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并不是個盲目自信的人。

對于這場戰爭，他有著很多底牌，不只是東南風下的一場大火。

北方兵士來南方必定感染的瘟疫，以及曹軍中唯一會水戰的兩個人，蔡瑁和張允應該都中了他的反間計。

就算不掉腦袋，多疑的曹賊肯定也不會再把水軍交給他們了。

至于其他人，誰還有操練水軍的能力？

曹仁？徐晃？張遼？

呵呵，簡直是笑話。

江東無膽小之人。

周瑜，韓當，程普等江東高級將領，全部身先士卒，沒有一個人龜縮在大軍之后。

周瑜更是神勇異常，接連砍下了十幾個曹軍兵士的腦袋后，他越來越覺得不對勁。

他殺死的這些人很明顯都是北方口音，耳邊不斷傳來的曹軍的嘶吼聲，也幾乎都是北方口音。

可這些北方人，為什么一個個精氣神都這么好，完全不像是感染瘟疫重病之人。

周瑜即便再聰明，自然也想不到諸葛弘巧用石灰的妙方。

他只覺得，這場戰爭似乎越來越不受他的掌控了。

…………

蔡瑁此時就在最前面的一排戰船上。

他其實不是那種身先士卒，勇往直前的類型。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

曹老板親自要求他這么干的。

為了蔡氏一族的榮華富貴，也為了保住自己的這顆腦袋，他只能當這個大頭兵。

“喂，你們幾個，再多找兩面盾牌啊，我胳膊都露出來了。”

蔡瑁大聲呵斥身邊的親兵。

這些親兵每人架著一面盾牌，擋在蔡瑁的身前。

蔡瑁船頭上插著一面全軍最大的軍旗，還生怕周瑜看不見，上面寫著個大大的“蔡”字。

所以這艘船，也是江東軍的重點打擊目標，一支支弓箭像是雨點一般不斷打來。

蔡瑁練水軍是一絕，但是膽子，和名將相比還是頗有差距，此時兩條腿都有點打哆嗦。

當然，在這艘船旁邊，還有一艘豎著“張”字大旗的船，上面的張允也沒有好到哪里。

兩個人都在內心默默祈禱，早點遇到周瑜，嚇唬他一下完成任務，就趕緊回到后方，這兒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又堅持向前開了一會，蔡瑁的船已經到了戰場的正中央。

兩邊全是呼嘯的弩箭以及刀槍碰撞的聲音。

蔡瑁心里默默的嘀咕：“周瑜可是東吳主將啊，再怎么樣也不可能出現在這兒吧。”

他扒開了一點盾牌之間的縫隙，只見對面的船上，正好豎著一桿周瑜的大旗。

一個滿臉是血，身著白袍的年輕將領兇狠的瞪了他一眼。

蔡瑁趕緊縮到了盾牌后面。

…………

周瑜看到一面盾牌組成的高墻時，心里還不屑的一笑。

既然怕死，何必到這戰場上來。

可緊接著露出來的那張臉，讓他大吃一驚。

荊州作為和江東隔江相望的重要勢力，劉表手下的高級將領和官員，周瑜自然是非常熟悉而且都看過他們的畫像。

那個人賊眉鼠眼的人分明就是原來的荊州水軍總督蔡瑁。

也是他心中，唯一一個能幫曹操訓練水軍的人。

飄揚的大旗上，赫然也是一個“蔡”字。

“來將可是背主的蔡瑁？”周瑜立起長刀，傲然問道。

蔡瑁嚇都快嚇死了。

這個周瑜，居然在一線這么沖殺，連個防衛兵都不帶，還是不是人？

周瑜一問落空，仍然沒有罷休，再次高喊：“來將可是賣主求榮，背信棄義的襄陽蔡瑁？”

蔡瑁砸了咂嘴，他雖然膽子不大，好歹也算是個武將，被人指著鼻子罵多少有點臉上掛不住。

但還能怎么辦？

這時候出去迎戰肯定就是個死，周瑜敢沖到一線，就說明人家有這兩把刷子。

蔡瑁可不想死。

他躲在盾牌后面，壯著膽子大吼道：“吾正是襄陽蔡瑁，漢曹丞相手下大將，汝敢辱我，真是……”

話音沒落，周瑜一聲大吼，快速架著一面盾牌，迎著箭雨，就沖向了蔡瑁的這艘船。

蔡瑁從盾牌中的縫隙里早已看到了這一幕，嚇得肝都快裂開了。

這不要命的玩意還算是個人么？

“沖啊，給我宰了周瑜。”蔡瑁嗓子都喊破音了，手下的士兵得令立刻朝著周瑜圍了上去。

而蔡瑁本人則趁人不注意快速溜到船后，然后撲通一聲跳進水中。

長江的水從來沒有沒有像今天這么好喝過。

蔡大將軍遇見敵人裝死人，遇見友軍變青蛙，連漂帶游的回了后方。

不過曹老板和諸葛弘交給他的任務，他倒也算是圓滿完成了。

蔡瑁的這一露臉，徹底亂了周瑜的心態。

看來曹操的水軍，并不是沒了蔡瑁的一盤散沙，蔡瑁這個人別的本事沒有，練水軍還是有一手的。

所以曹軍在水上的戰斗力就算不及江東軍，但差距一定遠遠沒有周瑜戰前預想的那么大。

再憑借數以幾倍的兵力差，周瑜的對戰爭的信心，發生了劇烈的動搖。

……

韓當也覺得這場仗有點不太對勁，似乎并沒有之前大都督說的那么順利。

可他沒工夫想那么多，除了勝利，他還有一個必須要完成的目標，就是找到黃蓋。

正當他越來越靠近那三艘燃燒的曹軍大船的時候，江上漂浮的一個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掩護，掩護，我去把他撈上來。”韓當大聲吩咐手下的幾個侍從，侍從們拼命射箭掩護，這才讓韓當順利的把那個人從水中拽上船。

黃蓋出發前是由韓當親自去送的，他對黃蓋身邊這個勇敢的小伙子有印象。

順子身上插了十幾支箭，還有些傷口只有一個血洞，箭桿已經被折斷了。

左半身也被燒的焦黑，渾身上下就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順子努力張了張嘴，但卻沒說出話。

然后他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韓當靠過來。

順子在韓當眼中還是個孩子，他有些不忍，但還是俯身貼近了順子，只聽順子帶著微弱的鼻息，囁嚅道：“黃將軍……黃將軍還活著……在曹軍的……船上……”

說完之后，順子的眼神瞬間如墜深井，再無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