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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雨夜
  • 劉曉標
  • 14515字
  • 2021-04-02 20:03:41

第二章 苦命鴛鴦

父親往生去了,母親也被收監了,趙正中也不得不輟學在家。原本清苦但非常安祥的家,由于外界帶來的這一點點沖擊,就把這個家摧殘得支離破碎了。這不禁要問?難道城市和山野文化,現代與傳統文明在初始交鋒階段都會生成這樣的結局嗎?這個問題真叫人夠煩心的,可現實又是這樣的殘酷。最終避免不了的依然是這些人人性的煎熬和靈魂的掙扎罷了。

十七八歲是一個人充滿夢幻的年齡,可趙正中腦子里的夢想過早的破滅了,取而代之的只是對柴米油鹽、一日三餐的現實追求,因為這才是一個人求生本能的體現。他白天進山砍柴、放牧、種田,晚上回來就在火塘里燒些土豆充饑,然后就孤獨的躺到床上睡覺了。

山村的夜晚,遠離了城里的燈火,遠離了城里的喧鬧,到處是黑黝黝、靜悄悄的,這樣的環境有時壓抑得快叫人喘不過氣來。這靜謐的環境如同那恒定的小火煨得趙正中的血液持續的翻騰著,叫他碾轉反側,夜不能寐。他想,不曉得娘現在怎樣?天漸漸的冷了,她只有薄薄的幾件單衣,在獄中肯定凍得不行了。想著想著,趙正中的心一下子被揪疼了,他猛地坐立在了床上,“娘啊!都怪兒子無能啊……”正中悲傷的哭喊著。噔噔噔,隔壁屋里傳出了震耳的聲音,“誰?”趙正中被嚇著了。“喵、喵……”一只野貓的叫聲喚回了他那浮游在外的思緒,但這更使他清醒百醒了。他又想,這幾天都沒見著嵐子的身影了,她是病了呢?還是見我家成這樣子,動搖了?是呀,經過了這么多的事,才知道自己一個人實在太單薄也太渺小了,如果她能來到自己的身邊那該多好啊?可轉念一想,又不能勉強人家跟著自己受苦一輩子吧,那樣的話自己的心又何忍呢?老子不是說了一句“道法自然”嘛,還是一切都順其自然算了。由于他暫時的放下,他的情緒也逐步的平靜了下來,睡意也慢慢的跟著上來了,他試著閉上了眼睛,在不經意間就睡著了。

嵐子一家人圍坐在火塘邊,你一句我一句的閑聊著,可嵐子好象事不關己似的,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面無表情的坐在那兒。她在想,這幾天病了一場,也沒去見正中哥,不知他咋過活呀?他現在沒了爹娘,真夠可憐的,這個時候他多么需要我呀!不、不行,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我得馬上嫁給他。趁全家人都在,我得跟他們說清楚呀。她正想著該怎么開口的時候,“嵐子,嵐子!你發什么呆啊,爹跟你說話呢。”嵐子的父親看著她說。“嗯?”正想得發呆的嵐子一下子回過神來了,就急忙跟父親說:“爹,您說,您說。”“今天我當著全家人的面,把這件事情說清楚,想來我們只能這樣子辦了。”嵐子爹說著。“爹,您有啥事就直說,還繞啥子彎彎呀。”順子在一旁插著話。他爹瞪了他一眼后又接著說:“前幾天我去了趟鎮上,遇到我們村里嫁到鎮上的英子了。”一說到這里他開始眉飛色舞了起來,他干咳了兩聲后,又說:“說給你們聽,壩子里的水土就是養人哪,現在英子活脫脫的變成了一個城里人。要不是她先喊我的話,我真的已經認不出她來了。她請我去她家,說要跟我商量點事情,我就跟她去了。她家住的是大瓦房、還有大院子,啥子沙發呀、電器呀,啥都不缺,那真是富得‘流油’了呀。”“怪不得英子他爹隔三岔五的請你們到他家喝酒抽煙呢!”嵐子的母親在旁邊插了一句。嵐子的父親又說:“就是。英子跟我說,‘聽說您們家嵐子出落成大美人了,要她在大巴山活熬一輩子,那不是太委屈她了吧,我在這里給她找個婆家咋樣?’我想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嗎?所以,我就答應她了。我的話都還沒說完,英子就說:‘叔,您等著。’只見她就跑出去了……我在她家等了大半天還沒見她回來就先回來了。我琢磨著等幾天他們就來提親了。””“誰愛嫁誰嫁,反正我不嫁!”嵐子頂了過去,起身就要走,并接著說“現在我就去嫁給正中哥去。”“給老子站著!”嵐子的父親大聲吼道。嵐子驚恐地望著父親,眼淚撲嗵噗嗵地流了出來。母親忍不住插話了,說:“看你把孩子給嚇的,有話好好的說嘛”。嵐子的父親做了一下深呼吸,刻意的壓了壓自己的情緒,接著說到:“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大山里,過著自以為安逸自在的日子,可走出大山瞧瞧,人家城里人住的好、吃的好,整天吃香喝辣的,那才叫安逸呢。你還算得上是山里的美人胚子,還沒有綻放的花骨朵,城里人看得上,是我家的命好啊,你的命好啊,為啥就不去呢?現在你弟弟也很快討老婆,要好多彩禮,你去了不就兩全其美了嘛,你也要為你娘我倆想想呀。”這時嵐子腦子里不時浮現出正中爹娘的身影,身子里不時涌動著和正中相擁時的暖流,眼睛里還不時呈現出正中那企盼的目光,此時,父親的話對她來說也只算是一陣風似的從她耳際邊掠過而已,對她來說還就是不疼不癢的。“從我記事起,正中家一直對我們家好,可自從他爹殘廢以后,您就慢慢的不理人家了。現在正中哥一個人了,他需要我,更需要我們家的幫助,更主要的是我誰都不喜歡,就喜歡正中哥,爹,娘,你們就成全成全我們吧,我給您跪下了。”嵐子哽咽的說著。母親上前一步拉著她,心疼的說:“嵐子,來,跟娘坐到這兒”。她父親接著說:“嵐子,你真是個傻姑娘呀,以前正中他爹娘在,那將就還算是一個完整的家,那也就算了,到如今,他家破敗了,我們家的錢搭上不算,還要把人搭上,這算哪門子事呀!明知是火坑,你卻偏偏要往里邊跳,老子的話你都聽不進去了,我白白把你拉扯大了。你要嫁給正中,老子死也不同意,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母親轉過頭看了看已經泣不成聲的女兒,心口隱隱作痛,她很為難的說:“她爹,正中這孩子不錯,我看他和我們的嵐子從小就有感情,就依了孩子們吧。”嵐子的父親說:“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懂啥子懂!我說不行就不行,睡覺。”他站起來一甩手就憤然離去。嵐子在那里放聲大哭了起來。

云溪鎮。供銷社主任楊松家中堂的燈光透過窗戶照射在了那院子里的大榕樹上,使翠綠色的葉子變成了金燦金燦的。大榕樹下面的假山、噴泉,還有那仿自然的鵝卵石小道,在這星星點點的光影襯托下,使這個楊家小院更顯得錯落有致,寧靜自然。這時秋雨的滴答聲和中堂里那男人和女人的說話聲,時隱時現的傳到了這個庭戶的外面。

英子說:“我們說正經事兒,自我從山里來到這里,楊叔您全家就一直照顧我,你們幫我辦成了經銷戶,一有啥子緊缺貨、新貨、好貨呀,就關照我,全托您們家的福了。其他的我也幫不了啥子忙,你們家二楞子的事,我就得使力氣了。”“英子,我覺得吧,人來到世間就是你幫我,我幫你的,能夠用得著幫得上,就是前世修來的緣哦,何必計較呢!”楊嬸無奈而很有感觸的說著。她丈夫楊松接著說:“你剛到的時候是很不容易的,你婆婆長年臥病在床,丈夫又老實巴交,家里窮得叮當響,這一家子完全靠你一人撐著,你也不容易呀,我們幫幫你也是理當的。”楊嬸嘆了一口氣后說:“我前世不知造了啥子孽呀,大楞子吧,從小就不是個省油的燈,討了媳婦就忘了娘了。還每月回來跟我們要錢,不給吧,他就要吵就要打的,一輩子欠他的。”英子說:“聽說他們倆口子從不干正事,不是窩在家里,就是一連幾天都不見蹤影,不知去哪?”楊松說:“我馬上就要退休了,我們都老了,想管也管不了啦,只有隨他去了。”楊松顯得十分疲憊和無助。楊嬸說:“二楞吧,一生下來就是個憨人,生活都無法自理,現在我也重病在身,慢慢地侍候不起了,特別擔心我們死后他咋個辦嘍?”說著說著淚水已經溢滿眼眶,搖了搖頭,再也說不下去了……

英子主動地坐到了楊嬸的旁邊,拉著她的手說:“你們可都是好人,都說好人有好報,沒有過不去的坎,慢慢地會好起來的。”楊松插話:“我就說她了嘛,可她就是不聽,常常吃不下、睡不著,還常常哭哭啼啼的,這樣下去非叫身子垮了、眼睛瞎了不成。”

大家頓時沉默了,里面靜悄悄的,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響個不停,沉沉的空氣快叫人喘不過氣來了。英子看了看倆位老人,不知如何開口才好,定了定神后說道:“前幾天我過來看你們,可你們都不在。就是想說,想說,我娘家有一個好漂亮、好乖巧的閨女,想說給二楞做老婆,給要得?這樣子就可以照應您們二老,伺候二愣一輩子了嘛。”倆位老人聽后感到很是吃驚,幾乎同時問道:“啥子?你說啥子?”“我說給二楞子介紹個老婆。”英子重重的強調了一句。楊嬸很委婉的說:“英子,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可是你不曉得我們二楞子的情況,他話都不咋過會講,連走路都走不穩當的,可能他的身子也要不成了呀,就是他的那個、男人的那個東西不行了。你說咋個辦嘛?你不能坑了人家的姑娘呀。”“這也是個事,可你們家的事還得要解決呀。”英子接著說。

大家又啞雀無聲了,只聽見秋雨聲時而緩時而急的,仿佛伴隨著他們的思緒起起伏伏但又無法消停下來。世間的事也很是奇怪,不提起的時候吧,誰也不去想它,大家都相安無事的,日子也就一天一天的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可一但提起了吧就再也停不下來了,像害了強迫癥一樣的總是強迫著自己去想它,還就得去辦它。辦得成吧就滿足,辦不成吧就煩惱,就像雨夜里的雨一樣反反復復,變化無常的,叫人再也無法停頓下來了。

英子突然開口了,說:“楊叔、嬸子,我想好了,看這么子辦給得?”楊松問:“你說咋個辦呢?”“我們還是先說給二楞子為妻,試試瞧,若不行的話,你們先把她收為‘養女’,幾年后看情況,再找個女婿,不就幾全其美了嗎?”英子說。楊叔想了想說:“顧不得多想了,我看要得,他娘,你說呢?”楊嬸接著說:“還得看人家閨女給愿意呢。”“那我們就去說說試試呀。”英子說完就起身道別回家了。

晚秋的天就像屁股漏了一般,雨止不住的往下瀉著。臨近黃昏了,趙正中仍然一動不動的坐在山坡的草地上放著他的羊群。他在想,以前每當遇到這樣的情況,爹早已經把雨具送來,娘早已經站在門口眺望著他回家了。可現在他就是死了,又會有誰來管他呢,他的心涼透了。因此,他再沒有遮擋,也沒有想躲避,心甘情愿地接受著這大自然的洗禮。就這個時候,他的神識慢慢地、慢慢地游離了他的肉體,好像還漸漸的飄了起來,什么人間的生與死、苦與樂,都不復存在了。他慢慢的站了起來,恍恍惚惚地朝著那懸巖邊走去……

由于嵐子父親那幾乎不留一點余地的口氣,已經深深的刺痛了嵐子的心,一連幾天她的心情都十分沮喪,她把自己完全封閉了起來,一整天一整天的呆在家里,她連見趙正中的那一點點勇氣都很快被這時間慢慢的消磨光了。這天下午,她總感覺心慌心跳的,始終沒有找到能夠支撐自己身心的“地兒”,心總是懸在半空之中,想刻意安穩也安穩不下來。她就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得“病”了,不然怎么會這么的難熬呢。自己就是放心不下正中哥,要不然現在想死的心都有。她眼神呆滯的看著前面,就是沒有一樣是清晰可見的。

不經意間,好像趙正中的影子從嵐子眼前一恍而過,還好像隱隱約約的說了一句:“我,先走了。”嵐子刻意的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又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她轉念一想,突然冒出一句:“糟了。”她就不顧一切的從家里跑了出去……

夜幕已經慢慢地散落在了大地上,趙正中身子就像浸滿了水的海綿,從頭到腳都不停的往下滴著水滴。那羊群望著主人漸漸遠去的背影,仿佛也要喚醒自己的主人,仰起頭不停的叫喚著。可趙正中的腳步還在向前挪動著,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他離懸巖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他開始伸展雙臂,就要縱身一躍的瞬間。“正中哥,正中哥……”嵐子一邊跑一邊大聲的呼喊著。這熟悉而親切的聲音,纏繞住了趙正中那游離的神識,使冥冥之中的他一下子回過神來了,他慢慢的放下了雙手,身子像電線桿一樣直直的豎立在那里,一動不動。可淚水已經不聽使喚的在他眼眶里涌動了起來,繼而止不住的流淌下來了。

嵐子飛快的跑了過去,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別、別……”她壓低著聲音一面說著一面朝著趙正中的背后撲了過去,剎那間倆人一起倒在了懸崖邊。嵐子舞動著雙手,捶打著趙正中的胸口,說:“哥啊,你這個沒良心的,怎么想撇下我一個人走啊,你……”“嵐子……”趙正中嚎啕大哭了起來,雙手緊緊地抱住嵐子,好像嵐子就是他唯一依靠,再也不想松手了。

這夜黑不溜秋的什么也看不見,趙正中和嵐子相互攙扶著,借著前面羊群的引路,艱難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趙正中家里漆黑一片,沒有了一點住人的氣息,顯得異常的死寂。嵐子麻利的生了一堆火,把柜子里僅有的幾個土豆倒進火塘子里,然后兩人在一旁相擁而坐。在這個時候他們誰也不愿意離開誰,因為他們生怕這長久的孤單寂寞像揮之不去的幽靈一樣再一次向他們襲來,把他們撕成碎片,而誰也救不了誰。可趙正中的身子依然瑟瑟發抖,好像處在極度的恐懼之中。嵐子把身子緊貼了上去,好讓自己的溫存來喚醒他迷糊的神志,可他仍然活在夢幻之中,有時哭,有時笑的,叫嵐子只有在他旁邊落淚的份兒。

已經過了許久許久,趙正中感覺身上有了絲絲暖意,僵硬的筋脈開始舒緩開來,他終于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他從夢幻中回來了,目不轉睛的盯著嵐子看了又看,把她看得羞澀的低下了頭。他又用雙手捧起嵐子的臉,說:“嵐子,給是你呀?不是在做夢吧?”嵐子說:“哪是做夢呀,你咋忘了呢?”趙正中仔細的想了想后說:“哦,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我已經死了一回了……”說到這他又傷心的痛哭了起來。嵐子用雙手給他抹起了眼淚,還說:“正中哥,你咋就這么想不通呢?你不是一個人,不是還有我嗎?”趙正中一把推開她,近乎咆哮的吼道:“不、不,我現在還像個人嗎?家現在還像個家嗎?啥子也不是了。你、你、你,我就忍心坑害你一輩子嗎?嵐子呀……”他一面哭著一面又把嵐子攬到胸前。嵐子立即用手堵住了他的嘴,接著說:“哥,你人好,你對我那么好。其他的我都不在乎,今生今世我只愛你一個嫁你一個,誰也別想把我們分開!”聽了嵐子的這些話,趙正中很快又沉浸在從前曾經有過的溫馨甜蜜之中,煩躁的心情也隨之漸漸的緩和了下來。他好像忘記了一切,抬起頭看了看周圍。這熟悉的環境又使他重新回到了這殘酷的現實當中,苦楚的味道又一股一股的翻騰了起來。他再一次推開了嵐子,說:“嵐子,你就是太好了,可是……我們一天都過不下去呀!”他的話把嵐子也惹急了,就大聲的說:“我不怕,不怕,就是不怕!你聽見了吧。”這時趙正中也覺得扭不過她了,正準備妥協,說:“那你,那你就……”嵐子用鼓勵的眼神望著他,渴望聽到他最后的決定。當他看到面前嵐子這張天真無邪的臉時,他又猶豫了。他馬上想到,現在自己這窮苦潦倒的樣子,嵐子還不在意,就是因為她太單純無知了。自己那么的愛她,況且自己還是哥哥呢,就有意叫她往這陷阱里跳,那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不行,現在必須得忍痛讓她離開自己,至少是等以后再說。于是,他馬上改口說:“嵐子,哥謝謝你救了我,你對我的好,今生今世我都報答不完。可意想不到的是我家現在突然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可以說不再是家了,是火坑呀。你也要閉著眼睛往里邊跳呀,哥心里會咋想呢?所以,哥只求你一件事,你必須得離開我,找個好人家吧。”“不,決不,決不,決不……”嵐子大聲喊著的同時豆大般的淚珠從她的臉上滾落了下來。“嵐子,哥答應你從今往后堅強的活下去,珍惜你給我的第二次生命,但你必須聽哥的,如果你不聽,那哥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去死。因為我真的不想再坑了你。你想想,我已經坑死了我爹,坑害了我娘,難道說下一步就輪到你了嗎?我真的好害怕呀。所以,我……”嵐子想,正中怎么一下子就變成了這么一個前怕狼后怕虎的人了呢,他以前的自信和勇氣到底哪去了?但反過來為他想想,也覺得他家里出的事對他的打擊也實在是太大了,還是給他一點時間吧,因為自己是愛他的。但他既然把這么無情的話都說出口了,那自己又何必一直對他那么客氣呢?這些男人嘛,輕易的得到就意味著可以輕易的放棄,趁現在何不故意氣氣他呢?嵐子嗖的站了起來,大聲的說:“趙正中,你也太狠心了吧,你不就是想我去嫁人嗎,那好,我這就走,你高興了吧……”嵐子一面哭著一面頭也不回的跑出去了。

此時的趙正中感覺到心口像撕裂了一樣的疼痛,他趕緊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嚎啕大哭了起來,說:“嵐子,嵐子啊,是哥對不起你啊……”

一個月后,趙正中悄悄的去應征入伍了,他來到了溪水市某監獄服役。當兵入伍對于許多有志青年來說是實現人生理想的大事,可對于像趙正中這個無依無靠的山村窮娃子來說,他的初衷就想尋求到一個有人管吃管住的地方,能夠讓自己過上不再為那三頓飽飯而奔波的日子。來到部隊后,雖然趙正中的文化水平不高,但非常能吃苦耐勞,部隊除了叫他參加正常的值班、值勤外,更主要的是負責監獄養豬場那邊犯人的監管工作。

今天剛好頭一次輪到趙正中到養豬場值勤,因此,他做好了各方面的準備,準時來到了養豬場報到。值班員帶著他邊介紹情況邊清點人數,當他們來到正在清掃豬圈的一個犯人面前時,趙正中一下子驚呆了,前面的這個犯人不就是我“爹”嘛,他差一點點就脫口而出了。“報告政府!”老頭立即站直身子喊到,趙正中卻沒有立即回應,只是表情詫異的望著他。只見站在面前的這個老頭子,他的頭發已經花白而又稀稀疏疏的,他的額頭上已經爬滿了一道一道很深很深的抬頭紋,他清瘦的臉俠上凸顯出了他那高高的鼻梁骨,他的身子高挑而又老瘦老瘦的,從他的眼神中一眼就能看出他著實無奈的心境。老兵值班員用手拐了一下趙正中,說:“你搞啥子嘛?第一天值班就呆頭呆腦的”。“啊、啊……”趙正中附和著。后來倆人就回值班室辦交接手續去了。交接完手續,等那個值班員離開后,趙正中伏在他前面的桌子上。

他心中感到非常的納悶,他想這世間怎么就會有這么相像的兩個人啊,莫非我爹他……

想著想著,趙正中在不知不覺中就漸漸的進入夢鄉了。雨下得很大,父親拿著雨傘在門口等著他回來,父親說“你娘給你做好吃的了,快進來。”母親從廚房的窗口探出頭來喊道:“快去叫嵐子一起來吃!”趙正中飛快地跑出去了,只見嵐子的家門口有好多的人,他聽見有人說:“嵐子嫁給城里人了,他們已經走遠了,咱們回去吧。”趙正中就飛快的跑到了那高高的山頂上,聲嘶力竭的哭喊著:“嵐子,我的嵐子……”

“報告政府”老頭的喊聲把趙正中從睡夢中驚醒,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就“啊、啊、啊……”的應聲了事。趙正中為了能在犯人面前掩飾住眼前的尷尬,他迅速的用袖子擦掉了流出來的淚花,很不高興的說:“你有啥事?說吧。”老頭心里閃念一想,這孩子肯定是想家了。微微的點了點頭后就說道:“豬圈清掃完了,還有啥子任務,請指示!”趙正中還仔細的端詳著老頭,他發現老頭的眼神暗淡,滿臉愁云,看上去他就像是近古稀之年的人了。趙正中想,他這把年紀的人一般都已經在家里享清福了,可他還在這里承擔著和他這個年紀極不相稱的活兒,到底是他哪輩子造下的孽啊,還是上蒼天生就給人不公呢?此時的趙正中頓時生起了憐憫之心,他恨不得去幫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老頭子完成他該完成的所有的活計,就對他說:“你做得夠多的了,你就休息吧。”“不,你剛來你不懂,這樣他們會批評你的。”老頭很是為難的說。趙正中說:“叫你休息你就休息,你在旁邊教我,我把豬飼料給拌了。”老頭子知道犟不過他,也只有依他了。這樣兩人就在飼料倉庫里忙碌了起來。

這時班長剛好過來巡察,他看見值班室沒了人影,這還了得,急得他到處去找人。沒想到在倉庫里趙正中干得正起勁,還滿身沾滿了豬飼料,那老頭呢,卻在那里指手畫腳的。班長見了后十分惱火,“趙、正、中,立正!給老子跑步到值班室待命。”班長氣憤而大聲的命令道。“是!”趙正中答應后就迅速地離開了。

班長望著老頭,弓起了身子,在老頭身邊繞了一圈,然后站直了身子,用眼睛狠狠的瞪了老頭一眼。班長這莫名其妙的舉動使老頭的心里直發怵,不知如何是好,他只有低下頭,“嘿嘿嘿,嘿嘿嘿……”的傻笑了幾聲。班長回給了他一個鬼臉后,就調侃的說:“老頭,您老人家可以啊,勞改分子公然指揮起了管教人員干活,反了,真是反了天了。”“不,我頭有點疼,他說幫幫我,他也是好心啊,求您別怪他了。”老頭怯生生的說。“別怪他可以,你狗日的聽好了,今天給老子把飼料全拌完了,什么時候拌完什么時候吃飯、睡覺,就不再換班了。”班長趾高氣揚的交代著。“是、是、是……”老頭輕輕的回答著。班長背著雙手大搖大擺的就向值班室走去了。

坐在值班室凳子上沉思的趙正中,見班長進來就立即站立了起來,“報告班長!請您批評”趙正中說。班長說:“趙正中同志,這里不是養老院,是監獄,是國家的專政機關,我們軍人和犯人之間只是敵對關系,你可不能感情用事啊。”“可、可是他、他已經老了呀。”趙正中膽怯的插話。“你,你懂個屁!這是兩種不同的性質問題,你準備好檢討書吧,在今晚班務會上作深刻檢討。”班長很不耐煩的說。

班長走后,趙正中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世間的社會關系,首先就應該是人、人性、人格的關系,然后才是其他……然而,在這個地方留下的只有一種關系,那就是人與“非人”的關系,在“非人”這個慨念里,除了對其管制,還是管制,其他一切的一切就大可忽略不計了。因此,在這個地方人與人的關系就變得簡單多了,它能使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工具,除了冷冰冰的,還是冷冰冰,使他們幾乎都沒有了微笑,也沒有了眼淚。這里的人性好像被這特有的氣氛給扭曲了……趙正中就想,果真是這樣的話,那我們山里多好啊,我們山里人多好啊!還是回我的山上吧,那里沒有洋面包卻有土山珍、那里沒有繁華卻有了自由、那里沒有鈔票卻有了人性。想到這里,趙正中無奈的搖了搖頭,還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在趙正中寫好檢討書的字里行間處處都顯露出狠批自己靈魂的違心話,所以,他在班務會上得以順利過關了,并得到了班長的肯定。班長笑了,但他的笑絕對不是為趙正中作了深刻檢查而滿意的笑,而是為自己內心存在的虛偽和狡詐而笑,雖然他那大嘴巴笑開了,可他那小眼睛也流淚了……

第二天清晨,趙正中早早的就去當班了。他特別的留意起那個老頭子來。可令他奇怪的是所有犯人都到齊了就是沒有見到那老頭子。他跑去問值夜班的戰友小李,說:“那老頭咋過還沒來呀?”小李說:“我正要跟你說呢,老頭由于你的事所牽涉,班長罰他一個人把豬飼料全都給拌完,到我來接班的時候,老頭已經累得昏死在倉庫里了,是我背著他到衛生所的,還跟班長說了。”“什么!”趙正中驚叫了起來。小李接著說:“你說班長咋個說?”“咋個說?”正中問道。“他說這老頭子是自找的,活該。你說班長是咋個的人嘛。”小李氣憤的說。趙正中一面走著一面說:“我去找這狗日的論理去。”小李緊追著喊:“正中,千萬不要說是我說的啊。”

趙正中來到班長的住處,“報告!”他急切的喊著。“請進。”班長很平靜的回答。趙正中氣狠狠地直沖進去,指著班長腦門子罵道:“你為啥子這樣對待老人?難道你家里沒有老人?何況昨天是我一個人犯事的,你咋個罰我都得呢,你為啥子要懲罰老人?”班長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罵道:“你懂個屁!你更沒有權利質問我!我告訴你,這是紀律,何況這是我的權利,你懂嗎?”“你不要總以紀律紀律的嚇唬人。”趙正中也不示弱。“我跟你扯不清,你給我滾出去!”班長憤怒的說,趙正中也只有憤憤而去了……

趙正中迅速的趕到衛生所,看著老頭帶著氧氣罩、吊著輸液瓶的樣子,他情不自禁地走到老頭面前,泣不成聲的說:“老伯,正中對不起您,把您害成這樣子,老伯,我沒有爹了啊,希望您們老人都要好好的活下去呀。”老頭慢慢睜開了眼睛,伸出一只手把趙正中的手拉了過去,不停的在他手心上比劃著,好像是在告訴著趙正中:“孩子,我不怪你,你是好人,這么多年了,你第一個這么對我好,我很感激!我很幸福!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此刻,兩行熱淚從老頭的眼角旁流了下來。

在以后的日子里,趙正中只要一有空就來看望老頭,他幫老頭翻翻身子,還幫他洗洗腳什么的,無微不至的悄悄照顧著老頭子。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和調養,老頭子終于康復出院了。

有一天深夜,突然的一陣電閃雷鳴把趙正中從睡夢中驚醒,雨的滴嗒聲,再也無法使他入睡了。他回想起從前那一幕一幕在自己身邊所發生的事,總覺得這些事往往都像是鬼使神差一樣的再發生著,它叫人琢磨不透不說,還就像命運使然一般的叫人無法左右。是啊,自從自己進城讀書開始,一連發生了那么多的事,使好好的一家人支離破碎,陰陽兩界,天隔一方。想到這里,趙正中心海里的酸楚一股一股的翻騰了起來,這感傷的滋味,使他發出了來自內心的吶喊:娘,您好嗎?嵐子,你在哪里呀?你們知道嗎?我好想念你們哪,你們也想我吧。

嵐子自從離開她正中哥回到家以后,就再也沒有了趙正中的消息,嵐子開始絕望了……她幾天幾夜都臥床不起,除了哭還是哭,整天以淚洗面。嵐子的母親心疼得要命,一有空就坐在女兒的床頭對她好說歹說的,可還是無濟于事。平常總是很矜持、很溫柔的母親,一下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沖出去指著嵐子的父親,惡狠狠的大聲的罵道:“死老頭子,要是咱閨女出啥子事情,老娘就跟你拼了!”“她娘啊,你這個死腦筋,咋還轉不過灣來呢,我還不是為閨女好,為我們家好嘛。沒事,過幾天就好了。”嵐子父親不緊不慢的說。嵐子的母親說:“不管咋過說,我們家嵐子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心口疼啊。要是再出啥子事,那我真的不活了。”她說著說著就嗯、嗯的哭了起來。嵐子的父親見到向來就輕言細語的妻子,一下子變成了不顧一切的粗言相向的樣子,也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了。于是,他就說:“她娘啊,你不要哭了,嵐子是暫時的想不開,以后她真的好過了,她會理解我們的。”嵐子的母親說:“可、可是閨女她……,我就怕沒有以后,更沒有后悔藥了,你得給我想清楚了。”嵐子的父親說:“她娘,已是這樣子了,我們就再等等瞧吧,不然我實在是心不甘呀。”嵐子的母親說:“你就折騰吧,看有啥果子吃。”她就轉身背起了丟在院心里的背簍,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過了幾天,嵐子起來了,可她變了,一切都變了。只見她眼睛紅腫,臉色寡白,頭發凌亂,一幅無精打采大病初愈的樣子。她整天整天的在家里東坐坐、西坐坐,無所事事,無言無語。她想,看來正中哥已經是鐵了心腸了,他真的已經不愛自己了,要不然咋過這么長時間了也不來看看我呢?自己現在就是死了,看來他都無所謂了。他既然能那么忍心的離開我了,不要我了,那我較真的活著也沒啥子意思了,女人嘛,總要嫁人的。我現在反正已經是殘花敗柳了,嫁了吧,只要是個男的就行,其他的嘛,自己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不久后的一天,嵐子開口了,她走到父母親面前說:“我想開了,你們喊我嫁個富人家,正中哥也喊我嫁個富人家的,反正女人這輩子都要嫁人嘛,那就嫁吧,只要是富人家,不管是瞎子、聾子、跛子,老的、少的都無所謂,嫁出去就行了,你們搗鼓好了。”嵐子的父母相互對視了一下,她父親說:“我閨女就是明白人嘛,你說的都是氣話,但條件還是要講的嘛。”嵐子說:“我從不說假話,越快越好。”嵐子扭頭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再一次傷心的放聲大哭了起來……

一天,順子趕回了幾只羊,剛一進門,他父親就問:“羊是哪家的?快把它趕出去。”“爹,羊是正中哥的。”順子答道。“啥子?”父親不解的問。順子說:“正中哥前個月就到城里驗兵去了,已經批準入伍了,他不回來了。他捎話給我,把他的羊趕回家,還他欠咱家的債,他還說要謝謝你們、謝謝我姐對他的關心!”嵐子的父親想,趙正中這回去當兵的話,那他和嵐子的事就一了百了啦,于是,他就高興的說:“那太好了、那太好了。”

嵐子聽到了他們父子倆的對話后,馬上從自己的房間里跑了出來,急切的把那只大黑羊的羊頭緊緊的擁在了懷里,說:“正中哥、正中哥……你好狠心呀。”她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著。說來也怪,就在這時其它的幾只羊也圍攏過來了,還用它們的嘴唇爭相的舔著嵐子那黑黝黝的長發,好像它們也要撫慰這美麗姑娘受傷的心靈吧。

嵐子的母親看到這一情景,就說:“順子,快把你姐扶起來。”說完她的頭很快就扭朝了一邊,盡量掩飾著自己的眼淚,并輕輕的說:“我的閨女好可憐啊……老天,真是要我的老命呀。”

順子扶起了姐姐,輕聲的對姐姐說:“姐,正中哥是愛你的,他當兵幾年后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我最懂正中哥了。”這下嵐子才慢慢的平息了下來。

看好了日子以后,英子領著楊松向大巴村進發了。他們倆在路上就商量好了,到嵐子家后,先以提親的名分先入為主,如果實在不行了,才提收嵐子為養女的事。

這天早晨,嵐子早早地起來,正在清掃著院子,就聽見有人來敲大門了。嵐子問:“哪個?”“我是英子啊,快來開門吧。”嵐子很快地去開門了。門一打開,英子和一個老頭手里提著大包小包的站在那里。嵐子心里一顫,頓時想到是爹說的那件事后,就冷冷的說了一句:“進來吧。”然后轉頭就大聲的喊道:“爹、娘,有人找……”聽到父母的應聲后,嵐子還是清掃著她的院子,也不再搭理他們了。

英子和楊松感到很是無趣,但還是硬著頭皮走了進來。他們把手里的東西放下后,自己找了條凳子坐下。英子對著楊松的耳朵悄悄的說:“這就是嵐子。”楊松這才仔細的打量起嵐子來,看上去嵐子那高挑的身材,彎彎的柳葉眉,溫情的大眼睛,還有那挺直端莊的鼻子,粉潤而亮麗的臉龐,就象剛剛出水的芙蓉,足以讓這世上每個男人都垂涎欲滴。楊松心里在想,真是名不虛傳啊。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個窮山溝里怎么就能飛出這么一只美麗的鳳凰來呢?再想想自己的那個二愣子,就已經覺得無地自容了。今天還好意思說出口嗎?他不停的在問自己。來都來了,咋辦呢?他實在沒轍了。這時頓覺身子一陣燥熱,就滲出了一身子的冷汗。

英子扭過頭一看,突然看到楊松一頭一臉的汗,就問:“楊叔,您咋個了?這么冷的天,您還出這么多的汗,是不是病了?”楊松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沒、沒、沒咋個,這東西太重了,提的費勁死了。”英子拿出手帕,遞給了楊松……

楊松一面擦著頭上的汗水,一面用手拐了一下坐在身旁的英子。英子心領神會,下意識地把頭傾了過去。楊松就小聲小氣的跟英子說:“跟他們不能再說提親的事了。”“為啥子?”英子不解的問。“咋過你還不明白呢,我們說出來,就會出大事的,只能說收嵐子為養女的事了,現在給懂了。”楊松解釋道。英子說:“我們既然來了,就先試試看嘛。”“我喊你不說就不能說,不然會闖大禍的。”楊松有點惱火的說。“好、好,不說、不能說。”英子回答。

一會兒,嵐子的父母親一前一后的從房間出來了。嵐子父親一看到他們倆,就滿臉堆笑的迎了過去,說:“不好意思,叫你們等了好長時間了。嵐子,快倒茶呀。”嵐子顯出很不情愿的樣子,懶洋洋地丟下手中的苕帚,進去屋里倒茶去了……

嵐子的父親順手拉來了一條長凳子,在英子她倆前面坐了下來。習慣地從自己的腰間抽出一個圓鼓鼓的羊皮煙袋,從中掏出了一點煙絲放在手心上,慢慢地搓揉了起來。然后又在自己背后摸了摸,抽出一根長長的煙斗來,把揉好的煙球按了進去,用火柴點起了火,狠狠的吸了一口。他一面吐出口中的煙,一面看了看英子,說:“英子,你說吧,你嬸我們聽著呢。”這時嵐子把兩杯茶水端了出來,輕輕地放到了英子楊松的面前,然后站到離他們不遠的地方,好像要聽他們說些什么……

英子首先介紹了楊松以后,微微一笑,說道:“叔、嬸,今天我帶楊叔回來,就是要跟您們商量一件事,不曉得可不可以?”嵐子的父親插話:“就不是前次我倆說的那事嘛,沒啥子不可以的嘛,快說、快說吧。”英子無意的看了看旁邊的楊松,楊叔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說下去。英子說:“楊叔家的情況是這樣的……,楊叔跟楊嬸都是好人,他們會像親閨女一樣待她的,請你們放心好了。”英子把來意毫無保留的說出來了。

嵐子的父母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都表情詫異的看著英子,不知說什么才好。

大家都沉默了,但他們的思緒卻還是上下奔騰著,一點都平靜不下來。他們都恨不得馬上能想出一轍解決問題的法子來,可是沒有溝通的想法是很難找到對接口的。這時嵐子的父親開口了,說:“英子,不是說好給嵐子介紹對象嗎?咋的又變成收養女了呢?我一下子不曉得咋過辦了哈。”英子說:“叔、嬸,介紹對象的事,我都一直放在心上的,可是還沒有遇到合適的。楊叔家的情況您都知道了,他二老心地善良,經濟條件還可以,現在就急需一個養女來幫助他們,我想叫嵐子先到他家,至于對象的事,他二老會考慮的嘛。給是嘛?楊叔。”“那是,那是。”楊松說。

嵐子的父親轉過頭問嵐子的母親:“她娘,你看呢?”嵐子的母親似乎還沒有考慮好,“這,這……”說不出話來。

此時,嵐子的耳邊好像聽到了她那正中哥的聲音,對她說:“嵐子,你還好嗎?哥可想你啊,你知道嗎?”她本能的轉過頭一看,眼前什么都沒有。可這一下子把已經沉淀在嵐子心底的思念又一縷縷的給勾起來了,她的眼淚又不自覺的流了出來,嘀嗒嘀嗒的掉到了地上。

嵐子轉念一想,好像放心了許多。因為她想到只要不是馬上就嫁人,就有機會等到正中哥回來。于是,她毫不猶豫的就走到父母面前,說:“爹,娘,我沒啥子意見,只不過以后找男人的話,必須征得我的同意,其它嘛,咋過都得。”楊松和英子誰都想不到嵐子會答應得這么的爽快,兩人會意的相互看了看,他們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高興勁兒。

楊松接著說:“她爹,她娘,嵐子真是個明事理的好閨女。老實說了吧,我和她娘都老了,就怕哪一天閻王爺喊我們去報到的時候,丟下一個憨人在后面,那我和他娘會死不瞑目的,你們說這可咋辦啊。”說到這里,楊叔哽咽得說不出話了,眼睛里充盈著淚水。他的手好像不聽使喚的哆嗦著,他拿起杯子,搖搖晃晃的把水送到了自己的嘴邊喝了一口。又接著說:“現在好了,有嵐子這個好閨女在,我們就放心了。她爹娘,你們放心,嵐子就是我們的親閨女,我們的家就是她的家,我們的就是她的。”英子插話:“叔、嬸,這件事是不是就這樣定了呢?”只見嵐子的父親又重新點燃了那一直握在手里的煙斗,狠狠地吸了一口,還是一邊吐著煙一邊開口說:“他叔、英子,你們都看見了,我們家的生活不寬裕,我和她娘都快老了,嵐子走了以后,我們家也沒啥子強勞力了,她弟弟順子又很快要討媳婦,也是沒什么法子,所以,能不能等些日子再說。”

英子一面聽著一面在想,聽嵐子爹的那口氣,他不就是想要點錢嗎?她用鄙視的目光掃了嵐子的父親一眼,心里咒道,這死貪心的老頭!但她馬上又微笑著轉過頭去看了看坐在身邊的楊松,楊松也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就自然的點了點頭。

英子想了想就開口說:“叔、嬸,現在楊叔家的情況也非常的老火,我嬸時不時的病倒在床,二楞子又得有人招呼,再等些時候也很不恰當了。至于您家的情況嘛,我們會考慮的,楊叔你說吧。”她把這個燙手山芋遞給了楊松。楊松說:“英子,你說吧,你說吧!”“那就這樣子吧,楊叔現在拿給你們一萬,其余一萬等嵐子回來看你們的時候拿給你們,您說行不?”英子很干脆的說。

嵐子父親一聽見是兩萬塊錢,一生都沒有見過的天文數字,他很快就把叼在嘴上的煙斗抽了出來,呆呆的看著英子,半天說不出話來……“她爹、她爹……”嵐子的母親用手拐了一下旁邊的丈夫。“啊、啊……”嵐子父親放飛的思緒才被收了回來。同樣,他的手好像也不聽使喚的哆嗦著,端起水杯,搖搖晃晃的送到自己的嘴邊喝了一口,定了定神,但仍然想不出該怎么說,于是,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推了推嵐子的母親,說:“她娘,你說、你說……”

嵐子的母親很平和的說:“她叔、英子,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曉得該不該說,啥子錢不錢的無所謂的。”說到這里,嵐子的父親就在旁邊干咳了兩聲,以提醒正在說話的妻子。她偷看了丈夫一眼后就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接著說道:“我們就算再窮,祖祖輩輩不就這樣走過來了嗎,只不過我們都是好人,人世間誰都會有遇到難處的時候,我們就應該站出來幫一把是不是?”楊松插話:“你們都是好人啊,我能遇著你們,真是三生有幸啊。”嵐子的母親又說:“可是嵐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就是舍不得我的嵐子啊,閨女呀、我的好閨女……”嵐子的母親傷心的哭了起來。嵐子迅速地跑過來撲進母親的懷里,哭喊著:“娘、娘啊……”兩人緊緊的抱成了一團,好像誰都不愿意分開了。

英子趕緊站起來,說:“嬸子,嵐子只是到我楊叔家幫幫忙而已,她會常回家看你們的,你們就放心吧。”她們母女聽英子這么一說,激動的情緒也慢慢的平靜下來了。英子想這件事還得快刀斬亂麻,不然翻盤就麻煩了,因此,她就對楊松說:“叔,您先回去,憑您的關系趕緊把嵐子的過繼手續辦妥了,順便把嵐子的房間收拾收拾,過幾天我把嵐子接回家……”楊松說:“行,那我就先回去了。”他站起來對著嵐子的父母說:“兄弟、弟妹,你們放心,我們會像親閨女一樣待她的,我們會讓她經常回來看你們的……”順手把一萬元錢放下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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