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名: 梵高的耳朵:一個真實的故事作者名: (英)貝爾納黛特·墨菲本章字數: 6574字更新時間: 2021-01-11 18:16:28
第一章 懸案重開
開啟一場新的冒險總是最令人愉快的——你不知道要去往何處,會覓到何物,這將會非常激動人心。而本次冒險要從7年前說起。
我家在法國南部,距離阿爾勒50英里,阿爾勒市因遺存的古羅馬遺跡和梵高在19世紀80年代末曾在這里居住而聞名。正是在阿爾勒,發生了廣為人知的梵高割耳事件。我常常與朋友或家人拜訪這座小城,在這里,到處有導游向一群群聽得入迷的游客講述這位瘋狂的荷蘭藝術家的傳奇故事。這樣的奇聞逸事令人百聽不厭。就我所知,鮮有當地人真正諳熟梵高的生平故事,許多細節被加工夸大了,有些故事甚至純粹是捏造出來的。隨著梵高聲名鵲起,該市有了許多機會。一家當地酒吧的招牌掛了六十多年,驕傲地宣稱這里就是“梵高畫中的咖啡館”。世界上最老的女人,一個阿爾勒人,宣稱她是最后一個“擁有”文森特·梵高的人,從而使她生命的最后階段充滿了趣味。甚至關于梵高“耳朵”的故事也有了當地特色:斗牛士在獲勝后會把牛耳朵割下送給女士,所以梵高把他的耳朵給了一個姑娘——這成為關于梵高傳奇的種種假說中的一個。梵高割耳的故事可能是所有藝術家中最著名的一樁奇事,后世也據此對梵高的性格及其藝術作品做出論斷。如果我們對梵高多次記錄在冊的精神崩潰不甚了解,就無從聆聽他畫作中傳遞給我們的點滴心聲。然而割耳故事本身仍是謎團重重。
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館是全世界對梵高各方面研究的集大成之地,它是這樣描述那個事件的:“1888年12月23日晚,梵高經受了一次嚴重的精神崩潰。結果他割下了他左耳的一部分,送給一個妓女。第二天警察在家中發現了他,并把他送進醫院。”(15)
梵高在阿爾勒一定發生了什么事,這事令他的繪畫成就達到最高境界,但也將他推入絕望的深淵。我想,終有一天我會將1888年12月的那個夜晚所發生的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由于一個偶然的原因,三十多年前我搬到了普羅旺斯居住。本來只是去探望一位兄長的,最后就在這里住下了。因為對法語幾乎一無所知,我頻頻調換工作,漸漸我的法語能力有所提高。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日子過得挺艱難,直到十多年后,我終于有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我的生活慢慢開始安定下來;我搬到一個小村莊,適時地買了一棟房子。某天,我突然意識到我在法國居住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在故鄉的時間。盡管生活如此安穩,我卻并不感到滿足。在新環境里工作和生活帶來的那種挑戰——和刺激——已經很久不見了。年復一年,我對日常的生活漸漸失去了激情。然后,命運出現了轉折。我的大姐過世了,自己也生了一場病。辭去工作后,我有了許多空閑時間。我小的時候就熱衷于解謎游戲,于是,我頓時有了打發時間的絕佳方案:探究梵高的故事,弄明白在1888年12月的命定之日里究竟發生了什么。
蟄居在家,去不了圖書館或檔案館,我就利用家里現有的藝術書籍,并在網上做些搜索。我重讀了梵高博物館的介紹,立刻就產生了一個疑問。(16)“割下了他左耳的一部分”——只是一部分?和很多人一樣,我一直以為梵高割下了整只耳朵。這種印象從何而來?那個妓女是誰?梵高為什么送她這么一件血淋淋的禮物?梵高怎么會在1888年2月滿懷激情和期許來到阿爾勒,卻在不到兩年半后自殺了?
不久,我就整理出了梵高在阿爾勒生活的時間線。然而,當我了解的越多,疑問就越大。起先只是一些小問題,我以為這些疑問只是人們的誤解或是對當地人來說不合邏輯的小細節,但隨著我的調查愈加深入,前后矛盾的事情就越發困擾著我。例如,梵高顯然是從巴黎坐火車南下的,卻在距離他原來目的地整整10英里遠的小城就下了車——要是他背著沉重的行李和全部畫具,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早就有幾代專家學者從方方面面研究了這位藝術家的生平,我很難相信我是第一個注意到這些矛盾之處的人。或許這些對其他人來說只是些無足輕重的細節,并不能引起他們的興趣或產生什么至關重要的影響,但是我開始懷疑——如果連這些小細節都遭到誤解,那是不是還會有別的什么也是錯誤的。而最讓我關心的問題,就是眾所周知的耳朵的故事。
文森特·梵高熱衷于書信往來,除了畫作外,我們對他生活的了解大多來源于他自己的筆下,盡管他沒有在信件中直接寫下割耳的事。1888年12月23日當夜的真相撲朔迷離。能夠解答這些問題并掌握令人信服的第一手證據的人,是當時與梵高同住在一起的法國藝術家保羅·高更(Paul Gauguin)。但其實,高更給了這個謎團兩套說辭,一個是在事件之后很快就給出的,另一個則是在多年之后。很快我就發現,極少有確鑿的證據證明那一晚究竟發生了什么。我們對這次事件的主要認知,來源于兩張肖像畫和一篇新聞報道:
《共和黨人論壇報》,1888年12月30日,星期天
本地新聞:阿爾勒
上周日晚間11點半,荷蘭畫家文森特·沃高(17)出現在“妓院1號”,要找某個叫拉謝爾(Rachel)的人,把他的耳朵……遞給她,還對她說:“好好收著。”然后就消失了。(18)
關于這件事的報道在此戛然而止,這真是奇怪。19世紀的報紙充斥著平民的日常瑣事:錢包丟了,晾衣繩上的亞麻布被偷走了,耳環找到了,當地人酗酒被抓了。即便文森特在1888年還是個名不見經傳的畫家,我還是想不通為什么阿爾勒的其他報紙都沒有報道這一奇怪的事件。
我是出于偶然才開始進行這項調查的。正巧當時一些梵高的信件新近公之于眾,在網上也能閱讀到。以前,他生活中那些不太光鮮的部分——例如他常常光顧妓院——在早期公開的信件,尤其是翻譯成其他文字的信件中被掩蓋了起來。如今,近800封信已經公開,為人們了解這一傳奇人物的生平和創造力提供了非常寶貴的機會。其中數量最多、收信人最為親密的是梵高寄給他弟弟提奧(Theo)的信。其中許多信是在兩人身處兩地的時候寫的,尤其是在梵高1888年2月搬到阿爾勒之后。這些信以獨特的角度記錄了梵高到達阿爾勒后的生活和他在這里結交的朋友。讀著這些信件,我走進了他的世界,分享著他的激情與憂傷,仔細關注著他完成一幅幅偉大的杰作。那些在往后的時光里,每當我產生疑問,我便回去重讀梵高自己寫下的那些話語。
我決定一切調查從頭開始。重新翻檢別人花費數年時間研究梵高的成果,總是感覺有些奇怪。到底還能找到哪些別人尚未發現或反駁過的東西呢?此刻,我心里沒底。但是我想自己去尋找答案。如果我想要有什么新的發現,就應當去探索別人尚未涉獵的領域。我決定在這次研究中盡可能多地利用第一手的材料,希望能全憑自己描繪出梵高及其在阿爾勒生活的圖景。這將是我的冒險、我的發現,或許也會更有樂趣。
我對這一地區及其風土人情非常了解。和梵高一樣,我也來自北歐,遷居南歐。我也是一個外來者,不得不面對許多困擾、偏見和傲慢——這些也是他在19世紀80年代遇到的問題。這種對本地的熟悉,對我的研究來說至關重要,并提供了許多無價的真知灼見。法國是一個區域特征顯著的國家:幾個世紀以來,每個地區都形成了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美食、地貌、語言和文化。普羅旺斯有種獨特的氣質。一個巴黎人和一個阿爾勒人完全不同,今天如此,19世紀末也是如此。巴黎人在法國是出了名的持重、自負;而普羅旺斯人則精力充沛,至少表面上和你親密無間。就我個人的經驗而言,一旦你被當地人接納,他們就會盡全力幫你,不過被他們接納可能要花上好多年。總之,法國南方人都是抱團的,對那些“外地佬”(estrangers)天生有種防范心理。“外地佬”是普羅旺斯的一種說法,要比字面上的“外國人”(foreigner)有著更深的含義。它被用來指代那些與你不是同族、同宗教或背景相近的人。廣義來說,叫別人“外地佬”意味著這個人不太可信;今天是這樣,一百年前則尤甚。
我的計劃一開始是對1888年12月23日發生的事進行法證調查。這么做似乎是非常符合邏輯的,我想象自己就是當時的阿爾勒警察局局長約瑟夫·多納諾。他將引領著我。我們有共同之處:這位警察局局長1888年初來到阿爾勒,他必須一點點了解這里的人文、地理、風俗,就像我要了解梵高在這里的生活一樣。(19)阿爾勒是最適合作為起點的地方,因此我給阿爾勒市檔案館寫信,預約查閱檔案。在一個清冽的冬日,我開始了一百多次阿爾勒之旅中的第一次。
市檔案館坐落于舊公共醫院的小禮拜堂里,那也是阿爾勒唯一留存至今的梵高曾生活于其間的建筑。小禮拜堂的中庭有一個花園,如今這里一直都種植著各種植物,以便使之與梵高描述的“滿目鮮花和春日綠景”相仿。(20)穿過簡樸的石門,進入繁花與灌木之間,實在是非常迷人。在清晨,沿著二樓的陽臺走向正南面市政檔案館的沉重胡桃木門,這條路線對而今的我來說已經再熟悉不過了。那一刻是祥和平靜的,我對當天可能會有的新發現懷著希望和憧憬。擰開熟鐵制的門把手,老門發出很響的“咔嗒”聲,宣布著新訪客的到來。幾乎沒什么人抬頭,每個人都伏案凝神,沉浸在他們的研究中。房間里非常安靜,只能聽見落滿灰塵的紙頁被翻動的沙沙聲。
盡管我得到了檔案館工作人員的好心接待和幫助,但是我的第一次拜訪令人沮喪。我拿到了檔案館里梵高的全部記錄。在想象中,我將面對幾大盒堆得高高的檔案,要逐個翻閱。然而我卻只拿到了幾張從1889年開始的記錄,仿佛梵高從未在阿爾勒居住過一樣。沒有關于割耳一事的警方報告,沒有目擊者證詞,沒有患者入院記錄,沒有旅店入住記錄,沒有梵高租房的證明。在阿爾勒認識梵高的人也沒有寫下他們對梵高的回憶。在這個浸淫于官僚體制和繁文縟節的國度里——當然,這只是我個人的體會,發生了割掉耳朵的事件,卻沒有背景調查和細節,真是令人吃驚。太匪夷所思了。
2000多年前由羅馬人建立的阿爾勒是法國最古老的城市之一。對這個相對較小的城市來說,阿爾勒檔案館的館藏倒是極其豐富,最早的檔案可以追溯到12世紀。在其悠久的歷史畫卷中,梵高僅僅是微不足道的片段。這里的檔案如此之多,以至于還沒有電子存檔,所以我在第一天翻閱了老式的檔案卡片,慢慢熟悉了這種歸檔系統。由于缺乏現成的材料,我想我只能深入挖掘,并試圖通過迂回的路徑發現一些信息。梵高在阿爾勒居住的時間是1888年2月20日至1889年5月8日,所以我調取了最接近這一時間段的人口普查數據,看看能否找到什么線索。人口普查在1886年和1891年都進行過,但是我只拿到了1886年的數據。我向工作人員詢問在哪里能找到1891年的數據,檔案館館長西爾維·雷布蒂尼(Sylvie Rebuttini)告訴我她從未在阿爾勒看到這份資料。我在那天找到了各種信息,但我只能猜測哪些在今后有用。在這么少的材料中,任何東西都可能是重要的。查閱一遍人口普查中的人名后,我發現19世紀80年代在阿爾勒工作的妓女會被標注“FS”,那是fille soumise的縮寫,意思是“被控制的女孩”。考慮到在梵高的故事中有一名叫作拉謝爾的妓女,我想這次調查可能會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我開始編寫一份從事這類職業的女孩和妓院老板的名錄,這些妓院老板在人口記錄中被寫作“賣檸檬水的”(limonadiers)。這雅稱讓我樂不可支。
無論我多么熱衷于這些細節,一個更大的問題越發凸顯出來。我對于1888年的阿爾勒究竟是什么樣子一無所知。不僅因為梵高所居住的區域與現在的城市甚少相似,更因為新街的名字和大規模的戰后建設計劃使之更加撲朔迷離,難以識別。我不是唯一遇到這個問題的研究者。2001年,有人繪制了一張平面地圖,描繪了梵高居住的市區部分,但是缺少細節。(21)假如我要描繪出當梵高邁下火車后第一眼看到的19世紀80年代的阿爾勒,我需要知道得更多。我的第一項任務就是去了解阿爾勒為什么以及怎樣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
1944年6月25日凌晨5點20分,美國空軍第455轟炸機聯隊從意大利南部福賈(Foggia)附近的圣喬瓦尼(San Giovanni)機場起飛。38架B-24轟炸機的任務是炸毀羅訥河(Rh?ne)沿岸的橋梁,為盟軍登陸做好地面準備。這次遠征是解放法國第一階段任務的一部分。對第455轟炸機聯隊來說,這是一次特別長線的飛行——往返飛行1700公里(1100英里)。這是聯隊的第67次任務,本次任務的轟炸目標之一是阿爾勒的鐵路橋。(22)
直至1944年6月末,阿爾勒的防空警報已經響了幾個月,但阿爾勒從未遭受過正面襲擊。這些防空警報經常在拉響后很快被解除,這讓阿爾勒人有點兒自信過度。
那是一個美麗晴朗的周日早晨,阿爾勒城里的大多數人剛剛做完禮拜回家。防空洞位于城中心,它們一個連著一個地建在唯一能抵擋空襲的地方——羅馬圓形劇場和廣場之下。當第一聲防空警報在9點25分響起時,城中心的人們迅速沖向指定的防空洞。(23)
空襲在9點55分到來。10分鐘之內,轟炸機從14500英尺(24)的高空投下了110噸炸彈,全部落在河兩岸的鐵路調車場和倉庫上。從這樣的高度是不可能精準轟炸的,因此橋本身沒有受到直接攻擊。在轟炸機返回基地的途中,機組成員的報告中記錄了在目標附近可以看見火光。
此刻,地面上一片混亂。“警報解除”的鳴笛聲并沒有拉響,沒有人敢離開防空洞。只有應急服務人員冒險跑出防空洞,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他們緊張地跑向廢墟,幫著在碎石中救出傷者、挖出遺體。在那個夏天的清晨,43人失去了生命。這次轟炸異常劇烈,有些受害者的遺體在轟炸過后一個月才被發現。(25)
受到轟炸最嚴重的地區是火車站附近的城北。那片區域在現在仍然矗立著的叫作“騎兵”(La Cavalerie)的城墻之外,城墻得名于老城門。這片區域就是文森特·梵高1888年居住的地方。1944年6月25日,梵高曾熟門熟路的城市——他常出入的咖啡館,他住過的第一家旅館,他常去的妓院,甚至他當作是家的那棟黃房子——在幾分鐘內就被從地圖上完全抹去了。
在對這次轟炸進行研究的過程中,我找到了此前未公開的黃房子的照片。盡管1922年有人畫了黃房子的平面草圖,但這是我第一次有機會一窺其里。(26)后來,一個非常偶然的機會,我在幾個月后找到了兩張攝于1919年的阿爾勒航空照片。它們與我此時了解的地形地貌相去甚遠。我終于看到阿爾勒在梵高居住后30年的樣子了。
我與一名建筑師一起工作,用舊地圖、公共花園的平面圖、土地登記證和這些珍貴的早期照片,終于重新描繪出城市當時的樣貌,以及梵高的黃房子的室內布局。(27)辛勤的基礎工作功不可沒,這對我來說至關重要:阿爾勒的這片區域不僅僅是故事主人公生活、工作最多時間的地方,也是案發現場。
做研究就好像在解一個巨大的字謎游戲。一開始有所發現的欣喜過去之后,興奮漸漸磨滅,剩下的盡是謎團。幾乎沒有“找到了”的欣喜時刻,取而代之的是一段進展緩慢的日子,和很久之后才漸漸理出的一些線索。我在同時輪流處理幾件事情,想要解決的問題漸漸被拋諸腦后。在別人看來,我好像在抓瞎,但其實亂中有序!
我從骨子里熱愛研究。像很多人一樣,我在父母死后開始研究我的家族史。我要追溯1864年以前我的愛爾蘭祖先們,而那時民事登記剛剛開始,這使我碰到了很大的困難。最終我通過其他方式——查詢稅務記錄和土地交易記錄,查找法律文件和報紙——勾勒出了我的家譜。通過這次研究,我對鄉土社會的運作方式有了諸多了解:人們通過互幫互助解決困難。通過這個網絡,他們找到了工作,覓到了配偶。外來移民得到親戚的幫助,他們在新世界的社交生活是以他們在家鄉認識的熟人為中心的。為了理解這些關系,我整理出了我的家族在愛爾蘭所在教區的整個資料庫。
這次經驗教會我,看起來不重要的基礎工作有著不可估量的價值。所以,在我對梵高的研究啟動之初,我有點魯莽地決定建立一個1888年阿爾勒居民的資料庫。我的推斷是,要給每個人——咖啡館店主、屠夫、郵遞員、醫生——挨個兒編纂一個文檔是極其枯燥乏味的,但如果想要了解梵高在阿爾勒的生活,我就必須收集梵高所在的時代和鄰居們所有的可靠信息,建立起資料庫。我起先估計我可能需要700到1000人的檔案;而今,7年以后,我已經收集到超過15000人的檔案。每發現一個新的人物信息,我就將它加入到這個資料庫。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信息變得豐富、逼真,仿佛一部19世紀長篇小說中的人物一樣栩栩如生。通過這樣做,我得以了解一個人、一處地。就像梵高的信件一樣,資料庫里的各種細節把我帶入了梵高的日常,與他的畫作一起書寫出他在阿爾勒的獨特日記。我能夠分辨出并具象化梵高畫筆下人物的生活。我仿佛覺得我認識他們,知道他們有什么習慣、他們的孩子是誰,我能在畫作中指認出一些體現他們生活或個性的小細節。他們再也不是畫布上的人像,而是梵高的朋友、他每天見到的工作者和當地人,是在他生命中扮演重要角色的人。
我本著一個空泛的想法開始了這個項目:125年前在普羅旺斯的偏遠城市里發生的事件,究竟是如何成為定義畫家梵高的標志性事件的?在那時,我并不知道我將會為試圖揭示整個故事而花費幾千小時,也不清楚我因誤打誤撞而即將遭遇到的種種失落和驚喜。
耳朵,不過是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