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疏甲驚略:寥沙夜殃(五)
- 弘邑錄
- 楊少惟
- 3671字
- 2022-05-02 22:36:37
老者言道:“沒錯,洪武十四年,沐英奉命平定云南,大勝故元梁王屬部,攻破昆明,并從梁王手里取得一張藏寶圖。”
“沐英凱旋歸京將藏寶圖呈獻太祖,然卻太祖自以江山已固,無需寶藏,故而交與太子。此后太子薨,傳于太孫允炆,其登極后幾次密令近侍往云南尋寶,并無所獲,建文四年,退位至滇,”
李顧急問道:“你既言《岐山略》藏于哀牢山?”
老者聞言并未應聲,只是默默向木屋走來。李顧正欲追去,突然間,他雙腳一軟,猛然俯身跪入地下,惟以手掌撐地,額頭直冒冷汗。
“糟糕!空氣有毒,我身體里的血液將要停止流動!”李顧用右手強撐,左手艱難地摸至胸口處,鉚足全勁取出五號藥物,緩慢放入嘴里。
藥效很快,轉瞬間,李顧起身,奮力而往。老者聽到身后聲響,急忙回首,驚訝道:“你竟然無事!”
“是否覺得很意外!”李顧伸手抓住老者手臂,忽聞左首有人從樹下掉落,轉頭望去,發現此人竟是秦慕蘭。他立即松開老者,朝其奔去。
秦慕蘭此時躺在地上,已然昏迷不醒。李顧將五號藥物碾碎灌入她的口中,隨之抬首望向老者。其人已然逃離此地,李顧卻并未前追。
不多時,秦慕蘭醒來,見到身旁的李顧,疑惑道:“我怎么了?”
李顧言道:“你身中劇毒。”秦慕蘭聞之不語。須臾,他又道:“你為何走出木屋?”
秦慕蘭徐徐站起,“剛才木屋忽然變得無比昏暗,我隱約聽到屋外有沙沙的風聲,急忙跑出來,此后發生何事,全然不知。”
李顧環視四周,方才發覺樹林已無陽光照射,空氣中彌漫著嗅味,“老者言至后來含糊其辭,并未徹底述說《岐山略》的去向。既系有所準備,不想過多透露。”
“此人沒有說出《岐山略》藏于何處?”秦慕蘭慌忙問道。
“他只是說出一個地方,此地范圍太大,不知如何找尋。而且亦未言明《岐山略》如今是否還藏于此地。”李顧答道。
“換言之,他倒是說出一個線索。”秦慕蘭安慰道。
“你說得沒錯,其實他還在話語中無意間透露,昨日被害之人身上有重要的東西。”李顧言道。
“如此而言,我們惟有去一趟殮房。”秦慕蘭走回木屋查探一番,并無任何發現,遂與李顧離開。
長沙城內有幾間殮房,位于北城郊野,西城河灣口以及東城陵原。
命案受害者都會停尸殮房,官府派遣仵作前往此處查驗。或是客死異鄉者,暫時安放殮房,以待家人運回故鄉安葬。亦有家境窮困者,無力土埋,只能寄放殮房。
李顧與秦慕蘭這天下午潛入府衙,密查得知那兩名死者置于東城陵原。此地墳塋眾多,百姓平日很少到來這里。
夜幕降臨,二人悄然出發,行達殮房時天空漆黑一片。大門前面的草叢茂密,李顧伏身其中,不時觀察四周。
半刻時,殮房門口忽然出現三個人影,他們打開門鎖,慌忙進入殮房。李顧起身輕步行去,并在門口側面躲藏,雙目朝屋內看去,只見這三人點燃蠟燭徑直走進深處的房間。
秦慕蘭爬上屋頂,弓腰緩行,豎耳掠聞,跟隨三人的腳步,很快來到一間內室瓦頂。
屋內陳尸十幾具,仰身躺于舊炕之上。仵作行至里墻角落,伸手翻開麻布,兩具尸體赫然映入眼簾。
余二人走到仵作身后,其一人言道:“你確定是死者嗎?觀其臉面,似乎剛死不久。”
仵作手持蠟燭靠近尸體查看一番,“沒錯,確系昨日被害之人,卻也頗為怪異,尸身狀態竟與昨日一樣。”
說話間,殮房外面大風忽然襲來,致使窗戶叮當作響。仵作身后一人嚇到大叫一聲,撒腿往前躲開。另一人回首望去,只聽見風聲,大罵道:“怯子!大風罷了,速去關上窗戶!”
仵作對二人行舉無語以對,卻未敢表露。他俯身詳細檢查眼前尸體身上的衣物,從頭至腳全然搜過一遍,似乎尋找什么。
就在仵作凝神專注之時,其身旁的尸體突然抖動一下。片刻間,此尸首眼睛猛然睜開,頭顱徐徐轉過去,直盯仵作。
秦慕蘭心里一驚,頓覺不妙,立即動手取去瓦片,迅速跳入屋內。可她還是遲來一步,只見那具活尸起身出拳襲向仵作,這一拳勢大力沉。仵作還未作出反應,即被擊倒在地。
仵作身后之人急忙拔劍,正欲刺去,卻被活尸先于雙手掐住脖子,將其扭斷,瞬時斷氣。
活尸行動速度太快,秦慕蘭剛落地便看到地上躺著兩人。此時窗邊的那人聽到響動,回首看到活尸體朝其猛沖而來,情急之下取出腰間的短斧。
秦慕蘭亦見到活尸正在攻擊那人。她立即奔去,剛邁出幾步卻被一只手搭在肩膀上,慌忙轉身,發現竟然是另一具活尸,即為仵作剛才檢查的尸首。
這具活尸將秦慕蘭拽至一旁,伸腳踢向其腹部。秦慕蘭反應靈敏,側身躲開攻擊。
窗前那人手持短斧揮向奔來的活尸,轉瞬之間,斧刃猛然砍入腹部。但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活尸滴血未現。他急忙收斧,卻已來不及,只見活尸奪過短斧,狠狠劈向其頭部,隨之應聲倒地。
殮房外,李顧聽聞聲響,不假思索,疾步進入屋內,鼻子嗅到濃烈的血腥味。他很快看到兩具活尸,此時正與秦慕蘭搏斗,而且明顯處于上風。
左首活尸瞧見李顧身影,立即躍身撲去。李顧見狀伸出雙手捉住活尸手腕,使勁一拉,將其甩向半空,既而出腳踢踹腹部。活尸瞬間飛出,狠狠撞上墻壁。
就在這時,另一具活尸突然收手,后撤幾步,稍微停頓一下,隨即竄出窗外。摔倒在地的活尸同樣逃之夭夭。
李顧并未追出去,趕忙跑到秦慕蘭身旁,將之扶起,“你受傷了嗎?”
秦慕蘭看一下窗戶,輕聲言道:“手臂有點疼,不過沒事的。那兩個活尸逃走了?”
“是的。”李顧起身走到地上尸首旁,檢查二人的衣物,卻未發現什么有用的東西,不過腰間系有一塊銅牌。他將其扯開放在手里,仔細端詳。
秦慕蘭走到窗前,觀察外面的情況,忽然聽聞一聲慘叫。她轉頭瞧看,只見仵作已然站立,既而驚呼道:“有鬼啊!”邊喊邊逃出屋外。
李顧將銅牌收入囊中,放進衣物內,很快來到秦慕蘭身旁,“仵作怎么了?”
“他突遭活尸攻擊,估計被嚇得失魂。”秦慕蘭隨后將屋內發生的事告予李顧。
“原來如此,仵作并未尋得任何東西,我們剛才應該追擊活尸。既然失去獲取線索的機會,惟有明日再去一趟府衙。”言罷,李顧扶起秦慕蘭走出殮房。
次日府衙。
可能是定案的緣故,與昨日相比,公堂外少了許多百姓,僅有幾人在此駐足觀看。
差役將劉宗敏押至公堂內。不多時,知府大人到堂判案。劉宗敏自知無力回天,也不喊冤,抬首沖著堂上大罵:“狗官,速判案罷!”
知府大人拍下驚堂木,正想宣案,忽聞公堂外頭有人大叫一聲:“大人,此案有冤!”喊話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顧。他走進公堂,繼續道:“案犯并未殺人。”
此話一出,公堂內外一片嘩然。知府大人再次拍下驚堂木,“肅靜,來者何人?竟敢在公堂喧鬧!”
李顧鎮定自若,不緊不慢道:“大人,小民有人證與物證。”
“本府已將此案審理完畢,不存在錯案。來人!將此人押下去,重打二十大板。”
“且慢,大人,何不讓小人把話說完,再來行刑不遲。”
知府大人看到府外那么多圍觀百姓,不好當眾濫用私刑,只好言道:“準了,我看你有甚話可說。”
“大人可差衙役帶著仵作去往殮房查看尸體,便知小人此話真假。”
知府大人聽到李顧這話,暗道此處是公堂,不好拒絕。他思索一番,下令道:“那好罷,來人,速去查驗。”
差役即出府衙,先去仵作家,與其前往殮房。三刻時,幾人攙著仵作回到公堂。仵作此時眼神迷離,呆若木雞。為首差役報言殮房內有兩具尸體,死狀慘烈,然而前日被害之人尸身卻已不見。
知府大人面謹看著仵作,問道:“徐三,差役所言是否屬實。”
仵作聞言,忽然抬首,隨之低頭呢喃道:“殮房有鬼,死尸復活了!”知府大人不知此話何意,既說有鬼,卻又說復活。
為首差役看出知府大人疑惑之處,報言:“吾等奉命往徐三住所,他神志清醒,然而到達殮房,見到屋內情景,便陷入顛癡狀態。”
知府大人沉思一陣,言道:“既然如此,案情恐怕有變,待他恢復神志后再作定案。”
直至未時,仵作終于回神,且將昨夜之事述予知府大人。后者聞言大驚,遂命府衙捕快與差役攏共十余人,與李顧和仵作前往殮房。
差役守在殮房外圍,仵作不敢進去,與差役一處。幾人趴在草叢里,不時觀察四周。李顧則與五名捕快暗藏屋內,昨夜被害的兩人仍舊橫尸于此,不可名狀。
入夜后,低頭自寐的李顧忽然睜眼,感覺到危險氣息來臨,“活尸出現了。”捕快聞言抄起刀劍,分散各處。
不多時,那兩具活尸闖進殮房,直奔后室,迅速抱起被害人尸身,正欲離去,卻誤入捕快設計好布袋陣。
捕快在李顧的協助下,最終擒住活尸,且將其頭顱割下,以防生變。事畢,捕快朝殮房外的差役發出號信。
差役得信后很快進入殮房,讓仵作對活尸進行辨認。仵作也不含糊,立即俯身查看。李顧亦蹲下搜查活尸衣物,差役見狀也不阻攔。
一刻時,知府大人帶著劉宗敏行抵殮房,仵作連忙向其報稱活尸確系前日被害二人,不知為何死而復生。他聞言不語,只是上前仔細查探,隨后命人釋放劉宗敏,既與眾人回府。
仵作未隨行離開,如同著魔一般繼續查看活尸。李顧與劉宗敏對他的舉動頗為訝異,遂于旁觀瞧。
這時窗外忽然射入一支短鏃,箭速極快。仵作慘叫一聲,霎時倒地。蹲守屋頂的秦慕蘭見到一個身影從樹上跳下遁走,急忙落地追擊。
李顧與劉宗敏聽到屋外有所動靜,同時破窗循聲奔去。那人似乎熟識郊野地形,穿林涉水。三人追了一段路程,最終被其擺脫,消失在夜色之中。
秦慕蘭燃起火燭,四處查探,尋覓無果。李顧走到她身旁,言道:“此地不宜久留。”劉宗敏細看二人面容,感覺有些熟悉。
知府大人回到府衙,墨書一封密函,詳述今夜殮房發生之事。急召近侍,命其攜帶密函從速去往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