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斯巴達及其影響

斯巴達的現實和神話對希臘人的思想產生了重大影響，現實曾使斯巴達人打敗了雅典，神話則影響了后來希臘人的政治學說。其中神話的影響更大。柏拉圖及后來的無數作家都從斯巴達神話中汲取了營養。普魯塔克的《萊庫格斯傳》中所贊頌的理想后來形成了盧梭、尼采的理論和國家社會主義學說的來源。

斯巴達的社會結構

斯巴達是拉哥尼亞的首都，位于伯羅奔尼撒東南。在多利亞人從北方入侵時，斯巴達人便征服了這片地區，這里的原住民隨即淪為農奴，這些農奴被稱作希洛特（Helot）。在歷史上，一切土地都屬于斯巴達人。但斯巴達人的法律和習俗禁止自己耕種土地，因為他們認為勞動可恥，而且還會妨礙他們永遠服兵役的自由。斯巴達人的法律規定，農奴不能買賣，只能和土地附著在一起。他們將土地分為若干份地，每個成年的斯巴達男子都擁有一塊份地或者幾塊份地。份地供給普通的斯巴達人，貴族有其自己的領地。

法律規定份地由父子相承，也可以通過遺囑贈與，但不能轉讓。他們將土地交給希洛特耕種，本人每年從希洛特那里收取70個梅德尼（約相當于105蒲式耳）的糧食，并為他的妻子收取12個梅德尼及一定數量的酒和果品。此外，一切物產都屬于希洛特。希洛特跟斯巴達人一樣，都是希臘人，他們對自己遭受奴役的狀況痛恨不已。一旦抓住機會就起來反抗，但總是被斯巴達的秘密警察鎮壓，他們還每年對希洛特宣戰一次，順理成章地殺死那些他們認為不馴服的人。希洛特的主人無權將其釋放，唯有國家才可以，希洛特們只有英勇作戰才可能得到被釋放的機會，這是相當罕見的。

斯巴達男子到了20歲可以結婚，但必須在“男子之家”里生活，直到30歲為止。30歲以后，他就是一個成熟公民了。每一個公民都在食堂一起吃飯，為此，他必須從自己的份地收獲的實物中拿出一部分上交。斯巴達在國民財富的分配上實行的是一種平均主義的政策，既不讓一個公民匱乏，也不讓一個公民富有，每個人只能靠自己份地的出產生活。斯巴達人生活的簡樸聞名遐邇。

斯巴達的女孩子和男孩子一樣接受體育鍛煉。特別之處是，女孩子必須和男孩子在一起赤身裸體地進行鍛煉。這些裸露的少女們在青年男子的面前進行游戲、運動和跳舞，目的是要引誘男人們去和她們結婚。普魯塔克的《萊庫格斯傳》對此進行了詳細描述：

他們要求少女們也要練習賽跑、角力、擲鐵餅、投標槍，目的是使她們身體壯碩，以便懷孕后孩子能從她們健壯的身體里吸取營養，從而使孩子發育得更好……雖然少女們坦然地赤身裸體著，但卻沒有什么淫蕩之處，所有的運動都是在和諧地嬉戲中進行的。

不肯結婚的人會被視為“犯法”。處罰的方式是：在最寒冷的天氣里，被罰者赤身裸體地站立在年輕人鍛煉和跳舞的地方外圍，任憑風雪吹打。

一位老年男人如果有一位年輕的妻子，而他也容許自己的妻子和別的男青年生孩子的話，這位老人并不會受到人們的指責。“一個正直的男人愛上了別人的妻子，這種事也是合法的。……他可以請求她的丈夫讓他和她同床，使他得以開墾這塊豐富的土地，并且播下壯碩佳兒的種子。”在這個問題上，人們決不會有絲毫的嫉妒，因為在立法者眼中，孩子屬于公共的，不屬于私人所有。

婦女們不許流露出怨恨國家的情緒。她們可以對懦夫表示鄙視，如果她們所鄙視的懦夫是自己兒子的話，還會受到國家的表彰。她們新生的嬰兒如果因為孱弱而被處死，或者她們的兒子戰死在疆場，她們卻不可以悲傷，她們被其他的希臘人公認為是最有貞操的；但如果一個已婚的婦女沒有生育，這時國家會要求她去與別的男人媾合，如果這個男人比她自己的丈夫更有生育能力，她是不會有任何反抗的。在斯巴達，生育子女受到法律的鼓勵，一個父親有了三個兒子就可以豁免兵役，有四個兒子就可以豁免對國家的一切稅負。

斯巴達的軍事地位

戰爭是斯巴達人的唯一職業。斯巴達人從出生開始就要接受戰爭的訓練。孩子出生后，第一關就是接受部族首領的檢查。結果只有兩個：病弱的孩子被拋棄掉，茁壯的孩子留下來進行撫養。男孩子到了7歲，就必須離開家到寄宿學校去受訓，他們分成若干組，每組都選出一個懂事而勇敢的孩子來發號施令。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20歲為止。通過訓練，他們變得性格堅強，不怕痛苦，服從紀律，成為一個全心全意為國家利益而戰的戰士。而文化、科學教育在這個學校是被完全排斥的，他們認為這是毫無意義的。

斯巴達由此成為一個陸地上無人能敵的國家，斯巴達人成為一個勇士種族。溫泉關之戰（公元前480年）雖然戰術上失敗了，卻最能表明他們勇敢。溫泉關是崇山峻嶺間的一條通道，斯巴達國王列奧尼達帶領300名斯巴達人及6 000名盟軍在這個狹小的關隘依托優勢地形，抵抗了3天，阻擋了在數量上幾十倍于自己的波斯軍隊。不過最后由于叛徒埃彼阿提斯的出賣，引波斯御林軍“不朽者”繞道后山，夾擊斯巴達人。波斯人潮水般撲向關口，腹背受敵的斯巴達人堅守自己的陣地，奮勇迎戰，直至全部陣亡。當時有兩個人因為生眼病，近乎失明，沒有參戰。可后來其中一個人堅持讓他的希洛特把他帶上戰場，最終被敵人殺害。另一個叫亞里士托德姆的人病得實在太嚴重，就沒有上陣。回到斯巴達后，他被所有人排斥，并被人們稱作“懦夫亞里士托德姆”。一年后，他參加了普拉提亞之戰，在斯巴達人大獲全勝的這場戰役中，他英勇戰死沙場，洗刷了自己的恥辱。

為了紀念斯巴達三百勇士的英勇戰績，古希臘詩人西摩尼在一尊獅子狀的紀念碑上鐫刻下這樣的銘文：

“異鄉人，
你若到斯巴達。
請轉告那里的公民：
我們陣亡此地，
至死猶恪守誓言。”

在很長的一段時期里，斯巴達人證明了自己在陸上是無敵的。他們一直保持著他們的霸權，直到公元前371年留克特拉之戰中被底比斯人打敗為止。這一戰結束了斯巴達人軍事上的崇高地位。

斯巴達的憲法

斯巴達的憲法設置了兩個王，他們分屬于兩個不同家族，王位是世襲的。其中一個王有指揮軍隊的權力，和平時期他們主持國家祭祀和處理家族案件。在公共的宴會上，他們得到的食品比其他人多一倍。王去世時，要舉行全國哀悼。兩個王皆為三十人制長老議會成員，除了兩個王以外，其余28人必須是年逾六十的貴族。這是一個終身職位，由全體公民選舉出來，但只能由貴族擔任。長老會議是最高司法機關，其主要任務是審判案件。一切國家大事先由長老議會討論決定，然后交公民大會通過。如不能通過，長老有權宣布休會。

公民大會包括全體具有公民身份的人。公民大會不能主動提出任何動議，但有權對任何動議進行表決。任何法律不經它同意，都是無效的。但在法律生效前，必須先由長老們和行政官宣布決定。

除此之外，斯巴達的政府機構還包括另外四個部分，其中監察官制度是斯巴達所獨有的。憲法一共設置了5個監察官，他們從全體公民中選舉出來。選舉的方法就是人類最原始的抽簽法。設置監察官的目的顯然是為了要平衡王權。憲法規定，王每個月都必須宣誓擁護憲法，接著就是監察官宣誓。只要王信守誓言，他們就擁護王。王在出征的時候，有兩個監察官跟隨并監視他的行動，他們有審判國王的權力。

斯巴達人雖然制定了憲法及有關的法律，但實際上他們并沒有人們想象的那么完美。他們的理論已經完全脫離了實際。盡管官方常常進行鄙棄財富，要愛好純樸生活之類的教育，但社會中的腐敗仍令人瞠目。生活在斯巴達盛期的希羅多德曾提到，沒有一個斯巴達人能拒絕賄賂。斯巴達婦女的貞潔受到了人們的質疑，因為有好幾次王位繼承人之所以遭到廢黜，都是因為他們是自己母親的私生子。斯巴達人愛國不屈也是有疑問的，一個著名的例證是：普拉提亞之戰的勝利者、斯巴達王鮑薩尼亞斯，經不住誘惑，被波斯王薛西斯收買而成為了叛國賊。

斯巴達的政策具有非常狹隘的地域性。小亞細亞及其鄰近的島嶼最初被波斯人控制著，后來雅典人試圖解放他們的同胞而對波斯人宣戰，但斯巴達人卻作壁上觀；只要不威脅到伯羅奔尼撒半島的安全，斯巴達人就不會關心其他希臘城邦的處境。希臘各城邦都曾努力聯合在一起，但最終都被斯巴達人的狹隘觀念挫敗。

“沒有自由”的斯巴達人

斯巴達人生來就被嚴格的紀律和生活秩序束縛。任何隨心所欲的行為都會被認定為違法，他們的城邦就像一座冰冷的軍營，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職責和崗位，都懷著一種永遠為國家服務的情操。斯巴達人還被禁止出國旅行，外國人沒事也不得進入斯巴達，因為他們擔心本國人的德行會被外國人敗壞。商人、工匠和勞作者必須恪守本分，不得從事其他生產活動。國家禁止私人擁有金銀，貨幣只能用鐵鑄造，不能使用金銀。重重限制掃除了“一切虛浮無益的學問”，切斷了與外界的貿易往來，這一切都使得斯巴達成為了一個孤立的小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