漣波激岸的低音與樹林中的鴉噪罷了。

我們走到鄰村,已是上燈時分,我將不會忘記:我見了那些窗戶中的黃色的燈光,是如何地喜悅呀。但是以后的事實證明我們在那兒尋得的幫助也不過如此。因為沒有人肯同我們回到“本鮑大將”旅館去——你也許會想,人們必定十分自愧吧。我們越是訴說事態嚴重,他們——不論男女老幼——越是在家里躲避得厲害。甫林德船長的名字,在我雖很生疏,在那里卻非常出名,而且讓他們感到極大的恐怖。有幾位曾經在“本鮑大將”附近干農活的人,還記得,曾親自在街道上見過幾個奇怪的人,好像是私販子似的,在那里逃走呢:至少有一個人在我們稱為給資港的地方看見過一條小帆船。因此,凡是船長的舊友,都把他們嚇得半死。總之,愿意騎馬去李佛西醫生處報告的,倒頗有幾個人,至于肯同我們回去保護旅館的,就沒有人了。

人們說膽怯是會傳染的,但另一方面,有理的辯論卻足以壯膽。當每人說完了他的意見時,我母親就對他們說了一番話。她宣稱,她決不肯放棄她沒有父親的兒子的錢,“要是你們都不敢,”她說,“杰姆和我是敢的。我們將要像來時一樣回去,無勞你們粗壯而鼠膽的人。我們要拼命去把衣箱打開。克魯司來夫人,謝謝你把那只袋子借給我們,去把我們合法的錢拿回來。”

自然,我說我愿意同我的母親一起去。而他們都斥責我們的愚戇!但他們還是一個人都不肯同我們去。他們所能幫助的,只是給我一支實彈的手銃,以防遭到襲擊;又替我們駕了兩匹馬的鞍韁,以防回來時被人追趕;此外又差了一個孩子騎馬往醫生處,請求武裝的援兵。

我非常激動,在寒夜中出發去干這件冒險的事。圓圓的月剛升起,從密霧的上端射出紅光來窺視,這使我們加快了速度,因為很顯然,等到我們再回來時,月亮把大地照得像白天一樣,我們的行蹤一定會被任何監視的人看見。我們沿著籬笆,肅靜而迅速地輕輕向前走,我們一路上雖不曾看見什么或聽見什么而加劇我們的恐怖,可是一直到跑進“本鮑大將”旅館,把門闔上了之后,才算安心。

我立刻把門關好了。我們在這有船長的死尸的屋子中,一同站在黑暗中喘息了好一會兒。后來我母親在柜臺后點著了一支蠟燭,我們便手拉手地跑進客廳。他還是和我們離開的時候一樣,躺在地板上,兩眼張著,一只胳膊伸向一邊。

“把窗戶關上,杰姆,”我母親輕聲地說,“他們也許會在外邊窺視呢。”我把百葉窗放下以后,母親又說,“現在,我們得把死者身上的鑰匙取出來。我真不知道叫誰去拿才好呢!”她說話時嗚咽不止。

我立刻跪下了。在他的手邊的地板上,有一小卷一面涂黑了的紙條。我斷定這就是所謂的黑牒,就拾了起來,只見在另一面寫著幾個簡單的文句:“準你活到今晚十點鐘”,字跡端正而清晰。

“要等到十點鐘哩,母親。”我說。正當說時,我們的老鐘開始敲了。這個突然的聲音,使我渾身一顫。但是這消息是好的,因為當時還只是六點鐘。

“喂,杰姆,”她說,“那個鑰匙。”

我摸遍他的一只只衣袋。其全部所有,便是幾個錢幣,一個頂針,一些紗線,幾只大針,一支咬過一端的煙卷,他的彎柄的小刀,一個袖珍的羅盤,一只火絨盒,我感到失望了。

“也許掛在他頸間呢。”我的母親指示道。

我抑制住強烈的惡心,撕開他襯衫的領口,在那里,果然有一條油膩的繩子,我用他自己的小刀割斷后,我們尋找的那個鑰匙就在那上面。取得了這次成功,我們充滿希望,就急忙上樓,跑到船長的寢室里,因為這衣箱自從他來后,就一直放在這屋里。

這衣箱的外形,與任何海員用的衣箱一樣,箱頂用烙鐵印著一個縮寫的字母,箱子的四角,好像是因為長期不愛惜的使用而毀損了。

“把鑰匙給我,”母親說。箱上的鎖雖極堅固,可是轉瞬間她擰開了,把箱蓋打開了。

一股強烈的煙草與柏油的氣味,從里邊透出來,但是除了一套小心折疊著的極漂亮的衣服外,什么都看不見。這些都從沒有穿過,我母親說。在衣服下面,有許多零星的東西——一具四分儀,一個錫罐,幾支卷煙,兩支極美麗的手銃,一根銀條,一塊西班牙制的手表,以及其他幾種不值錢的外國制造的日用品,此外還有一只用黃銅鑲的兩腳規,和五六個奇異的西印度群島的貝殼。這個使我很詫異:他既然老是過著這種漂泊流浪的生活,為什么要帶著這些貝殼呢。

在那個時候,我們覺得除了銀條和日用品外,都是些不值錢的東西,可是就連這兩樣東西也不合我們的心意。在這些下面是一件船長的制服,已被海水中的鹽分浸白了。母親不耐煩地把它拽了出來,堆在我們面前的是箱子中的最后幾件東西,一包用油布包好的像書樣的東西,和一只帆布袋,一碰它就發出鏗然的金子的響聲。

“我要叫這些壞蛋知道我是一個誠實的婦人,”我的母親說,“我只取我應得的錢,一文也不多。把袋子拿來。”于是她就從船長的袋子里,數出他所欠的賬款,一一放進我撐開的袋子里。

這是一件困難的費時的工作,因為各國的貨幣都有,大小各不相同——西班牙金幣、法國金幣、英國金幣、西班牙銀幣,以及其他許多我所不認識的,都混雜在一起。并且,其中英國金幣是最少的,而我的母親卻又只會數這種貨幣。

當我們數到一半時,我突然按住她的手,因為我在這陰森的寒氣中聽見一種聲音,使我非常惶恐,——瞎子的拐杖叩著冰凍的街道滴滴答答的聲音。這聲音越來越近,我們便屏息坐著。然后有尖銳的叩門聲,接著那惡漢正設法進來,我們聽見門軸的旋動和鐵門閂的咯吱咯吱的聲音。隨后,屋內與屋外都靜了好一會兒。最后嗒嗒聲又開始了,這聲音漸漸遠去,直至不能聽見,那時我們心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歡悅與感謝。

“母親,”我說,“全拿了,我們快逃吧。”因為我想,這閂住的門準會使人生疑,它會激起大群的海盜來攻擊我們。不過幸虧我已把門閂上了,凡是未見過那可怕的瞎子的人,誰也不會理解我是多么地謝天謝地啊!

但是我的母親雖則驚惶無措,卻決不肯多拿一分一毫,而同時也固執地不愿少拿一些應得的錢。她說,無論如何還不到七點鐘哩。她明白她的權利,并且竭力捍衛著。正當我們在爭論的時候,忽聞遠處山頭有低微的口笛聲。那讓我們倆極其驚恐。

“我就拿數好了的走吧。”她跳起來說。

“我要拿這個抵賬。”我拾起了油布包說。

于是,我們都摸下樓,把蠟燭留在空箱旁邊。隨后我們開了門,趕快逃走。我們已經走得很遲了。濃霧正在很快地散開,月光早已很皎潔地照到高地的兩旁,只在谷的深處和旅館的門邊,還蔽著一層未消的薄霧,隱藏了我們潛逃的最初的足跡。還未到那鄰村的一半路,離山麓不遠的地方,我們得在月光里走。奔跑的腳步聲已傳入我們的耳里,當我們向他們的方向回顧時,見有一盞燭光前后擺動,并且還在向前行進,顯然其中一人是提著燈籠的。

“好孩子,”我母親突然說,“你帶了這錢袋逃吧。我要昏過去了。”

我想,我們真是窮途末路了。我大罵那些怯懦的鄰居,也責怪我母親太誠實,又太貪心,她原先愚戇,而現在又軟弱!幸好,我們正走到了小橋邊。于是我扶著搖搖晃晃的她走到河灘上,就在那里,她嘆了口氣,便倒在我的肩上了。不知哪來的力氣,我扶住了她。我設法把她平放在離橋拱下不遠的河灘上。我不能再移動她了,因為這橋非常低矮,只能匍匐前行。因此我們就只好躲在那里——我的母親差不多是毫無遮蔽的,而我們母子倆所在的地方,都聽得見旅館內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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