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柏拉圖的倫理學
- (英國)特倫斯·埃爾文
- 1341字
- 2021-03-05 13:44:32
36.幸福論
在《卡爾米德》、《申辯》和《克里同》提出的有關美德的主張中,蘇格拉底關于幸福的觀點十分重要,但是它們并沒有得到解釋。《歐緒德謨》為幸福在蘇格拉底論證中的作用提供了最清楚的論述。
蘇格拉底認為,每一個人顯然都想過得好、變得幸福(Euthd.,278e3—6,280b6),一旦這一點得到同意,他就追問我們如何能夠獲得幸福,以及為了獲得幸福我們必須做什么(279a1—2,282a1—4)。蘇格拉底假設,這必定是每一個實踐問題的形式;只要我們考慮要做什么或如何生活,正確的答案就會告訴我們,為了過得幸福,我們必須做什么。[137]與此類似,他在《卡爾米德》結尾處假設,如果卡爾米德有任何理由來培養(yǎng)節(jié)制,那節(jié)制必定是對他有益的,而如果節(jié)制對他有益,那它就必定會促進他的幸福(Ch.,175d5—176a5)。[138]
就像亞里士多德總結的那樣,通常信念(common beliefs)與蘇格拉底一致地將幸福看作我們在一切行動中旨在獲得的目標。[139]但是蘇格拉底走得更遠,將幸福作為壓倒一切的目的,它決定了一切行動的合理性。他致力于幸福論的立場,因為他主張:(1)在我們所有的理性行動中,我們都追求自己的幸福。(2)我們追求幸福僅僅是出于它自身的緣故,而不是為了其他的原因。(3)關于其他任何我們合理地加以追求的事物,我們追求它們都是出于幸福的緣故。
這些幸福論的觀點依然需要澄清,因為對于很多問題,我們都可以回答說“這樣行動是出于幸福的緣故”。我們可能是在回應對解釋性理由的要求(回答“你為什么追求x”這樣的問題),也可能是要求給出一個辯護性的理由(回答“為什么x值得追求”這種問題)。[140]蘇格拉底并沒有區(qū)分這些不同類型的理由,但是認識到這一點總是重要的,即他訴諸幸福究竟是想要回答哪些問題。如果他是要用幸福來提供唯一的終極辯護理由,那么我們可以說,他接受了理性的幸福論(rational eudaemonism);如果他用幸福來提供唯一的終極解釋理由,那他就是接受了心理的幸福論(psychological eudaemonism)。
《歐緒德謨》對幸福的評論就其本身來看僅僅意味著,如果我們不追求自己的幸福,我們就不是在合理地行動;它們并不意味著我們實際上在所有的行動中都追求幸福。就此而言,蘇格拉底主張的只是理性的幸福論。然而,他并未在理性的、非理性的(non-rational)或無理性的(irrational)行動之間做出區(qū)分。如果他假設,我們所有的行動都是理性行動(就其涉及幸福論的觀點而言),那么他就相信,我們總是出于幸福的緣故且永遠不會為了其他的終極目的而行動。如果是這樣,他就是堅持了心理的幸福論。
與理性的幸福論相對,心理的幸福論要求拒斥三種通常觀念認可的可能性:(1)常識相信,我們有可能是出于他人自身的緣故,而不是為了自己的幸福而做出對他人有益的事。(2)它承認存在著冷漠的惡意、怨恨與憤恨。(3)它相信我們經常按照我們意識到對自己有害的方式去行動;比如說,我可能意識到自己少喝一杯酒會更好,但我仍然想要再喝一杯,而且我可能很強烈地想要這么做,以至于最后真的又喝了一杯。
一個心理的幸福論者必定主張這樣的行動不可能發(fā)生,而且通常觀念是因為被誤導才會相信它們會發(fā)生。理性的幸福論主張的不是這些行動不可能,而是它們不合理(irrational);該主張本身有爭議,但是不像心理的幸福論那樣自相矛盾。如果我們能夠看到蘇格拉底的倫理觀點在多大程度上與通常觀念認可的這三種可能性相沖突,那我們就能了解他所接受的是哪種幸福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