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勇心知兩個哥哥,此刻八成已是被抓入了這盧龍城的監牢大獄之中,當下便有些心慌意亂起來,一不留神,他竟是一腳踩空。
“咔嚓,咚、咚、咚、嗙……”
很是尷尬地,周勇便從房檐上摔了下來。
他這一摔不要緊,卻是一下子就驚動了酒肆中那幾個正在吃酒的兵士,就連先前那醉醺醺模樣的士兵,都從酣睡中清醒了過來,精神了許多。
“呦呵,居然是你!方才我就隱約覺得好似有人跟蹤我們幾個,只不過我一連找了幾次,都不曾發現有人的蹤跡。本來還以為自己今日狀態不佳,感知出現了偏差,卻是不曾想到,閣下竟是個易容高手。”那士兵什長雖是臉色有些微紅,卻顯然神志是清醒的很。“老大爺,幸會啊!”
“還是猛子哥厲害,方才你悄然示意我們可能有人跟蹤,我們還不信!” 一個士兵當即恭維著說道。“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那被叫做二愣子的士兵卻沒管那些,他心知單猛天生感知驚人,自己和小六子往日在與他同為軍中斥候的時候,可沒少因為猛子的這一天賦化險為夷。因而他自是知道眼前這看起來干瘦矮小的老頭絕對不簡單。
周勇在歸隱三柳村之前,那也是軍中赫赫有名的斥候,什么時候丟過這么大的臉。畢竟斥候可不比其他士兵,便是僅僅一次犯錯,也許就要把自己的命都給丟掉。
許是多年來不曾再上戰場,周勇暗恨不已,自己怎會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然而此刻卻不是他暗暗后悔的時候,如今城門緊閉,眼前還有著幾個盧龍城的士兵,他已是自身難保。
殺人再逃跑怕是行不通了,而且周勇透過今日經歷,對這盧龍軍上下官兵皆是感官甚好,他也不忍對他們痛下殺手。
佝僂著身軀的他,知道單猛已經看穿了自己的偽裝,眼珠一轉,便已是有了主意。
只見他將脊背挺直,一身肌肉也放松舒展開來,不再用特殊功法繼續收縮著,又伸手抹了抹臉,便恢復了自己的本來模樣。
幾個士兵看的是目瞪口呆,連連用手揉著眼睛。一個士兵還拉過二愣子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疼的二愣子“嗷 ” 的一聲。然后這士兵幽幽地說了一句,“呀,原來真的不是夢,這人咋會變身哩!”
氣的二愣子抬腿就是給他一腳,這家伙卻是就勢摔倒在了地上,不一會兒,就抱著二愣子的大腿打起了呼嚕,而且嘴中還不時地發著異常奇怪的哼唧之聲。
如果不是眾人皆知二愣子素來以腳臭聞名,還以為這家伙是在夢里啃起了豬蹄……
周勇卻是沒管那些,他雖見眾人皆有些微醺之態,但那什長卻是眼睛始終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毫無半點醉意,反倒是雙眼之中滿是警惕之色。
單猛比幾個手下可是高明了不少,自是不敢小覷面前這個矮胖且略顯滑稽的男子。
而在周勇的感知里,此刻對他威脅最大的人,卻不是眼前這十幾個士兵。而是那個隱約透過破布門簾方才能瞧見的,依舊靠在屋里柜臺上微微酣睡的酒肆老板。
雖是似睡非睡,眼睛也似睜似閉,但周勇卻知道,這個看似行將就木的老者,絕對是高手中的高手!
周勇本就對這些單純的漢子無甚惡感,收回目光,雙手抱拳,他向著單猛等人拱了拱手:“各位,實不相瞞,方才幾位議論的,今日在城門口被當作逃兵捉走的那二位,他們倆不是別人,正是俺結拜義兄。俺們兄弟本就只是打算從這盧龍路過,想去幽州尋自家義弟的!。”
周勇見幾個士兵逐漸收起了戒心,就連那老丈身上傳來的淡淡威脅之意也逐漸消散,心中大定。“這年頭兵荒馬亂的,俺們兄弟就把這軍牌和行李都弄丟了。我方才聽聞兩位哥哥無法證明身份,這才被你們當作逃兵抓去,不知幾位可否告知,俺兩位哥哥現在究竟被抓去了何處啊?”
單猛見周勇言語懇切,眼神真摯,加之自己也確實心中有愧,連忙說道:“這位兄弟,這個事情我也有責任,實不相瞞,你的兩位兄長后來被將軍的親衛給帶走了。可具體是帶到了將軍府還是城中大獄,我也有所不知。不過有一點你可以放心,我們將軍宅心仁厚,即便他們真的是從武威軍中逃出來,我們吳將軍也不會對他們重罰的!”
“那便謝過這位兄弟了,不知將軍府在何處,可否帶俺過去尋找家兄?”周勇又問道。
單猛本想著讓二愣子帶周勇過去,可一看他的腿部掛件,心中便是一陣無奈,“這酒,自己是喝不成了!”
他想到這事兒多少也同自己也有些關聯,便出言說道:“也好,那我便帶著這位兄弟去將軍府走一趟,二楞,你一會兒別忘了把他們幾個都帶回去。”
“好,猛子哥!一會兒就把這幾個小癟犢子帶回營中,你便放心給這位兄弟帶路吧,再過一會兒,估摸著將軍就要歇息了。”
這邊二楞幾人接著回酒肆喝酒,單猛卻是帶著周勇向東城方向走去。酒肆的鄭老頭卻是一直注視著周勇,一雙平日里渾濁無神的雙眼,這會兒竟好似天上的星星般璀璨,直到周勇二人齊齊轉過了街角,他方才收回目光。
這邊周勇卻是一直都如芒在背,他能夠感受到老人目光始終在注視著自己,也明白其中的淡淡威脅之意。
然而一旁的單勇卻是對此毫無察覺,還不時地跟周勇說著話。“這位兄弟,聽口音,你好像不是武威那邊的呀?”
過了許久,周勇方才覺得那股讓他倍感壓力的目光方才散盡。“哦,哦,我不是武威人。那個,兄弟,剛剛酒肆那位老爺子好像挺不一般啊!”周勇試探著的問道。
“啊,你是說老鄭頭啊!他啊,確實是挺不一般的。”單猛頓了頓,“老鄭頭,是我們盧龍軍的老兵了,好像得有二十多年了吧,具體的俺也不了解。反正他們那般年紀的老兵,絕對是個頂個的經驗豐富,能一直活下來的,一共也沒幾個嘍!”
“是啊,我大唐兵甲舉世無雙,他們那批老兵比我們更要了不起的很呢!”周勇也不無感慨之意,可他也接觸過許多上了年紀的老兵,可卻沒有一個人有那老鄭頭帶給自己的壓力大。
……
兩人邊走邊聊,這邊單猛突然停住了腳步:“兄弟,這便是我盧龍城主府了,也是我們盧龍節度使大將軍吳老將軍的府邸。”
“多謝兄弟為我帶路!”周勇雙手抱拳,再次表示感謝。
“客氣客氣,還是我帶著你進去吧,你畢竟是生面孔。我曾給老將軍做過親衛,府上的人大多認識我,我帶你進入,也能少些麻煩!”
周勇心知人家也未必對自己就有多放心,嘴上卻是連連道謝,隨著這單猛就進了這城主府。
可令周勇奇怪的是,堂堂節度使的府邸,居然這么晚了都還大門敞開,而且連個門房都沒有。
單猛倒是并未多想,這座府邸他也曾居住過多年,便直接踏過大門走了進去。
說起這吳友兵,他在這盧龍郡城和盧龍軍中,威望都是奇高無比。
吳友兵出身卑賤,所以十分體諒盧龍道府中底層百姓的生活艱難,因此他對貧賤的百姓更是多有善待,每隔兩年,還會下令免征盧龍道內的各種徭役一次。
而盧龍軍的士兵,他雖平日里對他們訓練近乎嚴苛,卻不從虧欠、克扣任何一個兵士的餉銀,甚至對于每一個將士的家人,他都特別尊重。用他自己的話來說,“俺吳友兵雖然不懂什么兵法,卻是深知平時刻苦訓練,打仗的時候才能少死人。你們每個人都有父母妻兒,我對你們嚴格,也是為你們的家眷負責。”
而對那些戰死將士的遺孀家眷,每年盧龍道也會劃撥大量的銀錢用以撫恤照顧。而那些流落在盧龍的孤兒、乞丐,他也會鼓勵他們進入軍隊,還親自教授孤兒們讀書學武,因而吳友兵威望奇高,頗受盧龍道內百姓的擁護。
每當盧龍軍同倭人打仗的時候,盧龍各地的百姓們還會自發的組織起來,拿出自家的吃食來慰勞士兵。
甚至就連禮親王李崇德都是極度的看好這位盧龍節度使。唯獨可惜的一點就是,吳友兵身上隴右勛貴隨國公一系的烙印太重,所以李崇德對他也有著頗多,雖是有心提拔重用,可最后還是一直將他留在了盧龍。
然而當單猛推開那半掩著的城主府大門,饒是他這般在尸山血海中都面不改色的鐵血漢子,都禁不住有些驚懼莫名。
往日里,無數住在城主府中,被當作未來精銳士兵培養的小乞兒,竟然被人全部殺害在這院落之中。
那股濃重的血腥氣,竟然熏的單猛一時間眼睛都無法完全睜開。
畢竟是身經百戰的盧龍兵士,單猛強自鎮定了下來,可他的身軀卻是不由自主的一直搖晃著,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他這才強自讓自己勉強站穩。
而在他身后不遠的周勇,在他剛推開門的時候,便聞到了那股淡淡的血腥氣,眼見單猛神情恍惚,他連忙快步上前,攙扶住他那依然還在微微顫抖的身軀。
“兄弟,穩住!這是怎么回事?清醒一些啊,你振作一點!”先是勸了勸,周勇見這單猛仍是雙眼無神。
“啪,啪,啪!”接連抽了單猛三個大嘴巴,單猛才漸漸回過神來。
單猛看了看眼前這一地的尸首,其中還有不少都是他十分熟識的。就在幾天前,有幾個孩子還曾在這府中向他請教武功,可此時,那幾個才十多歲的半大少年竟是已經同自己陰陽相隔了。
似是想到了什么,單猛也不顧腳下遍布著尸首,踉踉蹌蹌地就向后院跑去。
一邊跑,他一邊還大聲喊著:“將軍,老將軍!”
周勇本來還欲仔細檢查一下這些少年的尸首,一聽單猛大喊大叫起來,心中暗道糟糕。
這一地尸體,皆是一刀致命,可見兇手狠辣至極,雖然周勇來不及仔細觀察,但他敏銳的覺察到此事怕是非同小可!
而自己和兩位哥哥,作為城主府中為數不多的外人,這場兇殺,幾人注定會成為最先被懷疑的對象!
這時,周勇又聽到后院傳來單猛悲凄的聲音。
“小安!”
“宋強!”
“將軍!將軍!將軍您怎么樣了?將軍您醒醒啊!”
周勇剛欲沖入后院,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他現在滿肚子疑惑,這盧龍城怎么了?自家兩位哥哥又到底下落何處?他們是生是死?
而正在這時候,城主府門外又傳來大批軍隊喧嘩吵鬧的聲音。
“快點,再快點,兇手應該還沒走遠。一定要抓住兇手,給吳將軍報仇!”
周勇心知無論如何,這一次自己絕對是吃不了兜著走了!大丈夫敢作敢當,可現在卻是不管事情真相如何,自己這會兒必須得走,否則自己就是替罪羔羊!
何況,若如單猛所說,以吳老將軍的威望,一旦自己被牽連其中,自己難保不被暴怒的士兵怎么對待,恐怕死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死的。
想到此處,周勇連忙跑到后院,他得帶著這單猛一同離開城主府。如今,他是唯一能證明自己清白的人!
至于兩位兄長,暫時已是自身難保,也就只能暗自祈禱他們此刻平安無事了。
自己兄弟幾人顯然是都被卷入一場陰謀亂局之中了!
周勇跑至后院,看到的是比之前院更慘烈的一番景象。入眼便是一片血色,而橫七豎八的近百具尸體則是散亂的分布在各個角落。
人間慘劇,不外如此!
周勇仔細看了看,并未在尸體中發現自家兄長,也是稍稍有些安心。
而待他再看向那單猛,只見他跪倒在地,懷中則是抱著一須發皆白的老者!
那老者周身已是一片血污,脖頸之處更是插著一根箭羽,眼見是死透了。而那單猛卻是一邊在搖晃著老者的尸體,一邊則是嘶喊著老將軍的名字。
周勇這時也顧不得其他,連忙伸手去拉單猛:“單兄弟,為今之計,我們得先走啊,留有用之身才能查明真相,給老將軍報仇,否則一會兒有人進來,你我二人如何解釋的清這些事情?”
單猛雖是悲痛欲絕,經周勇這一提醒,倒也冷靜下來,便連忙將老人尸身放下,站起身來。
隨后他用袖子又擦了擦眼淚、鼻涕,整理好衣袍后,則是恭敬地跪在地上,“咣咣咣”便對著那尸體扣了三個響頭。
而后再度起身的單猛看著周勇,那眼神中卻是帶著些許不善:“希望這件事跟你那兩位兄弟沒有關系,否則,日后別怪我不客氣!”
說罷,單猛反手拉住周勇,就向老將軍的書房走去:“老將軍書房中有一密道,跟我走先!”
周勇倒也不計較這些,現在時間緊迫,他剛剛也來不及仔細觀察,但就他的直覺來看,殺人者絕非自家兄弟!
雖說這滿院這百十口子似乎大多皆是死于刀傷,但他就是覺得那些傷口很怪異,雖然目前他還無法證明,但他相信清者自清,自己一定可以為自家兄弟洗清嫌疑!
現在對于周勇來說,一來他不知兩位兄長下落何處,十分擔憂他們的生死安全 ;二來堂堂一道節度使的府邸發生了如此慘劇,竟是直到他和單猛到了,才被人發覺,也是十分奇怪的很!就好像有人在等著他們來一樣!
在眾兄弟中,周勇雖不及老七、老八那般機智聰敏,可他也并非愚蠢之輩,因而敏銳的發覺這絕對是一場大陰謀!
本來他以為這場陰謀應該是針對自己兄弟的,可他轉念一想,自家兄弟很可能只是被卷進了一場關乎盧龍軍的權利爭奪之中。
盧龍軍同倭人一戰本就是慘勝,之后又派兵北上幽州,久不能得勝而歸,又恰逢吳友兵自己深受重傷。
以上種種都代表著,此時是他吳右兵對盧龍的掌握最弱之時!
將弱兵強,便難保軍中其他實權將領不生出異心,而他的兒子吳盧龍又年紀尚淺,對諸軍掌控力也稍顯不足。
周勇心想:“假如自己是這盧龍軍中之人,又生出異樣心思,此時絕對是一個爭權奪利的最好時機。 ”
只不過他畢竟是一個外人,又不了解盧龍軍的具體情況,否則自己根本不需要先從這城主府逃跑。
而此時,即便是跟在這單勇之后逃跑,周勇也沒有停止思索,他也曾久在軍中,雖知軍中往往派系林立,明爭暗斗,屢見不鮮。
可這吳友兵愛兵如子、體恤民情,在盧龍道威望甚高,同時也也頗受麾下將士擁護,又從不曾苛責軍中將士,究竟是何人會對他下毒手呢?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之際,單猛卻是在書房的角落處打開了了一道暗門。單猛雖然也有些懷疑周勇的兄弟,可也也知道周勇顯然對此毫不知情,因此雖對他言語不善,卻也還算客氣:“這道暗門,知道的人除了少將軍之外,唯有老將軍和他的貼身親衛!”
“方才我檢查過了,前院死了三十六人,皆是少年人,想必死時應該在前院練功。身上的致命傷皆是刀傷,但奇怪的是他們居然毫無反抗的痕跡,而且負責教導他們武藝的將軍親衛也失蹤了。”單猛接著道。
周勇沒想到這個看似莽撞粗魯的漢子,短短片刻居然發現了如此多的細節。見狀,他也說了說自己的大小:“我剛才一直停留在前院,也覺得那些傷口都很怪異。本來我是想到了二哥的左手刀,可剛剛聽你的話,我才反應過來,他們更像是在被擊暈之后,被人補刀殺死的。”
單猛聞言點了點頭,“確實很可能是被人先擊暈而后補刀而死,這也是他們沒有反抗的原因。”單猛握緊了拳頭,“將軍府除了四個老仆人之外,每日都有兩隊親衛輪流值守,可剛剛我卻只發現了二十六具尸體。”
周勇聞言眉頭一皺,“節度使親衛,大多十二人一隊,所以可是有人失蹤,又或者出了叛徒!”
單猛和周勇一邊下了密道,一邊應道:“親衛隊這邊是誰當值我還沒來得及查看,但家中老仆我卻只發現了三個人的尸首,他們都死在老將軍身旁,身上也插滿了箭羽!若是有人背叛,恐怕還真可能是將軍的親衛出了問題!”
“單兄弟,我雖然不能證明兩位哥哥同此事無關,但我兄弟皆同吳將軍無冤無仇,我相信他們絕對不會做出這等兇殘惡行!”
周勇沉吟片刻,接著說道:“事到如今,也不瞞你說,我兄弟幾個都是當年落雁山之戰后,流離在外的士兵。我們幾人實在是看不慣軍中爾虞我詐的斗爭,方才灰心喪氣,退隱江湖。盧龍節度使愛兵如子,我兄弟幾人也早有耳聞,一向頗為敬重!”
單猛暗暗嘆息:“周兄弟,老將軍待我恩重如山,在事情真相未曾水落石出之前,我真的無法不懷疑他們!”
“我二哥、三哥出自武威軍,也是同你一樣,自幼孤苦,是被武威老節度使一手帶大,幾人情同父子。當年落雁山之戰,老將軍深陷重圍,他二人帶著先鋒營幾進幾出,身披數十創方才把老將軍從亂軍中帶出!你說,他們這樣的人怎么會對同樣愛兵如子的吳將軍下如此毒手啊!”
“周兄弟,便是我相信他們的清白又如何,如今將軍被人刺殺,我位卑言輕,尚且自身難保,又如何證明他們的清白!”單猛無奈的說道。
“”只求單兄弟,相信我兄弟,也要相信我,我一定幫你把此事查個清清楚楚!只是素聞吳將軍在盧龍威望甚高,你可知他曾同何人結怨?”
單猛搖了搖頭:“將軍他從不曾同人結怨,他一生戎馬,從未占過屬下人一絲軍功,受人愛戴還來不及,又怎會與人結怨呢!”
“如果不曾同人結怨,那事情就復雜多了!”周勇突然想起七弟柳阡夜曾說過的一句話。“天下熙熙攘攘,不過名來利往!”
猛地拉住單猛:“單兄弟,我問你,如果吳老將軍死了,如今在這盧龍道,何人得利最大?何人能主掌這盧龍道,繼承這節度使之位,就有最大的嫌疑!”
單猛聞言也是身軀一震,連忙停下了腳步:“如今軍中威望最高的有四個人,其中最明正言順的就是少將軍了,可他斷無弒父的理由啊!還有就是軍中的副將孫殿英將軍,可孫將軍同吳老將軍是結拜兄弟,二人情同手足,相交已有數十年,也不可能有加害之心!而且此時他人尚在幽州同蠻子們征戰!”
撓了撓頭發,單猛越發煩躁:“還有就是如今刀盾兵的領軍校尉何破敵了,他也是老將軍一手提拔起來的,而且有與少將軍相交甚好,素來不喜爭權奪利。而且老將軍屢次要升他為將,他都給推辭了,要說他會害將軍,我是絕對不信的。”
周勇一邊在聽,一邊也在仔細分析,雖說事無絕對,可若如單猛所說,這幾人確實嫌疑都很低。“那最后一個人呢,又是什么情況?
”想到此人,單猛臉色明顯有些發白:“周兄弟,如果將軍府一事,真的是此人所為,那此人心機之深沉,布局之巧妙,可就堪稱可怕了!”
單猛伸手從密道旁的石壁上取下一只火把,一邊說著話,一邊還示意周勇跟緊自己:“此人名叫楊廣和,他不是我們盧龍本地人,而是隴右楊家的人。他是八年前來到我盧龍的,聽說好像是長安武院之中的天之驕子,現在是我們盧龍軍的行軍司馬。”
“老將軍這些年在盧龍的許多軍事部署,此人都出力不小。而且他文武雙全,作戰勇猛,軍中很多人都十分推崇他!但說實話,我總覺得這個人給我的感覺像一條毒蛇,陰柔的很,我并不是很喜歡他!”
周勇皺了皺眉:“單兄弟,聽聞吳老將軍當年可是隨國公的親兵,他做了盧龍節度使,隴右楊家可還出力不少呢,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確實,老將軍年輕時候曾跟隨過隨國公一段時間,不過具體的情況,我就不清楚了。我們一會兒去找少將軍,這會兒他恐怕也該知道消息了,別人我現在都是信不過的!”單猛眉頭一直緊鎖著。
然而周勇的神情突然嚴肅起來,猛地捂住了單猛的嘴,示意他不要說話。
單猛本來還以為周勇突然要對他下黑手……見周勇舉動反常,也是半信半疑地停下腳步!這時,他們卻是聽到前方隱約有聲音傳來,這密道只有少數在這城主府的老人才清楚,于是單猛立刻就想到了那個失蹤的老仆人。
二人快步向前走去,而隨著他們的走近,果不其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了一個老邁滄桑的聲音。
“你們快走吧,順著這條路一直向前走,出口是在城主府后身的一處院落。那里無人居住,平日里也沒什么人路過,找到機會,能出城的話,你們就趕緊逃命去吧!”
“老丈,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焦急地喊道。
“我只是聽從將軍囑托,不牽連無辜,這才把你們帶到這來。自古主辱臣死,我要回去同將軍死在一起!”
聽到這個聲音,周勇立時激動起來,這正是自己尋找了半日有余的二哥啊!
而身旁的單猛也聽出來了,那老者的聲音正是四位老仆人中的失蹤的那一位。原本他就不曾發現周老伯的尸體,可此刻聽到他還活著,單猛還是內心高興的很。
兩人一激動,不免發出了些許聲響。而前方的鄭從龍耳尖,聽到聲響,立馬高聲喝問道:“什么人!”
連忙便同鄭從虎一起,將周老伯護衛在兩人之間。
“二哥、三哥,我是老四啊!”
“周伯,是我,我是小猛子!”
周勇和單猛二人,一邊說著,一邊連忙向前跑去。
借著火把的微弱亮光,果不其然,他們便看見,前方兩個彪形大漢,正將一枯瘦老者護在正中!
周勇看到那兩個身高八尺多的紅臉漢子,不是那鄭家兄弟又是何人。
“四弟,你怎會在此處?”鄭從龍問道!
鄭從龍也是一眼就認出了那火光照耀下的矮個兒男子,正是自家老四周勇!
“還有,你又怎么和這個害我二人的罪魁禍首呆在一起,結伴而行?”鄭從虎看到單猛也是氣不打一處來。
單猛雖然不曾消除對鄭家兄弟的戒心,可他方才聽到周伯的話,也是知道此事恐怕真相大有蹊蹺,老將軍甚至似乎對此早就有了安排!
看向那將軍仆人周老伯,他更是滿肚子疑惑:“周伯,將軍怎會突然遇刺,城主府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邊周姓老仆見到單猛之后也是一陣驚訝:“小猛子,你怎么也到將軍府了?快逃命去吧,咱們盧龍要變天了!”
周勇見眾人皆是神情激動,連忙伸手拉住眾人。
“二哥、三哥!大哥派我進城尋找你們的下落,我無意中就遇到了這位兄弟。你們之間可能有些誤會,這位兄弟當時也是無意之舉。”
周勇看到兩位哥哥,身上毫發無損,心里一塊大石頭也是落了地:“而且他對害你們先前被當作逃兵抓走之事,也一直挺心懷愧疚的!之前也是他特意帶著我,我才能來到這城主府尋找你們!”
“只是我二人剛到這城主府,入眼之處已然成了一片修羅場,府中竟是死了上百口人。剛剛又有大批軍隊聚集過來,我倆擔心被人誤會是我二人謀害了將軍,單猛兄弟就帶著我躲進了這密道之中,竟然沒想到反而在這里遇到了你們!”
鄭家兄弟倒也心胸寬廣的很,而且他們也不曾想到,本就是城門口的那么一件小事,到了現在,居然會生出這么多的事端!
“四弟,也是難為你了。這位兄弟,還多謝你能不計前嫌,幫助我家老四。”鄭從龍聞言點了點頭,抱拳施禮,也算是向單猛示好吧。
“兩位兄弟客氣了,當時我也是一時情急,才口不擇言,卻沒想到險些害了兩位,抱歉…… ”單猛同樣是個爽利漢子,見鄭家兄弟不再同自己斤斤計較,自然也是躬身回禮。
周勇眼神看向二人之間的老伯,只見這老伯這會兒竟是毫不驚慌,鎮定自若的很,也是心中奇怪,將軍府里的老奴不簡單啊!
“這位老伯,可否告知在下,這城主府中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啊!”
老人將身體倚靠在石壁邊上,連連擺手:“這事兒還用說嗎,想必你們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了吧!”
“周伯你就快說吧,到底是何人向咱們老將軍下此毒手!”單猛急切的說道。若是知道了兇手,他一定要將這人千刀萬剮!
周伯搖了搖頭:“我也不知兇手是什么人,但聽口音,絕對不是我們盧龍人!不過老將軍似乎認識其中的首領!”
“將軍當時似乎自知已經無法逃跑,也就將生死置之度外,不打算反抗了,甚至還向那人為前院的孩子求情來著!”
周老伯努力回憶道:“當時將軍好像說了一句,果然同他合作,便是與虎謀皮!也罷,成王敗寇而已,我這一輩子殺的人也不算少了,其中也不乏一些不當殺之人!我唯獨請求你饒過這府中數十位少年,還有就是以后你若接掌盧龍權柄,一定要記得善待盧龍百姓!”
“那人似乎本來也已準備松口答應,可不想孫文禮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背叛將軍也就罷了,他見那首領心軟,竟說了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既已作惡,又何必心軟?”
老人想到此處竟是涕淚橫流:“那些孩子平日里可都是跟他學武藝的,朝夕相處近兩年,也不知他怎么下得去手!”
單猛本來一直就疑惑的很,為何幾十個少年竟然絲毫不曾反抗,就被盡數屠殺在前院。
他也曾懷疑過孫文禮,這個曾經一手將自己帶大,教授自己習文學武,一個如兄如父般的男人。
畢竟身為將軍最早的一批親衛,自己居然不曾在院落中發現他的尸體,這本身就極為反常!
“周伯,你可知孫文禮這惡賊如今在何處!我一定要問問他,為何背叛將軍!”
“孩子,莫要激動,孫文禮方才已被鄭家兄弟殺了,否則我們幾人又怎會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密道之中。當年這密道便是他親自負責修建的!”
“將軍似乎早就知道今日會有事情發生,早早就囑托我將這兩位鄭家小友放了,還讓我拜托他們保護府中親隨從這暗道逃生。只不過咱們將軍府又何嘗有過貪生怕死之徒,我也想著莫要牽連無辜,將兩位小友從密道中帶出府中,便回去同將軍死在一處……”
單猛想到了那些倒在老將軍身邊的數具尸體,那些老家人生前必定都在盡全力保護將軍,這才皆是胸前身中數十箭而死的原因,更是忍不住唏噓不已。
然而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周勇聽罷老人的言語,立時厲聲質問道:“老丈,您怎么這么糊涂啊!你們若都死了,豈不是正如那些賊人所愿,真相永遠不會為人所知!而盧龍道若是落入了奸人之手,就連你們少將軍恐怕都會有性命之憂!”
“單兄弟,照你所說,那孫文禮跟隨吳老將軍多年。無論他是早早就被人安插在老將軍身邊,還是被人暗中收買,這人顯然所圖甚大!”周勇又看向呆站在一旁的單猛,他還有些無法接受昔日老師,竟然背叛了將軍的事實!
“先前你跟我說,盧龍軍中有四人威望都很高,尤其那楊廣和更是出身隴右,你現在想想,有沒有可能就是他收買了孫文禮!”
單猛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此刻的他腦袋亂的跟個漿糊一樣。
他知道,其實自己今日無意中害的鄭家兄弟被抓入這城主府中,雖是將局勢搞的更加錯綜復雜,卻也無形中擾亂了幕后黑手的精心布局。
對方顯然是有能力控制盧龍軍中部分人馬的,至于對方的目的,也定是要控制整個盧龍道盧龍軍的。
可楊廣和這個人,雖說行事陰狠毒辣,卻也一向只針對倭人。而且他本就又出身隴右楊家,按理說,恐怕只需隋國公一句話,自家將軍應該就會心甘情愿交出兵權。
為了兵權,便害了將軍和那么多孩子,怎么也不像是楊廣和會做出來的事!
單猛抓耳撓腮:“周兄弟,我現在也亂的很。本來我倒是懷疑楊廣和,可現在細細想來,他若真想要掌管盧龍一道大權,按理說絕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而且他從又不曾同孫文禮有過任何交集,根本沒有可能是收買孫文禮之人!”
鄭從龍稍顯穩重一些:“你們先不要急,老丈先前曾說,那同老將軍說話之人,并不似盧龍口音,我倒覺得你們不必懷疑是盧龍軍中之人想要奪權自立!”
鄭從虎則是也插了一嘴:“而且那個孫文禮也很奇怪,他似乎并不曾將這密道的事情告訴別人。而且他雖是死在我的刀下,可很怪異的是,我直覺這人應當功夫不弱,可他好像卻是在一心求死!”
周勇沉吟許久:“那這便更復雜了,先前單兄弟曾說,在他印象中,老將軍不曾有什么仇家。周老伯,您跟隨老將軍多年,可知吳將軍生前可曾同什么人結仇,又或者,他最近可曾同什么特殊的人接觸過!”
那周姓家人這會兒也不再一心求死,他反而極度擔心起自家小主人的安危來,聽到周勇發問,也連忙仔細回憶起來。
“仇家應當是沒有的,不過前幾日老將軍曾調派過一些士兵,似乎是同什么人約定要去哪兒打仗。這都是軍中之事,我平日里只是照顧老爺飲食起居,對此確實知之不深。”
周勇聯想到自己方才在盧龍軍營里曾聽說過的話,一拍大腿:“單兄弟,我想我知道對老將軍下手的人是何身份,是什么背景了!”
單猛一把拉住周勇的胳膊:“周大哥,那你快說啊!就別賣關子了。”
“等一下!單兄弟,我問你,吳老將軍近來是否曾調動兵馬北上幽州”
單猛點點頭。
“盧龍緊挨晉陽,這次老將軍是跟晉陽節度使聯合出兵吧?”
單猛似小雞啄米一般,又是頻頻點頭。
“據我所知,前不久盧龍軍曾同倭人有過一場大戰,盧龍軍損失不小吧!”
“是啊,不然也不至于在城門口征兵了!”
“那假如你是晉陽節度使,是否會在這盧龍軍力空虛之時,趁虛而入呢?”周勇所說,可謂誅心之論!
單猛點了點頭,隨后抬起頭,一雙大眼瞪的老大!
“而且先前,府中前院的少年,可都是被人補刀所殺,本來我還覺得應是有人想要嫁禍給我家二哥、三哥。”周勇分析起來。
“可現在想來,恐怕那孫文禮知將軍難逃一死,他本是想要暗中保下那群少年的命,所以才只是將他們擊暈。應該是那幕后之人發現了一些端倪,這才令人又在每個少年身上都補了一刀。”
老家人這會兒也想到了一些事情,連忙說道:“難怪我覺得這幾日,孫文禮都有些心不在焉。如果背后策劃這一切陰謀的人是晉陽節度使,我恐知道為何孫文禮近來為何如此反常了!”
單猛見周老伯如此說,不由反問道:“難道咱們軍中傳言是真的?文禮大哥當真是孫殿英節度副使的兒子?”單猛終究對孫文禮這個亦師亦兄之人,情感復雜的很。
周伯點了點頭:“那我倒不知道,不過孫將軍和阿文確實關系十分親近。想必是孫將軍率軍北上幽州之后就中計了,落到了晉陽軍的手中,而他們就以此要挾孫文禮,讓他在盧龍城中為他們通風報信。”
周勇疑惑道:“假如他們真的是父子,可是那晉陽節度使,又是怎么知道孫文禮和孫殿英之間的關系呢?這種隱秘似乎只有一些親近的家人才清楚吧? ”
“四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難道你不懂?孫殿英的手下人之中可未必個個都是不貪財惜命的好漢子。”
鄭從龍在武威軍中多年,又深受老節度使看重。武威老節度使尸骨未寒之時,他的三個兒子便一心顧著爭權奪利。
他自是深諳有些人的處事原則,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是可以出賣的!
“那當下我們應該怎么做?”單猛突然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了。
“我七弟曾說過,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既然我們已經能夠確定,設計殺害老將軍的幕后主謀應該是晉陽節度使。那么單兄弟,假如你是晉陽節度使,你打算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啊?是要派兵攻打盧龍城吧應該……”單猛撓了撓腦袋。
“素來聽聞晉陽節度使號稱“詭狐 ”,他是絕對不會直接派兵攻打的。我相信他絕對不是臨時起意圖謀這盧龍道,那么他就必定深知盧龍軍中幾位實權將領的關系。”周勇盤算道。
“單兄弟,你先前是不是說過,楊廣和在軍中并不討喜,而何破敵卻同少將軍相交甚好。那我問你,何破敵同楊廣和之間關系如何?”
“何校尉為人慷慨豪邁,愛兵如子,逢戰都身先士卒,但楊司馬卻總說他身為一營主將,太過魯莽。兩人職責不同,以往倒是沒有太大的矛盾,但是這兩人關系始終一般!”
“但軍中最近謠傳楊司馬想要做盧龍下一任節度使,在這個傳聞愈演愈烈之后,兩人關系便開始勢同水火。因為軍中之人都知道,何校尉素來和少將軍情同手足,如何容得下別人覬覦以后必定是少將軍囊中之物的節度使大位!”
鄭從龍嘴角咧出一絲冷笑:“十分拙劣的離間計,不過很有效!”
鄭從虎也想到,其實當年武威軍之所以分崩離析,不也是因為這十分簡單的離間計嗎?
三個親兄弟手足相殘,武威老節度使含恨而終,整個武威最后都落入了石司慶那個奸賊手中!
“如今當務之急,我們需要快些聯系上你家少將軍!”
周勇看向單猛,緊緊地攥住他的手:“單兄弟,這是你盧龍軍中之事,我兄弟三個終究是外人!所以只有你能夠讓吳小將軍信服,你一定要陳情厲害,不要讓他莽撞行事。否則吳老將軍經營數十年的盧龍恐怕就要毀于一旦了!!”
單猛重重地點了點頭:“俺知道了!”
轉身將周老伯拉到身前:“周伯,我現在去大營中尋少將軍稟報此事。您老對這盧龍城熟悉的多,就先把三位兄弟帶到我家。待我稟明情況,還要將三位兄弟引薦給少將軍認識!您老可千萬不要再想要去尋短見了!”
周伯長嘆一口氣:“我這把老骨頭既然還有點用,自然是要替老爺做點事情。我得親眼看到少將軍接掌這盧龍道,你就放心吧!”
單猛抱拳行禮:“兩位鄭兄,周兄,單猛先前無禮了,諸位都是真豪杰,猛先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三兄弟紛紛回禮:“單兄弟,客氣了,都是爽利漢子。待此間事了,記得請俺兄弟多喝上兩斤好酒就是了!”
單猛重重點頭:“事不宜遲,遲則生變,猛這便先去了。三位兄弟隨著周伯去我家暫避,還望三位能保護好他老人家的安全。”
“那是自然!單兄弟保重,有需要的話盡管說一聲。”鄭從龍應道,“對了,單兄弟,我兄弟幾人還有家小在城外樹林之中。不知能否尋人替我們去報個平安!”
“周兄知道的,離此不遠,那個老鄭頭酒肆 。”從小腿處的靴囊上拔出一柄匕首,“將這個交給老鄭頭,他自有辦法!”
周勇暗自嘟囔:“我就知道那個老人家不是一般人!”
于是幾人分頭而去。
三兄弟護著周老伯從密道中鉆出后,便悄然向著鄭老頭酒肆走去。
而單猛則是孤身一人,飛奔向盧龍軍大營。
此刻天色已是不早,原本家家戶戶都已閉門準備休息。可城主府之中的驚天血案一出,可不單單驚動了東城和南城這邊的巡城兵馬,更是驚動了周邊居民。
驚聞老節度使遇害,一時間,將軍府外的朝陽街道上竟是圍滿了人群。
只見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紛紛,而且手中皆是拿著火把或者油燈,竟把這黑漆漆的夜晚,照耀得亮如白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