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如何找到我們?”胡宜示意利庫瑪進入帳篷。利庫瑪沒有理會胡宜,“既然吳善在這里停留,那么你們肯定在附近。我找了一圈,發現人為留下的痕跡,故而至此。”言罷,他就爬上身旁一棵大樹。
秦慕蘭見狀,迅速攀上相鄰的大樹,遙望西邊,“他們營地亮起火光,應該不會在夜晚出發。”
胡宜這時也來到利庫瑪身旁,“你走了一天的路,先休息一下吧。”他聞言,瞬時躍入地下,徑自走向胡宜行帳。
次日清晨,秦慕蘭睡得很沉,迷糊之時,猛然被胡宜叫醒,既問何事。胡宜遂言上官凌與吳善已然撤營出發,利庫瑪如今跟隨于后。
武陵山連綿不斷,山峰層巒疊嶂,翠海茫茫,遠徑曲折。胡宜看著小道兩邊幽蔭的樹林,不禁犯憷。
臨近午時,三人到達一座高山,朝山下遙望,一片白霧籠罩整個山谷。上官凌與吳善逐漸消失在霧層之中。
再往前看去,只見山腰叢林密布,隱約可見林間豎立不少吊腳樓。
“此處應該就是掩機寨,我們就不跟隨而去,寨內危險重重。只待他們交易成功,我們即可在途中搶奪。”秦慕蘭輕聲言道。
“這樣也行,我先去周圍探查一下,有無其它道路通往此寨。”利庫瑪起身行去。
一個時辰過后,利庫瑪回到這里,述道山寨所在位置十分特殊,僅有一條小道進出。
三人在此處等待許久,這時天色漸昏,秦慕蘭揣忖上官凌與吳善還未出寨,既已發生意外。
“他們可能出事了,我們須得進寨。”言罷,秦慕蘭背起行囊朝山下前行,余二人惟有默默跟隨。他們走下高山后,進入那片白霧。
小道兩側為沼澤地,泥面布滿大大小小的氣孔,不停冒著熱氣,升至高空遇到冷氣,從而形成白霧。此時已然夕至,外面早已降溫,而這里氣溫卻相當高,三人熱得大汗淋漓。
他們行走約莫百丈路程,終于見到山寨大門。秦慕蘭在門前叫停二人,吩咐道:“我們此行無論是否取得《帝舜輿圖》,如遇險境,必須撤離。”二人心領神會,直言決然不會身涉生死攸關的境地。
幾名苗人看到他們走進大門,迎面而來,攔住去路,“你們進寨做什么?”
秦慕蘭聽著蹩腳的官話,這下愣住了,不過還是猜出大概意思,“我們是采藥人,有藥材要到寨內買賣。”
面首苗人觀瞧三人的裝扮,既言道:“寨子東邊有幾間木屋,你們可以在此過夜,謹記不要到處亂跑,明日中午前必須離開山寨。”
秦慕蘭露出笑容,“我們肯定會遵守山寨規定。”言罷,徑自朝東走去。
寨內各家燈火亮起,三人行至寨東,可是尋遍各間木屋都未能覓得上官凌與吳善的影蹤。無奈之下,他們惟有來到山寨中心,只見此地縱橫矗立著幾排吊腳樓,方位奇特。
秦慕蘭與胡宜爬上一處高樓,觀察四周,發現樓房連成一片,呈“炎”字型,
胡宜言道:“《說文》有云‘炎,火光上也。'這個寨子可能為‘炎寨'。”語畢,忽聞身后響動傳來,利庫瑪來到二人身旁,既言尋到上官凌與吳善的下落。
不多時,他們來到一座三層吊腳樓,觀此樓,可能是山寨議事廳。
廳堂內,一名侍衛手持火把,站在上官凌面前,紅光照射在其臉上。侍衛旁邊坐著一人,看他這身裝扮,似乎為苗人首領,“你到底是什么人?從何處知曉《帝舜輿圖》?”
上官凌此時內心焦急,縱然不知對方意欲何為,如何對待自己。其實他不曉得那人為何要取得《帝舜輿圖》,只言此為重要的地圖。
他決計不能說出實話,然即自道為商人,受人之托前來貴寨交易名為《帝舜輿圖》之物。且不知其人為誰,為何購買此圖。
侍衛出拳擊打上官凌,大吼道:“你還不如實交代!”上官凌直言沒有說謊,可想而知,他依然遭受毒打。
不多時,首領叫停侍衛,喚來隨從,命其將引路人帶到議事廳,他要親自審問。很快引路人至此,此人衣物裂碎,滿臉鮮血,顯然身上受到鞭笞,不過面容清晰可辨,既為吳善幾日前請來的隨行者。
“藍朱,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嗎?”首領起身走到他面前,兇神惡煞地盯著其雙眼。
藍朱聞言,伏首哀求道:“寨主大人,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首領指著上官凌與吳善,厲聲道:“你曉得他們到此做什么?”
藍朱使勁搖頭,自言只知二人來到山寨做買賣,卻不清楚他們具體做何生意。
就在這時,兩名侍衛走進儀事廳,他們手里拖拽著一名男子,“寨主,這人死了。”首領走上前去,觀瞧地上的尸首,伸腳踩一下頭顱,“你們將其抬出去,扔到寨后的奚山。”
侍衛翻動尸身,惟見胸腔與腹部已然糜爛,血肉模糊,應該是蠱蟲噬肉所致。藍朱見到此人形狀,霎時暈死過去。
“看把你嚇得!”首領罵道一聲,轉首來到上官凌與吳善面前,既道:“這名死者既是買賣《帝舜輿圖》之人。其于永綏城盜取此物,自認為可以瞞天過海。哪曉得輿圖收藏者即為我們苗人領者。幾日前,各個苗寨收領者傳來命令,誘騙盜者,就地捉拿。”
未久,首領命人取來《帝舜輿圖》,置于桌面,隨后將這二十四張羊皮拼接,形成完整的輿圖。他端詳面前的羊皮地圖,既與一般輿圖無異,只是附文晦澀難懂。不知那位領者為何看重此物,難道暗藏苗人的秘密?
上官凌雙目直盯輿圖,忽然間,一名隨從來到他身后,迅速解開束于雙手的粗繩,另一名隨從則疾行沖向首領。原來二人趁著侍衛不注意,自行解開束縛。
首領俯身專心致志地查看輿圖,忽聞聲響,抬首見有人襲來,瞬時拔出腰間短刀,后撤幾步,橫手扔出飛刀,對方側身躲開,卻被侍衛擋在身前。
就在這時,上官凌與吳善走到這名隨從影處,另一名隨從行至右首,士戈行扈。
三人與侍衛激戰正酣,吳善徐徐走近桌子,拿起羊皮地圖,逐張疊整。
秦慕蘭頓感不妙,急忙言道:“你們對付那些苗人,我去奪取《帝舜輿圖》。”胡宜正想說話,惟見二人已然邁步襲去,無奈之下,他只能隨于利庫瑪身后。
首領見到他們身影現于此,自忖此為上官凌后援,隙茲勃怒,既令身旁仆從召集蠱師。這名仆從取出懷中犀角,吹響悠長的號聲。
秦慕蘭出手擊倒吳善,正想拿取輿圖,忽覺身后有人偷襲,急忙轉身,揮起短劍奮力一擋,躍身半空的首領手里彎刀旋滑下勢,只聽聞吱的一聲,霎時閃起火花。
首領落地后迅速撤至側門,消失身影。秦慕蘭并未追去,卻是回到木桌前,翻看羊皮地圖,很快找出此前缺失的那張輿圖。
議事廳墻壁出現一些小孔,緩緩釋出煙霧。胡宜與利庫瑪見狀,立即撤至秦慕蘭身旁。
“煙霧可能含毒!”胡宜從背囊取出三副軟甲面罩,自己裝上一副,另外兩副遞與二人。
軟甲面罩全副覆臉,既能抵御刀劍,亦可防止毒氣滲透。秦慕蘭戴上面罩,再觀桌面,發現這些輿圖已然不見了。
原來吳善趁著三人不注意,悄然取走輿圖,并與上官凌逃出議事廳。此時廳內煙霧彌漫,秦慕蘭懼怕有埋伏,故未冒然追去。
議事廳外面黑漆漆一片,不現人影。疾走中的上官凌與吳善忽然覺得喘不上氣,遂放慢腳步,很快癱倒在地。隨從上前欲扶起二人,卻也腳下一軟,倒身首伏。
吳善強忍痛苦,扒開上衣,只見胸膛已然變黑,暗道可能身中毒蠱。此名為肉蠱,中蠱者半刻內全身肌肉腐爛而亡。
“上官兄,我們中了苗人的蠱毒,剛才煙霧里含有微小且活著的蠱蟲。”他大口喘著氣,右手艱難地從衣物內掏出兩顆藥丸,“此藥為九寶丸,既由九種稀有藥材煉制而成,可保性命無虞,卻不能驅除蠱蟲,惟有前往永安寨,那里有苗人蠱師,可治此蠱毒。”
“正好我們一人一顆。”言罷,上官凌接過一顆藥丸,迅速放入口中,生生咽了下去。
吳善思考一下,緩言道:“我已老矣,身子弱,哪怕吃下這神藥,也抵御蠱毒不長時間。然而你是武者,體質極好,可以撐上幾個時辰。途中如若感覺腹下三寸之處劇痛,切記服下第二顆藥丸,以此緩解蠱毒。”語畢,其既將藥丸放入裝有輿圖的包袱內,交與上官凌。
不遠處聲響傳來,二人見狀趕緊趴下,靜止不動。苗人從暗處現身,走近查看,繼而向首領報告蠶臥之人已然中蠱,命不久矣。
首領上前觀瞧,驚呼不妙,少了幾人。就在這時,他看到人影走出議事廳,既令蠱師將其包圍。
“你們竟然沒有中蠱!”首領頓感疑惑,可是當他走近一看,發現三人面容不知戴著何物,遂道:“原來如此,難怪蠱毒對你們沒有效果。”言罷,他后撤幾步,其余苗人迅速躍身襲去。
三人合力抵抗對方攻擊,苗人蠱師不善武力,很快被他們擊潰圍線,疾步行至吳善息面。胡宜觀之藉首,顏黯肉消。這不由得讓他想起陳正楠,其亦在掩機寨幫助下活生生將自身養成蠱人,正如此狀,不禁感嘆。
利庫瑪俯身查看吳善身上的衣物,言道:“為何不見羊皮地圖?”
“不必再找,我已經拿到那張輿圖。此寨過于詭譎,須得離開。”秦慕蘭觀察四周,發現苗人已經退至百丈之外,既向寨門行去。
不多時,他們便走出山寨,只見寨外霧氣愈來愈濃,忽然聽聞一陣響動,應該就在不遠處,隨之傳來首領發出的嘖嘖聲,“你們運氣實在太差,如若往日,還能安然離去,偏偏今夜乃是十年一度神凰蘇醒之時。只要交出《帝舜輿圖》,既可保住性命。”
秦慕蘭聞言停下腳步,不知神凰為何物,故未作聲。首領遂令苗人吹響洪亮的牛角,繼而聲音轉為低沉。
白霧內,熱氣急劇冒出,土層開始震動,忽然間,泥潭里竄出幾只怪獸。
胡宜見此驚呼道:“竟然是火鳳!這種神獸不是生活在北方嗎?為何會出現湘西?”
秦慕蘭看到眼前所謂的神凰,想起披時在冀南見過此神獸,傳說為鳳凰后裔,嘴里會噴出火焰。這讓她想起出京前那名術士所解簽文,不禁一顫。
“為今之計,我們只能奮力一搏了。”利庫瑪見識過火鳳的威力,不使出真本領,恐怕難以逃出生天。
首領雙目直盯寨外,只見火光四起,人影閃動,不時傳來吼叫與撕喊。一刻時,白霧逐漸消散,那三人卻能從霧中逃出。他大驚失色,沒想到他們安然無恙,急令族人追擊而去。
數眾苗人剛追出到山崗,遇到數十名官兵接應三人,首領不想與官府正面沖突,只能怏怏歸寨。
寨內議事廳外,上官凌醒來,艱難爬到吳善身旁,伸手推一下其肩膀,不見反應,深嘆一口氣,撿起包袱,沉步走向后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