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重啟:大災變后如何快速再造人類文明(修訂版)
- (英)劉易斯·達特內爾
- 2654字
- 2021-01-29 11:31:53
序言
我們熟悉的世界已經消亡。
一種極為致命的禽流感毒株終于沖破了物種界限,成功地感染了人類宿主,或者在一次生物恐怖主義活動中被蓄意釋放出來。在當今這個時代,都市人口密集,空中交通連接著不同的大洲,傳染之快達到了毀滅性的程度。在任何有效免疫措施甚至隔離命令得到落實之前,全球人口的一多半便已經被病毒所殺。
或者印度和巴基斯坦之間的緊張關系終于發展到極限,一次邊界沖突的升級令雙方都失去了理智,導致了核武器的使用。核彈頭獨特的電磁脈沖被某鄰國國防監控系統探測到,引發了一輪針對印度盟友美國的先發制人的攻擊。美國及其歐洲盟友和以色列隨即展開報復。全世界的主要城市都化作了放射性玻璃構成的崎嶇原野。進入大氣層的巨量塵土和灰燼減少了能夠照射到地面的陽光,造成長達幾十年的核冬天,繼而導致了農業的崩潰和全球性的饑荒。
或者事情根本就不在人類的掌控之中。一顆直徑僅有1千米的石質小行星擊中了地球,急劇改變了大氣環境。距離撞擊點幾百千米之內的人立刻死于高溫高壓的沖擊波,而在那個范圍之外的大部分幸存者也只是在茍延殘喘。小行星落在哪個國家并不重要:石塊和塵土被高高地拋入大氣層—此外還有熱浪引發的大范圍火災生成的煙塵—在風的助力下遮蔽了整個星球。就像核冬天一樣,全球氣溫的下降造成了世界范圍內的糧食絕產和大規模饑荒。
很多以后末日世界為主題的小說和電影都會有諸如此類的情節。大災過后的場景往往被描繪得貧瘠而暴力—就像在《瘋狂的麥克斯》(Mad Max)或者科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的小說《路》(The Road)中那樣。成群結隊的拾荒者四處漫游,囤積剩余的食物,殘酷無情地獵殺那些較為缺乏組織和武裝的人。我疑心,至少在最初的災難打擊過后的一段時間內,真實情況或許跟上述的描述相去不遠。不過我是個樂觀主義者:我認為道德和理智終將占據上風,幸存者最終還是會開始定居和重建。
我們熟悉的世界已經消亡。關鍵的問題是,現在該怎么辦?
一旦幸存者們認識到自己的窘境——之前的生活所依賴的基礎設施已經全部崩潰——他們該怎么做才能在灰燼中崛起并確保長期的繁榮?他們又需要哪些知識才能盡快恢復重建?
本書是一本針對幸存者的指南。它不僅探討如何讓人們在災難后的幾個星期里活下去——介紹生存技能的參考書已經夠多了——還要傳授如何精心策劃先進技術文明的重建。如果你手邊沒有一個能夠運作的樣例,你能說出來如何制造一部內燃機、一架鐘表或者一臺顯微鏡嗎?或者是更基礎的問題,如何成功地種植莊稼以及制作衣服?不過,我所描述的災難場景同時也是一個思維實驗的出發點:我們將借助它們考察科學與技術的基本原理,因為隨著知識日益專業化,這些基本原理對我們大多數人來說已經非常生疏。
發達國家的居民已經與維持其生存的文明過程脫節。作為個人,哪怕是對于制造食物、避難所、衣服、藥物、原料或者關鍵物資等基本技能,我們都表現出驚人的無知。我們的生存技能已經退化到這樣的程度:假如現代文明的生命支持系統失效,假如食物和衣服不再奇跡般地出現在商店的貨架和衣架上,大部分人類都將過不下去。當然,曾幾何時每個人都是生存專家,那時候人們與土地的聯系很密切,對生產方法很熟悉,而要想在后末日世界中生存下去,你需要倒轉時鐘,重新學習這些核心技能。(1)
更重要的是,在我們已經習以為常的每一項現代技術背后,都有著大量關聯成網的其他技術作為支撐。僅僅了解每一個零件的設計和材料,遠不足以制作出一部iPhone。這部手機雄踞在一座龐大金字塔的塔尖,而構成塔身的則是很多使之得以出現的技術:開采和精煉用于制作觸摸屏的稀有元素銦;用高精度的光刻法制造計算機處理芯片中的微電路,以及揚聲器中那些小得不可思議的零件,更別提維持遠程通信和手機功能所必需的無線基站網絡和基礎設施。文明崩潰之后出生的第一代人會覺得現代手機的內部機理完全無法理解,微芯片電路的走向細微得用肉眼無法辨認,而其目的則更是徹底的深不可測。科幻作家阿瑟·克拉克(Arthur C. Clarke)曾在1961年說過,任何足夠先進的技術都與魔法無異。在大災之后的時代,令人懊惱之處在于,這些不可思議的技術并不屬于某種遠在繁星之間的外星人,而是屬于我們自己過去的某個世代。
在我們的文明中,即便是那些算不上高科技的尋常物品,也要用到很多種必須通過開采或者其他方式獲得并在專業化工廠里加工的原材料,以及在生產設施內組裝的獨特零件。而這一切又依賴發電站和遠距離運輸。1958年,在一篇以我們最基本工具之一的視角寫就的隨筆《我,鉛筆》(I, Pencil)中,萊昂納德·里德(Leonard Read)以極富表現力的手法表達了這一觀點。該文的結論令人震撼:由于原料來源和生產手段的分散,哪怕這樣一個最簡單的工具,地球上也沒有一個人擁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源制造出來。
對于我們的個人能力和日常生活中哪怕是簡單物件的生產之間的鴻溝,托馬斯·思韋茨(Thomas Thwaites)曾在2008年做過一次令人信服的展示。當時他正在英國皇家藝術學院攻讀碩士學位,想要從無到有地制作一臺烤面包機。通過逆向工程,他把一臺便宜的烤面包機分拆成簡單明了的基本構件:鐵質框架、云母絕緣層、鎳質加熱絲、銅線和插頭以及塑料外殼——然后通過在采石場和礦山挖掘,親自采集到了所有的原材料。他還翻閱了一部16世紀的文獻,查閱出歷史上較為簡單的冶金技術,利用一個金屬垃圾箱、燒烤木炭和一臺鼓風機建造出一座原始的煉鐵爐。最后的成品既帶著令人愉悅的質樸,又散發著其自身的奇異美感,同時巧妙地凸顯了我們所面臨問題的核心。
當然,即便在一種極端的末日場景中,幸存者群體也并不需要立刻自給自足。假如絕大多數人口都死于一種非常致命的病毒,那么大量的資源都會留下來。超級市場仍然保存著充足的食物,你可以在廢棄的百貨商店里選一身嶄新而好看的名牌服裝,或者從展廳里開走一輛夢寐以求的跑車。找一座荒廢的別墅,稍微搜尋一番,就不難找到一些移動柴油發電機來保持電燈、暖氣和設備的運行。加油站的地下燃料池還在,足夠讓你的新家和汽車在相當長的時間里保持完備的功能。事實上,小群體的幸存者可能在大災之后短時間內過得相當舒適。文明可以暫時憑借本身的慣性順勢滑行。幸存者們會發現自己周圍充滿了任由取用的資源:一個豐饒的伊甸園。
但是,這個伊甸園正在腐爛。
隨著時間的推移,食物、衣服、藥品、機械和其他技術都會被無情地分解、腐爛、變質和降解。幸存者擁有的不過是一段寬限期。隨著文明的崩潰和關鍵過程——采集原材料、精煉和生產、運輸和分配——的突然終止,沙漏被掉轉過來,沙子徐徐流淌干凈。剩余資源能夠提供的無非是一個安全緩沖,讓幸存者們不得不重新開始農耕和制造之前擁有一段好過一點的過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