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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得新忘故,口是心非

喜新忘舊,口是心非

得新忘故,口是心非(喜新忘舊,口是心非)

小而衣服器用,大而朋情親誼,內(nèi)而妻妾,下而童婢,皆有新故。若得新忘故,此澆薄寡恩之尤者也。先賢有言:“與其結(jié)新交,不如敦舊[1]好。”旨哉此言也。昔楚王詔求遺履曰:“我悲夫與之俱出,而不與之俱入也。”自是國人無敢棄舊者。此真千古有情人,亦千古知道人也。

小的如衣服器具,大的如朋友之情、親戚之誼,內(nèi)則妻子侍妾,下則童仆婢女,這些都有新舊分別。如果得到新的就忘掉舊的,就薄情寡恩到極點了。先賢曾說:“與其結(jié)新交,不如敦舊好。”這話說得太好了。從前楚王下詔尋找遺失的鞋子,說:“我很傷心與它一起出門,卻不能一同回來。”從此楚國上下沒有一人敢拋棄舊的東西。這真是千古難得的有情之人,也是千古難得的明白大道理的人。

漢光武[2]姊,湖陽公主新寡,欲適宋宏[3]。帝謂之曰:“富易交,貴易妻,人情乎?”對曰:“貧賤之交不可忘,糟糠[4]之妻不下堂。”帝顧主曰:“事不諧矣。”

愚讀此嘆曰:憐新棄舊,舉世皆然,妻妾之際,尤易移人。往往枕上生嫌,閨閣胎禍,害有不可言者,人可不謹之哉?

漢光武帝的姐姐湖陽公主,剛守寡時,很想嫁給宋弘為妻。光武帝對宋弘說:“富有了就忘掉了老交情,高貴了想另娶新妻子,這是人之常情嗎?”宋弘回答說:“貧賤時所結(jié)交的朋友不可忘記,貧窮時共患難的妻子不可拋棄。”光武帝就回頭對湖陽公主說:“此事不成了。”

我讀到此處,很感嘆地說:喜新厭舊是世人通病,尤其是妻子小妾。枕邊人往往易生嫌隙,內(nèi)室中往往易起禍胎,其所產(chǎn)生的禍害,實在難以形容,世人能不謹慎嗎?

譯者補充:

據(jù)《后漢書·宋弘傳》補充“糟糠之妻不下堂”典故如下:

光武帝的姐姐湖陽公主新寡后,劉秀有意將她嫁給宋弘,但不知她是否同意。一天,光武帝與湖陽公主共論朝臣。湖陽公主說:“宋公(指宋弘)威容德器,群臣莫及。”劉秀聽后很高興,召見宋弘,讓公主在屏風后觀聽。劉秀對宋弘說:“諺言貴易交,富易妻,人情乎?”宋弘一聽,知道這句話里有意思,他答道:“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光武帝聽后,回過頭向里邊的湖陽公主說:“事不諧矣。”

此事發(fā)展為“糟糠之妻”的典故。

湖陽公主無法嫁給意中的宋弘,便奏請皇帝為其守節(jié)修真。

一富翁無子,已抱養(yǎng)兄子十年,忽妾產(chǎn)一子。翁遂棄兄子,產(chǎn)悉為妾子有焉。后兄子以勤儉成家,且孝悌恭慈,通族稱之。而妾子長,放蕩嫖賭,罄費所有。翁懊恨卒。

有個富翁沒有孩子,抱養(yǎng)哥哥的兒子已經(jīng)十年了,忽然他的侍妾生下一個兒子。富翁就拋棄哥哥的兒子,財產(chǎn)全歸侍妾兒子所有。后來哥哥的兒子勤儉成家,而且非常孝順友愛、待人恭敬,全族的人都稱贊他。而侍妾的兒子長大后,行為放蕩,嫖妓賭博,耗盡所有的家產(chǎn)。富翁懊惱悔恨而終。

儀征景旸,窮時與揚州史城友善。旸卒,遺孤衰落,昔時親故,不相往來。城獨不忘,時時問饋,逾于昔日。旸有遺文數(shù)十卷,城捐千金刻之。曰:“吾不忍故人,菁華殞地。”后城仕至大僚。

明朝儀征(今屬揚州市)人景旸(yáng)貧窮時和揚州的史城感情很好。景旸去世后,他的兒子很落魄,以前的親戚朋友都不再往來。只有史城沒忘記舊日的感情,時常來慰問并送東西,而且比往日更殷勤。景旸留下來的文章有幾十卷,史城就拿出千金,將它刻印成書,使之流傳于世。史城說:“我實在不忍心見到老朋友所寫的精美文章隨著他的去世而埋入塵土。”后來史城當上了大官。

宋范文正,以吏部員外郎郡守時,有三婢從,及官歷二府[5],乃至于薨[6],凡十年,不增一人,亦未嘗輒易也。

宋朝范仲淹(謚文正)以吏部員外郎(主官為吏部郎中兩員,以吏部員外郎兩員為次)的身份當郡守時,有三位婢女隨從。后來他官當?shù)蕉恢钡饺ナ溃昂笫觊g,他沒有增加過一個奴婢,也不曾換過一人。

心口皆是,純善之人也。即心口皆非,人猶得而防之。惟言稱堯舜,心同桀紂,口誓山海,心懷陷阱者,最難測度。其人事君必不忠,事親必不孝,交友必不信,臨下必不義。此輩乃小人之尤者也,使人誤信其言,而入其機彀[7]之中。其罪加陽惡數(shù)倍。佛經(jīng)有云:“妄言惡口之人,死墮拔舌、烊銅[8]、犁耕[9]地獄,遐劫受苦既畢,生畜生中,恒食荊棘。若復為人,舌根不具,口氣恒臭。脫有善言,人不信從[10]。”口是心非之業(yè),獲報如此,可不戒哉?

心口皆善,是純善之人。心口都不好的人,他人還能夠?qū)ζ浞婪丁S行┤丝诶镎f得如堯舜,心卻狠毒如桀紂,口中海誓山盟,心卻暗設陷阱,這種人最難防備。這種人事君必定不忠,事親一定不孝,交友必定不信,對待部屬一定不義。這是小人中的小人,他們讓人誤信他的話,從而陷入他的圈套中。這種人的罪過,陰間對他的懲罰要超過陽間好幾倍。佛經(jīng)說:“妄言惡口之人,死后會墮入拔舌、烊銅、犁耕等地獄,要受過長遠劫的痛苦后,才能再投生為畜生,常以荊棘作食物。若再投生為人,沒有完整的舌頭,口中常有臭味。就算他說好話,別人也不信。”造了口是心非的罪業(yè),就會獲得如此的果報,怎么可以不警惕呢?

明薛文清[11]曰:“易曰:‘庸言之信。’庸常之言,人以為不緊要,輕發(fā)而不慎。殊不知一言之妄,即言之失,故庸言必信,德之盛也。”

明朝薛瑄(謚文清)說:“《易經(jīng)》說:‘平常說話要守信。’平常說的話,人們以為不要緊,所以就隨便說。殊不知說了一句妄言,便是言語上有了過失。因此平時說話必守信用,這是最大的德行。”

宋司馬溫公,示劉器之[12]“盡心行己”之要曰:“惟‘誠’耳,其工夫先自不妄語始。”司馬公又嘗言:“器之平生,只是一個‘誠’字,顛撲不破。”當時市民田叟,謂:“若過南京,不見劉侍制,如過泗州,不見大圣。”何以感人如此?亦曰惟“誠”而已。觀此,則“誠”字,豈有誤人?人奈何不致力于斯耶?

宋朝司馬光(封溫國公,其介紹見前面)在談到劉器之的“盡心行己”要訣時說:“秘訣只有‘誠’字罷了,而要做到‘誠’的功夫,就須先從不妄語開始。”司馬溫公又曾說:“劉器之的一生,只是力行一個‘誠’字,無論遇到什么情況,從不改變。”當時的市民及鄉(xiāng)野老農(nóng)都說:“如果路過南京而未見到劉侍制(即劉器之),就如同經(jīng)過泗州(今山東曲阜)而未見到孔圣人一樣遺憾。”為何他會如此讓人感動呢?是一個“誠”字罷了。由此可見,這個“誠”字,怎么會誤人呢?世人何不在這“誠”字上下功夫呢?

譯者補充:

《宋史》里劉安世(即劉器之)有關(guān)史料如下。

劉安世在職多年,神色嚴肅地立于朝廷之上,主持公道。他當面指斥,在朝廷上諫爭,有時碰上皇上大怒,他就握著手板退一步站立,等皇上怒氣稍解,再上前爭辯。旁邊陪侍的人在遠觀看,縮著頭害怕得身上冒汗,都把他稱作“殿上虎”,一時間沒有人不敬仰他。他在家中時也從不懈怠,坐了很久也不會側(cè)身倚靠。寫字從不用草書,不喜歡歌舞女色珍寶財富。他忠孝正直,效法司馬光。年老以后,朝廷上的各位賢人差不多死光了,而他巋然獨立于朝廷上,并且名望更加顯赫。宦官梁師成把持朝政,能定人生死,心中嘆服他的才德。他找到一個安世身邊的小吏吳默,讓他帶一封信給安世,用封大官來引誘他。吳默勸他為子孫們考慮,安世笑著回答:“我如果要為子孫考慮,就不會是這樣子。我想做元年間的完人,好到九泉之下見我的老師司馬光。”于是退還了梁師成的信。

任國佐,久病,設醮祈佑。任夢中聞神言曰:“任國佐平生為人,心口不同,自少及長,善功無一,罪惡已定,死在旦夕矣。”果卒。

夫土無定位,五行秉之為主,四時賴之以行,萬物藉之以生。其在五常,則信是也。若四端無信,則亦不成其為仁義禮智矣。故曰:“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今人吐語出言,并無真心對人,豈能自成其人哉?若從此改悟,言行一致,表里相應,則遇事坦然,常有余裕。“仰不怍天,俯不愧人。”豈不樂乎?然此吾人所最易犯,防檢最難,切毋略略放松,自絕于光明正直之鄉(xiāng),而入于黑暗荊棘之境也。

任國佐病了很久,于是設置醮壇祈求上天保佑。他在夢中聽到神明說:“任國佐平生為人心口不一,從小到大沒做過一件善事,罪惡已經(jīng)定案了,死亡就在旦夕間。”果然任國佐很快就死了。

在五行(金木水火土)之中,土并沒有定位,而五行卻以土為主,四時(春夏秋冬)也須依賴它來運行,萬物憑借土才能生長。所以士在五常(仁義禮智信)中主信。若是仁義禮智四端沒有信,就無法成為仁義禮智了。所以說:“誠是萬事萬物始終都不能離開的,不誠就沒有辦法成就萬事萬物(出自《中庸》)。”現(xiàn)今世人說話,并沒有用真心對待人,這樣怎么能使自己成為一個真正的人呢?若能從此處省悟改過,言行一致,表里如一,那么遇到事情,必能坦然面對,經(jīng)常保持寬松心情,使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zuò,慚愧)于人”(孟子的話),這豈不是很快樂嗎?然而,不能真心待人卻是我們最易犯的毛病,要防范制約也實在不易,所以切勿稍有放松,使自己和光明正直的境地絕緣,從而進入布滿荊棘的黑暗境地。

【注釋】

[1]敦(dūn)舊:敦睦故舊。

[2]光武(前5—57):東漢皇帝劉秀的謚號,后人常用“光武”來指代劉秀。劉秀字文叔,南陽郡人,為漢高祖九世孫。劉秀是東漢開國皇帝,歷史上著名的撥亂領(lǐng)袖,在位期間政治清明,社會安定,經(jīng)濟恢復,史稱“光武中興”。

[3]宋宏:應當為“宋弘”,“宏”字刻錯。宋弘,字仲子,京兆長安(今陜西西安)人。東漢初年名臣,為人正直,為官清廉,對皇上直言敢諫。光武帝劉秀即位,拜為太中大夫,以清行稱。后薦桓譚等,光武帝愛桓譚琴技,宋弘面責其不能忠正奉國。向光武多進規(guī)諫。湖陽公主寡,欲嫁宋弘,弘辭以“糟糠之妻不下堂”。宋弘曾先后為漢室推薦和選拔賢能之士三十多人,有的官至相位。光武帝劉秀對他甚為信任和器重,封他為宣平侯。

[4]糟糠:指酒糟、米糠等粗劣食物,舊時窮人用來充饑的食物。借指共過患難的妻子。還比喻廢棄無用之物。

[5]二府:宋朝時,因為中書省、樞密院分掌文武二權(quán),故稱。

[6]薨(hōng):古代稱諸侯或有爵位的大官死去。

[7]機彀(gòu):機關(guān),圈套。

[8]烊(yáng)銅:烊是熔化的意思,銅放到高溫烈火中去燃燒,就熔化為銅汁,變成了液體。地獄中的罪苦眾生,看到烊銅,以為可以療渴,哪知飲入口中,使得骨肉因抵不住火燙的銅液而糜爛。所以說“飲之則骨肉都糜”。

[9]犁耕:在此受報罪犯,以鐵鉤拔舌,掛于犁器,深耕“污穢心地”,倒爬逆行,晝夜無休,犁上千年萬年,直至“良心”發(fā)現(xiàn)為止。

[10]出自《諸經(jīng)要集》卷第十三:“又緣其妄語,便致兩舌。今身言無慈愛,讒謗毀辱,惡口雜亂,死即當墮拔舌、烊銅、犁耕地獄,于遐劫中受諸苦惱。受苦即畢墮畜生中,噉食糞穢。如鵜鶘鳥,無有舌根。在此之中無量生死。以本因緣若遇微善,劣復人身,舌根不具,口氣臭惡,瘖啞謇澀,齒不齊白,滋歷疎少。脫有善言,人不信用。當知讒亂皆緣兩舌生也。”

[11]薛文清:即薛瑄(1389—1464),著名的理學大師,河東學派的創(chuàng)始人,字德溫,號敬軒,山西省河津縣里望鄉(xiāng)平原村(今萬榮縣里望鄉(xiāng)平原村)人。進士出身,曾任大理寺正卿、禮部侍郎、翰林院學士等職,晚年辭官居家講學、著述。去世后,根據(jù)薛瑄生前的功績,贈他為資善大夫、禮部尚書,謚號文清。隆慶五年(1571)九月薛瑄逝世107年后,朝廷降旨準予從祀孔廟(在孔廟內(nèi)置神主牌位,隨從孔子受人祭祀的意思),他終以精深的學問和崇高的品節(jié),躋于名儒之列。為此,世人都尊稱他薛夫子。

[12]劉器之:即劉安世(1048—1125),字器之,號元城、讀易老人。魏(今河北大名西北)人。北宋以直諫聞名的大臣,被時人稱之為“殿上虎”。登進士第,不就選。從學于司馬光,光入相,薦為秘書省正字,又以呂公著薦,為右正言,累遷左諫議大夫,進樞密都承旨,章惇用事,貶英州安置,徙梅州,徽宗立得赦,歷知衡、鼎、鄆州及鎮(zhèn)定府。劉安世在蔡京為相后,連謫至峽州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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