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圣甲蟲

1．食物圓球

人們首次提到圣甲蟲，是六七千年前的事兒了。在古代埃及，農夫們在春天灌溉洋蔥菜畦的時候，常常會看到一只胖胖的黑色昆蟲，忙著向后推著一個圓球。他們會驚奇地看著這個奇怪的、滾動著的球，就和今天普羅旺斯的農夫一樣。

古埃及人把這個圓球看作地球的象征，他們認為圣甲蟲的所有行為都是由天體運行引起的。一只甲蟲的行為能體現出那么多的天文學知識，這似乎太神圣了，所以它們就被稱為“圣甲蟲”。當時農夫們還認為，那些在地上滾動的圓球里面有圣甲蟲的卵，小甲蟲就是從球里面孵化出來的。但實際上，圓球僅僅是它們儲存的食物而已。

這種食物可一點兒都不美味。雖然圣甲蟲精心地“雕琢”著它的圓球，但那些東西實際就是用它從路上、田野上清掃出來的垃圾搓卷而已。

下面介紹一下圣甲蟲做食物球的步驟：在它扁平的頭部邊緣有6個齒，齒排列成半圓形，就好像是一種彎曲的釘耙。它先用這個釘耙來挖掘、切割原料，扔掉不需要的廢料，再把選好的食物收集在一起。圣甲蟲弓形的前足也是一種有用的工具。它的前足非常強壯，外側也有5個齒。所以，當它需要費勁兒移動障礙物時，就用帶齒的前足左右開弓有力地清掃出一個空間。它把收集的東西聚攏在一起，推到自己身后，放在中足和后足之間。中足和后足又細又長，尤其是后足，形狀稍稍彎曲，末端還有一個尖利的爪。甲蟲用后足把收集的食物擠壓在身體下面，不斷地搓動和旋轉著，食物越來越圓，直到形成一個完美的小球。一會兒工夫，小球就從一個彈丸變成胡桃般大小，很快就像蘋果一樣大了。我曾看到過有些貪吃的甲蟲把球做得有拳頭那么大。

食物圓球做好后，必須運到一個合適的地方儲存起來，于是，甲蟲開始了搬運食物的旅行。它用長長的后足抓緊球，頭向下俯著，臀部高高舉起，用前足推地向后倒退著走路，左右輪流推動，讓堆在身后的球滾動起來。誰都以為它會選擇一條平坦的道路，或者至少是個緩坡吧，事實上完全不是這樣的！它通常選擇陡峭的斜坡，看上去根本不可能爬上去，但這個固執的家伙偏偏要吃這個苦頭。食物球很重，甲蟲費勁地倒推著食物球，一步一挪，小心地把它運到高處。然而，只要稍有不慎，所有的努力就會付諸東流：球滾了下去，甲蟲也被拽了下去。甲蟲再一次把球運上斜坡，一不小心，球又滾了下去。這只昆蟲一次又一次地開始新的登高，但即使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能毀了它的一切：一個草根能把它絆倒，一塊滑石會讓它失足，它常常隨球跌落下去，和球混在了一起。但它會爬起來重新起跑，嘗試一二十次，直到最后成功才罷休。只有當它察覺自己是白費勁時才會放棄，再去選擇一條平坦的道路。

有時候，圣甲蟲似乎會和朋友合伙工作，其實這事經常發生。當一只甲蟲把自己的食物球做好后，它就把這個球往后推動，離開還在埋頭工作著的其他同伴。這時，旁邊一只剛要開始做球的甲蟲會放下手邊的事兒，跑到滾動的球邊，為正在推球的主人助一臂之力。主人似乎欣然接受了伙伴的幫助，不過這個后來者并不是一個真正的合作者，而是一個強盜。誰都知道，做一個食物球是需要辛勤的勞動和極大的耐心的，但偷一個現成的，或者去鄰居家飽餐一頓則容易得多。一些狡猾的盜賊甲蟲就是靠假裝幫忙來不勞而獲，而另一些甲蟲還會動用武力呢！

只見一個盜賊從空中俯沖下來，一頭把球的主人撞翻，占據在球的頂部。這個盜賊將前足交叉在胸前，做好隨時準備出擊的樣子，靜等最后的決斗。如果球的主人爬起來奪球，盜賊就會將它一掌扇得四腳朝天。于是，球的主人只好爬起來不停搖球，直到球開始滾動，盜賊也許會因此跌落下來，那么接著就有一場角斗了。兩只甲蟲扭打在一起，腿與腿一會兒緊扣，一會兒松開，關節與關節絞纏在一起，角質的盔甲互相撞擊摩擦，發出像銼刀摩擦金屬的刺耳的聲音。角斗中的勝出者爬到球的頂部，一次又一次地驅趕戰敗者，逼得對方只好灰溜溜地離開，重新做一個食物球。有時，還會出現第三只甲蟲加入這場搶奪戰，這種情況我親眼看到很多次了。

但有時盜賊也會犧牲一些時間，用狡猾的手段來贏得主人的信任。它假裝幫助主人一路滾動食物，穿過長滿百里香的沙地，越過車轍和陡峭的山坡，但實際上它出力很少，只是坐在球上無所事事。當遇到一處適合挖洞的地方，球的主人就開始用它前緣鋒利的頭和帶齒的腿挖土，不斷地把沙土拋到身后，而這時盜賊則緊抱著球，裝作已經死去。洞穴越挖越深，一會兒挖土的圣甲蟲就不見了。每次它從洞穴里探出頭來，瞥一眼自己的食物球，看到那只甲蟲靜靜地躺在球上一動不動，就會安心地繼續挖土。但是一旦球的主人離開的時間長了，盜賊就會抓住這個機會，急匆匆地把球推走，就像小偷害怕被抓到就迅速逃跑那樣。大部分情況下，球的主人都能抓住它。于是，盜賊就會迅速改變身體姿勢，似乎在為自己辯護：球碰到斜坡滾下去了，它只是打算讓滾動的球停下！然后這兩只甲蟲一起把球帶回去，似乎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然而，如果盜賊安全地逃脫了，主人費力完成的工作就泡湯了，主人只好自認倒霉，接受現實。只見它揩揩頰部，吸吸空氣，飛到別處重新開始新的工作。這種淡然的品質，真讓我既羨慕又嫉妒啊！

最后，圣甲蟲的糧食會被安全地儲存起來。儲藏室是在軟土或沙地上挖成的洞穴，淺淺的，像一個人的拳頭那么大，還有一個短通道連接到洞口，寬度剛好容納球體。食物滾進洞里后，圣甲蟲就用廢物堵住洞口，同時它把自己也封在洞里。食物球幾乎填滿了整個儲藏間，珍饈從地板一直頂到天花板，僅僅在食物和墻壁之間留下了一個小通道。通常只有一只“設宴者”坐在那兒，最多兩只。它們夜以繼日地享用著盛宴，每次都會持續一到兩周的時間，期間從不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