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他們這號人

知識分子跟知識分子打交道，就別互相欺騙，還是讓大家相信自己更卑鄙好了。他們之間已經是處在種種最不體面的文人相輕境況之中，狗咬狗一嘴毛，把自己最不地道的一面展示出來。而其他那些大老粗倒是有些令知識分子們感到可愛的品質，這些販夫走卒從來有仇必報、錙銖必較，要是有誰膽敢動他們的寶貝，他們絕不放過。汽車修理工和酒吧女招待都擅于對付厚臉皮的顧客，只要從頭到腳地向他們獻殷勤即可。如果情況顛倒過來，一個文盲找一名知識分子幫忙寫封信，通常也能令人刮目相看。但要是逼得這幫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家伙們為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大打出手，跟他們的惡毒心腸比起來，這些文人雅士，還有音樂指揮家們可就望塵莫及了。最后，夸失敗者無異于夸一個創造了失敗者的體制。對五體不勤感到慚愧合情合理，但不應該歸因于對鄉村生活一無所知。知識分子一邊獨自書寫著同行，揭穿他們的不誠實，一邊也是在制造謊言。根據赫胥黎的看法，反智主義和非理性主義之所以能夠流行，就是因為作家們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大肆地抒發對競爭機制的不滿，結果反而變成了競爭機制的犧牲品。輪到他們自己斗來斗去，他們卻意識不到“他即是你”的奧義，這也是為什么他們常常最后遁入空門的原因。

(1)　“tat twam asi”，《奧義書》的神秘泛神論公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