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啟豐看一眼胡宜,言道:“認識,我們繼續出發吧。”
李顧與胡宜走在隊伍后方。二人交談一下,方才知曉,胡宜、秦慕蘭和利庫瑪三日前到達哀牢山,循著李顧留下的線索找到山寨,向寨民打聽他們的去處。既往山北,仍然尋不到他們,三人分道而行,秦慕蘭和利庫瑪朝東北進發,胡宜則走向西北。
當晚,胡宜遇見裕戶,終于知曉他們行向。次日便往此趕來,四處找尋,直至今夜。
“秦慕蘭和利庫瑪如果沒有找到我們,那怎么辦?”
“不打緊,離別時,已經商定好,尋不著就回那個山寨。”
李顧會心一笑,胡宜看出什么了,嘲諷道:“原來你關心的是某人啊!”
一路上,二人談論此間各自經歷之事。他們渡過幾條小溪,不知不覺隨著隊伍來到一座天坑。
下坑前,老者囑咐眾人不能擅離隊伍,不要亂食天坑任何葉果。
眾人下坑后,李顧讓劉宗敏留在此地接應。他順著原置的繩索落入坑底,高度有百丈以上。坑口不大,底下空間卻不小,樹林很多,以灌木為主,極為茂密。
一行人穿過樹叢,徑直走到一個隱秘的地洞旁邊。老者帶來的那二人伏身觀察洞內,火把照亮地洞,里面都是泥土,沒有任何植被。
二人率先進入地洞,探查一番,無危險,既叫眾人下洞。
地洞往下不高,通過一條長洞,來到洞廳,此處容積很大,奇石遍地。眾人休息一陣,半刻后,繼續出發。
不多時,他們行至岔洞,右側有兩個洞口,中間有一個洞口。李顧以為會進入其中一個洞口。沒成想,老者徑自走向左側絕壁,推開一道石門,原來這里還有一個暗洞。
穿過暗洞,再走幾百丈路程,忽聞水流聲。面前為低崖,眾人拿著火把向下探去,惟見一條地下河。
通往低崖對面只有一座簡陋木橋。過橋后,現出一塊敞地,前方不遠處,隱約可見一扇大門。
老者行近大門,找到匙孔,擦去表面灰塵,對沐啟豐道:“你們進入陵墓后,不能對皇考有非敬之處。”
沐啟豐取出鑰匙,遞與老者,“放心吧,我只想找到一件重要的藏物。”
老者接過鑰匙,再遞與其屬下,“那就好,等會開門時,大家離遠點,不曉得里面什么情況。”
沐啟豐十分詫異,遂問道:“你沒入過陵墓?”老者應聲道:“沒有,近幾十年來,只有我父親隨人進去陵墓,不知里面什么情況。”言罷,退回崖橋處。
老者屬下插入鑰匙,大門忽然震動起來,很快停住。其伸出雙手使勁往里推,門扇緩緩打開。未久,眾人再次走到門前。
沐啟豐拿著火把照看一下,查覺沒有暗器之類的機關,既令侍從先行進去。
侍從正想入內,有幾人穿過崖橋,直奔他們而來。
李顧聽聞腳步聲,趕忙轉身,拔出短刀,迎向襲者。那幾人身法敏捷,行進時擺出鶴陣,一人陣前,兩人隨其陣后,其余人藏隱雙翼。
前陣迅襲,側翼暗攻。胡宜見勢不妙,趕忙過來御敵。二人相互配合,李顧擋前,胡宜護側。沐啟豐與老者令屬下前去幫忙,他們則進入陵墓。
就在這時,三道黑影脩地鉆進陵墓。李顧和胡宜頓呼中計了,對方是在調虎離山,他們急忙脫困,邁入陵墓。
二人在前室見著老者昏倒在地,丟下火把,上前將其扶起,有氣息,只是暫時失去意識。
不刻間,陵墓內室忽然傳來沐啟豐的聲音,“我指出藏物位置,你也找到了,還不趕快放開我。”
李顧箭步沖向內室,哪知里面的人也聽到前室動靜,挾持沐啟豐走出來。他急忙后撤幾步,仔細瞧去,原來這人竟是呂伯梓,其拿著一把匕首,抵住沐啟豐的頸部,另二人抬著一個大箱,裝著的應該就是《岐山略》。
“趕快讓路,不然就送沐家公子下到黃泉。”
“呂老,你隱藏得挺好,我竟然沒發現有人跟蹤。”
“我做事就是要出其不意。你們趕緊退下,否則就讓他成為刀下亡魂。”
雖然取得《岐山略》為緊要之事,但也不能讓呂伯梓戳害沐啟豐性命,李顧惟有退卻一旁。
呂伯梓緩步行至墓門,待二人抬箱而出,立即收起匕首,疾手推沐啟豐入內,瞬步去側取出鑰匙,大門迅速關閉。
李顧急忙上前,使勁推門,卻無用,墓門紋絲不動。
沐啟豐起身走到李顧身旁,“這座大門厚重,使力不得,只能用鑰匙打開。”
李顧止手,貼耳門壁,聞見墓外已然沒有打斗聲,或許呂伯梓帶人逃竄,侍從追擊。
此時,胡宜拿起地上的火把,朝前室四周照去,后壁雕刻兩條五爪龍,騰云駕霧,栩栩如生;兩側墓壁亦有幾處浮雕,竟是上古幾大兇獸,傳說驅趕邪神;前壁無雕像。
穿過甬道,來到前后室,墓地擺放著明器,多為青銅器和人俑;墓壁繪制有十幅人物畫,由于壁皮脫落嚴重,已然看不清畫像是什么。兩側有耳室,放置不少陶器。
再往深處就到后墓室,墓壁有八尊造像,面容猙獰,其中壁角四尊,壁中四尊。
胡宜靠近造像,仔細觀察,喃喃自道:“似乎是佛像。”李顧行至其身旁,“我如果沒猜錯的話,這些造像應該是八部天龍。”言罷,走到棺槨前,此棺為石棺,長約七丈,寬約兩丈。他用火把照一下棺身,僅此雕刻龍紋,再無其它。
“你們別動龍棺!”
李顧循聲望去,只見老者走進墓室,向二人行來,“你醒了啊,沒事吧。”
老者言道:“無甚大礙,你不能打開龍棺。”語畢,出手推一下李顧,使其離開棺槨,隨之坐在旁邊,不讓他靠近。
李顧沒打算開棺,怏怏走到胡宜身旁,查看棺槨兩側陪葬品,“這些明器都是一般物件,并無珍貴之處。”
老者聞言,應道:“當年應天淪陷之時,皇炆考與黔國公沐春帶著少量侍衛逃出皇城,一路西行,到達哀牢山。由于時間緊迫,出城時,并未攜帶貴重物品,故而皇炆考殯天后,薄葬入陵,”
李顧疑惑道:“皇炆考出逃如此倉促,難道是沐春挾持的緣故?”他這話為故意言之,既想套出沐春與朱允炆的關系。
沐啟豐急忙道:“非也,先祖惠襄公與皇炆考互稱兄弟,絕不會做出此等謀逆之事。”言罷,緩步行至棺槨前,伸手撫摸棺蓋,繼續道出陳事。
沐春假死往哀牢山尋找秘物,此后回到昆明。某日,朱允炆密召進京,商討削藩事宜。事未成,朱棣借由奉天靖難,起兵攻入京城。
朱允炆遂欲焚身殉國,沐春進宮阻攔,一番勸說,二人易裝成太監,從皇宮密道逃出應天。
他們一路西行,直至哀牢山,據此隱居。十二年,朱允炆去世。沐春從王府調來十幾名工匠,在其深藏秘物之所修建陵墓,以葬大體。
事畢后,沐春與工匠啟程回昆明,途中遭遇山魈襲擊,工匠全亡,他也受重傷,孤自歸府,幾個月后,身故。臨前繪制陵墓位置地圖,并與大門鑰匙交付其弟沐晟。
李顧聞故,終于明瞭陵墓為何如此怪異,原來是藏所改建而成。
胡宜默默言道:“世人以為皇炆考崩于皇宮火災,沒想到西逃至此,如今看來,算是壽終正寢。”
老者容黯,既言道:“我們還是考慮如何出陵罷,不然牢困于此,不出幾日,必饑食而亡”
李顧看向四周,再觀沐啟豐,緩聲言道:“沐二公子如此淡定,難道不著急嗎?”
胡宜生氣道:“李大腿,你還有心情開玩笑,趕緊想辦法怎么打開墓門。”
李顧緩聲言道:“我是認真的,沐二公子身份尊貴,肯定不想死在這里啊。”
沐啟豐微微一笑,“你們無論用何方法,都不會打開墓門,強行破壞,整座陵墓就會坍塌。不過先祖惠襄公薨逝前述言秘物藏處,還說陵墓有一個隱秘出口。”
胡宜欣喜道:“出口在哪里?”沐啟豐應聲道:“很遺憾,我并不知道。”
李顧遂道:“我們分開找尋吧。”他走到墓室墻壁查探,并無所獲,步回棺槨旁,看著八部天龍造像,感覺有點不對勁。
不多時,那三人所尋無果,回到墓室。胡宜見李顧此狀,便言道:“你盯著造像做什么,還不去找尋出口。”
李顧言道:“狐貍,你看這些造像有何異樣之處。”
胡宜回應道:“不就是八部天龍像,哪有什么不同。”話未說完,他忽然想到什么,“這八尊造像似乎對應奇術八門的位置。”
李顧被胡宜一語點醒,原來是奇術八門,他立即行至東北角位置的造像面前,仔細摸索。胡宜曉得那是生門,也過來相助。
“怪哉,造像背后沒有空間,難道我們錯了?”
胡宜并未灰心,思考一番,忽地恍悟過來,言道:“此處為陵墓,既所謂陰府,故而死門才是出口。”
二人走到西南角,查看造像,暗處還真有空間。他們合力移開造像,現出洞口。
李顧拿著火把朝洞內探去,伏身爬入,其他三人陸續進洞。
小洞約莫十丈,再者就是長長的地道,都為人工開鑿,難以想象需要多少人力。
老者叮囑道:“我們只要尋著地下河,朝著河流方向便可找到連通外界的洞口。”
二刻時,他們果真見到地下河,沿著岸邊順流而行。過了許久,四人已然精疲力盡。
旁邊地下河靜靜流淌,忽然間,河面泛起水花,兩頭野獸從河里跳到岸邊,沐啟豐受到驚嚇,急忙后撤幾步。
李顧讓老者退卻一旁。他將手中火把扔過去,野獸卻沒躲閃,而是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火光之下,胡宜看清野獸的樣貌,形似野狗,體型碩大,毛發通紅,獠牙彎長,“這是紅毛犬,性惡,群居動物。”
李顧望向四周,“如此說來,這里不止兩頭惡犬。”言罷,邁步沖去,欲于其它紅毛犬發現前,快速通行。
沒想到,老者攔住李顧,瞬身向前,張口發出一聲大吼。那兩頭紅毛犬見狀,恐戚逃跑。他沒有追去,而既對三人言道:“惡犬不敢深居地洞,這里附近肯定出口。”
李顧聞言看向胡宜,確認無疑,隨即速行,很快找到出口。四人沒有過多停留,連夜趕回聚落。沐啟豐的侍從與劉宗敏已然在此等候。
沐啟豐見著侍從,忙問呂伯梓去向。侍從應言其人逃往南邊。他與老者拜別后,遂往山南追去。
老者見李顧與胡宜并未同行,對其言道:“你們怎么還留在這里?”
李顧應聲道:“他們追不上了,不須做無用之功,況且我們約定在山南的小寨會合。”
老者驚訝道:“山南有人居住?”李顧反問道:“你不知道外面的情況?”
“我這一輩子沒出去過。”
胡宜觀之四處,言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你們就是皇炆考侍衛的后裔吧。”
老者默言道:“沒錯,我們在此聚居二百余年,不曾與外界聯系。”
李顧聞言頓思,遂道:“你們先祖為了不讓外人打擾,故意散布山中腹地有山魈的信息。自此聚落與世隔絕。”
老者大笑,言道:“你很聰明嘛!”
李顧內心疑惑道:“難道我說錯了嗎?”話音剛落,只見寨中幾人回到這里。他們肩上扛著野豬和野狗,身上血淋淋一片。數名女子當場刀宰。
圓月之下,紅液與暗夜交織,白色死神兮然游蕩,泥土殘眸低鳴,瓦礫斷腸嘶吼。
老者看著他們,輕聲問道:“天快亮了,你們要留下來嗎?”
李顧思緒從抽離狀態回到腦袋,聽到這話,趕忙謝絕,與胡宜、劉宗敏一起離開聚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