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淮說睡到了時候就去叫她醒，結果時候還沒到，她老人家就很自覺的自己醒了。

洗了個涼水臉清醒后，就拿著藥粉包和一跟竹竿子跟月如故趁著夜色去了王家所在的宅子。

王家的宅子位于姑蘇城西街，白天的時候門庭若市，人來人往的好生熱鬧，即使是晚上也是來往的夜游者不少，如今死了人，城里都傳王家是得罪了什么江湖中人遭到了血洗，白天里街上的人都選擇走遠路繞開，晚上本就陰森森的，更是沒人走了。

很快就來到了護院的高墻外。

孔淮雖然武功差了些，但輕功還是很不錯的，至少不會飛到一半就落下來摔死自己，兩人面對著高高的墻壁，足尖一點就輕輕松松的翻了過去，進了王家的宅子。

一落地，兩人都嗅到了一股很濃重的血腥氣，院子里隨處可見的都是血跡，王家上下幾十口人的尸體都被很整齊的擺在了院子里的空地上，蒙著白布。

看著眼前這一幅陰森森的場景，孔淮莫名感覺后背有些發涼，咽了咽口水道：“那個，要不我們明天白天時候再來吧？這大晚上的驗尸怪嚇人的！你不覺得嗎？”

月如故輕笑一聲，直接喘都不帶喘一下的就上去掀開了一具尸體身上的白布，面上風輕云淡的道：“嚇人嗎？我倒是不覺得，你不是醫師嗎？救死扶傷的時候像這種死人又不是第一次見了，怕什么？”

隨即就膽大包天的用手套套好手，在那冰涼透的尸體上翻來覆去的看了好幾遍，或許是一具還不夠，他接連掀開了所有尸體身上的白布，一具具的挨個查看。

孔淮見他這動作心里有些佩服，反駁道：“我就算是救死扶傷見尸體，也不是這樣大晚上吹冷風的見，你就不怕這尸體突然間詐尸?。俊?

月如故道：“這人又不是我殺的，我怕什么詐尸？就算是要詐尸也應該詐給殺人兇手看。”

孔淮道：“你怎么他們不會詐尸給你看？”

月如故無奈的回頭過去看她，發現她居然還現在原地沒動，像是不愿意把腳抬過來似的，催促道：“你還站著干什么，他們又不活過來吃了你，快過來幫忙看看?！?

帶著一萬個不愿意，孔淮還是抬腳踩進了染血的門檻，一步步的來到月如故身邊的幾具尸體旁。

她蹲下身，對尸體身上的傷口仔細的看了一遍，又看了看其他幾具尸體。

月如故道：“并非被劍所殺，是被一種奇怪的武器所殺，且每一刀都是一擊致命，下手快準狠?！?

手上邊查看著尸體，孔淮道：“沒錯，不僅如此，殺人的兇手的每一刀都是落在了好幾處致命的穴位上，百會穴、井大穴、天靈穴……看來殺人的人對醫術有些了解，殺人時做到了一擊致命，不給死者任何生還的機會?！?

月如故道：“至于這殺人所用的武器，我覺得不是劍?！?

他自己也是個用劍的人，用劍里少不了劈刺等動作，留下來的劍痕兩邊細中間寬一些，對于劍劈刺出來留下的劍痕還是了解的。

孔淮皺眉道：“但也不會是刀留下來的，刀留下來的刀痕中間深兩邊淺，可這殺人的武器傷口均衡深度一致，不可能是刀留下來的?！?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武器留下來的痕跡？

就在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時，高墻上傳來一聲沙啞的聲音。

“殺人的武器是赤厄爾刀?！?

本就有些膽怯哦孔淮猝不及防的被這傳來的聲音嚇一跳！差點把到嘴邊的恐懼驚叫出來，帶看到墻上的是老熟人后，又生生的吞了回去，哽得她胃疼，滿心不快的指著墻上的人喊道：“我說莫大叔，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嚇人？我心疾都要給你嚇出來了！”

不知何時，或許是他們驗尸太過于專注，以至于那墻上早已躺了個人都沒有發現。

被孔淮叫做‘莫大叔’的男子看上去五十多歲，眼角有幾道皺紋卻不明顯，兩鬢有幾縷斑白，卻不顯老，反而給他增添了幾分穩重氣息，他背上還背了一把劍，劍有兩個巴掌寬，劍柄上雕刻的是一只烈火朱雀，朱雀在劍柄上盤旋，長長的尾羽延伸到被劍鞘封住的劍刃上，劍鋒冷光刺目，一看就知是把不可多得的好劍。

聽到孔淮這句話，一個翻身從墻上下來，邊走邊笑道：“你不是醫師嗎？嚇出心疾來也不怕治不好。”

孔淮不想理會他，轉過去兀自的向月如故介紹這位‘莫大叔’的來來歷。

她道：“介紹一下，這位便是江湖號稱‘萬仞莫’的武器鍛造大師莫晨裘?！?

其實不用她介紹，通過兩人剛才寥寥無幾的對話里他就大概的猜到了這位大叔是何許人也，再加上莫晨裘背上背著的劍，更是坐實了他的猜測。

莫晨裘拎著個酒葫蘆，慢悠悠的來到月如故面前，朝月如故上下的打量了幾眼，道：“你就是臨江山莊現任莊主？余疏行那個摯交好友？長的倒是好看得很?！?

月如故朝他行了一禮，道：“久聞鍛造大師萬仞莫大名，百聞不如一見。在下正是臨江山莊如今的執掌者，不知莫前輩有何指教？”

萬仞莫挑眉道：“指教倒是不敢當，要是余疏行知道我指教你，回來還不得把我剝了一層皮？”

月如故笑道：“無事，到時候我再余疏行面前為前輩解釋幾句就行了，無需擔憂。”

莫晨裘贊賞的看向月如故，悠悠開口道：“年紀輕輕，嘴巴倒是挺會說話，余疏行居然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也算是運氣好到家了，對了！別老是前輩前輩的叫，我看上去有那么老嗎？”

月如故淡笑不語，按照莫晨裘如今年逾五十的歲數，都可以和他師父并排走了，他叫一聲前輩真的不算過分，怎料這位萬仞莫十分在乎年紀，不允許別人把他叫老了，像個孩子似的固執，還真是心智未老。

月如故道：“前輩怎會出現在此？”

莫晨裘喝了口酒，道：“這幾天恰好就在姑蘇周圍，今天一大早就聽說了王家滿門被滅的消息，好奇心一上來就準備過來看看，沒想到你們也在，我還想過幾天就去見見你呢。”

這么快就可以聞風而來，這消息也算是夠靈通的。

莫晨裘道：“你又交了個不錯的朋友啊，居然這么為你著想?！?

這話說的月如故好一陣莫名其妙，不解的道：“前輩此話怎講？我何時又多交了朋友？他識得前輩？”

莫晨裘道：“你少給我裝蒜，那人名叫司徒楓，見到我時身后還帶了好幾個暗影，不是你的朋友你會借他暗影使喚？”

一聽是司徒楓，月如故眉頭一跳，追問道：“他見著莫前輩說了些什么？又是去了何處？”

不說還忘了，司徒楓費心思引自己來了姑蘇后一直都未曾露面，行蹤詭異到讓人找不到，但可以肯定他還在姑蘇境內，只是帶著從風扶手里要走的暗影去做某事了。

莫晨裘道：“他跟我說姑蘇城里王家有一場命案，說自己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在姑蘇城里，怕他有危險就讓我來代為護著，日后必有重謝，然后就走了，去向不知?！?

又是去向不知，司徒楓的蹤跡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引自己來姑蘇也沒說明有什么事，要干什么，爾后就一言不發的跟他玩起了行蹤詭異，怕他捉住人似的。

月如故道：“算了，先不管他了。前輩剛才提到了殺人武器乃是赤厄爾刀，那是什么兵器？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

莫晨裘道：“你當然沒聽說過，因為你聽說過的都是中原的武器，而這赤厄爾刀則是塞外游牧部族羯拓族的獨門武器，據說赤厄爾刀中空可以放刀片，即拆即合，拆了中間刀片殺人會留下兩道整齊劃一的傷口，裝上刀片殺人，殺人后會留下深淺一致的傷口，后來羯拓族被當今皇帝他爹，也就是平帝滅了之后，整個羯拓族人都被殺了個干凈，這種武器就隨之失傳了，我也是年輕時去塞外游蕩，在一個羯拓族人手里見到過，并且見過那個羯拓族人使用后留下的刀痕，才認得出這殺人武器是赤厄爾刀的，要是沒見過，就同你們一樣都是睜眼瞎了。”

他扒了扒尸體遮住傷口的白布，粗略的掃了一眼那幾道傷口，道：“羯拓族人死了個干凈，本以為赤厄爾刀失傳得骨頭渣子都不剩了，沒想到時隔三十多年竟然還有羯拓族人活著，看這傷口，這殺人兇手用的赤厄爾刀乃是上了刀片的。”

孔淮道：“這很上不上刀片有什么關系？難道赤厄爾刀使用還要分等級嗎？”

江湖上很少有人會赤手空拳的跟人對決，大多數都是練了一門武器傍身，讓自己在與他人對決時不會顯得手無寸鐵，處于下風。

莫晨裘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表示你應該把腦子里生銹的部件拿出了看看，繼續道：“羯拓族的赤厄爾刀是有很森嚴等級劃分的，你以為誰都可以用？羯拓族王族的人用的就是上刀片的赤厄爾刀，不是王族人的人只能用無刀片的赤厄爾刀，沒裝刀片的赤厄爾刀可比裝了刀片的赤厄爾刀遲鈍多了。”

跟著他的思維，月如故順流的道：“也就是說，這殺了王家滿門的兇手是外族人，而且還是被平帝滅了族的羯拓族人，位份屬于羯拓族王族。”

莫晨裘頗為賞識的看了他一眼，道：“呦呵，年輕人腦子夠靈活的，幾句就把你點通了，看來余疏行那家伙把臨江山莊交給你算是交對了。你們臨江暗影手眼通天，探子遍布江湖，發動暗影去查查當年羯拓族還有沒有族人活下來，要是有，多半就是了?！?

月如故道：“不用查了，早在三年前我就讓暗影查過此人生平事跡，臨江山莊的卷宗上也記載過此人，曾是余疏行師父的師父那一代的暗影之一，后來被逐出臨江山莊，后來又在江湖中攪風攪雨，余疏行師父奉命擊殺此人，而此人是臨江山莊出去的，對臨江暗影遍布的勢力范圍很是清楚，三番五次的都避開了搜查，致使擊殺最后沒能成功，反倒是最后被此人算計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