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義才發現,他的手心很熱,眼神也跟平日里不太一樣,加上酒氣——喝多了。
“鄭度呢?”她反問他。
他沒答,掏出房卡塞進她手里,“開門,扶我進去。”
袁正義不耐煩地翻個白眼,他唯利是圖,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沒好氣地說:“扶回房間,一次兩百!”
他竟然真的抽出兩張紅票給她。
袁正義把錢往口袋里一塞,扶著他進去。他身子一沾到床就好像撐到極限,眼睛一閉,睡了。
“哎!”她推了他一下,見他平躺著一動不動,就嘆口氣,替他脫了鞋蓋好被子,才繼續出門覓食。
她早就查過慢島攻略和游記,知道什么地方有美食街,等她心滿意足肚子飽飽地騎著共享電動車回酒店的時候,想起以前看過個帖子,說喝醉后睡著的人不宜讓其仰面躺著睡,容易因嘔吐又不自知,最后窒息而死。
繼而,袁正義頭皮發麻地想到,自己急于出門,讓殷遲仰面躺在床上。
她看看時間,離出門已過兩小時,他會不會出什么事?
“殷遲可以出事,但別是因為我啊……”袁正義念叨著,朝酒店飛馳。
站在他房門口,袁正義瘋狂地按門鈴,希望他能醒一醒,至少換個睡姿。里頭一直沒動靜,她甚至做好了要請前臺幫助開門的心理準備。
就在這時,門被人打開,殷遲跟她大眼瞪小眼。
“活著就行……”袁正義舒口氣,擺擺手,“晚安。”
“你是誰呀?”殷遲的語氣變了,甚至還有一種奇怪的、小孩子說話才會有的軟糯尾音。
???
袁正義疑惑過后,考慮到他處在醉酒狀態,也就沒多想,“哦,我來看看你。快去睡吧,我也……”
“你是阿余的女朋友嗎?”
“什么阿魚阿貓的,我……”
“阿余就是殷遲啊,他沒告訴你?”
說真的,大半夜袁正義著實被這句話給嚇到了。她半張著嘴,趕緊搖頭,可不等她解釋什么,殷遲就帶著一種很天真的語氣說:“這么晚還來找他,還說要睡覺,那肯定是嘍?”
袁正義壯著膽子沖進房內,床上和浴室都不見殷遲的身影,而站在門口一臉無邪的又確實是殷遲的長相,只不過好像洗過頭,頭發微微濕潤。
“你不認識我?”她指著自己的臉,大聲說,“我袁正義!”
“我很少能在晚上看到女人,阿余又不經常帶女人回家,我怎么會認識你?”殷遲聳聳肩,環顧一圈,邪氣一笑,“你倆來開房啊?”
袁正義差點吐血,雙手合十,“殷總,我知道拿你200塊是我不對,求你別這樣整我。說真的,你這種羞辱人的方式太另類,我退你400,算我錯了,行嗎?”
“你誤會了,我不是殷遲。”他微笑,學著她雙手合十,“我很久沒見過外人了,見到你有點興奮,嚇到你了?對不起哦。”
“你不是殷遲?”袁正義一臉“你還在耍我”的表情,“那你是誰?”
“我叫韋夢馬!”
夢馬?
袁正義揉揉眼睛,盯著“韋夢馬”看了許久,這個人的語氣、動作和面部表情確實跟殷遲完全不一樣,絲毫不像裝出來的。
這樣的突發狀況讓袁正義難以招架,她腳底抹油,決定走為上計,“那個……既然你不是殷遲,我就先走了。”
誰知,“韋夢馬”臉一拉,好像受到了傷害,“怎么,我不是他,所以根本就不受人歡迎?”
“我不是那個意思,主要是……我倆不熟啊。而且你看都一點多了,我有點兒困。”
“韋夢馬”嘴一撅,巴巴地望著她。袁正義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試試是不是在做夢,明明是殷遲的臉,做出這種怨婦一樣的表情竟然還有幾分他本不該有的可愛。于是,“雙重人格”一詞在她腦中迅速浮現。
“那你能不能幫我煮點兒東西吃。”“韋夢馬”低著頭說,“我剛才難受得醒過來,吐完了,現在肚子好餓……”
“這兒也沒鍋啊……”袁正義只想盡快擺脫他,指著一盒方便面,“燒一壺開水自己泡個面吧。”
“小孩子不能碰開水壺的。”“韋夢馬”很認真地說。
小孩子?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可一點都不像個小孩啊。袁正義腹誹著,幫他裝了一壺純凈水燒上,一邊等水開一邊偷偷百度一下“雙重人格”,百科上說,雙重人格是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特并互相分開的人格,是一種嚴重的心理障礙。
“韋夢馬”顯然是知道殷遲的存在,而殷遲是否知道“韋夢馬”的存在?袁正義想到“夢馬視頻”這個名稱,頓時覺得毛骨悚然——跟雙重人格比,殷遲的毒舌也好,唯利是圖也好,似乎都不算什么大事。
“阿姨,水開了。”
“嗯?”袁正義下意識站起來去拿開水壺,忽然反應過來——比我大多少歲,我都沒叫你大叔,你還要臉嗎?
“別叫我‘阿姨’!”
“那我要叫你什么?”
“呃……”袁正義犯難,萬一他知道自己趁他“不在位”而在稱呼上占便宜,不知道又會對她如何打擊報復,“要不叫我小袁吧。”
“行。”“韋夢馬”顯然比殷遲友善得多,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的可愛,軟軟地叫了一聲,“小~袁~”
袁正義覺得自己無福消受這樣的殷遲,趕緊說:“我幫你泡面,吃完趕緊睡覺。”
“嗯!”“韋夢馬”的眼睛亮亮的,“我好久好久都沒吃過泡面啦!謝謝小袁!祝你跟阿余百年好合哦。”
“我不是他女朋友!”袁正義再次強調。
“可以爭取一下嘛,我覺得你不錯。”
袁正義扶額,“我跟他不是正常的男女關系。”
“你倆是不正常的男女關系?”
“甲方乙方,懂吧?”
“買賣關系?”
說得也太難聽了?誰買誰賣?
“協議關系!他是甲方爸爸。”
“爸爸?”“韋夢馬”摸摸下巴,“他居然好這一口,我怎么不知道?你們果然是不正常的男女關系。”
袁正義要瘋,“他不可能看上我的!”
“怎么不可能?殷遲不喜歡長得特別漂亮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這臭小子!
袁正義怒瞪他,但想到自己確實不是那種特別漂亮的姑娘,也就決定暫時不計較他的誠實。
“三分鐘到了,快吃!”袁正義催促道,轉身又想逃。
“小袁,別走嘛!”“韋夢馬”站起來拉住她的手,又用那種巴巴的眼神望著她,“陪我說說話。”
“呀……吃不完。”“韋夢馬”有點懊惱地揉揉肚子,“比起泡面,我更喜歡吃煮的,再加一個煎蛋,五分熟的那種。”
“你還挺挑。”袁正義像個老媽子一般幫他收拾著,剛才自己陪他聊了一會兒天,更加確定這個“韋夢馬”真的不是殷遲,而且他對自己的定位是殷遲的朋友,年齡可能10歲上下。
殷遲的身體里竟然住著一個八卦、粘人還有點小嬌氣的10歲小男孩。這是喝酒斷片后的無意識反應,還是真的“雙重人格”?
袁正義想,但愿是撒酒瘋吧,比起那種又唱又跳還跳脫衣舞的,殷遲酒后變成一個小朋友還算溫和,但是她寧愿看他跳脫衣舞。
“兩點了,小朋友不能熬夜哦。”袁正義拿出對待小朋友的幼兒園老師語氣,耐心地勸道。
誰知,“韋夢馬”不吃這一套——“不要用幼兒園阿姨的語氣跟我說話,我沒那么小。”
袁正義幾乎崩潰——“韋夢馬”和殷遲一樣,都是克她的人!
“好,請你馬上睡覺。”
“我刷個牙。”說著,他邁著十分活潑的步伐去了洗漱臺,袁正義忽然對那些帶孩子而崩潰的父母充滿同理心。
當她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回去睡覺的時候,“韋夢馬”叼著牙刷不讓她走,說出一句幾乎打通她任督二脈的話——
“我怕黑,陪我睡吧。”
“這個恕我真不能答應你。”袁正義拒絕道,“沒有理由,就是不行。”說著,她堅定地往門口走去,剛拉開門,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啜泣。
她一愣,回頭一看,殷遲……哦不,“韋夢馬”很可憐地站在那里,雙眼紅紅的,兩滴眼淚從他眼中滾落,好像一個被全世界拋棄的孩子。
袁正義嚇得關上門,趕緊走過去順便抽兩張紙巾,“喂……你你你別哭啊!”
見她過來,“韋夢馬”好像更委屈了,“哇”一下大哭起來,還用大拳拳捶她的胸口,“你不喜歡我!你不喜歡我!”
袁正義拼命捂住胸,心想,咱們現在不就談情懷了?還說自己不是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