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是硝石啊,可是硝石并非此色,難道其中混雜其它物質(zhì)?”秦慕蘭頗為訝異。
“除此之外,還有一點特別奇怪,隕石和硝石為何會在同一個年代土層里面?”胡宜不解道。
“那就不懂了,我不精通地質(zhì)學。”秦慕蘭言道。
“當日在王恭廠庫房,我們探查到一批火藥原料,與這些硝石相比,品狀相似,顏色卻較深。”胡宜輕聲言道。
“如此看來,那批原料確實是硝石。只不過當時我看顏色不對,沒敢下結(jié)論。”秦慕蘭言道。
“為何那些原料呈土褐色?”胡宜疑惑道。
“可能摻雜了木炭,或者鉀鹽。”秦慕蘭停頓一下,隨后又道:“如果只有這兩種物質(zhì),那便無事。只怕?lián)诫s其它東西。”
“你是說高能量物質(zhì),或者輻射類礦物?”胡宜驚訝道。
“那也不無可能,我剛才查看這里的礦坑,開采出來的硝石量可不少,當日在王恭廠,我們只是查探到一部分而已。”秦慕蘭言道。
“這么說的話,隕礦里的硝石如若全部運往王恭廠,煉制成火藥后,其當量非常大。”胡宜言道。
“所以這次爆炸造成的破壞力巨大!”秦慕蘭痛惜道。
胡宜伸手拍一下秦慕蘭的肩膀,想要安慰她,卻無從開口,只能默然站立原處。
不多時,秦慕蘭撿起幾塊硝石,使用粗布包裹,放入背囊。而后與胡宜一起復原此處隕礦坑。
二人回到坊樓后,眾人已然離去。他們隨即藏身坊樓,暗中監(jiān)視吳善。
夜深人寂,坊樓里最后一盞油燈熄滅。二人見吳善沒有動靜,悻然走出坊樓,覓得一處山澗,搭建帳篷宿營。
次日,吳善為了避人耳目,天空初蒙,他便與單慶離開礦場前往永綏。
道路旁邊的山坡,聳立著一棵香樟。秦慕蘭半躺樹杈上,背靠樹干,翹起右腳,閉目半寐。忽然間,不遠處傳來馬蹄聲與車輪聲,秦慕蘭立即醒來,望見北邊駛來一輛馬車。
她仔細觀瞧,發(fā)現(xiàn)竟是昨日吳善所坐馬車,趕緊爬下香樟樹,疾步跑向宿營處。
胡宜此時正在收起帳篷,見到秦慕蘭慌忙而至,遂問何事。秦慕蘭既言吳善已經(jīng)下山。胡宜收拾完物品,很快與其一起出發(fā)。
巳初三刻,馬車進入永綏城,胡宜并未跟隨車輛。他獨自背著秦慕蘭的行囊來到南城。
和曉客棧為永綏較大的客舍,其位于南湖之畔,往來客商多半在此旅居。
客棧二樓廊道盡頭一間客房,有一人側(cè)躺于床榻,閉目養(yǎng)神。不時走到窗邊,觀察外面情況。
胡宜一身便裝走進客棧。他見到掌柜后直言到此尋找一名客商,淡然走上二樓。
這人見胡宜至此,既知事畢,邀其坐椅,問道:“胡大人,你為何晚來一天?”
胡宜拱手言道:“鎮(zhèn)撫司大人,他們前日到達永綏后停留一天,故此拖延時間。”
原來此人是京城錦衣衛(wèi)鎮(zhèn)撫使,官職為從四品。他瞄一眼胡宜,“你查到什么?”
胡宜應聲道:“我已找到爆炸物原料的礦場。”言罷,既從行囊里取出硝石,置于桌面。
鎮(zhèn)撫使看著面前的礦石,不知為何,遂問道:“這些是什么?”
胡宜言道:“此為硝石,系火藥煉制所需原料。”
鎮(zhèn)撫使聞言心喜,“那便好,我將其帶回京城,交與當日在場的三位大人,讓他們辨別此物。”
胡宜急忙言道:“倘若真是同一種原料,懇請大人務(wù)必將此事呈報皇上。”
“放心吧,胡大人,如果證實爆炸案元兇為上官凌。皇上一旦敕令錦衣衛(wèi)通緝,我會親自回到湖南捉拿其人。”他說完此話,收好硝石,邁步走向門外。
胡宜起身叫住他,言道:“我收到消息,過些時日,上官凌可能會前往掩機寨。此地民眾善于詭術(shù)。如若緝拿,請大人多帶一些人馬。”
鎮(zhèn)撫使停下腳步,既言道:“掩機寨?這是什么地方,你把此地描述得如此險惡,我會調(diào)查清楚。”語畢,遂離去。
半刻時,胡宜走出客棧。他索引秦慕蘭沿途留下的暗記,尋至一處樓房,發(fā)覺此地很熟悉,仔細一瞧,原來是昨日那間酒肆。
秦慕蘭座于酒肆角落,不時觀察四周。胡宜默然行去,坐下椅子。二人一言不發(fā),胡宜循著秦慕蘭的目光,望向左首處。
只見此桌坐著吳善一人。單慶不現(xiàn)影蹤,或許去往別處兌換銀子。
不久后,酒肆外走進兩個人,其中一人為吳善隨從;另一人不知為誰,此人四十歲上下年紀,身著灰衣,身材略胖,尖臉鼠眼。
吳善與灰衣男熱枕攀談,相互介紹。這讓胡宜感到困惑,難道二人相識,卻又沒見過面?
頃時,對方三人付完酒錢,既出酒肆。
秦慕蘭與胡宜悄無聲息的跟隨而去,很快追到前街斜面偏僻小道,他們爬上一座木屋房頂,伏身觀瞧。三人停下腳步,似乎交談些什么。
他們慢慢向三人靠近,附耳傾聽,既知談話內(nèi)容。原來吳善今晨出發(fā)前派另一名隨從去往永安寨,述言上官凌礦場這邊出現(xiàn)變故,并未取得輿圖,賣寶之人持物跑到掩機寨。
交談完畢后,三人離開小道。
他們沒有追去,深怕對方察覺有人跟蹤。隨后二人行至西門,吳善想要出城前往掩機寨,須經(jīng)此處。
“你推斷沒錯,吳善的確派人至永安寨告知此事。這樣說來,上官凌可能會前往掩機寨。”秦慕蘭低語道。
“故此要做萬全的準備。”胡宜應聲道。
“我們恐怕遲上兩三天才能到達哀牢山。”秦慕蘭擔憂道。
“那就看李顧如何應對。”胡宜言道。
此刻,云南昆明。
李顧坐在一輛馬車里。沐二爺躺在他身旁,右腿纏著厚厚的粗布條。
馬車駛過滇池大街,停靠西王府門前。此謂之西王府,實則不然,這只是民間說法。沐英平定云南時封西平候,逝后追封黔寧王。民眾后來將二者混淆,稱沐氏為西王。
成祖時冊封沐英之孫沐晟為黔國公,此后沐氏子嗣一直承襲至今。
李顧攙扶沐二爺徑自走向大門。侍衛(wèi)見到沐二爺此狀,趕忙回到府內(nèi)稟報老夫人。
沐二爺名喚沐啟豐,系西王府上一任黔國公沐叡次子,五年前被朝廷冊封鎮(zhèn)國將軍,有名無實。
此時二人行動緩慢,香滅工夫,方才進府。老夫人聞訊而來,見到沐啟豐躺于床榻,急問何故。沐啟豐言之在京時不慎傷及腿部,以致行走損益。
老夫人近瞧沐啟豐傷勢,只見膝蓋與小腿腫脹嚴重,體內(nèi)似乎有淤血。命下仆叫來府醫(yī),其居身坐到榻沿。就在這時,她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李顧,遂問為何人。
李顧拱手自言為信王府客卿,沐二爺受傷之時,正好路過,即送信王府治患,其后隨行至此。
老夫人露出笑顏,語道既是信王屬下,便為沐府賓客,遂令侍從收拾西院廂房,讓李顧住上一些時日。
李顧隨侍從來到西院。他這一路上不時觀察府內(nèi)情況,沐氏雖為公候,行苑布置十分精致,樓房裝飾金碧輝煌,與王府無異。雖說如此,卻無半點逾矩。
不多時,府醫(yī)趕到沐啟豐臥房,查看其腿傷。隨之告予老夫人,沐二爺右腿膝蓋筋骨斷裂,瘀血嚴重。不過斷骨已接合,且表面敷藥,條布扎固。幸得高人醫(yī)治,不然其腿遺患,重則癱疾。
言罷,府醫(yī)給沐啟豐開出一單補血益氣的藥方,吩咐下仆照方抓藥,分成十二劑,連續(xù)服用四日。
老夫人目觀沐啟豐憔悴的面容,再次向其詢問何以造成此傷。沐啟豐緘口不言。她無奈作罷,起身離開臥室。走到廊道時,問起沐啟元如今在何處,為甚不來探視其弟。
侍從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她瞧出幾人顏露難色,便厲令其說出實話。其中一人見狀,急忙道言國公辰初去往翎園,至時未歸。
她聞言大怒,既命侍從前去翎園,讓沐啟元回府。
其時雖為夏季,昆明的傍晚,卻相當涼爽。李顧在客房睡去幾個時辰,醒來時已然夕落。他徐然行出西院,恍惚間來到沐啟豐的臥室。
沐二爺此時仍舊躺于床榻。二人交談一陣,李顧觀其身體狀態(tài)愈佳,不久便離開臥室。
長長的廊道懸掛燈籠,朦光耀進漆黑的行苑。忽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李顧見到幾人匆忙行過,還沒來得及詢問發(fā)生何事,瞬時不見身影。
不多時,他就被眼前一幕驚呆了,一人屈身側(cè)面,不堪言狀。幾步之外,有一男子摟著兩名羅衫女人,兩手不時在她們身上游動。女人嬌語輕嗔,覆顏報以媚笑。
幾名侍衛(wèi)疾行至此,抬走其人,僅留下一灘紅水,隨后下仆拿著抹布擦拭地板。
頃刻間,地上散發(fā)陣陣腥臭,男子右側(cè)一名婢女聞到惡味忽然暈倒,身后的侍衛(wèi)趕緊上前將其扶住。
男子見二人打擾自己的雅興,遂命人將他們帶走,予以笞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