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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致詩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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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斯特!你也想當帕耳那索的奴仆,

把桀驁不馴的珀伽索斯降伏;

通過危險的途徑來追求桂冠,

還要跟嚴格的批評大膽論戰!

阿里斯特,聽我的話,放下你的筆,

忘卻那溪流、幽林和凄涼的墓地,

不要用冰冷的小詩去表白愛情,

快快下來,免得滾下高高的山峰!

就是沒有你,詩人已經不少;

他們的詩剛一發表,就被世人忘掉。

也許,另一部《忒勒瑪科斯頌》的作者,

此刻,遠遠離開鬧市的喧囂,

跟愚蠢的繆斯結了不解之緣,

藏身在密涅瓦神盾平靜的陰影之間。

呆頭呆腦的詩人的命運,要引以為鑒,

他們的詩作堆積如山,成了禍患!

后世給詩人的進貢公平合理;

品都斯山有桂冠,也有荊棘。

千萬別遺臭萬年!——要是阿波羅聽說

你也要上赫利孔山,露出鄙夷的神色,

搖搖鬈發的頭,為了對你的天才加以酬勞

賞你一頓清醒的皮鞭,該如何是好?

怎么樣?你皺起眉頭,準備答復我;

你也許會說:“請不必枉費唇舌;

我一旦做出決定,便決不改變,

要知道,我是命中注定,才選中琴弦。

我可以讓世人去任意評論——

生氣也好,叫罵也好,我還是詩人。”

阿里斯特,不要以為只會押押韻,

大筆一揮,不吝惜紙張,就成了詩人。

要想寫出好詩,并不那么容易,

就像維特根什泰因打得法國人望風披靡。

羅蒙諾索夫、德米特里耶夫、和杰爾查文

固然是俄國的光榮,是不朽的詩人,

給予我們以理智和諄諄教訓,

可是有多少書剛一問世就已經凋殞!

里夫瑪托夫、格拉福夫赫赫有名的詩篇

跟晦澀的比布魯斯一起,在書鋪里腐爛;

沒有人讀這些廢話,沒有人記得它們,

福玻斯早給這些書打上詛咒的烙印。

就算你僥幸爬上了品都斯山,

當之無愧地取得詩人的頭銜,

于是大家都樂于讀你的作品。

但你是否夢想,只要當了詩人,

國家的稅金可以由你承包,

數不盡的財富會源源而來,

鐵箱子里會裝滿金銀財寶,

躺著吃吃喝喝,自在逍遙?

親愛的朋友,作家可沒那么有錢,

命運不曾賜給他們大理石宮殿,

也不曾給他們的箱子裝滿黃金:

地下的陋室和最高的頂間

才是他們輝煌的客廳和宮殿。

詩人備受贊揚,卻只能靠雜志糊口;

福耳圖那的輪子總是從身旁繞著走;

盧梭赤條條而來,又赤條條進入棺材;

卡蒙斯跟乞丐睡一張床鋪;

科斯特羅夫死在頂間,無聲無息,

虧得陌生人把他送進墳墓:

赫赫名聲一場夢,生活卻是一串痛苦。

你現在似乎開始有所省悟,

你會說:“你我不過是就詩論詩,

干嗎你好像朱文納爾再世,

評頭品足,對人人都苛刻之至?

你既然跟帕耳那索斯姊妹發生爭吵,

干嗎還用詩的形式來對我說教?

你怎么了?是否精神不正常?

阿里斯特,不必多說,聽我對你講:

記得,從前有一位白發蒼蒼的神父

跟村中的平民百姓處得倒也和睦,

雖說上了年紀,日子過得蠻不錯,

很久以來被認作最聰明的長者。

有一次參加婚禮,多貪了幾瓶酒,

黃昏時候,醉醺醺地往家走;

迎面就遇見了一群莊稼人。

這些蠢漢便說:“神父,請問,

你平時教導我們,不許我們貪杯,

總是讓大家戒酒,不能喝醉,

我們聽信你的話,可今天你是怎么了……”

神父對這些莊稼人說:“大家聽著:

我在教堂里怎么傳道,你們就怎么做,

只管好好活著,用不著學我。”

現在,我也只好這樣來答復;

我絲毫不想為自己辯護:

對詩歌無興趣的人才無上幸福,

平靜地度過一生,沒有憂慮和痛苦,

他不會用頌詩毀了別人的雜志,

也不會為寫即興詩,坐上幾個星期!

他不愛攀登高峻的帕耳那索斯,

也不追求純潔的繆斯和烈性的珀伽索斯;

看到拉馬科夫拿起筆也不會驚心;

他心安理得。阿里斯特,因為他不是詩人。

我們不必討論了,我怕你厭煩,

更怕這諷刺筆調叫你難堪。

親愛的朋友,我已經給了你規勸,

你是否能放棄蘆笛,從此默然?……

通盤考慮一下,隨你自己挑:

出名固然好,安靜才更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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