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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我來過,沒錯過

文/花椒

一、關于我喜歡你這件事,你怎么看?

男寢關燈前開始討論年級組哪個女生最招人喜歡,眾人踴躍發言,只有沈亮一直沉默。

直到下鋪某人舉手表決要投陳言一票:“我覺得陳言挺可愛的,她笑的時候最好看?!?

他的鄰居附議,并在無意之間說了一句:“聽說陳言暗戀沈亮一年多了?!?

沈亮聽到這句話以后驀地睜開眼,他向來覺得這種討論十分無聊,但今天的內容似乎很有營養。

陳言所在的八班離沈亮不遠,他經??吹剿姓f有笑地路過班門口。她個子不高,四舍五入才有一米六,課間操時她站在最前排,而他是體育委員,要在前面整頓隊形,所以經常挨著她。

靠近了以后他才發現她真的不高,目測勉強能到他胸口,寬松的校服更是顯得她像一只小貓。

沈亮的班級隊伍在右側,陳言在左側,沈亮的視線總是控制不住往左邊轉,一低頭就看見她扎得高高的馬尾辮,發尾卷出的弧度也非常可愛。

沒錯,就是她,原來她也在注視著他。沈亮想到這些,難免有些得意。他雙手枕在頭底下,不用照鏡子也知道自己嘴角是上揚的。他閉上眼睛,卻覺得怎么也睡不著了。

不久之后文理分班,沈亮花了點小心思,跟陳言分到了同一個班。她坐在第二排,跟他隔了五個座位,他抬頭看見的總是她一晃一晃的馬尾辮。

她課間習慣性坐在座位上翻下一堂課要用到的筆記,捂著耳朵,嘴里嘰里咕嚕地背著什么。她成績不錯,對學習也非常用心。

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沉默的,偶爾才會跟別的女生聊天,沈亮并沒有故意偷聽,卻記得她每一次談話的內容。他暗自揣測她哪一個笑容是為了自己,和同桌悄悄耳語的時候又是不是聊到了自己。

周圍人都言辭一致地說陳言喜歡他,他便每日整裝待發,想隨時隨地都保持最好的狀態,等待她鼓起勇氣來找他說第一句話。

為此,他的視線總是在她身上轉,走路時也會故意放慢腳步讓她看得見自己;在籃球場上看到她路過,便會立即集中精力投出全場最漂亮的一個球。

但是啊,他也慢慢覺著苦惱,都過了這么久了,她為什么還不主動跟他說話?

一星期、兩星期……沈亮焦躁不安地等待了兩個月,最后他終于繃不住,決心打破沉默,主動出擊。既然女生膽小不敢開口,這第一步由他踏出也不是不可以,至于誰先喜歡誰這個問題,他也不是十分在意。

周四下午的體育課,教室里面空無一人,沈亮知道陳言每次都靜悄悄地回來看書,他特意在這里等她。陳言進門看到他時明顯有些驚訝,但很快便把他當成了空氣。沈亮裝作鎮定地起身走到她身邊說:“陳言,有件事,我想跟你好好談談?!?

他的表情看上去太過嚴肅,陳言心里涌出不好的預感,她兩只手還抓在書包帶子上,歪著頭問他:“怎么了嗎?”

“關于我喜歡你這件事,你怎么看?”

空氣凝固了三秒后,陳言往后退了一大步,椅子摩擦地板發出刺耳的“咯吱”聲,她還是緊緊抓著書包帶,里面的書掉了一地。她看上去沒有一絲驚喜,反而是滿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剛才說什……什么?”

二、自作多情

沈亮被拒絕了,過程中連好人卡都沒收到。陳言非常嫌棄地避開他,說現在不是考慮這種事的時候。那口吻,那語氣,不愧是教導主任的親閨女。

沈亮蒙了,這和他的預期不符。

他以為他們情投意合、兩小無猜、皆大歡喜,結果卻變成了他一個人的自作多情。

怎么會這樣呢?難道傳聞都是騙人的嗎?沈亮百思不得其解。

五天后,沈亮收到了一封情書,室友代為轉交的時候眉飛色舞地告訴他:“是陳言托我給你的?!?

沈亮看著包裝得粉紅的信封,心里更加疑惑了。自從那天表白以后,陳言就再也沒理過他。從前他們見面還會相互點個頭,現在她完全是像躲避瘟神一樣,一度使他陷入深深的自我懷疑中。

那這信又是怎么回事?

難道她只是因為太過害羞,不好意思直接表達?

沈亮心懷忐忑地打開信封,內容真摯,文筆流暢,如果不是中間加了兩句不怎么押韻又十分矯情的歌詞的話,他大概會打九十分。只是他越看越覺得心驚肉跳,這完全不是陳言的敘述風格。于是他直接跳到最后一行,這回他徹底傻了,署名是陳妍,不是陳言。

“我的天……”信封和信紙掉在地上,沈亮揉著眉心低聲說,“你們之前說的陳妍,是四班那個?”

“是啊,不然你還以為是你們班的那個?那個一天天死氣沉沉的,有什么好?再說還是教導主任的親女兒,敢妄議她,你不要命啦?!”

沈亮到水房洗漱,涼水撲到臉上使人清醒,但他仍覺得昏昏沉沉。

人世間最痛苦的事情莫過于此,雖然沒人知道他在這過程里都腦補了些什么,可這發自內心的尷尬一時半會兒是消除不了了,況且除了難為情以外,他更覺得失落。

會發生這種事情也不奇怪,沈亮并不認為是他的耳朵和理解能力有問題,他心里清楚,自己的心就是往陳言那里偏著長的。

他希望是她在注意自己,會理所應當地把聽到的所有美好詞匯都往她身上套,對旁人評價她的負面詞匯全部都當耳邊風,有時也會忍不住替她辯解。

雖然他也沒那么了解她。

但是,現實和理想往往是有差距的,沈亮不愿再看到陳言那避之不及的下意識行為,于是主動離她遠遠的。

很長一段時間里,他們之間都沒有過任何對話。

三、我媽讓我煮粥,我把粥給煮煳了

高二下學期,沈亮終于調整好了情緒,生活也逐漸回歸了正常,雖然課間還是忍不住往她那邊看,但好歹能平靜地面對現實了。

夏天第一批西瓜成熟之后,沈爸爸便挑了兩個大個兒的回家,結果一刀切下去,西瓜居然是生的。沈亮帶上發票和西瓜去找水果店老板換貨,剛進門,就看見陳言在整理水果箱。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輕咳了兩聲才整理好措辭。

“這是你家的店啊?”

陳言點點頭:“我姥姥的店,她出門了,我幫著看一會兒?!?

沈亮說了一下過來的原因,陳言捧起西瓜檢查了一番,確實全是綠瓤的。以為姥姥疏忽了,她先是道歉,然后麻利地稱起重量,換了一個比原來大一圈的給他。

沈亮撓頭說了句“沒關系”,在邊上看著她的動作,大腦快速運轉,想找個話題跟她說點兒什么。他從口袋里摸出發票遞給她:“這個給你。”

陳言看了一眼發票又看看他,手里的動作停了下來。沈亮疑惑地問她:“你怎么了?”

“你這發票不是我家的?!?

沈亮跟著看了一下,立馬尷尬得感受不到地心引力。他自我反省,干笑兩聲:“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記錯了……”

陳言倒不覺得他是故意的,便聳聳肩膀表示不用介意。沈亮接著說:“你稱得也挺辛苦,就直接賣給我吧?!?

做生意當然沒有拒絕客人的道理,陳言把西瓜裝好遞給他,明顯看到他趔趄了兩步。這四個西瓜凈重將近五十斤,陳言擔憂地問他:“你……沒事吧?”

她本來是想問用不用把小推車借給他,他卻誤以為她懷疑自己,運一口氣后用力提起西瓜,一路筆直地拎回了家。

主要是他家離得真不算近,他到家以后才想起西瓜還沒去換,可是他累得根本沒有力氣再走一遍,晚上拿筷子的時候都覺得手指發抖。

沈亮知道陳言在后面看了他半天,但是他不知道,她也笑了半天。

反正她從小到大,還是頭一回見到這么傻的人。

暑假里,陳言一直在店里待著,沈亮便每隔三天光顧一次,無論刮風下雨,從不間斷。在學校里他們一學期說不上三句話,在這兒就沒什么可以顧及的了。雖然除了買賣以外再沒有別的話可說,但他是客人,陳言沒道理對他橫眉豎眼。每次迎他進門的時候,她再不樂意也會笑一笑的。

可那天她連假笑也笑不出來,沈亮在吧臺邊上看到一把竹扇,問道:“扇子是你的嗎?”

“嗯。”陳言無精打采地點了下頭,說,“是我姥爺的遺物,被我弟給弄壞了?!?

扇面上的整幅山水畫十分靈秀,題字也非常漂亮,雖然竹片斷了一根,但扇面沒有壞。沈亮在經過允許以后拿起扇子反復看了兩遍,說:“你要是信得過我,我可以幫你修?!?

陳言的眼睛亮了一下:“能修好嗎?”

沈亮挑了下眉毛:“保證跟原來一模一樣。”

沈亮的爺爺是做扇子的,手藝不是一般的好,沈亮以前愛玩,跟著學了兩手。他把竹扇拿回家,沒花多少功夫就修好了。

陳言來取扇子的那天,沈亮一個人在家,她拿了水果來道謝,門一開,他滿手黢黑地站在那里,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我媽讓我煮粥,我把粥給煮煳了?!?

陳言笑了一下,說:“你先收拾,我不著急?!?

沈亮收拾廚房的時候,陳言在客廳坐著等,茶幾上有一本小說,名字跟她以前被媽媽沒收的那本一樣。她當時只看了一半,一直惦記著結局。

陳言拿起書翻了兩頁,一翻就忘了時間,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亮已經在旁邊看了她好一會兒了。他湊過來看書里是什么內容讓她這么入神,氣息都吐在她耳邊,她倏地紅了臉,揉著耳朵往邊上挪了挪。

沈亮把扇子和書都交給她:“你不是沒看完嗎?拿回去看。”

陳言擺擺手:“會被沒收的?!?

“也對,我們教導主任是出了名的嚴?!彼D了頓,笑得比陽光還明媚,“不過,偷偷看總沒問題吧!”

陳言被他的笑容晃到了眼睛,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

四、要是有人在你生氣的時候突然強吻你,你會不會報警

陳言隔三岔五來找沈亮借書,二人來往漸漸密切了起來。

她擔心在家里看小說會被發現,于是每次都躲在公園樹下偷偷地看。沈亮家里什么小說都有,他喜歡推理,妹妹喜歡言情,經常看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沈亮不解地問妹妹看這種劇情枯燥的書有什么意思,對方回答說有戀愛的感覺。

沈亮咋舌,把妹妹最喜歡的幾本書推薦給了陳言,本來是為了制造共同語言,好好吐槽一下劇情,沒想到她居然看得津津有味。

沈亮是個“雙標”的人,立馬對這本書改變了觀點,為了能理解陳言的思想,他還廢寢忘食地把書看完并做了詳細的讀書筆記,天快亮的時候才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疲憊地睡去。

妹妹知道他喜歡陳言,鼓勵他這種戀愛白癡最好還是多看幾本書學學經驗,不然他這輩子也不會讀懂女孩的心思。沈亮表面毫不在意,背地里卻下足了功夫。他從來沒有這么認真過,不到一周,筆記就記了厚厚一摞,他卻越來越茫然。

明白這種閉門造車的法子不管用,他便直接問陳言有什么讀后感。陳言支支吾吾:“我其實就是打發時間。”

陳媽從來不許她看對成績無益的書籍,尤其禁止這種愛情題材,自然是害怕把她帶偏了。但讓陳言覺得難為情的也不止這一個原因,而是她在看書里描寫男生眉目如畫的片段時,首先代入的就是沈亮的臉。

沈亮挨著她坐在樹蔭下,盡管兩人之間還有著十厘米的距離,但她仍緊張得汗如雨下。她掩耳盜鈴般抱怨了一句:“今天太熱了?!?

沈亮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拖著她的手把她拉起來:“正好你這本也看完了,去我家挑新的吧?!?

沈亮父母工作很忙,妹妹也不愛在家,她不用特別拘謹。沈亮把書柜打開隨她挑選,她驚奇地發現,下面兩排幾乎都是言情小說。再下面一格里,還有各種各樣的韓劇光盤。

“這個我看過?!标愌阅闷鹨粡埞獗P說,“不過只看了兩集就被我媽發現了。”

沈亮隨口附和道:“那就放一下吧,正好我也想看?!?

人不可貌相,看來沈亮有一顆不為人知的少女心。陳言擰了擰眉頭:“我不知道你還喜歡收集這些東西?!?

“我不喜歡?!彼毖苑穸?。

“那你這是干什么?”

氣氛漸入佳境,沈亮端著水果盤遞到她面前,說:“頭一回喜歡上一個人,沒經驗,想跟里面的主角學學?!?

只一瞬間,陳言就明白了他說的那個人是誰,她想起去年秋天他說的那句話,剛剛降下來的體溫又驟然上升。她從水果盤里叉起一塊蘋果,背過身假裝看劇。

然而劇情的發展亦是十分尷尬,沈亮在旁邊悠悠地說:“我覺得,這男主角做的都是欠揍的事。要是有人在你生氣的時候突然強吻你,你會不會報警?”一轉眼看到陳言臉紅得像個番石榴,他伸手探了一下她的額頭,“你臉很燙,是中暑了嗎?”

“沒有,就是有些熱。”她用手給自己扇風,想讓臉上的溫度快速降下來。沈亮抬手試了一下空調的風,涼得他打了一個寒戰。他湊近了看她,嘴角一點一點緩慢揚起。

“陳言,你果然是……喜歡我吧?!?

不知道為什么,那一刻他特別篤定自己的直覺,然而陳言惱羞成怒,騰地站起:“你瞎說什么呢?”

他坐在沙發上仰視她,似笑非笑著說:“不是就不是唄,你這么激動干什么?你越激動,我越覺得你心虛?!?

陳言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終怒氣沖沖地摔門而去。

下樓就看見沈亮趴在窗臺上,陳言故意不看他。沈亮擔心自己鬧過頭了,跟她道歉:“陳言,陳言?你聽見沒???你聽見了就答應一聲。就一句玩笑話,你當什么真啊?明天下午你到小吃街等我,我請你吃好吃的,給你賠禮行不行?”

陳言捂著耳朵低著頭:“不去不去,我肯定不去。”

“別啊,我等你?!?

“我說話算話,肯定不去,就算你等到天黑,我也不會去的!”

她說完以后拔腿就跑,連一分鐘都沒有多停留。沈亮看著她跑得跌跌撞撞,一副被狼攆的姿態,覺得既好笑又可氣。

五、無法抗拒

第二天十二點,沈亮如約而至,剛到不久便下起了大雨。

雖然頭頂上有遮雨棚,可濕潤的空氣讓人渾身發冷。沈亮看著水霧彌漫的街道上空無一人,挫敗感再次涌上心頭。就算晴空萬里,她也不一定到,何況是這種鬼天氣。

沈亮垂頭喪氣地回了家,但是他想不到,他前腳剛走,陳言就來了。

明明她前一天才撂下狠話,卻一整夜都期待見面,想著要如何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路過那里,然后勉為其難地赴這場約。

發現沈亮不在的時候她也沒灰心,坐在那里一直等到雨過天晴,可是太陽出來又落下,天色由藍變黑,小吃街的人來了又走,攤位一個個收起,暗黃色的燈光映出落寞人的影子,她這才發覺,沈亮不會來了。

失落、難過、渾身乏力,陳言忽地想起自己一整天都沒有吃飯了。趁著最后一個攤子收走前,她買了一盒章魚燒,可是聞著又卻吃不下。陳言蹲在地上抱住自己,她這到底是怎么了?

陳言再和沈亮見面便是開學的時候了。

剛進高三,班主任就把高考倒計時的日歷貼在了黑板旁邊,沈亮還是和往常一樣不在意,陳言看上去卻非常緊張。

體育課上,沈亮看見她坐在雙杠上唉聲嘆氣,發覺她的緊張似乎不僅僅是因為高考臨近。他翻身坐到她對面,想問她有什么不愉快,可他還沒開口,她就先一步下去,走向了別處。

沈亮覺得莫名其妙,他不知道陳言心里已經亂成了一鍋大雜燴,酸甜苦辣,什么滋味都有。

那之后的一個多月,陳言一直躲著沈亮??墒?,她還沒來得及梳理情緒,事情就朝著更糟糕的走向發展了。陳言回家的時候發現媽媽表情不對,便在心里拉起了警鐘,果然,陳媽下一秒就把她從沈亮那里借來的小說扔到了她腳邊。陳言慌張地蹲下,檢查書頁有沒有損壞。

陳言第一次對媽媽說謊,因為她實在心虛,她說書只是跟同桌借來的,而她的同桌是一個女生。陳媽沒有懷疑陳言,她知道女兒不擅長說謊,于是她只是教育了陳言一頓,便再沒說什么。

陳言爸媽離婚早,她和媽媽過。陳媽的職業導致她為人很嚴格,教育女兒的時候更顯得有些偏激,她不許陳言和男生走得太近,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行。陳言從小到大都沒怎么和異性接觸過,也不擅長和男生交流,甚至于每次跟沈亮說話的時候,她都覺得心里充滿了罪惡感。

可她又無法抗拒他的靠近。

她在這種充滿糾結的狀態下和他相處,每一刻都戰戰兢兢。她不知道這是一種病態,只為自己辜負了母親的意愿而愧疚不已。

六、他抱著書包坐到她身邊揚眉一笑的時候,她的心態當即崩了

翌日陳言的同桌便換了新的,陳媽不喜歡任何有可能帶偏陳言的人。陳言覺得愧對同桌,畢竟她們剛剛混熟而已。

之前陳言交過的朋友,都是為此跟她漸漸疏遠,她早就習慣了。但是陳言萬萬沒有想到,老師會把沈亮調到她身邊,理由是他們兩個都偏科,可以互補。

沈亮抱著書包坐到她身邊揚眉一笑的時候,她的心態當即崩了。

她畫出三八線,雙手交叉在胸前比出一個夸張的叉,然后再沒說一句話。

三八線能攔住兩人的胳膊,卻擋不住她怦怦跳的心臟。雖然她之前也有過男同桌,但那些人都自動離她遠遠的,好像她身上有病毒,生怕被傳染到一樣。

陳言不知道這代表了什么,而這種情緒失控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她如履薄冰,恨不得在身邊豎起一個屏障,既看不見別人,也不讓別人看見她。

沈亮,沈亮。她太過魔怔,做題的時候也無法專心,只要稍微沒注意到,筆下就出現了沈亮的名字。她用筆畫掉,畫完了又擦,生怕會留下一丁點的證據讓人有跡可循。

就算她此刻內心已然翻江倒海,外表看上去也是波瀾不驚的。數學老師在批評兩個上課睡覺的男生時,還順帶拿她做榜樣:“你們看看陳言,注意力總是那么集中,來,這道題你到黑板上給大家做一做。”

陳言沒有聽見,她剛剛雖然一直盯著黑板看,眼神卻已經失焦,她連那道題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也不知道。

十秒鐘后沒有回應,數學老師清了清嗓子,空氣開始有些緊張,沈亮用手肘碰了碰她:“喂,發什么呆呢?老師叫你。”

感覺到一陣酥麻從手臂迅速傳到全身,陳言大驚,她嚇得連連后退,一不小心帶翻了椅子,坐到了地上。

待班級上下哄堂大笑,數學老師尷尬地拿教鞭敲黑板喊“安靜”,陳言方才如夢初醒。老師繼續喊她上去做題,可是她拿著粉筆在講臺上站了半天,最后什么答案也沒寫出來。

下課鈴聲及時為她解圍,她慌張地跑出教室,十分鐘后回來時仍能聽到有人奚落她的聲音。

陳言人緣不好,班里之前不管出現什么風吹草動,教導主任都會第一個知道,其中兩對早戀的也是因此被拆散,所有人都以為是她背地里告狀。陳言不擅辯駁,何況這種情況下,就算她渾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大家都不是瞎子,再傻也能看出沈亮對她的態度。眾人樂于看她的笑話,只等有東風來助力,火燒得越旺越好,最好燒得全校都知道,也算狠狠地打教導主任的臉。

十七歲的中學生最不愛聽到的六個字是“別人家的孩子”,最討厭的是嚴格的老師。

偏巧她把兩樣都占了。

長這么大,陳言第一次產生了逃離學校的念想。

陳言悄悄進教室,整個屋里頓時鴉雀無聲,再看到沈亮的時候,她便更加沉默了。

七、如果我現在實踐的話,你會揍我嗎

借沈亮的書還沒還,陳言不愿和他直接開口,便舍近求遠,到初中部去找沈燦。

沈燦把網球拍扛在肩上:“我哥惹你生氣了?”

陳言不知該怎么解釋,她沉默著把書放進對方手里,還沒收回胳膊,沈燦就麻利地推回去:“這事我可幫不了你,我可不想把戰火引到自己身上?!?

陳言急得直跺腳:“算我求求你了。”

沈燦考慮了兩秒,擺出為難的樣子:“但是我今晚要去同學家住,你給我,我也沒地方放……不如這樣吧,明天中午我要到商場買衣服,你在那兒跟我交接?!?

“好吧?!标愌园褧址€穩當當抱回懷里,“謝謝你?!?

沈燦笑得詭異:“不客氣。”

明天是周六,陳言心里腹誹,這兄妹倆約人都喜歡約在第二天中午。

商場三樓有咖啡廳,陳言帶了作業本,老早就過去邊寫邊等。大概等了十分鐘,對面有人影籠罩下來,她收起紙筆抬頭:“你來了……”

她睜大眼睛深吸一口氣,沈亮卻一本正經地看起飲品單。她胸口一窒,手忙腳亂地把書往他手邊一推,說了一句“還給你”,然后拎起書包就跑。

沈亮沒管書,緊緊追上她:“陳言,陳言!你站住,你要是心懷坦蕩的話還跑什么呀?”

陳言跑到電梯口,滿滿當當都是人,沒辦法,她只能改走樓梯。推開大門往下跑,卻沒聽到門重新闔上,陳言沒有多想,以為沈亮沒再追上來,便放心地減慢了速度。她在拐角停下,氣還沒來得及喘勻,就被人抓住胳膊一把推進了墻角。

后背被撞得疼了一下,陳言“哎喲”一聲閉上了眼睛。沈亮急促的呼吸聲在她耳邊響起,他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彎腰直視她的臉。陳言下意識想要往后躲,但這就是墻角,她往哪兒躲?

待到兩人呼吸都平靜,陳言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心跳太快會使血液加速流動,血流一快會讓人渾身發熱、皮膚通紅。陳言有生之年第一次跟異性靠得這么近,連對方洗發水的味道都能聞到,片刻不到便大火燎原。陳言后背筆直地貼在墻上,兩手規規矩矩地貼在腿上,以防止跟他產生任何不必要的肢體觸碰。此刻他再靠近一毫米,她都會面臨直接暈倒的危機。

再沒了平常的膽量,陳言的氣勢明顯弱了下來:“我……我想回家?!?

“你不能走。你要是就這么走了,以后就不會再理我了。”之前他還不明白陳言為什么會突然就對他這么冷漠,也覺得她不會為了那一句話就小氣成這樣,直到昨天沈燦提醒他說,她可能是生氣了。

——“我約她明天到商場見,到時候你代我赴約,就說我有事去不了?!?

他那個妹妹平常古靈精怪,讓人頭痛,沒想到關鍵時刻還挺善解人意,他感激萬分,可是他掙扎了一宿也沒想明白陳言到底為什么生氣。

陳言睜眼之后迅速把視線轉向左邊墻壁,就是不敢看他的臉 :“那你想怎么辦?”

“等你氣消?!?

“……”

陳言不知說什么好,又覺說什么都多余,便抿緊嘴唇等他累了以后松手。二人僵在那里,像兩尊蠟像,偶爾有人路過指指點點,可是這一回,她卻鬼迷心竅到不想去在意別人的目光。

寂靜的空間把任何聲音都放大了數倍,包括兩人的心跳聲。

又僵持了好一會兒,陳言的心在沈亮的注視下變得越來越軟,可心一軟下來就容易生氣,那天大雨之下復雜的情緒再次回歸,陳言鼓著腮幫子說:“該來的時候你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倒來了,現在來了又不讓我走,這算什么?”

她說話的語氣非常委屈,沈亮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那天我一直等到雨停,但是你沒去。”

他這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解釋說:“我去的時候剛剛下雨,以為你不會去了,所以就走了?!彼D了頓,“你說過不會去的?!?

陳言垂下頭,其實她當時并不想那么說。

她性格別扭,做不到坦率面對,話到嘴邊總是要拐一個彎,結果詞不達意,也傷了自己。她知道自己沒有道理生氣,她氣的也是自己,她氣自己沒有勇氣面對這洶涌而來的情感,都已經手足無措了,卻還是渾然不知。

不,不是不知,是她假裝不知。

沈亮伸手想摸她的臉,她惶然避開。他忽然覺得高興,嘴角抑制不住地朝上揚:“你能生氣真好?!?

“你有病吧?”

“嗯,可能是吧。越是和你在一起,就越讓我覺得像在敲一個不會響的鼓。你要是生氣罵我,好歹能讓我聽聽回音,不然的話,我會很沮喪?!彼貜土艘槐?,“真的,特別沮喪。”

“我不是故意的?!标愌缘穆曇艏毴粑抿?,但沈亮還是聽見了。

他心里松了一口氣,莫名覺得開心:“你愛看的那部劇里是這么演的。”

陳言終于抬頭對上他的視線,她不理解他跳躍的思維 :“啊?”

沈亮稍微停頓了一下,往前湊近了一些,幾乎跟她鼻尖貼鼻尖 :“我還記得下面的劇情。如果我現在實踐的話,你會揍我嗎?”

“我……”

八、開心很久的事情

那天陳言沒有暈過去,因為陳媽及時來了。

她其實一早就跟在陳言后面,只是跑得沒有他們快。她毫不溫柔地把陳言從沈亮懷里拎出來,他條件反射地伸手拉了一下,最后還是悻悻地放開了。

陳媽出現的那一刻,陳言好像突然一下就清醒了,深埋的愧疚感再次破土而出,她失魂落魄地回了家,一路上都沒有回頭。

媽媽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她只是和陳言語重心長地談了好半天。但陳言最怕媽媽用這種攻勢,一想到媽媽這些年的艱難處境,她就慚愧得不行。

再開學的時候,沈亮被調到了別的班級。他這個人適應能力強,到哪里都能交到朋友,所以在陳媽提出必須把他倆其中一個調走的時候,他主動答應離開。

他看上去非常平靜,解決的過程卻十分艱難。起初陳言試圖跟沈亮好好溝通,可是他完全不把這些當回事。

就算不能在一起,當朋友總行吧!沈亮想跟她留在同一個班級,他好不容易在從她心上撬開一道縫,怕長久不見,那道縫就會合上。溝通無效,陳言在情急之下口不擇言:“沈亮,我真的很討厭這樣的你?!?

她不知道“我討厭你”這四個字從喜歡的人口中說出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待看到沈亮臉色驟變的那一瞬間才后悔莫及。

“那好吧?!彼嗔巳啾亲?,平靜地說,“我答應你?!?

“沈亮……”她上前一步,剛要去拉他的手,便看到有人遠遠走過來。她縮回手轉過身去,偷偷吸了吸鼻子。

沈亮換了班級以后,他們很少能再見面,陳言對上次的事情始終介懷,想跟他當面道個歉,卻一直找不到機會。

其實不是這樣的。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其實他們可以見到,每次她都以為他會主動跟自己說話,但是沒有。

兩班合上公開課,他來得最晚,整個教室只有她和另一個女生身邊有空位子,在他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緊張得心臟快要跳出來,可是他沒有停留。

有兩次他們都在操場上值日,她手里的垃圾袋被風刮跑,她狼狽地追著風跑,以為他會幫她一把,卻被他平靜地無視了。

與此同時,學校開始傳起他和另一個女生的傳聞,之前他與她的那一頁仿佛真的就這么翻過去了。

但陳言沒有想象中的安心,她開始坐立不安,會在人群當中尋找他的身影,在周五放學的時候故意放慢腳步,以便他看得見自己;在他走近的時候會故意和身邊同學大聲講話,好讓他聽得見自己的聲音。

但她又沒有勇氣去主動確定。

她明明走在前頭,卻恨不得后腦勺長了眼睛,想知道他的目光有沒有一刻停留在她身上,想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在意她了。

然而所有的心意都如石沉大海般得不到回應,時間一久,連道歉都錯過了時機,這種時候再去找他說對不起,萬一他笑著回應說“那種事情我早就不在意了”,她該怎么給自己找臺階下呢?這樣只會被認為自作多情。

陳言的心思慢慢變得平淡,似乎再沒有什么事情值得她放聲大笑。一切都恢復了從前的樣子,但有些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高中生活就這么結束,陳言偶爾會覺得自己已經忘了沈亮,可以正常面對生活,可只要聽到他的消息,她就難以心如止水。偏偏有關他的傳聞從不間斷,高考結束后的畢業聚會上,眾人饒有興味地聊起他要搬家離開的消息。陳言心里一緊,他似乎是有意避開她,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她不知道。

可是他搬家搬去了哪里?志愿又報在了哪里?這些陳言都不知道。假如他們就這么不明不白地分開,她再想見他更是難上加難。

和沈亮傳緋聞的那女生也在,談起沈亮,她的眉眼便不自覺上揚。

陳言終于忍不住,也不管會不會引發紛爭,她沉著地問起有沒有人知道他的聯系方式。眾人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十幾個人齊刷刷舉手,她再次尷尬,果然只有她被驅逐出了他的世界。

但是,她想見他。

她情緒已經失控,越想越覺得害怕。她獨自一人跑到外面,對著夏夜微涼的晚風撥打他的號碼。

電話遲遲未被接起,身后的腳步聲越靠越近,沈亮在路燈下面晃了晃手機,上面顯示著她的名字:“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她沒有問他為什么知道她的電話號碼,累積了三百多天的失落感迅速崩塌,她方才在心里擬好的文案全不作數,只要一面對他,她就舌頭打結了。

但好在酒壯人膽,雖然語無倫次,但這一次,她好歹主動叫出了他的名字。

“沈亮?!彼L說,“沈亮?”

“嗯,是我。”

“我最近,開始理解你之前說的那種沮喪了?!彼白吡艘徊?,又走了一步。

她一直穩穩當當、腳踏實地地活著,過去她從未覺得這種生活有什么不好??墒撬霈F之后,把所有幸福的假象打回了原形,她才發覺過去十多年里自己過得到底多么無趣和壓抑。但是她缺少經驗,不懂該如何跟喜歡的人表達心意。如果她主動回應,會不會讓他覺得輕佻?其他人又是怎么看待這件事的?而她又是否讓別人失望了呢?她顧慮很多,也怕言多必失,雖然這種情緒失控的感覺讓人很不舒服,但是,她還是希望他能靠近她。

他靠近一下子,她就能開心好多天。

沈亮看著她說:“什么感覺?”

“晴空萬里都提不起我的精神頭……”她終于走到他面前,“想做一件能讓自己開心很久的事情?!彼龔堥_胳膊擁抱他,“沈亮,我是真的喜歡你。”

沈亮終于繃不住笑了出來,演了一年的戲,他也累得不行。其實阻礙他們的從來就不是別人,那點外界壓力不足以成為理由,真正棘手的是陳言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

她用來掩飾喜歡他的方式是直接反過來說討厭他,這一點確實傷了他的心。

他和她賭氣,故意遠離她,卻擔心她真的忘記自己,遂在她身邊散播一些消息,有意無意觀察她的表情。

她難過,他也焦灼,直到剛才他還一直躲在角落里,考慮該以什么樣的方式閃亮登場才最為合適。

但這一次她鼓起勇氣給出了回應,他傳遞出去的心意終于有了回音。

喜歡你,擁抱你,是能讓我開心很久很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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