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楊玉環被選入朝后,她的美貌鬧得朝廷也十五個狗娃拉車車——亂了繩索。不知道誰是誰了。朝事荒亂無人管,人人都爭美容顏。安祿山也想楊玉環,帶領兵將奪長安。唐玄宗一時慌了亂,帶上玉環逃四川,兵到馬嵬都不前,要殺玉環平禍端,玉環獻身綿自殘,唐朝江山才保全。
由于楊玉環的美貌效應,再加上女兒泉那年出生的眾多美女,除了官方選美納妾之外,有錢人都來金山村周圍買女人。那時的封建婚姻制度,父母把女兒當商品賣。金銀堆滿屋的人,大房小妾買幾個。女人頭頂蓋頭被拉走,到了晚上揭了蓋頭,才能看見男人是光臉還是麻子,是小伙還是老漢……就是盲人、拐子,你今生只能嫁給他。人家是用銀子買的,就是男人死了,你也不能改嫁,只能活守寡。
金山村美女最出名的時候,是在出了幾樁美女大案以后,才達到了四海皆知、九州盛名的程度。
傳說當時的韋川城里有一家名揚州縣的富戶,這戶人家的老太爺以三百兩白銀買了金山村最有名的美女金香,婚后夜夜作樂,再也不去原配夫人的房子。五個月,老太爺骨瘦如柴,失了人形,整天躺臥在美女的房中,從大煙土中吸取精神。原配夫人心痛丈夫,想勸說丈夫,但丈夫不出美人房門,也不許美女下廚干活。家庭事務全亂了套,中街的藥鋪沒人管,東街的當鋪沒人問,全憑伙計胡亂整,照這樣下去,要不了兩年,就會樹倒猢猻散,家庭全完蛋。大婆娘越想越害怕,不由得氣急敗壞,惱羞成怒。她瘋了似的,手提菜刀沖進美女金香房中,一菜刀就扎立在炕邊的中間,直嚇得小美女金香躲在炕角瑟瑟發抖,恐慌的眼神不敢轉移地盯著那閃光殺人的刀片。
老太爺從煙燈旁掙扎了幾下,沒有掙起,用微弱的口氣問道:“你想干啥?”
“我想愛你?!?
“用刀愛我?”老太爺不解。
“不用刀就愛不上你。”
“怎么個愛法?”老太爺心在打鼓,全身顫抖。
“我不想活了,想來想去還愛得丟不下你,就想了個好辦法……”
“啥辦法?”老太爺問。
“把咱三人殺了,把我倆最愛的你埋在中間,我倆埋在你的兩邊,手拉手地抱上你,在陰間把你一刻都不離地疼愛上幾百年。你說美不美?”
男人聽了這話,不知哪來的瘋勁,忽地從炕上躍起,一把將菜刀拔起,緊握手中,他看著炕角渾身抖動如篩糠的小美女金香,怕嚇出瘋病來,就喊:“別害怕,你先回娘家躲一陣兒,家丑不可外揚,給你爹娘千萬別說今天這事。”
金香一眼瞅著大婆娘,換眼瞅著腳底的鞋,飛也似的跳下炕來,雙手提上兩只鞋,就向門外跑去。身后傳來了大婆娘的罵聲:“你要不管住你的嘴,小心你那肩上的頭。”
金香走后,氣氛有了緩和,到底是老夫老妻了。男人就問婆娘:“你今日是怎么了,瘋了?像個瘋狗似的。莫非想趕她走?”
“我要是真想趕她走,你當初就別想把她娶進門?!?
“那你今天為啥要來這一套?”
婆娘的語氣軟了下來,以勸說的口氣道:“當初你要買她時,我為啥不反對,我想你為咱這一個家吃苦勞心了一輩子,把一個一貧如洗的家變成擁有萬貫家財,讓你把她娶來,享受享受,高興高興,就會在滿足的情緒下,更加一把勁,把家業搞好,誰料你把她娶進門后,你像孵雞娃的老雞一樣不敢離窩,照這么下去,后果不敢想。咱的兒女在省城上學要花錢,家里的花費只增不減。五個月了,街上的當鋪虧銀三十兩,藥鋪虧銀二十兩,家里和兒女上學支銀六十多兩,這樣下去,要不了三年時間,咱又得回到窮光蛋的年代。窮光蛋就窮光蛋,這我不怕,只要有口飯吃,關鍵是你的身體讓我擔心,你畢竟一把年紀了,你看你現在瘦弱得成了啥了?整天問大煙土要精神,家里的啥事都不管了,藥鋪、當鋪也不問了。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半年,就沒你了,我和銀子買來的美女就都變成了寡婦了,這個家也就全完了?!贝笃拍锏难蹨I像黃豆一樣向下滾落著。
男人的情緒有了穩定,他以慈祥的目光望著女人說:“你的心思能想到這些,為啥不趁早告訴我,我也不是不懂事理的人么!何必今天拿刀子說事呢?”
女人擦了眼淚,向男人跟前坐了坐,把男人的衣領給整了整,說:“你整天抱著她,我怎么有臉進房子和你說話,我是沒法子了,才拿菜刀闖進來,我拿菜刀不是為吃醋。我不拿菜刀,她會跑回娘家嗎?為了你,我不知哪來的這膽量,這瘋勁?!?
男人用無力的微笑來溫慰著婆娘受傷的心靈,話語成了多余的。婆娘拉展了被子,給男人蓋好后說:“從今天起,別睡夢里再娶美女了,身體要緊,身體沒了,再美的美女也用不了了,安心睡覺,好好調養身體?!?
……
話說那美女金香,兩手提著鞋,腳步和心跳一樣快地跑出了大門,在離大門二里多路的地方,才坐在路邊的草地上一邊穿鞋,一邊喘氣,驚嚇和跑路直累得渾身沒了力氣,身子不由得躺倒在草地上,吸養著五月間青草與百花的香氣,心情才稍稍穩定。她看著草地邊一棵楝青樹上的一對喜鵲在逗情,跳高跳低,眉來眼去,自由自在地耍趣。它們是多么幸福自由,又是多么你親我愛,誰也管不著,誰也不吃醋??勺约耗??父母為了銀錢,把十五歲的自己賣給今日六十五歲的老頭兒。任人侵害蹂躪。任人吃醋恨怨,任人拿菜刀見面,這叫男婚女嫁嗎?!這種沒味的不是同齡人的沒有共同語言的婚事,哪來的幸福好感。她想到了愛錢不愛她的父母,不由得兩眼流出了淚水。她從草地上爬起,向著娘家走去。
金香剛走進村里,就看見娘坐在門前的石條上納鞋底,娘也看到了她,娘失急地提起金蓮小腳,跑來兩手抱住她,娘的熱淚和她的悲淚交錯著砸向了黃土地。她在娘家里住了五天,爹就催她回去,爹說:“娃呀!你是嫁出去的人了,人常說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現在成了人家的人了,就要把心思放在人家家里,替人家謀事,給人家生兒養女過日子,心慌了來咱家看看,但不能久住,久住了人家會笑話我和你娘不懂道理,更重要的是人家會笑你都娶進門的人了,還閑住娘家不顧家。要聽話,明天就回去?!?
爹說完這些話后,眼睛直瞅著女兒,看女兒咋說,只見女兒只哭不說,哭著哭著還大聲了起來。
娘看著心疼起女兒來,就猜想到女兒婚后總有啥不順心的事情,不然,怎么回來后總是個哭。她不由得替女兒說話:“娃結婚后第一次回門,女婿應該陪娃回門,女婿沒陪娃,是他沒理,難怪娃哭呢?我想女婿遲早會來的,等女婿來了同娃一起回,咱不能把他沒理說成有理?!?
男人覺得老婆說得有道理,就說:“那就等等看。”
一直等了三天,還不見女婿來,爹就問金香:“你女婿是不是有?。俊?
金香就回爹的話:“他老睡著起不來。”
“這就對了?!钡f,“那你明早天一亮就趕快回去,他有病,你要好好伺候他。”
金香“哼”了一聲,眼睛里的淚水同“哼”字同時流了出來。
第二天天大亮時,金香娘慌忙起床,想給女兒做最愛吃的雞蛋油餅,讓女兒吃了好回婆家,她推開女兒房門,想叫女兒收拾東西,飯后送她回家,但屋里不見了女兒,再看炕上腳底,收拾得干干凈凈,被子疊得方方正正。娘高興地以為女兒不叫送她,自己回家了。她趕緊去告訴丈夫,免得她爹操心……
噩耗像晴天霹靂一樣,將金香爹和娘同時炸昏在自家屋里,金香跳水死于美女泉中,脹尸漂在水面,被村上一個放羊娃發現撈出,并告訴了金香爹娘。
這樁突如其來的事引起全村人震驚和悲痛。在族長的安排下,女人們照顧好金香爹娘,男人們和金香的哥哥一起將金香埋葬在美女泉對面的美女坪上。
這地方原來不叫美女坪,叫向楊坪,站在向楊坪上一眼就能看到后山楊玉環的故里楊家坪。近年來,金山村嫁出去了好多美女,也鬧出了好多事端,凡是能買得起美女的人家,大多是官宦人家和財大氣粗的富家,這些人家的社會地位往往都用娶幾個大妻小妾來顯示他的富貴。凡是買去的美女玩膩了,就成了大房二房的奴隸了,殘酷的勞役和迫害,迫使她們選擇了死亡的道路,不知道她們是怨恨美女泉不該給予她們美麗的容貌呢,還是怨恨神靈不該給予她們生命呢?!她們都在苦累難忍、走投無路的絕境時,就都走進了女兒泉,把女兒泉賦予她們的美貌和生命歸還給女兒泉。美女坪上的好多墓堆,就是美女事件的不幸證據,從此,金山村人不再飲用此泉水,更不愿生養這短命的美女。
馬嵬坡事件后,金山村人望著這些埋葬著被泉水和淚水淹死的美女尸體的土堆,都在思考著一個猜不透的問題:她們想離開這個世界時,為什么都鬼使神差地來到女兒泉,還要死在女兒泉。莫非她們都是楊貴妃的提前轉世,不知道是玉皇大帝還是救命菩薩,他們知道也可憐楊玉環在世上只有三十七年的壽命,享受婚姻愛情也不到二十年,是神靈有意安排了這女兒泉,叫楊玉環用她美麗的頭發,變成眾多美女,去塵世間度過她短暫的人生,來嘗試那民間的婚姻愛情,感受那民間的酸辣苦甜,最后,都回歸到女兒泉來,不然,楊玉環就出生成一位禿女,沒有頭發的禿女,怎么進得了皇宮。
金山村人的各種猜想,各種胡說亂道,各種故事的編造,無形中告訴人們:女兒泉水不能飲用,這正迎合了老族長思想上準備下達停用女兒泉水的命令的決心。老族長終于下達了停用女兒泉水的命令。為了警告人們,女兒泉改為“美女泉”。繼續飲用柳泉水。柳泉水養育的金山村人輩輩身高體大,少病力強。
金山村在停止飲用女兒泉水之后,美女村的美名湮沒在歷史的長河中……
美女泉成了人們洗澡爽身的池塘。
明朝隆慶三年,關中大地震,將美女泉的下泉搖裂損壞,上泉成為噴泉,多余的水沿美水溝流走,澆灌出滿溝的花草樹木,為養牛養羊提供了牧場。美女泉的溫度比之前上升了,并且泉水中帶有一種硫黃氣味,有關節炎的人洗后,疼痛消失、關節有力,無病的人洗后,身爽力強、睡眠香長。金山村人善良,雖把美女泉視為寶貝,但永遠向外村人開放,仍然堅持男人白天、女人夜晚的洗浴習慣,可當時的落后農業,整天把農民拴在地里,還養不了一家人的吃穿,人拉犁種地的人家占大多數,全村能養起牛耕地的能有幾家,這些人就算富家。一畝地打二百斤糧,還要給財主家交租糧,還要整天在地里施土肥、除雜草,累得人實在受不了,外村人哪有空閑去洗澡,只有金山村人閑了才去洗一次澡,但在那個時代,去洗澡的,只是極少數人,多數人為改變肚子的饑餓和衣不遮體而拼命地奔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