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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宋史
  • 陳振
  • 4671字
  • 2021-02-07 11:18:49

第一節 農業生產的恢復與宋初的租佃制生產關系

一、招撫流亡 開荒與屯田

唐末五代戰亂不斷,尤其是華北地區,所受的破壞更為嚴重,直到后周時期,農業生產才有所恢復。宋朝建立后,繼續實行招撫流亡、開墾荒地的政策,以恢復農業生產,發展經濟。

建隆三年(962年)、乾德二年(964年),都曾下詔命各地長官“勸農”,主要是強調農業是衣食之源,民以食為天,希望“廣務耕耘”,以達到“地無遺利,歲有余糧”的一般性的號召(1)。到乾德四年下詔時,才觸及具體的開荒和地租問題。首先指出了造成田地荒蕪的原因,是由于“五代以來,兵亂相繼”,政府因“國用不足”,故而“庸調繁興”,甚至采取“圍桑柘以議蠶租,括田疇以足征賦”的辦法,一旦發生逃亡,租賦就由鄰里均攤負擔,以免“致樹藝之不得勤,汙萊之不敢辟”,任由田地荒蕪。在闡明了宋朝政府七年來“未嘗加賦”,以期小康的所作所為之后,提出開荒免租的政策,“自今百姓有能廣植桑、棗,開荒田者,并令只納舊租”,并且許下了“永不通檢”的諾言(2),目的在于招撫逃亡農民,回歸農業,開荒種地,以恢復生產。

對于新征服地區,也采取了類似的政策。淳化元年(990年)九月,下詔:“江、浙等路,(南唐)李煜、(吳越)錢俶日,民多流亡,棄其地,遂為曠土。宜令諸州籍其隴畝之數,均其租,每歲十分減其三,以為定制。”(3)還以五年內免租賦為條件,吸引流亡的農民恢復耕種。

除了五代戰亂以外,宋遼戰爭也是導致農民逃亡、田地荒蕪的重要原因。河北是直接遭受戰禍的地區。“先是雍熙三年(986年),岐溝關(今河北淶水東)、君子館(今河北河間)敗衄之后,河朔之地農桑失業者眾”(4)。太宗曾想以營田方式,即利用屯邊兵士,進行農業生產來解決部分軍需。但由于地處沿邊,戰事頻繁,害怕將士因而生變,未能實行。但營田作為一種開墾荒地的方式,在不少地方已經開始實行。如襄州(今湖北襄樊市襄陽區)有無稅荒地四百多頃,唐州(今河南唐河)有一百七十七頃。咸平二年(999年),襄州知州耿望在襄州設營田上、中、下三務,先“調夫五百,筑堤堰”,然后調“集鄰州兵,每務二百人”,又從“荊、湖市牛七百,分給之”(5),當年就種稻三百多頃。同年又在唐州的赭陽陂(在今河南方城縣境)設置營田務,“每歲于屬縣差借人戶、牛具,至夏又差耨耘人夫六百人,秋又差刈獲人夫千五百人,歲獲利倍多”(6)。五年,于順安軍(今河北任丘西)、威虜軍(今河北徐水西)開渠引河水設置營田。也有些營田務經營不善,例如襄州的下務(蠻河)營田務,即于咸平五年被廢,改為“召民請佃,量出租調”(7)。但開墾荒地的目的已經達到,荒地成為熟田,才有更多的農戶愿意佃種。

開荒的另一種形式為屯田。屯田是以軍士開墾為主,而營田主要是政府經營、以民戶耕種為主。實際上有些營田也動用軍士;而有些屯田,主要是南方的屯田,主要耕種者是農戶而非軍士。屯田在北方,主要是以軍士開荒為主,并取得相當好的成效。屯田取得顯著成績的,首推宋初河北的屯田。

早在端拱二年(989年),宋太宗以橫海軍(治滄州,今河北滄州東南)節度使米信文化素質不高,特命何承矩以知節度副使,專治州政事務。何承矩提出在河北沿邊興辦屯田,主要是從軍事角度考慮,認為:“若于順安寨(指順安軍,今河北高陽東)西開易河蒲口,導水東注于海,東西三百余里,南北五七十里,資其陂澤,筑堤貯水為屯田,可以遏敵騎之奔軼。”還提出興建屯田的具體辦法,“俟期歲間,關南(河間,今河北河間。此處系指關南的三關地區)諸泊悉壅闐,即播為稻田。其緣邊州軍臨塘水者,止留城守軍士,不煩發兵廣戍。收地利以實邊,設險固以防塞,春夏課農,秋冬習武,休息民力,以助國經”(8)。但是沒有實行。

淳化四年(993年)三月,宋太宗任命何承矩為河北緣邊屯田使,黃懋任判官。黃懋此前任臨津(今河北東光東)縣令時,也提出在河北興修水田的建議。于是征調河北諸州兵一萬八千人,在雄州(今河北雄縣)、莫州(今河北任丘)、霸州(今河北霸州)、平戎軍(今河北霸州南)、破虜軍(今河北霸州東)、順安軍等六州、軍,興修渠堰六百里,設置斗門,引淀水進行灌溉并種稻。第一年由于引種的是普通品種,成熟時已天冷降霜,沒有收成。黃懋提出改種江東早稻,第二年終獲豐收。史稱:“由是自順安以東瀕海,廣袤數百里,悉為稻田,而有莞蒲蜃蛤之饒,民賴其利。”(9)

另一個興建屯田取得比較顯著成效的,是陜西轉運使劉綜。咸平四年(1001年)十二月,劉綜在西北的鎮戎軍(今寧夏固原)設置屯田,“開田五百頃,置下軍(10)二千人,牛八百頭耕種之”。又提出在附近設立堡寨,每寨居五百人,“無寇則耕,寇來則戰”。推行之后,至少起到了保境安民的作用。史稱:“既而原(今甘肅鎮原)、渭州(今甘肅平涼)亦開方田,戎人內屬者,皆依之得安其居。”

宋初興建營田、屯田以開辟荒地,進行農業生產,對恢復與發展經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據載到北宋,“天禧(1017—1021)末,諸州屯田總四千二百余頃”(11)。而河北路的屯田每年收獲糧食二萬九千四百多石,可以解決部分軍糧所需。

二、優良農作物品種的交流和新農具的使用

上述淳化四年在河北興置屯田時,黃懋提出以江東早稻推廣于河北,取得了明顯效果,是宋初南稻北植的著名成功事例。

而幾乎在同時,這年的二月,詔給嶺南諸縣令,“勸民種四種豆,及黍、粟、大麥、蕎麥,以備水旱,官給種與之,仍免其稅”(12)。此后不久,太宗還因為“言者謂江北之民雜植諸谷,江南專種粳稻,雖土風各有所宜,至于參植以防水旱,亦古之制”,決定進行一次大規模的農作物品種交流。于是詔令長江中下游以南的“江南、兩浙、荊湖、嶺南、福建諸州長吏,勸民益種諸谷,民乏粟、麥、黍、豆種者,于淮北州郡給之;江北諸州,亦令就水廣種粳稻,并免其租”(13),以政府撥給種子及新作物免租稅的優惠條件,鼓勵南北廣大農戶種植新品種農作物。

大中祥符五年(1012年)五月,真宗因“江(南)、淮(南)、兩浙路稍旱即水田不登,遣使就福建取占城稻三萬斛,分給三路為種,擇民田高仰者蒔之,蓋旱稻也。內出種法,命轉運使揭榜示民”(14)。這種稻比普通稻的稻穗長而無芒,稻粒稍小,適應性強,隨處都可種植。這種原產于占城(今越南中部)的稻種,現在又從福建移植到江淮流域。

宋初進行的這幾次農作物品種的南北大交流,增強了各地農民抗御自然災害的能力,有利于提高農業產量,從而促進了社會經濟的發展。

宋初,統治者還采取了無償提供、推廣新農具的辦法,以促進農業的恢復和發展。淳化五年,宋(今河南商丘睢陽)、亳(今安徽亳州)等數州,發生牛疫,死亡過半。三月,“宋、亳、陳(今河南淮陽)、潁(今安徽阜陽)州民無牛畜者,自挽犁而耕”。政府一面借錢給缺牛戶,“令自于江、浙(一作淮)市之”,同時因怕農民耕種失時,令搜訪此前武允成曾獻上的“踏犁”式樣,依制鑄造數千具,由陳堯叟先押送往宋州,還“委本處鑄造,以賜人戶”。據稱,“踏犁之用,可代牛耕之功半,比耕之功則倍”(15)

這種新創制的農具,以后又多次在缺牛地區使用。景德元年(1004年)冬宋遼訂立“澶淵之盟”后,次年正月,數以十萬計的河北諸州民兵被遣散歸農。二月,又以河朔地區經過長期的宋遼戰爭,不僅“耕具頗缺”,而且“牛多瘠死”,一方面命官府購買耕牛送往河北,并且依據“淮、楚間民用踏犁”的經驗,“凡四五人可以比牛一具”,因而取式樣給河北轉運司,“令詢于民間,如可用則造給之”(16),將“踏犁”推廣到河北地區。

天禧四年(1020年),又刻印古農書《四時纂要》、《齊民要術》,利用宋代新興的印刷術,傳播農業生產知識。

三、宋初的租佃制生產關系

隨著社會經濟的發展,唐末五代以來,租佃制生產關系在中原地區得到迅速發展(17)。地主和佃戶之間通過訂立契約,規定以分成租或定額租的形式交納租糧。訂立契約實行分成租的租佃關系,在宋初政府的詔令中也得到反映。

太平興國七年(982年)“閏十二月詔:諸路州民戶,或有能勤稼穡而乏子種與土田者,或有土田而少丁男與牛力者,許眾戶推一人諳會種植者,州縣給貼,補為農師。……令農師與本鄉里正、村耆相度,具述土地所宜,及其(應作某)家見有種子,某戶見有缺丁(缺丁,一作丁男),某人見有剩牛,然后分給曠土,召集余夫,明立要契,舉借糧種,及時種蒔,俟收成,依契約分,無致爭訟”(18)。這是政府要求農師與鄉村的基層官員,依照民間的租佃關系,組織各類農戶訂立契約進行生產,收成依契約進行分成。上述提供土地的農戶相當于地主或小土地出租者,耕種他人土地者相當于佃農,而且牛和種子也參加分成,這在后來的租佃關系中也有明確的記載。這里要“明立要契”,“收成”要“依契約分”,是典型的分成制的租佃關系,直接反映在宋初的官方文件中。

但是,在中原地區以外,還存在農奴制或半農奴制的比較落后的生產關系,尤其是川蜀地區的山區州縣。“川峽豪民多‘旁戶’,以小民役屬者為佃客,使之如奴隸,家或數十戶,凡租調庸斂,悉佃客承之”(19)。最多的達數千戶之多,而且豪民之役屬旁戶為世代相承。由于有人認為川蜀地區經常動亂,是“豪民嘯聚旁戶之由也”。宋太宗遂于至道二年(996年)八月,“詔制置劍南、峽路諸州”,“令州縣責任鄉豪,更相統制,三年能肅靜寇盜,民庶安堵者,并以其豪補州縣職以勸之”。并派時載和劉師道前往傳諭詔旨,而他們的復奏稱:“旁戶素役屬豪民,皆相承數世,一旦更以他帥領之,恐人心遂擾,因生他變。”(20)說明豪民對旁戶不但是地主與佃戶的生產關系,而且有著人身的隸屬關系。這道詔令隨后被廢止,也說明生產關系的改變不能依靠行政命令,只能有待于社會經濟的發展。

然而,這種生產關系從全國范圍來看,只占很小的比重,絕大多數地區是普通的租佃制,租佃制通常實行對分制,或六四、四六分成制,田主提供牛、種子的得六成,反之則佃戶得六成。


(1) 《宋大詔令集》卷182《賜郡國長吏勸農詔》、《勸農詔》。

(2) 《宋大詔令集》卷182《勸栽植開墾詔》。

(3) 《宋會要輯稿》食貨1之16。

(4) 《宋會要輯稿》食貨2之1。

(5) 《宋史》卷176《食貨志上四》。

(6) 《宋會要輯稿》食貨2之2。

(7) 《宋會要輯稿》食貨2之2。

(8) 《宋史》卷273《何承矩傳》。

(9) 《宋史》卷273《何承矩傳》;《長編》卷34,淳化四年三月壬子。然《長編》既稱“初年,稻值霜不成”,又稱“是年八月,稻熟”,“是年”應作次年。

(10) 宋代軍制,禁軍分為上軍、中軍、下軍三等,下軍多為役兵。

(11) 《宋史》卷176《食貨志上四》。屯田總數中可能包括營田面積。

(12) 《宋會要輯稿》食貨1之16。

(13) 《宋史》卷173《食貨志上一》。

(14) 《宋史》卷173《食貨志上一》。參見《長編》卷77、《宋會要輯稿》食貨1之18。

(15) 《宋會要輯稿》食貨63之162、163;《長編》卷35。

(16) 《宋會要輯稿》食貨63之164;《長編》卷59。

(17) 1954年尚鉞主編的《中國歷史綱要》(人民出版社1980年修訂再版),提出唐宋盛行莊園制說,在史學界流行多年。1963年鄧廣銘《唐宋莊園制度質疑》(《歷史研究》1963年第6期),否定上說,認為宋代盛行租佃制;1964年鄭昌淦《論唐宋封建莊園的特征》(《歷史研究》1964年第2期),為莊園制說辯護。陳振《關于唐宋莊園的幾個問題》(《宋史研究論文集》,河南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針對鄭文提出質疑,再次肯定租佃制。此后,“唐宋莊園制”已不見于論著。

(18) 此詔的原始記載見于《宋會要輯稿》食貨1之16。《宋大詔令集》卷182《置農師詔》、《宋史》卷173《食貨志上一》、《長編》卷23,所載內容相似,但文字已經修飾,看不出其間明確的生產關系。

(19) 《宋史》卷304《劉師道傳》。傳稱:“時有言李順之亂,皆旁戶鳩集,請擇旁戶為三耆長迭主之。”則直以“旁戶”為豪民之尤者,可能是北宋《國史·劉師道傳》的修撰者不了解川蜀特殊的社會經濟結構,致生歧義。

(20) 《宋會要輯稿》刑法2之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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