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情竇初開
深秋的午夜,大巴山被厚厚的云霧籠罩得叫下面的生靈連喘氣都顯得困難,還好被不停的雨柱不斷地穿透似乎密閉的云霧而帶來的氧氣,給求生的他們帶來了一絲絲的希望。他們指著天,對著地,大聲地呼喊著:就算你叫我死,我都不會向你求饒的!除非你馬上把我給滅了……
雨不停的下,山上的洪水沿著通往大巴村的羊腸小道急速下泄著。將要臨盆的秋紅拖著笨重的身子喘著粗氣借著連連的閃電光艱難的往村子里趕,肚子里的小家伙也急不可耐的往外頂,好像要告訴蒼天:你縱然發(fā)威,但休想叫我消失,我要存在下去,存在的就是合理的!不知過了多久,那熟悉的狗吠聲已經(jīng)傳入了秋紅的耳膜,模糊中的秋紅一下子就意識到:到了,我終于回家了。
正在睡夢中的秋紅的父母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母親李嵐推了推睡在身邊的丈夫趙正中說:“他爹,三更半夜的有人叫門,不知村里發(fā)生啥事了?快起來看看,快。”歷來反映敏捷的趙正中電一樣的跳了起來,迅速的披上外衣,習(xí)慣地一把抓起掛在墻上的火藥槍,沖向門口。焦急的大聲問道:“誰呀?有啥事?”“阿爸,是我呀,紅紅……。”秋紅十分吃力的應(yīng)了一聲后就癱倒在地上不醒人事了……
二十多年前,秋紅的父親趙正中在縣城還沒有讀完高中就回到了大巴村了。其因是那年縣里特別的關(guān)心邊遠山區(qū)的教育,計劃在大巴村特招一名高中生,待高中畢業(yè)后回村任教。由于當時村里還沒有開設(shè)初中班,不得不只能從復(fù)試班高年級學(xué)生中挑選一個作為保送生直接上高中。一天,縣一中的陳老師和村支書一起來到了這個破舊不堪的村小學(xué),叫復(fù)式班高年級學(xué)生集中面試。當時的趙正中在班里是一個個子高高,濃眉大眼,鼻梁挺拔,面色紅潤的小子,與其他的同學(xué)相比他就像鶴立雞群一樣比較顯眼。因此,陳老師就直奔到他的面前,簡單的問了他幾個問題后,一口咬定就是他了。事就這么的簡單,趙正中就成了大巴村的第一個高中生了。這一喜訊使這有五十多戶人家的已經(jīng)不知沉寂了多少年的小山村很快就炸開鍋了,村民們奔走相告,就像是過大年一樣。
趙正中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趕快回家告訴自己的爹娘。于是,他氣喘吁吁的跑回了家中,“娘,阿爹……”趙正中大聲的喊。他母親放下手中的活兒,急忙從里屋走了出來,忙問道:“中兒,怎么了?”腿部殘疾的父親也拄起手拐,很快的走到了院子,“中兒?”父親也問道。“我要到縣城上高中了。”趙正中高興的回答著。父母親感到很是詫異,他們相互對視了一眼后異口同聲的問“啥?你說啥子呢?”趙正中喘著氣的把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他的父母。聽到這一消息的父母既高興又為難,高興的自然不用說,趙家祖宗三代還沒有出過一個高中生呢,這是件光宗耀祖的事啊。至于為難的事嘛,那真的叫他的父母夠頭疼的。這一點呢,在他的父母心里一直都深深的埋藏著,他們都生怕哪一天被兒子知道自家過著的拮據(jù)窘迫生活后,使他在別人面前失去他們這個年齡段孩子應(yīng)有的自信。為此,他們把家里好吃的都留給了兒子趙正中,他們自己呢往往就是藏著掖著的隨便打發(fā)著自己了事。可今天該怎么告訴他呢?這著實難死他們了。
自從趙正中的父親上山狩獵摔成殘疾以后,全家人的生活就靠他母親一人支撐著,他的母親為了把這個家支撐下去,平時都早出晚歸,省吃儉用,苦心經(jīng)營著山里的幾畝山地和家里的幾頭牲畜。這還不算什么苦,最苦的是,到了晚上還得不到一個女人渴望得到的東西,因為屬于她的那東西也不怎么靈光了,所以,不到四十歲的她,額頭上已經(jīng)飄著幾絲銀發(fā),臉上已經(jīng)落滿了滄桑。
趙正中看到父母臉上那么即易消失的笑容,留下來的反而是令人看到后隱隱作痛的愁容時,他的心開始忐忑不安了起來。這時,他似乎看出了父母刻意要在他面前掩飾而又無法掩飾得住的隱憂,于是,他稍加思索以后就跟父母說道:“阿爹,娘,我知道到縣城讀書需要很多的錢。我爹又長期生病,我們家里又不寬裕,何況我也真的不愿意離開你們,我想還是算了吧,我愿意守著爹娘過一輩子,哪兒也不想去了。”他的父母親看到兒子一下子就這么懂事,又想想這么寒酸的家,覺得實在對不住兒子。母親強忍著的淚水再也忍不住了,象涌泉一樣的往外流著。父親受傷以后就一直少言寡語的,這個時候他只有蹲在一旁,低下了頭,在那里接連的嘆著氣,臉上還不時浮現(xiàn)出自責(zé)、無助的陰云。他偶爾抬起頭看了一眼兒子,但只是無奈的搖著自己的頭,還是緘口不語的。母親走過來拉著兒子趙正中的手,說:“傻兒子,孩子長大了都要往外面奔的,留在家的孩子有啥出息啊!我們家雖然窮一點,但還是會有法子的,你就放心的去吧,家里有我和你爹呢”。趙正中說“可是……”
窗外黑糊糊的,伸手不見五指,敲打著樹葉的雨點聲時而急時而緩的,尾隨著雨聲而來的陣陣秋風(fēng)時而強時而弱的穿過裱不嚴實的縫隙不時的鉆進屋里,給躺在床上沒有一絲睡意的正中父母帶來了陣陣寒意。趙正中的父親終于開口了,說:“他娘,聽說李嵐她爹前幾天剛賣了幾只羊,明天你去他家向他借一點吧,不夠的話,把我們家的幾只羊和幾只雞全賣了。我們只有先保中兒上學(xué),以后家里的事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趙正中的母親說:“在我們村里,李嵐家的經(jīng)濟條件好一些,但她爹勢利得很。你看呀,你受傷以前他天天圍著你進進出出的,你受傷以后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影子了。明天向他借錢,不曉得他肯不肯借我們。”“明天你就去試試吧,或許他不像你想象的那樣。”趙正中的父親說。趙正中的母親說:“那我就去試試吧,不得的話又再說,我們睡吧。”他們都不再說話了,可他們的眼睛還在黑夜中睜著……
此時的趙正中也在床上翻來翻去的,怎么也無法入睡。一會兒他想象著縣城一中的模樣,一會他又想需要帶的東西,叫他更想的是鄰家那個小妹“嵐子”。嵐子的模樣從來就不象山里的娃,她白白的皮膚,黑黑的眼睛,端莊的臉龐,高挑的身材,說話的聲音輕柔可人。也正因為這,嵐子早已成了趙正中仰慕已久的“心肝妹”了,這也就成了他對大巴村戀戀不舍的主要原因。這不難理解,人活在這個世上本來就已經(jīng)很奇怪了,他們與其它生物不同的可能是除了滿足自己的本能欲望以外,人活著更多的可能就是為別人而活的,如果是孑然一身的話,那結(jié)果就可想而知了。人嘛,他只要是在活,不管他選擇啥樣的活法?也就不可能是一個人簡單的存在著,于是,在這個世上就一直演繹著人生愛、恨、情、仇的種種沖突,這沖突或許就是人生的王道,誰都不可避免得掉。只不過當“愛”和“情”占了上風(fēng)的時候,你周圍的這些人就是你幸福生活的催化劑,你哪怕窮苦潦倒,還是……他們都一樣會給你帶來滿足。唯一這一點是用金錢和地位無法衡量的,唯一這一點也是上帝對人最公平的地方,不然那些失意的人、窮困的人早就該死光了。
趙正中和嵐子說來也算有緣,多少年前的一天,嵐子在趙正中家前面的山地里打豬草,突然感覺小腿部扎疼了一下,然后看見一條小青蛇從草籃子底下跑了。看著血淋淋的傷口,嵐子嚇得大哭了起來……此時正好路過的趙正中看見了嵐子,就飛也似地跑了過去,“嵐子,咋過了?你咋過了呀?”趙正中焦急的問道。嵐子哭著鼻子說:“正中哥,我,我被蛇咬了,可,可咋過辦呀。”趙正中說:“嵐子,它咬在哪點呀,快,快,叫我看看。”嵐子用手指了指腳上的傷口。趙正中急忙從腰間抽出那根用布條做成的褲帶,緊緊的捆住了嵐子那只腳上傷口的上方,沒有一點猶豫就低下了頭用自己的嘴把她腳上傷口里面的“毒液”一口一口的吸了出來,然后迅速背起嵐子,往村子里那個治蛇傷的趙老伯家跑……
從那時起,嵐子就對趙正中特別的好,只要家里有好吃的,總是帶著一點到學(xué)校給他的正中哥吃。慢慢的長大以后,嵐子每天都渴望能見著正中哥,可一見面她臉上又泛起紅暈,表情羞澀的低下了頭。此時的正中哥更是在她的面前語無倫次,不知說什么好,嘴里總是支支吾吾的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么。可他們兩個人都相互傾心著,就是誰都不想先把他們之間的這層關(guān)系給捅破,只是他倆都同樣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jīng)有了依托,從此,不再愿自己的心靈自由的隨意放飛了……
一大早,趙正中的母親就來到嵐子家,正在掃著院子的嵐子看見趙正中的母親來后就說:“姨,您有事嗎?”趙正中的母親反問道:“你爹娘在嗎?”“在,在,他們都在呢。”嵐子回答。這時嵐子的娘從廚房里走了出來,說:“她姨,有啥事?”“實在開不出口,中兒要去城里讀書,錢不夠一點,來你家借借,不曉得行不?”趙正中的母親說。嵐子母親又說:“不瞞你說,前幾天她爹剛賣了幾只羊,她爹要在街子天去買架收音機,還好,還好,他還沒有去買呢,你就先用著吧。”趙正中的母親沒想到這很為難的事會這么順當,她陰沉的臉頓時晴開了,高興的說:“那太謝謝了,太謝謝了。”嵐子的母親隨即轉(zhuǎn)身就走進里屋,來到了嵐子父親的床前,推了推還沒睡醒的丈夫。驚醒后的他很不高興的說:“你干啥子嘛?正在做的好夢都被你攪黃了,去、去、做你的事去”。嵐子的母親以商量的口吻對他說:“她爹,正中娘來向我們借錢,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人家了,你能不能起來借給他們點。”“你這個人啊,你咋過就答應(yīng)人家了呢?他們家里的情況你又不是不曉得,你就不怕‘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嗎?你出去給她說,就說我病了,等著用錢去看病,無法幫他們了。”嵐子的父親抱怨的說。“她爹,做人要講點良心,以前我們家窮的時候,正中他爹經(jīng)常給我們糧食,還給我們常送來些‘野味’什么的,他還組織村里人幫我們家修建房子,難道這些你都忘了嗎?”嵐子的母親說。“明天我就去城里買收音機,你就把她打發(fā)走吧。”嵐子的父親說。嵐子的母親帶著滿臉的沮喪走出了屋,坐在那兒直嘆氣!嵐子看到后急了,她快步的走進了里屋,幾乎是吼著的對父親說:“以前人家一直幫助我們,正中哥還救過我的命,現(xiàn)在人家遇到困難,我們就不能幫幫他們嗎?你要是不幫,那可以呀,把我和我娘的那份拿給我姨。”嵐子說完就生氣的從屋子里跑了出來。趙正中的母親聽見后,她心里又開始慌張了起來,表情很是尷尬,忙說:“他姨,嵐子,你們的心意我領(lǐng)了,我去想想其它法子吧。”她說完轉(zhuǎn)身就朝大門口走去。就在這個時候,嵐子的父親好像忽然醒悟了一般,他快步的追了出來,說:“她姨,她姨,你等等,還有這點,你拿去吧。”
趙正中母親說:“你看,這多羞人哪,還是算了吧”。嵐子說:“姨,快拿著,快拿著。”趙正中的母親看了一眼在中間很是為難的嵐子,也只好從她父親手中接過了錢,并說:“你們放心好了,我會盡快還上的。”她轉(zhuǎn)身走出去了。
幾天后,趙正中的父母把家里僅有的幾只羊和幾只雞全賣了,終于很艱難的籌夠了趙正中上學(xué)的第一筆學(xué)費。
趙正中去縣城上學(xué)的那天,村里的男女老少幾乎不約而同的聚集在村口,可不管場面多么嘈雜、喧鬧,趙正中還是魂不守舍的在那里東張西望著,總想在那么多人中發(fā)現(xiàn)嵐子的影子,但直到要走的時候了也還是沒有見著她。此時,正中失望透了,熱鬧的氣氛也溫暖不了他那已經(jīng)涼透了的心,他低著頭再也不吭聲了。而站在他身旁的母親卻早已哭成淚人了,他的父親卻依然站在那山坡坡上遠遠的朝他張望著,他父親的眼瞼已經(jīng)干澀了,他的表情已經(jīng)凝固了,他身上唯一還在動彈的只留下他手中的那根拐杖,只見他不停地往地上使勁的戳……
母親走過來拉著趙正中的手說:“中兒,你放心的走好了,要好好的讀書,不要對不住咱村里的人啊。爹娘想你呢。”趙正中說:“娘,中兒也想你們呢,你們一定要好好的啊。”說完趙正中就背起了行李,揮著手向村民們告別后,一個人走上了那崎嶇的山間小路……
大巴山的大巴村自古就坐落在這大山深處,如果它沒有通往外界的那杳杳山道的話,它就是一個絕對封閉的小社會。這里很少有外面的人來打攪,這里的人也很少走到外面去,他們就借著本能一代一代在這似乎將要被世人遺忘的山旮旮里頑強的繁衍生息著。他們有他們的苦,但更多的也有他們的樂,因為他們之間沒有了比較也就不會有更多的欲望了。
在這小山村出生長大的趙正中當然也是第一次離開這里到外面去讀書的人了。難怪他一個人走在路上的時候,那些他從來就沒有感受過的什么恐懼呀、孤獨呀、還有思念和無助呀,全都向他襲了過來,他感到快要窒息了。他想這書有啥子好讀的呢,還是回村子里好,于是,他就毫不猶豫的調(diào)頭往回走了。“正中哥,正中哥,我在這里,我在這里,等你呢。”嵐子在前面大聲的喊道。正中朝著喊聲的方向望了過去,就隱隱約約看見遠處站著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人向他招著手,他放快腳步迎了上去,這時他的視線越來越清晰了,那個人優(yōu)美的體態(tài)、飄逸的長發(fā)、靚麗的裝束在那滿坡綠油油的小樹映襯下,就宛如仙女下凡。他定睛看了看,驚奇的說:“嵐子,是嵐子啊。”趙正中一下子來了勁頭,他大聲的喊著,奮力的跑了過去。“哥、正中哥”嵐子一面喊著一面快步的朝他跑了過來。他們之間那長久的相思、相念、相愛、相憐一下子就“井噴”了,他倆很自然的緊緊相擁在了一起,激動的淚水像山泉一樣涌了出來,再也止不住了。趙正中說:“嵐子,我的好嵐子,我想你,我喜歡你,你曉得不?”嵐子也激動的說:“正中哥,我也好想你,想……”這時嵐子的身子已慢慢的癱軟了下來,趙正中的腦子也頓時一片空白,不知不覺中正中和嵐子就一起倒在了那綠茵茵的小樹叢中……
遠遠的望去,秋天里的大巴村就像一幅色彩斑斕的鄉(xiāng)村山水圖。紅紅的楓葉就象漂浮在那群山中的丹霞,隨著秋風(fēng)而不停的上下舞動;散落在山間的黑頂屋就象是生長在那密林底下的野蘑菇,在陽光照耀下更顯得錯落有致,輪郭分明;層層的梯田就象一條條玉帶環(huán)繞在山腰,里面的莊稼呈現(xiàn)出來的不同色彩就象鑲嵌在那玉帶上的寶石一樣顯得光怪陸離,色彩紛呈;如果沒有村子上空那自由自在飄散著的裊裊炊煙,還有那時不時傳出來的雞鳴狗吠聲,真的沒有人會知道這里還是個繁衍生靈的地方呢。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沒有了更多的追求,當然也就沒有了更多的沖突,他們之間更多的只是平和、安祥與恬靜……若不是趙正中到城里讀書的事率先開啟了正中父母和嵐子的欲望之門,他們的生活就會自然而永遠的平靜下去。
由于趙正中家里本來就沒有什么穩(wěn)定的經(jīng)濟來源,為此,正中的學(xué)費必須得每月每月的籌措給他。這對于等著錢來花的人來說,日子過得也太快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這叫趙正中的父母和嵐子每天都急得象那熱鍋上的螞蟻,毫無目的的到處亂竄著,到頭來卻還是一點收獲都得不到。嵐子對趙正中家的狀況了如指掌,于是,她拿著自己多年攢下的“私房錢”跑到了趙正中家,對趙正中的母親說:“姨,正中哥讀書需要很多錢,我心里也很是著急啊,剛好,剛好,今早從我的枕頭底下翻出了十多塊錢,就寄給正中哥用吧。”正在急頭上的正中母親像如獲珍寶一樣的高興,可又覺得不好意思,就對嵐子說:“孩子,你們家?guī)臀覀儔蚨嗟牧耍覀儾荒茉僖愕腻X了。你大姑娘家的,留著以后嫁人的時候用吧,我替正中謝你了。”嵐子說:“姨,正中哥對我那么好,況且我……,不說了,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快拿著。但千萬不要告訴我爹娘啊。”她把趙正中母親的手拉了過來,把錢按在她的手掌心就跑出去了。嵐子的這點錢雖能暫解燃眉之急,但以后又咋辦呢?趙正中的父母還是發(fā)著愁。他們在走頭無路的情況下,趙正中的母親突然萌生出了一個想法,這天夜里,久久不能入睡的她,急不可耐的對自己丈夫說:“他爹,實在沒法子了,我想,我倆只有到大普子地,偷偷地?zé)抠u,你看行不?”趙正中的父親想了想后說:“你咋就想到了這個法子呢,我看呀,行是行,但問題是現(xiàn)在政策不允許啊,而且大普子地又離家那么遠,到那林地里生活,你吃得消不?”趙正中的母親說:“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們只有走一步瞧一步了,你說呢?”趙正中的父親想,現(xiàn)在唯一的也只有這條路可走了,如果不這樣的話,那最多下個月中兒就只有回家了,那可咋辦呢?管他媽的,老子只有豁出去了,就堅定的說:“他娘,我看也只有這么辦了,那就趁著天黑,我們收拾東西走吧。”于是,兩個人就迅速地收拾好簡單的行李,帶著家里僅有的一點糧油,牽著家里的馱馬就上山去了。
他們上山后就顧不得路途的勞累,迅速的干開了。殘疾的父親坐在地上,用鎬子拼命地筑著炭窯。母親在窯的周圍選擇性的伐倒栗樹,為幾天后的啟窯作準備。白天他們不停的勞作,晚上他們就卷縮在用樹枝搭建的小屋里,用相互的體溫來抵御晚風(fēng)帶來的寒冷。經(jīng)過了半個月的時間,幾爐窯炭終就燒成了。
每逢小鎮(zhèn)上的趕圩天,趙正中的母親就用馱馬馱著燒炭,走上二十多里地,到小鎮(zhèn)上去賣燒炭。雖然只有幾塊錢的收入,但順便能給兒子寄去,這可使趙正中母親懸著的心終于落了下來。在回山的路上,她忍不住的哼起了那對她來說已經(jīng)是很久遠很久遠的情歌:
山旮旮里的阿哥哎
見著了你想見的那個她
追著了你想追的那個她
可她卻總是影子誘走你的魂
摸不著,吃不成,叫你那個心里空拉拉
山旮旮里的阿哥哎
你不想見的見你啦
你不想追的追你啦
可她卻是你身旁的香餑餑
摸也得,吃也得,她愿暖你那個心窩窩
天邊的晚霞紅彤彤的,金燦燦的陽光透過茂密的森林星星點點的灑落在大地上,使低矮的草木叢已勃發(fā)出了無限生機。秋蘭的芳香伴隨著那徐徐清風(fēng)撲鼻而來,給趙正中的母親帶來了無以言表的奇妙感覺,她的臉變得粉撲撲的,她挺挺的胸脯時起時伏的,喚醒了一個女人已經(jīng)沉睡了許久的渴望。她不自覺地放快了腳步,想快快回到自己男人的身旁……
嵐子習(xí)慣于每天有事無事都要去趙正中家看看,但總見大門緊鎖。她一開始還以為他們走親戚去了,順便去借點錢什么的,雖然很是失落,但沒有把它放到心里去。可十天半月過去了,還是不見著他們的蹤影,她開始按耐不住了,急忙跑回家告訴自己的父母,說:“爹,娘,正中哥的爹娘不見了,不知道他們?nèi)ツ膬豪玻空婕比恕!睄棺友蹨I花都出來了。“嵐子,別急!別急!我們到村子里問問瞧,看看有人見著他們沒有。我看,應(yīng)該沒事的。”嵐子的母親看見女兒急成這個樣子,以寬慰的口吻說道。父親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了,就陰陽怪氣的說:“他們又不是你的親戚,你干操心搞啥子嘛?”聽父親這么一說,嵐子開始生氣了,她很不高興的說:“正中哥就象我的親大哥一樣,他爹娘也就是我的爹娘,您不幫就算了,還說這樣的風(fēng)涼話,您還是我爹嗎?”她父親氣憤的說:“咋就生出了你這個不懂規(guī)矩的東西,老子打死你。”氣得快冒煙的父親一轉(zhuǎn)身,順手在柴堆里抽出一根柴就打了過去,母親一剎那間上前擋住了嵐子,那根柴就狠狠地打在了嵐子母親的小腿上,她母親哇的一聲就癱倒在地上。嵐子大聲哭喊著:“娘,娘,您咋過了?”她父親也一面俯下身子一面喊著:“她娘,她娘……”“快去叫你老伯,順便帶些中草藥回來。”父親表情很難堪的對嵐子說。嵐子應(yīng)聲就飛快的跑出去了。
一會兒的功夫,嵐子領(lǐng)著老伯一起回來了,見著嵐子母親十分痛苦的樣子,老伯非常氣憤的指著嵐子的父親說:“你,你,怎么也敢打婆娘了”嵐子的父親低下了頭,說:“哥,我,我……”她父親想不起在大哥面前怎么來打圓場,一時讓他難以啟齒。等老伯把嵐子母親的傷口包扎完,扶著她躺到床上后,嵐子她父親才跟老伯說清了事情的原委。他們一提到趙正中的父母,老伯的臉色突然就陰沉了下來,他連聲的嘆氣后說:“唉!我們山里的娃子命苦啊!想不到連讀點書都這么難,這叫我們這些山里人咋過撐得下去啊。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哦,街子天我去鎮(zhèn)上賣藥,看見正中娘的頭發(fā)亂渣渣的,衣服臟兮兮的,她牽著一匹馬在那里賣燒炭呢。唉,從前村里水靈靈的大美人,還不到四十就變成了這樣子,我實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后來我就悄悄的繞開了……”“”“老伯,您真的看清是她了嗎?”嵐子急切的問。“看清了,就是她呀。”老伯回答。嵐子想了想后說:“啊,我曉得了,他們一定是到大普子地?zé)咳チ恕!睄棺愚D(zhuǎn)過頭來又對躺在床上的母親說:“明天我上山去看看他們,您就在家好好的養(yǎng)病吧。”嵐子的母親說:“好閨女,你就抓兩只雞給他們,順便帶給他們一點糧,但路上要小心啊。”嵐子說:“娘,您放心好啦,沒啥子事的。”在一旁坐著的父親心里很不舒服,但當著大哥的面不好意思說,只好忍氣吞聲了。
天剛蒙蒙亮,嵐子就背著弟弟順子為她準備好的一背簍東西出發(fā)了。一會兒,山頂上騰空跳起的紅日照得她那白凈的臉龐粉彤粉彤的,使她變得嬌美如玉;林間的小鳥不時飛到她的面前,好象要與之相媲美;流淌的小溪叮咚叮咚的響個不停,它就像這大自然奏響的玄妙之音悠揚空谷;綠樹隨風(fēng)搖曳著,還不時吐露出沁人心脾的淡淡的芳香。這美人和美景的對影交融,著實叫人陶醉……
這時嵐子的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出趙正中的影子,他微笑著向她走來,然后牽著她向那小溪邊走去,他俯下身子用雙手捧起了一捧那清澈甘洌的泉水,慢慢的遞到了她那微微蠕動著的嘴唇邊。嵐子深情的看著他,眼淚流下來了,一滴一滴的滴到了正中哥的手心里。正中哥依然朝她微笑著,還柔情的對她說:“我的嵐子,我曉得你累了,渴了,你就喝吧。”嵐子發(fā)瘋似地把整張臉都埋到了他的手心里,盡情地喝著……
嵐子還在微微的抽泣著,正中哥對她的輕言細語還在她的耳邊縈繞著,此時這個正中哥已經(jīng)充盈了她的整個世界。她滿腦子就浮現(xiàn)出正中哥對她的好,對她的愛,對她說的每一句話。是啊,幾個月過去了,也不知道我的正中哥現(xiàn)在在哪里,他會好嗎?他會像我想他一樣的想我嗎?這一幕幕給她帶來一絲絲甜蜜的同時,還給她帶來了一絲絲的苦澀。嵐子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放聲大哭了起來,她對著大山喊:“正中哥,你在哪?嵐子想你啊,你回來,你回來吧,你聽見嗎?”可惜的是,她只能聽見大山那空靈而悠揚的回音,卻沒有她那個正中哥的回應(yīng),這怎不叫她失落、叫她傷心啊!
炭窯又出炭了,趙正中的父親在窯子里把燒好的栗炭一一的傳遞給正中的母親,這時,他們都幾乎同時聽到了來自大山的呼喚,倆個人本能的停下了手中的活,仔細的聽著,聽著。“嵐子,嵐子,是嵐子……”他們也幾乎是同時的反應(yīng)。趙正中的母親立即丟下手中的燒炭,一轉(zhuǎn)身就往回跑……
遠遠望去,嵐子站在那山崖上面,她還在那里大聲的哭,大聲的喊,好象要把這心中五味雜陳的感受統(tǒng)統(tǒng)的給宣泄出去。看到這樣的情景,趙正中的母親情不自禁的說:“這傻孩子,怎么能一個人進山啊,多危險啊!”她一面跑一面大聲的喊:“嵐子,嵐子……”。嵐子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就轉(zhuǎn)過身來往前面看,只見趙正中的母親正向自己跑過來,她近乎失去理智的也迎了上去,終于她們倆緊緊的相擁在了一起了。嵐子飽含熱淚的說:“娘,娘,我想正中哥啊,他叫我想得好苦啊。”趙正中的母親說:“嵐子,娘的好閨女。”她倆任由淚水流淌著,誰都不再開口勸慰對方了。這或許就是在這煽情的時刻,兩個女人間達成的默契吧。
是的,女人們都想流淚,她們不管是痛苦的時候,還是幸福的時候。因為,淚水能換取別人的憐惜和撫慰,這正是她們天生需要的。因此,更多的時候女人的哭或許還是一次享受呢。難怪她娘倆痛哭了一陣后,覺得滿身輕松起來,轉(zhuǎn)而破涕為笑了。
她們倆手牽著手高高興興的來到了燒炭的地方,手腳勤快的嵐子很快就為正中的父母準備了一餐可口的飯菜。平時不怎么吱聲的正中父親,一下子話閘子打開了,笑咪咪的說:“我們中兒跟我年輕時一樣,也很有本事嘛,好著這么一個知冷知熱的嵐子,是他修來的福哦,也是他娘的福呀。”說得嵐子心里甜蜜蜜的,她就趁機調(diào)侃的說:“你們說的是真的嗎?那我就懶定你們家了哦。”正中的母親說:“他這個爹呀,不說時候吧,屁也不放一個,說起來吧還蠻會說的啊。”嵐子說:“不管會說不會說的,我就是愛聽嘛。”她嘿嘿嘿的笑了起來。正中的父親又說:“可你們偏偏就攤上我這么一個爹,叫你們都為我吃苦受累的,咋整呢?唉……”他的心情又頓時沉重了起來。正中的母親聽他這么一說,眼睛馬上濕潤了,但她還是強裝笑臉的說:“他爹,我剛才還說你很會說話,現(xiàn)在咋就不會說了呢?我們家有福的話,不也是你帶給我們的呀。嵐子,你說是吧。”嵐子忙說:“是呀,是呀。您看,沒有您,哪有正中哥呀。您就是我們的福星呀。”嵐子嘿嘿嘿的笑開了。正中母親說:“你看,閨女就是乖。我們倆這一生很快就過完了,關(guān)鍵是中兒他倆好,我們不就高興了,不是嗎?”正中父親說:“他娘說的也是,只要你們倆好,我們也就很高興了。”說著說著他笑起來了,她們倆也跟著笑了。正中的父親說:“我好久都沒有吃著這么好的東西了,今天多虧了嵐子,我們得謝謝你哦。來,吃吧、吃吧。”他們開始動起筷來……
嵐子回來后就背著她爹偷偷地向她娘討要了幾只種雞和幾只種羊,在弟弟順子的幫助下,很快轉(zhuǎn)移到了趙正中家。從此,嵐子除了忙自家的活以外,更多的就是來趙正中家忙里忙外的。她時常在心里跟趙正中說:“正中哥,你就安心的讀書吧,嵐子我一定要幫你撐起這個家,一定不會叫你一無所有的。反正我已經(jīng)是你的人了,就是死了也是你們家的鬼。”她雖然每天都非常辛苦,但自從她的心靈有了歸屬后,她的心里卻是美滋滋的。
一年就在這樣忙碌、期待和思念中很快過去了。就在那天深夜,趙正中朦朦朧朧間好像回到了那似乎眼熟的山坳坳中,映入他眼簾的是那滿坡開得五彩繽紛的野菊花,于是他就興高采烈地向前跑啊跑。突然,他看見了嵐子和爹娘也遠遠的朝他奔跑過來了,他就大聲的喊:“阿爹,阿娘,嵐子……”當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jīng)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很快就走到一起的時候,忽然間天空變黑了,狂風(fēng)大作了起來,把山頂上那大大小小的石頭像雨點般的吹落了下來。他奮力地跑過去,牽起了娘和嵐子的手,再要轉(zhuǎn)過身要拉住爹的手的霎那間,只見他已經(jīng)癱倒在地上了。阿爹把手中的拐杖撐了過來,焦急的喊著“中兒,快救救阿爹呀,快救……”趙正中用力的把手伸過去,就是怎么也夠不到爹的拐杖。此時,他已經(jīng)急得心在狂跳,汗如雨下。當他想跑過去時,山上的一個大石頭飛奔而下,砸向了癱倒在地上的爹,天塌下來了。趙正中喊著:“阿爹、阿爹……”。趙正中從睡夢中驚醒了,他滿頭是汗,滿臉是淚,心還在咚咚咚的跳個不停。他回過神后,總感覺好像就要發(fā)生什么事似的,心里慌慌的,他再也無法入睡了。
第二天下午學(xué)校將要上課的時候,趙正中隱約看見村支書老趙和班主任在教室門口嘀咕著什么,然后,表情凝重的倆個人一前一后的走進了教室,把他給叫了出去。他馬上預(yù)感昨夜做的那個夢可能應(yīng)驗了,他的心開始打起鼓來,就快步上前拉著趙支書的手,焦急的問:“趙叔,我家出啥子事了呢?您快告訴我!”趙支書說:“你趕快收拾東西去吧,回去你就曉得了。”聽趙支書這么一說,趙正中心里更加著急了,就急切的問:“您現(xiàn)在就告訴我,我現(xiàn)在就想曉得。”趙支書看他十分焦急的樣子,想如實的告訴他,又怕他承受不了,覺得非常為難。趙支書一面走著,一面想著該怎樣告訴他才好?他想,還是婉轉(zhuǎn)一點吧,如果直白多了的話,在這個孩子身上不知會發(fā)生啥子結(jié)果呢,如果他反應(yīng)過火的話,自己一個人有啥法子招架得了呀。于是,他只有說:“孩子,你已成大小伙子了,又在學(xué)校里學(xué)了許多文化,世間的道理你應(yīng)該比我這個大老粗曉得吧,人間的事是無常的,但哪個都得經(jīng)歷呀,哪怕遇到再大的事,再大的困難,我們都得堅強地生活下去,你說是吧?”趙正中點了點頭表示贊同。趙支書轉(zhuǎn)過頭瞟了他一眼,發(fā)現(xiàn)正中還算是冷靜,就接著說:“你家確實出了點事,會給你造成大的痛苦和困難,但有我們村里人在,我們會一起渡過難關(guān)的,你就放寬心好了。你快去拿你的東西吧,我們一起回去。”趙正中也不好再問下去了,就飛快的上樓收拾自己的東西去了……
天漸漸的變冷了,夜晚更是寒風(fēng)凜凜的,使大巴山上那翠綠翠綠的草叢逐漸失去了往日的生機,變成了黃白黃白的枯枝敗葉。秋天里播下的種子還來不及發(fā)芽,那大小不一裸露著的紅土地就象成片的或零散的紅地毯鋪開在山上,看上去除了別有一番景色外,剩下的就顯得有些荒涼了。
那天晚上,趙支書向往常一樣提著御寒用的火爐到村委會守夜,村里的幾位老者都習(xí)慣地幾乎同時來到村委會和趙支書閑侃。大家圍著火爐,相互遞著自家地里種出來的草煙,他們都近乎貪婪地吸吮著,一大口一大口吐出的煙霧在狹小的屋里飄散著,嗆得叫人都快睜不開眼睛了。有一個老者從后屁包里抽出一瓶老白干,很是得意的說:“這是我剛釀的,給大伙嘗嘗。”趙支書很快拿出來了一個大土碗,把酒盛滿后,大伙兒你一口我一口的喝開了。一會兒的功夫,酒把大家的話閘子給打開了,張家長李家短的聊得真起勁。忽然,一陣陣急促的電話鈴聲響起,趙支書急忙跑過去,拿起電話說:“喂!那點?啥事?”“我就是,什么?大普子地附近有山火,曉得了,我馬上叫村里人去!”趙支書放下話筒,自言自語的罵道:“他媽的這是啥子事呀,這么晚了哪個狗日的還在山里燒野火?”然后又對著大家說:“快,分頭喊人,馬上到大普子地打火!”大家都跑出去分頭喊人去了。
遠遠望去,燃燒得紅彤彤的火環(huán)正迅速地向四周蔓延著。村里人拿著手電筒,挎著砍刀,朝著有山火的方向拼命地跑去。
山里的風(fēng)特別的大,山火猶如咆哮的蛟龍在林子間四處狂舞著。趙正中的母親拿著一把青樹枝拼命的追著山火打,殘疾的父親只有披著浸濕的被子朝著火苗滾,可還是無力回天了。當一慣就不服輸?shù)恼械母赣H再一次往前滾時,他掉進了那茂密的草叢中,就再也沒有爬起來了,趙正中的母親聲嘶力竭的哭喊著:“他爹,你咋過就這么走了呀。老天爺啊,你叫我不活了吧……”她很快也就昏死過去了。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不約而同的全都聚到了趙正中家里。嵐子照顧著病倒在床的趙正中的母親。大家都焦急的等待著趙支書和趙正中能盡快的趕回來。直到第三天的中午,趙支書和趙正中終于匆匆忙忙的趕回來了。此時的趙正中家里已經(jīng)貼滿了白對聯(lián),黃白條的紙帶隨風(fēng)飄曳著,氣氛顯得沉悶又凄慘……
趙正中一下子就被家中的情景給驚呆了,他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如果沒有趙支書拉了他一下,那他或許還呆在那里呢。驚醒過來他,急忙走過去掀開了蓋在父親身上的白布,看到的是燒成焦炭一樣的父親,“爹啊,爹啊……”他嚎啕大哭了起來。院子里的鄉(xiāng)親們都禁不住的流下了眼淚。昏睡著的母親一聽見他的聲音后睜開了眼睛,吃力的說:“中兒,快,中兒回來了。”嵐子一轉(zhuǎn)身就跑了出去,“哥,正中哥……”趙正中一見到嵐子,就不顧一切的跑了過來,緊緊的抱著住了嵐子,倆個人誰都沒有說話,只是在那里相擁而泣。
后來趙正中和嵐子一起走進屋里,來到母親的床前,“娘,都怪我,這都怪我呀,為了我你們受了這么多的苦,為了我,我爹死得這么慘,娘呀,我對不住你們哪,這可叫我咋辦呀?”趙正中牽著母親的手含著眼淚說。他母親說:“中兒,啥都別說了,只要你好好的,堅強的走下去,你爹他也就放心了。”她嘆了一口氣后又說:“你出去給村里人叩個頭,是他們救了我們家的。你爹的后事本來要按村里的風(fēng)俗辦的,可我家沒這個條件呀,你就跟村里人借口棺材吧,今天把你爹給埋了。”說到這里她又傷感的哭了起來。趙正中快步走出屋子,向在場的村里人,重重地叩了一個響頭。他站起來后說:“正中我,代全家謝謝你們了,咋過說呢?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我正中今生今世就是做牛做馬也會報答你們的。”他說到最后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傷心的痛哭了起來。
在趙支書和嵐子的安排下,大家分頭行動了起來,把他父親的遺體抬出去給安葬在了那高高的山坡上。
第二天,當村里人都還沒緩過神來,趙支書就領(lǐng)著兩名警察來到了趙正中家。趙支書把正中叫到一邊悄悄的對他說:“正中,你爹娘到山里偷燒炭又引發(fā)了火燒山,你娘她已經(jīng)犯法了。我已經(jīng)跟他們反映了你家里的實際情況,求他們從寬處理,可他們說必須追究法律責(zé)任。實在沒辦法了呀,你趕快幫你娘收拾東西吧。”趙正中急忙轉(zhuǎn)向兩位警察,以乞求的口吻對他們說:“警察叔叔,我娘也是迫不得已的,現(xiàn)在她還病著,就求你們饒了我娘吧,我給你們跪下了。”說著說著就給他們跪下了。“快起來,快起來,你們家的情況趙支書也給我們講了,我們也同情,但法不容情啊,快去叫你娘起來跟我們走吧。”一個警察一面上前去扶他,一面無可奈何的說道。趙正中的母親聽見外面的說話聲后,也就強忍著虛弱的身子從床上爬了起來,病歪歪的走了出來。趙正中看見母親出來,就跑過去扶著母親,還埋怨的說:“娘,您,您這是干啥呢,您病得這么重,您咋過跟他們?nèi)パ健!闭械哪赣H說:“禍是我闖下了,沒啥子后悔藥啊。我早就曉得他們要來的,但沒想到他們來得這么快。中兒,快幫娘收拾收拾東西,叫我跟他們走吧。”正中聽娘的,流著淚進屋拿東西去了。一個警察拿出一張紙宣讀了刑拘令,另一個警察拿出手銬給趙正中母親戴上了。趙正中拿著東西跑出來了,他看見已經(jīng)被戴上手銬的母親時,他的心就像刀割一樣的疼,他跑過去抱著娘就是不肯松手。母親飽含熱淚的對他說:“中兒,這回爹娘都走了,家里就剩你一個人了,你得學(xué)會自己照顧自己呀,要堅強的活下去,叫娘放心。”他母親把牙一咬,一狠心就用力掙脫掉了兒子的手,頭也不回的跟著他們走了。看著逐漸遠去的身影,趙正中大聲的哭喊著:“娘,娘……”那牽魂的聲音一直回蕩在天空中,久久都不愿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