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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四再起波瀾

  • 承唐
  • 予我
  • 13213字
  • 2020-09-12 22:42:01

些許光芒便可以點亮這靜謐的夜,可籠罩在人們頭頂的霧霾卻久久難以散去。

即便是普通的百姓也知道今夜的不平凡,,頗受愛戴的盧龍節度使在家中遇刺身亡,這對于盧龍道的百姓來說無異于皇帝駕崩一般,難道盧龍道要換主人了嗎?

而身處在這場爭斗漩渦中的每一個人,他的命運似乎都有可能在下一秒改變。

千算萬算,算不盡人心險惡;千難萬難,難不過運籌帷幄。晉陽節度使,人稱“詭狐 ” 的范文敘便是在大唐數十道節度使中十分少見的謀略型將軍。

范文敘其人自小體弱多病卻又聰慧異常,從小便喜靜不喜動,因而飽讀兵書,年近十四歲就曾幫助他爺爺參議軍事,備受寵愛。

說起范家,雖不是皇朝中數一數二的豪閥,但在這晉陽道卻是當之無愧的第一門閥。自李家太祖當年平天下,建立盛唐皇朝開始,八大柱國家族便備受恩寵,甚至八族嫡系子弟有著不亞于皇族的地位。

范家雖然不曾位列八大家族,卻是這皇朝中為數不多的可以“世襲罔替 ”的榮耀勛貴家族之一。在這晉陽道,范家更是已經綿延生息長達二十六代,開枝散葉、福祿不斷,一直備受皇室恩寵。

說起范家老祖,其實功勛卓著并不在開國八大國公之下,可他生怕自家后代子孫仗著自己的功勛日后胡作非為,招致禍端,因而屢屢拒絕太祖的封賞,最終只是接受了一個侯爵的名頭。

而提起晉陽范氏,無論是在舊勛貴還是新晉武將世家當中都威望甚高。也許是家風使然,范家一向清貧,族人也都恪守祖宗遺訓。

于是二十六代范氏子弟,從無酒囊飯袋的紈绔子弟。就連范家的“世襲罔替 ” 也并非來自老祖宗,而是范家的數代子孫真刀真槍跟敵人殺出來的。

二十六代范家兒郎,從軍者一百七十六人,戰死疆場一百三十七位,其余范氏子弟皆做到了四品將軍以上。最風光之時,范家老少三代同殿當值 。最落寞之時,范家上唯有八旬老翁,下唯有五歲稚童,其余青壯盡皆戰死。

不比八大柱國家族,范家的功勛是跟隨著一代又一代的皇主東征西討而來,這也是范家可以一直在晉陽道傳承五百年,卻恩寵始終不斷的原因。換作一般家族,帝王早已懷疑他們是否有謀逆之心了。

如今的范家家主乃是范文敘的大哥范文書。范文書同范文敘的性情截然相反,前者雖是家中嫡子,卻因循守舊,做事循規蹈矩,不太變通,因此并不受他們的爺爺喜愛。

范文敘則不然,性情跳脫,做事天馬行空,聰慧異常,只是身子骨不太行,因此武藝差的很。盡管如此,范文敘跟在自己爺爺身邊,也是屢立戰功,在晉陽軍威望甚高。甚至老侯爺臨死之前還特意囑托自己的兒子,以后要傳位給小孫子范文敘。

原本這倒也沒什么,范文敘這一代一共四個男丁。范文書,范文佐,范文佑以及范文敘。四兄弟雖然不是一母同胞,可范文書身為長兄卻對幾個庶出的弟弟一視同仁,因而兄弟關系也算和睦。

可是范文敘畢竟是庶出,哪怕備受自己爺爺喜愛,家中的其他老人卻始終更為看好范文書。哪怕是兄弟幾個的父親范成龍也更希望由長子來承襲爵位。

在他看來,雖然幼子才華能力更勝一籌,可行事有時過于偏激,他固然可以讓范家更進一步,也很可能讓范家萬劫不復。而長子雖然木訥一些,但品性純善,況且范家已經極盡榮寵,也更需要長子這樣的守成之主。更何況文書乃是亡妻之子,又身無大錯,自己怎能廢長立幼。

可不曾想,這事兒不知怎么就被范文敘知道了。他本以為有著爺爺的寵愛,又有自己在軍中的威望,自己才是范家日后眾望所歸的新家主。

他心有不滿,從此以后,竟是離家出走,一直留在晉陽軍中不再回家了。就連他的父親因病逝世,他也只是推托軍務繁忙,連看都不曾看一眼。

自此范家就分為了兩個派系。范文書承襲爵位,又見弟弟一意孤行,不肯回頭,而自己又久在京中,無暇顧及晉陽。為了緩和關系,也防止這個行事偏激的弟弟以后惹禍上身,他便做主將家族自己這一支遷徙到了京畿道,將經營數代的晉陽道整個都留給了幼弟。

范文敘本來就只是個晉陽將軍,而得了晉陽道的行政之權以后,他可就總領起了一道的軍政大權,雖未得皇主冊封,卻隱約已是晉陽道的一道之主。他也就愈發瞧不起自己那個窩囊廢大哥,承襲了爵位卻反而將真正有價值的東西都棄置不顧。

只是他卻從未想過,他大哥只不過不希望兄弟鬩墻的人間悲劇發生在范家,這才一再退讓。

范文敘經營晉陽道二十多年,將原本實力在天下各道府中較弱的晉陽軍也培養成了一只強軍。雖著軍力強大而逐漸膨脹起來的還有他的野心。

在他范文敘看來,遼東偏遠,幽州動蕩,曲陽軟弱無力,高唐愚蠢至極,北海閉塞,武川貧瘠,武威實力大損,盧龍青黃不濟……北方臨近他晉陽軍的幾個道府,他竟視之無物。

而唯一一個他能看上眼的,被他視為對手的武威節度使,竟然還在幾年前發兵圍困先皇主于落雁山,慘敗而歸不說,自己還把命丟下了,以此武威群龍無首,一蹶不振。

盛唐皇朝自古異姓不封王,范文敘離經叛道至極,就偏偏想要做這個異姓王爺。你們不是都看不上我范文敘嗎,那我就要超過歷代的范家人,讓你們看看。如果不是他看得出如今盛唐國運猶存,這取而代之的想法,他也不是沒有過!

可布局了幾年,他還是覺得自己一統北方后,做個北地之王比統一天下來的容易多了。

其實不單單是當年離間“武威三杰 ” ,也就是老節度使的三個兒子,幽州的暴亂,以及如今盧龍的亂局都有他范文敘的推波助瀾。他號稱“詭狐 ” ,最是耐得住寂寞,在他看來,需要自己親自動手謀劃的布局就落了下風。

反而是那種因勢利導,自己只需稍微一推手就可以促成的局面才是真正的天衣無縫。他足足等了十年,也足足布局了十年,如果說柴河的“幽影 ” 滲透進了北方各道府之中。范文敘的“隱殺 ” 卻是如同一根根釘子,早已在各個道府州郡插到了最為緊要的地方。

一旦時機成熟,隱殺出手,便招招致命。他一手促成了幽州如今的三足鼎立之勢,也暗中推波助瀾使得武威道時至今日仍然分崩離析。 而此時的盧龍軍營,也已然因為幾個“釘子 ” 而亂作一團。

單猛幾人的推理不可謂不精確,不可謂不迅速。可范文敘畢竟是以有心算無心,此時的單猛尚未趕到軍營,可何破敵的人同楊廣和的屬下便已然起了沖突。

而一旦矛盾激化,盧龍軍營必然大亂,說不定還要死傷無數。哪怕吳盧龍年少英武,可他的威望在這個時間段是絕對不可能壓的下軍隊嘩變的。而有可能壓住這番亂局的人,除了死去的老節度使,便只有已然被范文敘生擒活捉,牢牢控制住的孫殿英。

切不說單猛此時尚未趕到大營,即便是他趕到了,對于范文敘來說,大勢已成,自己便是攤牌在明,也沒有人可以解此殘局。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如他這般聰敏之人,雖是多智近妖卻也難免百密一疏。

此刻的盧龍大營之中,何破敵麾下五千刀盾兵正在與楊廣和的六千甲士成劍拔弩張之態。

何破敵揚刀向天,楊廣和利劍出鞘,眼瞅著兩人就要激斗在一起。這時,少將軍吳盧龍竟如神兵天降一般,突然出現并阻攔在他二人之間。只聽兩聲脆響,何破敵的長刀與楊廣和的寶劍皆是砍在吳盧龍手中一根金槍之上。

兩人力量皆是不俗,震的匆匆趕來的吳盧龍虎口都是暈染出絲絲血跡。而吳盧龍今日本就自領了三十軍棍,強自分開了兩人兵刃后,更是“哇 ” 地一聲吐出好大一口鮮血。

盧龍軍令行禁止,軍紀嚴明,雖是在得知老將軍被人刺殺后群情激憤,騷亂起來。可親眼見到少將軍之后,還是不自覺的將他當成了主心骨。此刻一見少將軍受傷吐血,哪里還顧得上互相對峙,紛紛圍攏過來將他護在正中,把他保護起來。

幾個暗中被范文敘收買的士兵雖有心刺殺他,卻也知道此刻雖是機會難得,但殺了吳盧龍后自己無論如何是活不成的。有錢也得有命花才行,幾個叛徒互相對視了一眼,悄然將手中的匕首又收回了袖子中,慢慢撤離出人群之中。

這時,單猛才姍姍來遲。他見眾士兵圍成一團,心知要遭,自己怕是來晚了。連忙拉過一個士兵,“兄弟,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圍攏在此? ”

單猛在軍中還算有些名氣,這小兵剛欲動怒,一見是他,急忙應道。“單大哥!是這樣,我當時在楊司馬大賬附近巡邏。方才突然有人傳送消息說老將軍遇刺,死于刀傷。那人還說,很有可能就是何破敵不滿老將軍,這才下此毒手! ”

“胡說八道!分明是有人跑至我們老大營帳說楊司馬圖謀不軌,想要行刺老將軍,結果被發現了,然后狗急跳墻,派人將整個將軍府的人都毒死了! ”一個右手持刀,左手持盾的魁梧士兵嚷嚷道。

“分明是何校尉對老將軍懷恨在心,下此毒手,我都聽到了!你們怎么冤枉楊司馬! ”

“兇手就是楊廣和…… ”

眼見局勢又要混亂起來,單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大吼一聲,“都給老子閉嘴! ”有如洪鐘大呂一般,震的周遭士兵皆是噤若寒蟬。

“媽了個巴子,老子剛從城主府跑過來,怎么就有人比我來的還快?而且老將軍是中箭之后,流血過多,傷重不治而死!這分明是在挑撥離間,想要引發楊司馬和何校尉之間的矛盾,讓咱們盧龍軍亂起來!都給我冷靜點!”

“什么!我爹,我爹他死了? ”吳盧龍在眾人之中,強打起精神,卻猛地聽到如此噩耗,險些暈厥過去。

單猛分開眾人,單膝跪倒在吳盧龍身前。“是,少將軍!老將軍被人刺殺身亡,你一定要挺住,現在咱們盧龍軍就靠你了。 ”

吳盧龍,臉色泛白,雙眼赤紅,隱約甚至有血絲從眼角流淌下來。“我撐得住!你說吧,到底怎么回事?單兄弟,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吳盧龍左手撐地,右手擎槍,勉強讓自己站穩,可是他的身軀卻止不住的發顫。

幾個親兵見他有些站不穩,較忙上去攙扶他。

“不要扶我,我能行。單兄弟,你說吧! ”

單猛隨即就將今日下午在城門口遇到鄭家兄弟,一直到剛剛幾人在密道分開的經過都詳細的說了一遍。

吳盧龍點點頭,“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各營士兵都回營房中休息,沒有我的命令不許出來!擅自出來的話,殺無赦! ”

吳盧龍旋即扭回身,“楊大哥,何大哥,你二人千萬不可再生嫌隙。如果真如單猛所言,孫叔此刻要么已為范文敘所劫持,要么此刻怕已兇多吉少。你二人一定要穩住大營中的局勢,不可妄動,尤其是控制住可疑之人,等我回來! ”

“盧龍,我跟你一起去吧? ”何破敵眼見自己向來英姿勃發的兄弟短短片刻竟憔悴成這番模樣,不由關心的問道。

“何大哥,放心吧,我能挺住!楊大哥一個人很難壓住營中士兵,你得留下來幫他!切記一定要穩住軍中,否則范文敘就會奸計得逞了! ”

“也好,兄弟你放心吧!我就在這給你看好家,你要做什么就放手去做! ”

一邊楊廣和也附聲道:“少將軍放心行事!切記安全第一! ”

吳盧龍轉身看向身邊幾個親兵,“去通知各個校尉,從各營中給我挑出五百精銳,隨我走一遭!”

“諾! ”

“單猛! ”

“在! ”

“你說的那周勇兄弟等人,可是也都在南城! ”

“恩,他們此刻應該在我家中,也有可能是在鄭老頭酒肆。我們當時是如此約定的。 ”

“好,那待會兒你帶路,先同這幾位壯士匯合。今夜之后,我要讓在城中所有的宵小之輩都把命給我留下!”

“諾! ”

單猛如何聽不出來,吳盧龍此刻聲音陰冷到了極點。好在他尚有理智,未曾被仇恨沖暈了頭腦。

片刻之后,三千精銳士兵便集合完畢。

“出發!”眾人直撲南城而去。

此時,盧龍南城,鄭家酒肆。

在同單猛分開之后,三兄弟便護著周老伯來到鄭家酒肆去尋老鄭頭。

鄭家酒肆本就偏僻的很,老鄭頭這會兒剛剛睡下,便聽到敲門的聲音。老頭兒只得匆匆披上外衣,跑來開門。“什么人啊? ”

“深夜打擾,還望老伯見諒,是單猛讓我們來找您的,他說您有辦法傳信出城? ”周勇連忙答道。

“單小子?他自己怎么沒來,可是有什么大事發生? ” 老鄭頭打開房門,疑惑地問道。

周勇連忙從懷中取出單猛交給他的匕首,把它雙手呈給老人。“恩,盧龍節度使被人刺殺在府內了。單兄弟前往盧龍軍營報信去了,只是交給我這把匕首,他說您看到匕首定會幫忙的。 ”

老鄭頭隨手接過這把普通的匕首,也不細看,只是用手掂了掂分量。“確實不假,這把匕首是我給單小子的。說吧,要傳什么信給什么人? ”

“是這樣,晚輩還有一結拜兄長以及諸多家眷此刻應該都在城外的樹林之中。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們知道我們兄弟三個現在都在一處,很安全就行了! ”周勇欲言又止的應道。

“恩?小子還有什么要說的,一并說完! ”

“額,老丈,倒是沒有其他的了,只是想跟自家大哥報個平安。倒是老丈您聽聞盧龍節度使身亡的消息為何毫不驚訝? ”

“小子,我為什么要驚訝?他是生是死與我何關,只不過是又一番權利爭奪。苦的始終都是盧龍百姓罷了! ”老人翻了翻白眼,不置可否回了一句,險些激怒周老伯。

不待周老伯發作,老鄭頭卻是轉身回到房中。“你們都進來吧,先找地方休息一下。吳友兵這人雖然還算不錯,將盧龍治理的井井有條,可他擁兵自重,對于皇朝而言,可算不上什么純臣!” 一番話將周老伯一肚子的話都堵了回去,老鄭頭這番話雖然不中聽,可也確實算是事實。

當年七節度使圍困先皇主于落雁山,吳友兵不但不曾發兵救援,甚至連干擾一番同盧龍相鄰的武威道的舉動都沒有,一直也只是在隔岸觀火罷了。他雖有恩于盧龍道,但最近這十多年卻毫無功績于盛唐皇朝,甚至因為隨國公的關系,他也隱約算是站在皇權的對立面上了。

鄭老頭拐進自己的房間,脫下外衣,活動了一下筋骨,背后竟隱約浮現出一道血紅色的刺青 。只不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便從衣櫥中拿出一套黑色緊身衣穿在了身上,遮擋住了一切。

隨后老人又從床下拿出一個半新不舊的大箱子,里面竟是叮叮當當的裝滿了各種小巧的工具和武器。

老鄭頭從中挑出兩支飛爪,兩根短棍,分別插入左右腰間,檢查了一下之后,又在肩頭背上一捆繩子,這才晃晃悠悠從自己臥房中轉了出來。

“你們就在此處等著,我去去便回。 ”老鄭頭壓低了聲音,“現在盧龍城不太平,要是胡亂走動,小老兒可不管你們的死活。 ” 說完話,這平日里跛腳嗜睡的鄭老頭竟似一道鬼魅一般,眨眼間就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

這邊周勇早知這老人不簡單,卻也險些驚掉了下巴。伸手捅了捅鄭從龍二人,只見他倆更是目瞪口呆,反倒是那城主府出來的周老伯竟好似對此有些見怪不怪一般。

待鄭從龍緩過神,“周老伯,您同這鄭老伯很熟悉嗎? ”

周老伯搖了搖頭,“熟悉倒談不上,我平日里只在將軍府中活動,很少出門。 ”

“可這鄭老伯的武功如此之高,您怎么毫不驚訝? ”

“我又不懂武功,在我眼里,你們幾個小伙子也很厲害啊!尤其是鄭家兄弟,孫文禮在親衛之中也算一等一的好手了,可在你們手上居然走不過一個照面! ”

……

“不過這老鄭,我確實也認識他好多年了。細細想來,也得有二十多年了,當時是老主人把他帶回來的。我對此知之不深,當時他一身的血,在我們府中可是足足躺了大半年之久,才算養好傷。 ”

老周回憶起來,“等他傷好之后,就一臉誰都欠他錢的鬼樣子。后來不知怎么,他就進了盧龍軍,我倒也常常聽到主人稱贊他武藝高強,似乎挺賞識他的。后來好像他還救過我家主人一命,因此還瘸了一條腿。 ”

“記得當時主人就特別希望他能留在府中,可他還是推辭了,反而跑到這開了個破酒肆。這老鄭神神秘秘的,一向如此,我跟他就打過幾個照面,他一直都是這般性子。 ”

周勇三人連連點頭,只覺這鄭老伯絕對是個世外高人,居然如此有個性。也不做他想,折騰了半天,水米未進,索性跑去廚房看看能否弄點什么吃的。

而此時盧龍城外的樹林之中,趙安國等人卻是陷入了生死危機之中。

城外樹林本就不大,好巧不巧,這里正是晉陽節度使安排人的接應之地。趙安國先前心生不安,倒不是因為幾個兄弟在城中遭遇不測,而是來自他自身對危險的直覺。

一槍刺死了那頭雄壯的餓狼之后,趙安國定了定神便心生疑惑地檢查了這匹狼的尸體。果然他發現,狼身之上除了脖子處自己的槍造成的傷口之外,竟然還有幾處刀傷,而后臀之上還插著一根弩箭。

刀傷很新,絕對不是老傷,弩箭更非尋常獵戶所用,而是軍弩所專用的三棱錐。趙安國也是藝高人膽大,低聲同自家娘子交待了幾句話后,就順著那狼來的方向追蹤而去。

果不其然,他在這片樹林的另一側發現了一個宿營地。而在這片營地外圍,更是散亂著一地野獸的尸體。

幾個帳篷圍著一處不大的火堆,如果自己不是走到近前,甚至都覺察不到這里居然藏著 十幾號人。而在營地邊上更是栓著大概三十多匹駿馬,嘴中都塞著嚼頭,蹄子上也包裹著布匹。

趙安國西涼鐵騎出身,自是深知這般裝備馬匹絕對是為了執行異常隱秘的任務,大多不是為了偷襲就是為了接應。

此地地處盧龍城外,可以說是整個盧龍道最為中心之地,而且盧龍軍大營就在盧龍城中,那這伙人就絕對不可能是盧龍騎兵。

趙安國雖是不知這群人有何打算,他也不欲節外生枝,連忙返回樹林的另一側,同幾個弟妹還有自家娘子說了此事。

幾個婦道人家,皆是普通農家女子,能有什么主意,聽聞這片樹林之中很有可能隱匿有數十個兇神惡煞的騎兵,嚇得都是六神無主。

趙安國心知這事兒還得自己拿主意。看了看天色,又瞧了瞧盧龍城的南城門,自己這一群人正在這群騎士和城門之間,當下決定趕緊把孩子們帶走。

示意幾個婦人把孩子們都叫醒,一行人便沿著樹林繞到了東城門附近。尋了一出安全隱秘的地方,將幾個孩子安頓好。

“娘子,你們便在此處等我!切記不要亂動,也不要發出聲響,不然被人發現,他們很有可能會殺人滅口。 ”

“郎君也要小心行事。 ”

摸了摸自家孩子的小腦瓜。“放心吧,我稍稍盯著點那些人的動向,不會有事的。 ”

趙安國手擎長槍,壓低腳步,尋了一處能看到各方動靜的大樹,就爬了上去。然而奔波多日,他也是勞累不堪,沒多久,便靠在樹杈之上睡了過去。

所幸這期間也確實沒有什么情況,就這么過了兩三個時辰,趙安國突然驚醒。

他似乎聽到附近樹林之中有動靜,急忙側耳傾聽,只見先前自己棲身之地竟是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人尋覓了片刻,見此處無人,竟向那群神秘騎士的宿營地走去。趙安國不知此人有何目的,也隨之悄然下了樹,活動了下手腕腳踝,便暗中遠遠地跟在他身后。

這人影正是那從盧龍城中出來的鄭老頭。

盧龍城身為一道主城,光是城墻就修有內外兩道。內墻高有三丈,武藝高強之人倒還可輕松翻越,只需避開巡邏的衛隊即可。

而外城墻,不但高過六丈,本身也是用大塊條石堆砌而成,最后更是耗費巨資,在墻上澆灌鐵汁,使得整個高墻不單單堅固異常,還光滑如鏡,尋常武人在上面更是無法借力攀登。

據說盧龍城這外城墻建好之時,還專門請來習得“壁虎游龍 ” 這等奇特身法的武道宗師,結果就連這等高手都無法翻越盧龍外城。

盧龍城在此之后也有了銅墻鐵壁的稱號,意喻著無人可以從外部潛入這盧龍城中。

自恃城堅墻厚,盧龍大營有屯兵城中,盧龍城的城衛大多懶散的很。正因為他們的懶散,也就給了老鄭頭機會。

他所攜帶的鉤爪和短棍都非凡物。二者都是混入烏金特質而成,乃是當年金烏衛的特質工具。而這老鄭頭這正是當年叱咤長安城的金烏衛幸存之人。

鉤爪名為“飛天金烏爪 ” ,鉤有三爪, 一旦嵌入土石之中,爪上的倒刺便會彈射而出,牢牢鎖在其中。在接上專用的烏金軟鎖之后,便可輕松使用其翻山過城。

而那短棍更是由精鋼和烏金混合所制,名為“三節透骨錐 ” ,乍一看只是一根尺長短棍,實則暗藏機關。短棍之上設有一暗鈕,一旦激發便會觸動內部機簧,彈射出一節稍短的棍身和一節烏金尖刺。

最開始這透骨錐是用于刺殺所用,一旦靠近敵人,無論是精鐵戰甲還是貼身軟鎧都是會被這烏金錐尖刺個通透。

然而這往日金烏衛的殺人利器在老鄭頭手上,今日實則是輔助他攀爬城墻所用。鐵汁澆筑的墻體表面也唯有靠著這等神兵利刃才能堪堪刺入,作為自己的著力點。

然而費了半個時辰的功夫,老鄭頭來到這周勇告訴自己的地方卻不曾發現半個人影。老鄭頭心罵道,好你個單小子,老子給你的匕首隨隨便便就交給別人,你是真不知道讓我幫忙做件事是有多珍貴。還有那個姓周的臭小子,就這么忽悠我老人家是吧?

尋覓了片刻,老人發現此地確實有人呆過。抽了抽鼻子,他更是發現了一匹狼尸,心中不由生疑,難道是遭遇不測了?

鄭老頭雖是脾氣古怪,卻最是信守承諾,否則也不會半夜三更耗費力氣翻越這盧龍城墻了。

老鄭頭耳朵一動,便覺察到樹林的另一側有動靜,便急忙前去查探。也正是他這一舉動驚動了在樹梢之上的趙安國。

趙安國自以為自己暗中跟隨老鄭頭,卻不知老鄭頭早已覺察到了他的存在,只是嘴角帶笑,裝作一無所知。

待走至樹林中央,趙安國發現自己居然追丟了眼前黑衣人,正待去四周尋找。身后便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而自己的脖子上也有著一道冰涼的觸感。

“小子,你是叫趙安國嗎? ”

趙安國心中大駭,一來是驚訝于老人武藝高超遠超自己,二來則是驚愕于他居然知道自己的名字。

“晚輩正是趙安國,不知前輩又是何人,怎會知曉我的名字。 ”

“你當老夫想來,要不是單小子把我的信物給了你兄弟,我才懶得動。不過受人之托,那便忠人之事,你那三個兄弟現在都在老夫家中安全得很,你便莫要擔心了! ”老人看到趙安國手中長槍,便也猜到三分他的身份,也就把手中利刃從趙安國脖頸處移開。

“趙安國多謝前輩,不過恕晚輩冒昧,這盧龍城堅墻厚,不知前輩是怎么出城的? ”

“老夫自有辦法,臭小子多嘴。 ”

“前輩贖罪,晚輩并非想探聽前輩秘密。只是前方有一騎兵駐地,晚輩先前查探過,他們應該是準備接應什么人。晚輩料想盧龍城恐怕會有大事發生,故此才有一問。 ”

“臭小子倒是不傻,看樣子也是出身軍旅啊,而且經驗不淺。 ”鄭老頭覺得趙安國有點意思,也不急著回返盧龍,索性同他聊了起來。“不過盧龍城現在已經很亂了,老夫即便傳信回去也毫無意義…… ”

趙安國也不敢回身,他自知這些高手大多行事古怪,亦正亦邪。

“那前輩,可否告知晚輩,盧龍城中發生了何事?晚輩還有一結義幼弟在幽州,此事可會關及幽州啊? ”

“不錯,臭小子倒是仗義的很。盧龍城的節度使被殺了,所以城中如今亂作一團。這個事情嘛,十有八九是晉陽范文敘下的手,暫時不會觸及到幽州。 ”鄭老頭嗤笑一聲,“不過幽州本身就亂作一團,你那兄弟恐怕處境不善啊! ”

“前輩似乎對很多事知之甚深,不知前輩為何卻袖手旁觀呢? ”趙安國反問道。

“袖手旁觀?如今皇朝什么狀況你難道不知道?他們李家人自己咎由自取,與我何干? ”

趙安國見他老人對皇室中人似乎頗多怨念,也不敢多說。“都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今這天下這般境地,實是英雄無用武之地!老前輩說的也對,都是皇主咎由自取罷了。也就是可憐我那七弟,一肚子精忠報國之志,還有中興大唐盛世之心,卻不知在那長安過的怎么樣了! ”

“小子,你們兄弟倒是情深義重。不過我勸你若是為你那兄弟著想,還是早點讓他離開長安吧。那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啊,人心險惡,即便當年崇明太子何其天縱之才,不也是被奸人所害…… ”

“前輩,我那七弟性子堅韌倔強。而且說起來,他也算是崇明太子的師弟。他們那一脈的人,上至孔圣,下至崇明太子 ,二百多年來,何曾變過,都是一樣的執拗! ”趙安國嘆息不止。

“你說什么?你結拜義弟是崇明太子的師弟?那他的師父豈不就是孔明先生? ” 鄭老頭聲音都有些哽咽起來。

“對啊,我七弟好像是十多歲時被孔先生收做關門弟子,那時候他還在河東讀書呢。 ”趙安國有些疑惑,“前輩可是認識孔明先生? ”

鄭老頭當然認識孔明先生了,他可是第一代金烏衛,孔淵當年創立金烏衛可沒少上他這兒來取經。

“不,不算認識。當年孔閣老何等賢德,我這般年紀的人,沒有聽說過他,才是真的奇怪吧? ”鄭老頭否認道。

兩人攀談之際,趙安國眼尖,發現前方的那些騎士居然動了起來。

“前輩,快看,他們上馬了,好像是要向盧龍城門方向過去!他們要干什么,這會兒大門禁閉,他們應當進不去啊? ”

然而趙安國未曾發現的是,盧龍城號稱銅墻鐵壁的外城墻,其南門處此刻已是豁然洞開。

但凡世間號稱堅固的城池堡壘,果然往往都是從內部攻破的。

丑時三刻,盧龍南城門開,晉陽三十二騎馬蹄生風,長驅直入。可此時,三千盧龍精銳,又在何方?

退回一個時辰前,吳盧龍拖著傷軀帶著三千自盧龍大營中精挑細選而出的精銳,輕裝疾行,真奔南城。

可他們剛出大營不遠,盧龍大營中就騷亂起來。后院失火,不得不管,吳盧龍只得率軍撤回大營,只不過這次卻并非是何破敵和楊廣和兩個又生事端,而是那范文敘早早布下的后手所致。

孫殿英雖是對盧龍吳家忠心不二,可他的兒子卻是個不成器的酒囊飯袋。這孫文和已至而立之年,卻偏偏問不成武不就,因而即便是孫殿英想徇私情也無法給他在軍中安排一個合適的職位。

反倒是吳友兵心疼老友,才給他安排到了一個看管軍械的清閑職位。可這孫文和又偏偏志大才疏,雖是沒啥能耐卻自大的很。平日里身邊又都是些對他阿諛奉承的狐朋狗友,自己就不禁有些飄飄然了,隱約覺得自己日后必定是盧龍軍中的二號人物。

可是這幾年下來,他眼見著何破敵和楊廣和異軍突起,紛紛做到了一營主官,而自己卻依然在看管著軍械庫。要說之前他也滿足于管著軍械物資,孫文和平日好賭,他爹又管的嚴,他平日里拿不到餉銀,可沒少靠變賣軍械撈錢。

可自從和倭人打了一仗之后,他就有些莫名心慌起來。原本盧龍軍同倭人也都是小打小鬧,最多來犯的倭人也就是幾百個左右,自家軍隊就是缺了一些軍械也不會發現。可這次,足足兩萬多倭人乘坐戰船而來,而且戰斗力也遠勝以往。

自家戰無不勝的盧龍軍也在他們手上吃了大虧,而箭矢不足的問題更是他的直接責任,也間接導致了很多士兵不必要的傷亡。孫文和素知自己倒賣箭矢的事情若是被老節度使查出來,恐怕自己父親就能先剁了自己項上人頭。

為求自保,孫文和不惜把自己的幾個親信都給殺了,以防他們走漏消息。可他卻不知道,自己倒賣箭矢以及各種軍械的諸多證據,盡在范文敘的掌握之中。而當前幾日,有人找到在賭坊里豪擲千金的他時,他也被這些人手中的證據嚇得面無人色。

他不知道的是,范文敘在盧龍暗中布置的隱殺早早就盯上了他這個盧龍軍中為數不多的蛀蟲,甚至就連他所賣的武器很多都是流入了晉陽軍中。

再加上得知自家父親也落入了對方手中,而對方又承諾日后封自己做將軍,孫文和不曾猶豫,便義無反顧地背叛了盧龍。

這家伙在決定背叛盧龍以后,甚至還顯示出了驚人的才華。就連范文敘聽到他的所作所為后,都不禁哈哈大笑,譏笑著說孫文和真小人!

自打背叛了盧龍,他便一門心思做起了范文敘在盧龍的走狗。他更是暗中派人抓走了自家異母兄長孫文禮的家人,逼迫他隨時傳遞城主府的信息。最令人作嘔的是,在決定刺殺吳友兵之前,他還請求范文敘殺了自己的父親孫殿英,喪心病狂至極!

就連孫文禮在被他利用完之后,他卻是告訴孫文禮,他的妻兒老小早已被秘密殺死!刻薄寡恩,狼心狗肺到了極點,甚至就連范文敘手下的隱殺密諜都看不下去了。

而范文敘聽了手下的匯報之后則是哈哈大笑,“本想著用此人做一記后手,卻沒想到他竟是成了這局棋的勝負手!隱龍,你也不必生氣,此人對盧龍危害越大,那便于我晉陽越有利啊! ”

“主上!可這人實在是太無恥了,我做密諜十多年,還從未見過這等卑劣小人! ”一身黑袍,唯獨左肩卻繡有銀色游龍圖案的男子有些氣憤的說道。

“無妨,若看他礙眼,那便用過以后再除了他就是。”范文敘淡然道。

“是,主上!屬下告退! ”

今日早些時候,孫文和特意找借口調走了城主府外的衛隊,將之全部換成了自己網羅的人馬。更是借助了隱殺在盧龍城中的力量,將吳老將軍一門盡數屠戮。隨后他更是悄然退回到軍營之中,以求尋找機會引起軍中嘩變。

先前在軍中意圖刺殺少將軍吳盧龍的人,其實并非隱殺中的人,而是他孫文和的手下。隱殺,即是密諜,也是死士,可是他們卻無法潛伏進盧龍軍營。甚至即便是在這盧龍城中,也僅僅只有三個隱殺的密諜,隱龍、隱虎和隱狼。

隱龍負責收買、拉攏以及傳遞消息,隱虎則是原定刺殺吳友兵的死士,而隱狼則是隱藏最深的人,身份神秘,只有范文敘一人知曉。

先前吳盧龍一桿金槍震住了全營士兵,也避免了嘩變。孫文和卻是對此懊惱的很,不甘心的他在吳盧龍帶著三千兵馬走后,趁著何破敵和楊廣和兩人整肅軍隊,無暇他顧之時,竟是一把火就把軍械庫和糧草給點著了。

因此盧龍大營再次騷亂起來,吳盧龍迫于無奈只得領兵回來救火 。而一見北城火光通天,整個盧龍城都被驚動了,其他幾個城門的士兵也向北城靠攏了過去。

而在全城混亂之時,則正是趙安國在樹上驚醒之時。待他同神秘的鄭老伯攀談之際,一個身穿黑袍,左肩繡有飛虎圖案的壯漢卻是突兀地出現在南城城門口。

一把橫刀在手,南城留守的一隊士兵竟是沒有他一合之敵,十二個人盡數倒在血泊之中。隨后這壯漢便打開了城門機簧,使得盧龍內外城門皆是門戶大開。他這時又在懷中取出一支火流星,向城外樹林中埋伏許久的騎兵發出信號。

此時趙安國才發現,三十二位全副武裝的騎士身后,不知何時,竟然還齊刷刷地佇立起烏壓壓的一片黑衣人影。三十二位騎士,各自手持火把,仿佛指引著身后的戰友,便沖入了盧龍城中。

而在那一片人影之中,當先一人則是抽出手中橫刀。“寅時已到,晉陽軍,隨我沖鋒!以后這盧龍,也是我們的了! ”

“諾! ”

憑趙安國的經驗,這只軍隊軍威齊整,戰斗力絕對不俗。

“轟轟,轟轟。”一望無際的黑衣人影,踩著整齊劃一的步伐,不緊不慢的向著盧龍城沖鋒而去。

鄭老伯拉起趙安國,兩人便避開這只軍隊的鋒芒,躲到了一旁的樹上。“北方十二道,能拿的出這般氣勢的,除了盧龍軍,便只有晉陽軍了! ” 鄭老伯長嘆一聲。“可惜,也不過只是一鎮私軍罷了。 ”

“北方軍隊便都是如此嗎? ”趙安國有些不以為然,他出自西涼鐵騎,一向看不起步兵軍陣。

“不要拿騎兵的標準看待步兵!這般步兵軍陣已是不俗,雖然還不足以扛得住騎兵的沖鋒,不過在我大唐各路軍隊當中,已能排得上前八了。 ” 鄭老伯外眼暼了一下趙安國。

“北方近些年都安穩得很,唯有血與火才能鍛造出真正了不起的軍隊!小子,以后有機會去南方各道見識一下,你就知道了,騎兵并非天下無敵! ”

“老丈,這晉陽軍同盧龍軍打起來,我兄弟他們是不是就出不來了? ”趙安國有些擔憂道。

“確實很難,就看這仗是哪方能贏了!若是盧龍軍勝,你那幾個兄弟多半會平安無事。若是晉陽軍勝,可就不好說了? ” 鄭老伯隨手玩弄起手中的“三節錐 ” 來。

“為何?難道這晉陽軍還會屠城不成? ” 趙安國有些不解。

“非也,晉陽節度使范文敘向來有吞并北方之心。如今北方諸軍中,唯有盧龍和鳳翔堪稱其對手,諸如幽州和武威如今自顧不暇。

鳳翔靠近京畿,范文敘如今舍棄周邊弱小道府不征,直撲盧龍,很明顯便是存了吞并盧龍,再征幽州的心思。你那幾個兄弟難保不會被強征入伍。 ” 鄭老伯捋了捋頜下的山羊胡。

“范文敘竟然有這么大野心? ”趙安國十分驚訝。

“野心? ” 鄭老伯嗤笑道,“自打三十年前開始,這天下諸道、各府鎮將軍最不缺的恐怕就是野心了。”

“前些年還好,有禁軍壓著! ”鄭老伯挺直后背,“可現在禁軍恐怕也壓不住了吧?這皇朝已經亂了! ”

這般憂國憂民的話,趙安國也時常聽自家說起,倒也不意外。“老丈,要不先跟晚輩一起,我先把家眷帶到安全之處,隨后,我想進城看看能否找到我那幾個兄弟。 ”

“也好!走吧……我老頭子正好餓了。 ”

這邊一老一少自顧離去。盧龍軍營中卻越發喧亂起來。

吳盧龍氣的也是毫無辦法,只得下令手下三千軍士抽刀剁了幾個帶頭鬧事之人項上頭顱,方才將整座軍營混亂的士兵鎮住。

而剛剛把士兵集合好,還沒來得及派人去把軍械庫的火撲滅,他就收到了消息,晉陽軍竟然趁夜攻城了。

擎起長槍,吳盧龍忍著臀部的劇痛,翻身上了自己的戰馬,一匹奇駿無比的照夜玉獅子。

“弟兄們,晉陽軍來犯,我盧龍男兒何在?盧龍刀盾,執盾,抽刀! ”

隨著一片鏗鏘之聲,數千刀盾兵整齊劃一地在何破敵的帶領下抽出手中彎刀。

“刀盾營,前往南城阻擋來犯之敵。 ” 吳盧龍下令道。

“諾! ” 何破敵領著手下五千漢子就向南城殺了過去。

“鎮山營,守住西城!非我盧龍軍,格殺勿論。 ”

“槍林營,守住北城門!這是我們最后的屏障!沒我軍令,寸步不可讓!”

“疾風營,隨我從東城門出門,把晉陽的狗雜碎給我全都圍死在盧龍城中! ”

“諾! ”各營主將紛紛領命,也顧不上都是不是有傷在身了,生死存亡關頭,唯有以殺止殺!

“楊廣和! ”

“末將在! ”

“你帶著你的鐵甲營,將咱們盧龍城中走散的士兵都集中起來,如果有人逃跑,格殺勿論!還有,你帶人守住大營,如果何破敵的刀盾營擋不住,你要給他做預備隊! ”

“諾!末將得令! ”

“出發! ”各營士兵在各自主官的帶領之下,依令行事。

而吳盧龍則是撫摸著自己懷中的節度使令牌,心想著。“父親,無論是誰害了你,我都要給你報仇!盧龍是你的心血,我定會繼承你的榮耀,守護住盧龍十萬八千戶百姓! ”

“駕! ”馬蹄生風,跟隨在他身后的是,盧龍軍中為數不多的的三千騎兵。

盧龍驍騎,其疾如風!

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這也是盧龍軍中最恐怖的一只軍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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