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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太上說:禍福沒有誰能主宰,實際只是人心自己招來的罷了

太上曰:禍福無門,惟人自召(太上說:禍福沒有誰能主宰,實際只是人心自己招來的罷了)

此節合下一節為一篇綱領,乃垂訓之大旨也。論圣賢之心,不因祈福避禍,而后為善不為惡。論造化[1]之理,積善積惡,而余慶余殃[2],固不爽[3]也。

這個章節與下個章節合為《感應篇》全篇的綱領,是順應天道,建立言教的主旨。我們論述圣賢的心,是最高的一種境界,不是因為祈福避禍,才開始為善不為惡,因為圣賢達到了無私無我的最高境界,所以他就迫切希望一切眾生也走上這條解脫的道路。如何走向解脫呢?那就必須告訴大眾有一個主宰我們命運的自然規律,也就是《易》所說的“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這是不以個人意志為轉移的真理。

小曰吉兇,大曰禍福。“無門”,無定門也。“自召”,自作自受也。言天地無私,因物付物[4]。禍之福之,本無一定之門。聽招致以為報應,惟在人心自召耳。

然人一念未起時,此心湛然[5],如同虛空,何有善惡?只因此念才動,所向為好事是善,所向為壞事為惡。其先不過起一念,行一事,及后日積月累,遂有善人惡人之別。而得禍得福,悉決于起念之時矣。故太上開口曰無門,曰自召。懔懔[6]于為人起念之時,吃緊提撕警覺。覺者,內觀洞照也。人心善惡,莫不有幾。一念內照,便知向往。《易》曰:“幾[7]者,動之微,吉兇之先見者也。”[8]于此覷[9]得破,做得主,自然欲凈理純,動與吉會。若毫厘有差,天地懸隔矣!

從小處來說是吉兇,從大處來說是禍福。無門,就是沒有一定的竅門。要想避兇趨吉是沒有什么竅門的,為什么呢?因為都是你自己招來的,一切惟心造,自作自受。要說天地他是大公無私的,沒有任何私心的,你需要什么他就給什么,但當人存心為惡時,天地自然也給他懲罰了。就像莊子所說“因物付物,任萬物自用”,根據萬物所需,需要什么就給什么,就像太陽普照大地,一切眾生都可以各取所需。因此,得禍得福,本來就沒什么竅門的。聽任招來禍福以為受到報應了,實際都是人心自己招來的罷了。

然而,人的一念還沒有生起時,此心清凈,如同虛空沒有一點塵土,為什么突然有了善惡呢?只因為這當下一念才動,所向為好事就是善,所向為壞事就是惡。剛開始只不過是起一個念頭罷了,只因起這個念頭就驅使人去做這個事,等到后來日積月累,就有善人惡人的分別了。

得禍得福,都決定在起念的時候。因此,太上開口就說“無門”,說“自召”。讓人時刻謹慎觀察自己當下一念是什么,這起念之初,加緊提高警惕。所謂覺悟,就是善于內觀反省,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人心善惡,莫不都有苗頭。當起一念時就馬上觀照,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就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易》說:“幾者,動之微,吉兇之先見者也。”其意思是說,“幾”是一個行動的苗頭,即起心動念。雖然還沒有行動,但是這個行動的吉兇就預先顯示出來了。在這個起心動念的地方看得破,做得主,自然就欲望消除,天理保全,一切行動都會與吉祥相會。如果念頭相反,則差之毫厘,謬以千里,天地懸隔了!

宋靈源禪師謂伊川[10]曰:“禍能生福,福能生禍。禍能生福者,以其處危之時,切于思安,深于求理,尤能只畏敬謹也。福能生禍者,以其居安之時,縱其奢念,肆其驕怠,尤多輕忽[11]侮慢[12]也。”

宋朝時候,有一位高僧名叫靈源禪師,他對程頤說:“禍能生福,福能生禍。為什么禍能生福呢?因為人處在危難之時,心中迫切想要平安,更深切地追求走向平安的真理,為了離開危境,他尤其能夠做事謹慎,心存敬畏。為什么福能生禍呢?因為人處于安樂之時,就放縱自己奢侈的念頭,無所顧忌,驕奢懈怠,因為環境的影響,尤其輕率隨便,態度傲慢無禮。”

東岳大帝[13]訓[14]曰:“行善如春園之草,不見其長,日有所增。行惡如磨刀之石,不見其損,日有所虧。禍福密移,迷者罔覺。”

東岳大帝教導我們說:“每天行善,就像春天時田園里的草一樣,雖然沒有清楚看到它在生長,但它卻每天長大。每天作惡,就如磨刀用的石塊,雖然不能明顯發覺它在減損,但實際上每日都在銷蝕。禍福都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慢增減,沒有智慧的人是不容易覺察的。”

唐六祖惠能[15]曰:“一切福田,不離方寸[16]。”經云:“吉兇禍福,皆由心造。”又云:“罪福二輪,苦樂兩果,皆三業[17]所造,一心所感。”若一念心瞋恚[18]邪淫,即地獄業;慳貪[19]不施,即餓鬼業;愚癡暗蔽[20],即畜生業;我慢貢高[21],即修羅[22]業;堅持五戒[23],即人業;精修十善[24],即天業;證悟人空,即聲聞[25]業;知緣性離,即緣覺[26]業;六度[27]齊修,即菩薩[28]業;真慈平等,即佛業。夫心凈則香臺寶樹,凈剎化生;心垢則邱陵坑坎,穢土稟質[29]。非從天降,豈屬地生?只因最初一念所致,離卻心源,更無別體。

唐朝時候,禪宗六祖惠能大師說:“一切的福田,都離不開自己的心。”佛經上也講:“吉兇禍福,都由心造。”又說:“罪福、苦樂都是身、口、意三種身心行為積累而造成的,人心感應而來的。”如果心中一念忿怒怨恨、邪淫,就是地獄業;吝嗇貪心,不修布施,就是餓鬼業;愚昧無知,不明事理,就是畜生業;自以為高人一等,倨傲自矜,侮慢他人,就是阿修羅業;堅持五戒,就是人業;精修十善,就是天業;證悟人的本性是空,就是聲聞業;觀諸法生滅因緣而自行悟道,就是緣覺業;六度齊修,就是菩薩業;去妄歸真,慈心平等,就是佛業。心中清凈則生出蓮臺寶樹,凈土化生;心中污垢則面臨丘陵坑坎,穢土在前。凈土和穢土,不是從天而降,難道就是地里長出來的?都不是,只因最初一念所致,離開此心,并非另外有凈穢世界,無邊宇宙都不在一心之外。

微哉感應機[30],險哉善惡路!至難持守者人心,觸物而動。淵淪天飛;隨念而遷[31],凝冰焦火。故古人晝勤三省[32],夜惕四知[33]。更于雞鳴而起,孳孳[34]為善。無非時刻操存[35],令此心鏡恒明耳。心鏡明,則善惡自己作得主,而禍福亦作得主,固天命在我矣!故論禍福自召之理,推本于存心。

再附先儒格論[36],以宣太上之旨云。

感應的征兆真是微妙而難以察覺,善惡的道路稍不注意就走錯,這是多么危險啊!最關鍵的就是守住自己的心,此心一接觸外物就會動念。有時沉淪于深淵之下,有時又高飛在藍天之上;此心隨著念頭而不斷變化,有時可以凝結成冰,有時又能焦灼如火。因此,古人善于在白天努力反省自己,如曾子“吾日三省吾身”;在晚上則警惕自己,不要以為沒人知道就犯錯,如東漢楊震晚上拒收賄金,以“天知、神知、我知、你知”等“四知”教育友人不欺暗室。一個人要精進修行,就要從雞鳴起床,勤勉為善。用功之處,無非是時刻執持心志,不使喪失,使此心如同明鏡,時刻沒有一點污染罷了。心鏡一明,則自己對善惡就能做主,那么對今后的禍福也能做主,因此說人的命運實際主宰在自己手里啊!所以,論“禍福自召”的道理,要推論到自己的存心。

再附先儒含有教育意義可為準則的論述,來宣傳太上所說“禍福無門,惟人自召”的含義。

或問:“雞鳴而起,未與物接,如何為善?”程子[37]曰:“只主于敬,便是為善。”

有人問:“雞叫就起床,還沒出去與外界接觸,怎么為善呢?”程頤說:“只要能夠做到一心恭謹,謹慎此心不生邪念,就是為善。”(古人早起是為了修行,做夢會有邪念——譯者注)

宋張子[38]曰:“正心之始,當以己心為嚴師,凡所動作則知懼。如此一二年間,守得牢固,自然心正。”

北宋理學創始人張載說:“剛開始正心時,應當以自心為嚴師,所起一切念頭都要知道恐懼,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這樣修行一二年后,守得牢固,自然心正。”

朱子[39]曰:“羅先生教學者,靜坐中,看喜怒哀樂未發時,作何氣象[40]?此亦養心之要。”

又曰:“心須令只在一處,勿有外事參雜,仍須勤勤操守,臨事勿暫放寬。人之精神,習久自成。若勤緊收拾[41],真個提得緊,雖半月見驗可也。”

又曰:“涵養[42]本源之功,最易間斷。然才覺間斷,便是相續處。只要常自提撕[43],分寸積累將去,久久自然接續,打成一片[44]矣。”

又曰:“靜中私意橫生,學者之通患,能自省察至此,甚不易得。此當以敬為主,而深察私意之萌,多為何事?就其重處,痛加懲窒[45],久久純熟,自當見效。不可計功旦暮,而多為說以亂之也。”

又曰:“心存,群妄自然退聽[46]。”

又曰:“孔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47],便是存心之法。如說話覺得不是,便莫說;做事覺得不是,便莫做。亦是存心之法。”

又曰:“學問須自警醒。瑞巖和尚[48],每日間常自問:主人翁惺惺[49]否?自答曰:惺惺。學者宜法。”

門人周彥文問曰:“近覺行坐語默,皆瞞不得自己。”朱子曰:“此是得力處,心靈到身上來了,但時時默識而存之。”

大理學家朱熹說:“羅先生教學靜坐,他認為在靜坐中,要看喜怒哀樂沒有產生時是什么跡象。這也是最重要的養心之法。”

又說:“心必須使它集中在一處,不要有其他事摻雜進去,一直就這樣勤奮守住不放,工作時也不要放逸。這種一心不亂的精神,個人練習久了自然就會成功。如果勤奮整治此心,能夠真正不放松,即使半月也可看見成效。”

又說:“修養本源之功,使心回歸無欲無念的狀態,最易間斷。然而剛剛發覺間斷時,實際便能連接起來。只要常常提醒自己,心無雜念,一步步積累下去,久久自然連續,到最后就融通一片了。”

又說:“在靜坐中發現自己自私自利的念頭不斷涌出來,這是初學者的通病,能夠自己反省自己并且能夠觀察出來,到這個地步,已經很難得了(凡夫不能反省觀察,就隨波逐流不知不覺地淪落惡道——譯者注)。到這個地步應當保持恭敬謹慎的態度,進一步深入覺察私念是怎么萌發的,私念多是為了什么事。就最嚴重的地方警戒嚴防,時間一久自然就功夫純熟,自然就會看見大成效。不可早晨一用功晚上就想看到功效,也不要多說話,以免亂了分寸。”

又說:“心存正念,一切妄想自然退讓順從。”

又說:“孔子所說的‘在家恭敬有禮,辦事嚴肅認真,待人忠厚老實。即使到了夷狄之地,也不可放棄’,就是存心之法。如果說話覺得不對,就莫說;做事覺得不對,便莫做。也是存心之法。”

又說:“所謂學問就是要學必問,要經常自己提醒自己。高僧瑞巖和尚,每天經常自己問自己:主人翁清醒否?自己觀察后,然后自己回答道:清醒。修行人應當效法他。”

朱熹的學生周彥文問他說:“近來發現行走、坐下、說話、靜止等一切行為,都騙不了自己。”朱熹說:“這就是得力的地方,心里的活動與身體的行動連在一起了,只是還時時需要靜心觀照,心存正念。”

宋陳烈[50]苦無記性,讀《孟子》:“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忽悟曰:“我心不曾收得,如何記得?”乃閉門靜坐,不讀書百余日,以收放心。遂讀書,一覽無遺。

南宋時候,有一個進士叫陳烈,他曾經為自己記性不好而苦惱,當他讀到《孟子》“學問之道沒有別的什么,不過就是把那失去了的本心找回來罷了”這句話時,若有所悟,說:“我的心都不能收回來,怎么能夠有記性呢?”于是他閉門靜坐,百多天不讀書,用功收回散佚的心。此后再讀書,看一遍就記得了。

或問敬之貌?謝上蔡[51]曰:“于儼若[52]思時可見。”問:“不免有矜持[53]如何?”曰:“矜持太過卻不是,要在勿忘勿助長之間耳。”

有人問“敬”的表現是什么?謝良佐說:“在好像思考時可見。”又問:“如果顯得太莊重、嚴肅怎么辦?”回答:“莊重、嚴肅太過就不對了,要保持在不忘記也不助長之間。”

高景逸[54]曰:“每至夕陽,默檢一日所為,若不切實煅煉身心,便虛度一日,流光可懼。”又曰:“所以要惜分陰者?不使邪思妄念,瞬息據我靈府[55]。庶[56]幾日就月將[57],緝熙[58]于光明。”又曰:“先儒[59]入敬法,曰整齊嚴肅,曰常惺惺,曰收斂不容一物。今日我輩胸中,勞勞攘攘[60],千萬物俱容在此,豈止一物?若要免此,須是常惺惺。要惺惺,須是整齊嚴肅。三法又有次第[61]。”

明代大儒高攀龍說:“每到傍晚的時候,靜心檢查一天所做的事,如果這一天沒有做到切實煅煉身心,就是白過一天,光陰流逝,太可怕了。”又說:“為什么要愛惜一分一秒的光陰呢?是為了不使邪思妄念能在瞬息之間占據我的心靈,這樣修行下去才能達到一心不亂的境界。但愿每天都有成就,每月都有進步,使自己的心性趨于光明之境。”又說:“先儒教人‘入敬’(進入敬的境界)之法,第一是整齊嚴肅,第二是常常清醒,第三是集中精神心無旁騖,不為外物所動,不讓一物侵入自己的心靈。可今天我們這些人,忙忙碌碌,千萬事物都進入了心中,哪里還只有一物呢?如果要擺脫這種狀態,必須經常頭腦清醒。而要頭腦清醒,又必須先做到整齊嚴肅。這三個方法又是有次序的。”

無欲故靜[62],有主則虛[63],此心學綱要。

因為沒有了個人的欲望,心不為外界一切事物所動,所以此心就能安靜;因為心中有主,時時觀照,自己的心能自己做主,所以外物不能侵入,故“虛”,空無一物。所以說“無欲故靜,有主則虛”是心學的綱要。

宋程明道[64]先生,弟伊川。渡江舟幾覆,人皆驚懼,先生獨正襟危坐如常。問之曰:“心存誠敬耳。”

宋朝明道先生程顥,與他的弟弟伊川先生程頤并稱“二程”,是著名的理學家。有一次,程頤與大家坐船渡江,遇到大風浪,船幾乎就要翻了,人人都嚇得驚慌失措,惟獨程頤先生正襟危坐如平常一樣。等到安全到達江岸后,大家問他為什么那么鎮定,先生回答說:“我只是心存誠敬罷了。”

真空寺老僧曰:“凡人妄想不一。或追憶數十年前榮辱恩仇、悲歡離合及種種閑情[65],此是過去妄想。或事到眼前,可以順應,卻乃畏首畏尾,猶豫不決,此是現在妄想。或期日后富貴榮華、子孫發達與夫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之事,此是未來妄想。三者妄想,或生或滅,謂之幻心。照見其妄,隨念斬斷,謂之覺心。故曰不患念起,只患覺遲。此心若同太虛,煩惱何處著腳耶?”

真空寺的老和尚曾經說:“凡人妄想不一,但概括起來不外乎三種。或者追憶數十年前的榮辱恩仇、悲歡離合以及種種閑情,這是過去妄想。或者事到眼前,本來可以順應,可是卻畏首畏尾、猶豫不決,這是現在妄想。或者希望日后富貴榮華、子孫發達以及一切不可必成、不可必得的事,這是未來妄想。凡人都有過去、現在、未來三種妄想,時而產生時而消失,這就叫作幻心。如果反觀內照,知道都是妄想,隨念斬斷,這就叫作覺心。因此說,不怕念頭起,只怕覺悟遲。如果我們的心如同虛空一樣空曠,煩惱從什么地方落腳呢?”

以上俱精微[66]神化[67]之論,有志者,所當深思力勉,期造純熟自然而后已。昔宋趙康靖[68]公,置瓶豆二物。起一善念,投一白豆;起一惡念,投一黑豆。初則黑豆甚多,繼而漸少,久之善惡二念都忘,瓶豆亦棄而不用。蓋消磨[69]至于瑩澈[70]矣。又《陰騭[71]文》曰:“人能如我存心,天必錫汝以福。”蓋存心在我,只求克私復性以事天,任天之報施,則氣類相從,自然不爽。是知去禍召福之道,端在存心矣。旨哉!

以上都是精深微妙、出神入化的論述,有志修心的人,就應當深思并且努力去從行動上體現出來,限期做到純熟自然才作罷。從前,宋朝的趙康靖公,他準備了瓶子和豆子兩種東西。如果心起一善念,就投一粒白豆到瓶子里;如果心起一惡念,就投一粒黑豆到瓶子里。剛開始時,投入瓶子的黑豆明顯很多,接著就漸漸減少了,久而久之,善惡二念都消失了,瓶子和豆子兩種工具都不需要了。因為已經把自己的心磨到晶瑩透明了。又有《文昌帝君陰騭文》說:“人能像我這樣存心,上天必定會賜福給你。”因為存心在我,只要追求克制私欲、回歸本性以順應天理,任憑上天怎么回報,那么同氣相求同類相應,因果自然不會有差錯。因此就知道去禍召福的道理,關鍵在存心了。這是本篇的主旨啊!

宋衛仲達,初為館職[72],被攝[73]至冥,核善惡二錄,惡錄盈庭,善錄只一小軸[74]。冥官色變。索秤稱之,小軸反壓起惡錄。官喜曰:“君可出矣!”仲達曰:“某未四十,安得如許惡狀?”官曰:“但一念不正,鬼神無不知,知即書之,不待為也。”曰:“小軸中何事?”官曰:“朝廷嘗大興工役,修三山石橋,君力諫之,此疏稿也。”曰:“諫之未從,善力何能至此?”官曰:“公用念甚真,言可訓世,向使[75]聽從,功德何量?乘此度世何難?奈惡念太多,善力減半,不可復望大拜[76]。”后果官止吏部尚書[77]。

嗚呼!仲達之惡,空有其念,尚損作相之現福;仲達之善,空有其言,即壓盈庭之惡錄。況實作善惡者乎?可見一念起處,即禍福之門也!

宋朝官員衛仲達,剛做館職的時候,被陰司小鬼捉拿到陰間,陰司的官核對他的善惡檔案,發現所記錄生前善惡,惡貫滿盈,善的記錄只有一小卷。陰司的官臉色改變,很生氣。他吩咐拿秤來,把兩種冊子稱稱看,沒想到那一小卷善的檔案竟然壓倒了大堆惡的檔案。官喜道:“您可以出去了!”衛仲達說:“我年紀還不到四十歲,哪里會有這么多過失和罪惡呢?”官說:“只要起一個不正的念頭就是罪惡了,鬼神無不知道,知道了就會記錄下來,不會等你去做出來才算。”衛仲達問:“小卷中記載了什么事?”官說:“有一次朝廷想在福州府大興土木,叫很多百姓去做苦工。你上書勸諫,那一卷檔案就是你的奏章底稿。”衛仲達說:“我雖然勸止,但上級并沒有聽從,善念的力量怎么會那么大呢?”官說:“您用心很真誠,所勸之言可以做世間明訓,假如上級聽從了您的話,那善的力量比現在更大了,功德怎么能夠估量呢?你要是一直用這樣的念頭來做人,那么你得善報還有什么困難呢?無奈您惡念太多,善力減半,今后不能再寄希望當宰相。”后來果然官止吏部尚書。

唉!衛仲達的惡,僅僅是空有其念,尚且有損做宰相的現有福報;衛仲達的善,也還僅僅是空有其言,就壓倒了滿滿當當的惡事。于是,我們就明白,要是真正做了善惡之事后那是什么結果呢?可見心中一念生起的時候,就是禍福產生的源頭啊!

宋廖德明[78],朱晦庵[79]弟子。少時夢懷刺[80]謁[81]一廟,門者索刺,出袖中,乃宣教郎[82]廖某,遂覺。后登第,果以宣教郎宰閩。德明思前夢,恐官止此。不欲行,乃質[83]諸晦庵。公指案上物曰:“人與器不同,如筆止能為筆,劍不能為琴,故成毀久速,有一定之數。人則不然,固有朝跖[84]而暮舜[85]者,其吉兇禍福亦隨之而變,難以一定言。今子赴官,但當充廣德性,力行好事,前夢不足芥蒂[86]。”德明如其言,后官果至正郎[87]。

宋朝的官員廖德明,是朱熹的弟子。他年少時做夢,曾經夢見自己身上帶著名帖去一座寺廟拜訪,守門人問他要名帖,廖德明從衣袖中拿出來,上面寫著“宣教郎廖德明”,然后就醒來了。后來考試上榜,果然讓他去福建做宣教郎。廖德明想想前面做過的夢,猜想自己的官大概也就做到這個宣教郎為止了。因此,他不想就職,就去拜訪自己的老師朱熹詢問自己的前途。朱熹指著桌上的東西說:“人與物不同,如筆只能為筆,劍不能為琴,因此一件器物的使用,它存續或毀壞的時間長短,有一定的定數。人就不同,早晨還是強盜柳下跖,到了晚上就變成圣君虞舜了,因此吉兇禍福也會隨著發生變化,沒有固定不變的命運。現在你只管盡快上任,只要充實精神擴展德性,力行好事,前面做過的夢不必介意。”廖德明按照老師的話去做,后來果然官至正郎。

畢昶(chǎnɡ)家富,惟以智術欺人,苛刻[88]立業,生二子。有賣產于彼者。陽拒之曰:“我不欲也。”既又使人陰鉤之。及至,又曰:“實不欲也。”其人無奈,則得減價以就。及成契,又曰:“我銀不便,期某日來取。”及取時,或以色銀[89],或以米谷湊與之,原數并不得全。平生事事如此。后長子以人命系獄,破產死。次子以淫賭流落,丐食他方。畢昶竟至嗣絕。

畢昶家里很富裕,生了兩個兒子,但他常常用陰謀詭計來欺負人,為人狡猾,對人刻薄,想盡主意剝削別人。有人家里急需錢,把家產賣給他。他表面上拒絕說:“我不想買。”但暗地里又派人去誘導對方。等到對方來了,他又說:“真的不想買。”此人無可奈何,只能減價來遷就他。等到簽約,又說:“我現在手頭不方便,銀子你改天來拿。”等到拿銀時,以次等銀子給他,還用米谷來湊數,實際價格總比原數少。平生事事如此。后來他的長子因為人命官司入獄,破產死了。他的次子因為嫖娼賭博而淪落街頭,四方乞討為生。最后畢昶竟然斷子絕孫。

明袁了凡[90]自作《立命篇》云:

余童年喪父,母命棄業學醫,謂可以養生,可以濟人,且習一藝以成名,爾父夙心也。

后余在慈云寺,遇一老者,修髯[91]偉貌,飄飄若仙。余敬禮之。語余曰:“子仕路中人也,明年即進學矣,何不讀書?”余告以故。曰:“吾姓孔,云南人也,得邵子[92]《皇極正傳》,數[93]該傳汝。”余即引之歸,告母試其數,纖悉皆驗。余遂起讀書之念。

孔為余起數[94]:縣考童生當十四名,府考七十一名,提學考第九名。明年赴考,三處名數皆合。復為余卜終身休咎[95],言某年考第幾名,某年當補廩[96],某年當貢[97]。貢后某年,當選四川一大尹,在任三年半,即宜告歸。五十三歲八月十四日丑時,當終于正寢,惜無子。余備錄而謹記之。

自此以后,凡遇考校,其名數先后,皆不出孔公所懸定者。獨算余食廩米九十一石五斗,當出貢。及食米七十余石,屠宗師[98]即批準補貢。余竊疑之。后果為署印[99]楊公所駁。直至丁卯年始準貢,連前食米計之,實九十一石五斗也。余因此益信進退有命,遲速有時,澹然無求矣。

貢入燕都,留京一年,終日靜坐,不閱文。后歸游南雍。未入監,先訪云谷禪師[100]于棲霞山中,對坐一室,凡三晝夜不瞑目。

云谷問曰:“凡人所以不得作圣者,只為妄念相纏耳。汝坐三日,不見起一妄念,何也?”

余曰:“吾為孔先生算定,榮辱死生,皆有定數,即要妄想,亦無可妄想。”

云谷笑曰:“我待汝是豪杰,原來只是凡夫!”

問其故。曰:“人未能無心,終為陰陽所縛,安得無數?但惟凡人有數。極善之人,數固拘他不定。極惡之人,數亦拘他不定。汝二十年來,被他算定,不曾轉動一毫,豈非是凡夫?”

余問曰:“然則數可逃乎?”

曰:“命自我作,福自己求。《詩》《書》所稱,的[101]為明訓。我教典中說,求功名得功名,求富貴得富貴,求男女得男女,求長壽得長壽。夫誑語乃釋迦大戒,諸佛菩薩豈誑語欺人?”

余進曰:“孟子言‘求則得之’,求在我者也。道德仁義,可以力求。功名富貴,如何求得?”

云谷曰:“孟子之言不錯,汝自錯解了。汝不見六祖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求在我,不獨得道德仁義,亦得功名富貴,內外雙得,是求有益于得也。若不反躬內省,徒向外馳求,則求之有道,而得之有命矣,內外雙失,故無益。”

問:“孔公算汝終身若何?”余以實告。

云谷曰:“汝自揣應得科第否?應生子否?”

余追省良久,曰:“不應也。科第中人,類有福相。余福薄,又不能積功累行,以基厚福;兼不耐煩劇,不能容人;時或以才智蓋人,直心直行,輕言妄談。凡此皆薄福之相也,豈宜科第哉。地之穢者多生物,水之清者常無魚,余好潔。和氣能育萬物,余善怒。愛為生生之本,忍為不育之根,余矜惜名節,常不能舍己救人。又多言耗氣,喜飲爍精,好徹夜長坐,而不知葆元毓神,皆宜無子。其余過惡尚多,不能悉數。”

云谷曰:“豈惟科第哉?世間享千金之產者,定是千金人物。享百金之產者,定是百金人物。應餓死者,定是餓死人物。天不過因材而篤,幾曾加纖毫意思?即如生子,有百世之德者,定有百世子孫保之。有十世之德者,定有十世子孫保之。有三世二世之德者,定有三世二世子孫保之。其斬焉無后者,德至薄也。”

“汝今既知非,將向來不登科第,不生子之相,盡情改刷。務要積德,務要包荒,務要和愛,務要惜精神。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從后種種,譬如今日生。此義理再生之身也。夫骨肉之身,尚然有數。義理之身,豈不能格天?《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逭[102]’《詩》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如孔先生算汝不登科第,不生子者,此天作之孽也,猶可得而違。汝今力行善事,多積陰德,此自己所作之福也,安得而不受享乎?《易》為君子謀,趨吉避兇。若言天命有常,吉何可趨,兇何可避?開章第一義,便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汝信得及否?”

余信其言,拜而受教。因將往日之罪,佛前盡情發露。為疏一通,先求登科,誓行善事三千條,以報天地祖宗之德。

云谷出《功過格》示余,令所行之事,逐日登記,善則記數,惡則退除。且教持“準提咒”,以期必驗。

語余曰:“符箓家有云:‘不會書符,被鬼神笑。’此有秘傳,只是不動念也。執筆書符,先把萬緣放下,從此念頭不動處,下一點,謂之混沌開基。由此而一筆揮成,更無思慮,此符便靈。凡祈天立命,都要從無思無慮處感格。”

“孟子論立命之學,而曰‘夭壽不貳’。細分之,豐歉不貳,然后可立貧富之命。窮通不貳,然后可立貴賤之命。夭壽不貳,然后可立生死之命。人生世間,惟死生為重,曰“夭壽”,則一切順逆皆該之矣。至“修身以俟之”,乃積德祈天之事。曰“修”,則身有過惡,皆當治而去之。曰“俟”,則一毫覬覦[103],一毫將迎,皆當斬絕矣。到此地位,則造先天之境,即此便是實學。”

“汝未能無心,但能持“準提咒”,無記無數,不令間斷,持得純熟,于持中不持,于不持中持,到得念頭不動,則靈驗矣。”

余初號“學海”,是日改號“了凡”。蓋悟立命之說,而欲不落凡夫窠臼[104]也。從此而后,終日兢兢,便覺與前不同。前日只是悠悠放任,到此自有戰兢惕厲[105]景象。在暗室屋漏[106]中,常恐得罪天地鬼神。遇人憎我毀我,自能恬然容受。

到明年,禮部考科舉,孔先生算該第三,忽考第一,其言不驗。而秋闈中式矣。然行義未純,檢身多誤。或見善而行之不勇;或救人而心常自疑;或身勉為善,而口有過言;或醒時操持,而醉后放逸。以過折功,日常虛度。自己巳歲發愿,直至己卯歲,歷十余年,而三千善行始完。遂起求子愿,亦許行三千善事。辛巳,生男天啟。

余行一事,隨以筆記。汝母不能書,每行一事,輒用鵝毛管,印一朱圈于歷日之上。或施貧人,或放生命,一日有多至十余圈者。至癸未八月,三千之數已滿。九月十三日,復起求中進士愿,許行善事一萬條。丙戌登第,授寶坻知縣。

余置空格一冊,名曰“治心編”。晨起坐堂,家人攜付門役,置案上。所行善惡,纖悉必記。夜則設桌于庭,效趙閱道焚香告帝。

汝母見所行不多,輒顰蹙[107]曰:“我前在家,相助為善,故三千之數得完。今許一萬,衙中無事可行,何時得圓滿乎?”

夜間偶夢見一神人,余言善事難完之故,神曰:“只減糧一節,萬行俱完矣。”蓋寶坻之田,每畝二分三厘七毫,余為區處,減至一分四厘六毫。委有此事,心頗疑惑。適幻余禪師自五臺來,余以夢告之,且問此事宜信否?師曰:“此心真切,即一行可當萬善。況合縣減糧,萬民受福乎?”吾即捐俸銀,令其就五臺山齋僧一萬而回向[108]之。

孔公算余五十三歲有厄,余未嘗祈壽,是歲竟無恙,今六十九歲矣。《書》云:“天難諶,命靡常。”又云:“惟命不于常。”皆非誑語。吾于是而知,凡稱禍福無不自己求之者,乃圣賢之言;若謂禍福惟天所命,則世俗之論矣。

汝之命,未知若何?即命當榮顯,常作落寞想。即時當順利,常作拂逆想。即眼前足食,常作貧窶[109]想。即人相愛敬,常作恐懼想。即家世望重,常作卑下想。即學問頗優,常作淺陋想。遠思揚祖宗之德,近思蓋父母之愆。上思報國之恩,下思造家之福。外思濟人之急,內思閑己之邪。日日知非,日日改過。一日不知非,即一日安于自是。一日無過可改,即一日無步可進。天下聰明俊秀不少,所以德不加修,業不加廣者,只為因循二字,耽擱一生。云谷禪師所授立命之說,乃至精至邃,至真至正之理,其熟玩而勉行之,毋自曠[110]也。

明朝時候,有一位大修行人,名叫袁了凡,他以身說法,寫了《立命篇》記述他改變命運的故事,內容如下:

我童年時父親就去世了,母親要我放棄學業(科舉),改學醫,她認為學醫可以養活自己,也可以救濟別人。并且學術有成,也可了卻父親的心愿。

后來我在慈云寺,碰到一位老人,一臉長須,相貌非凡,看起來飄然若仙,我就恭敬向他敬禮。這位老人向我說:“你有做官的命,明年就可進學,為何不讀書呢?”我就把原因告訴他。并請問老人姓名,哪里人,家住何處。

老人說:“姓孔。云南人。得有邵子《皇極正傳》,命該傳你。”于是我就接引孔先生回家里暫住,并告訴母親孔先生算命很準,于是就過去之事屢次求問,孔先生算得絲毫不差。因此我就動了讀書的念頭(由表兄介紹在郁海谷先生館下就學)。

孔先生推算我的命說:“你做童生時,縣考應考得第十四名;府考應考得第七十一名,提學考應考得第九名。”到第二年,果然三處考試,名數完全相符。孔先生又替我推算終身的吉兇。他說:“某一年考取第幾名,某一年被任為四川省一個縣的知縣,在任上三年半,便該辭職回鄉。到五十三歲那年八月十四日丑時,應壽終正寢,可惜沒兒子。”我將這些話一一記錄,并記住在心里。

從此以后,凡是碰到考試,所考名次先后,都不出孔先生的推算所料。惟獨算我的廩米,領到九十一石五斗,方才出貢。哪知我吃到七十余石米時,屠宗師就批準我補了貢生。因此我就懷疑孔先生推算的有些不靈了。沒想到后來果然被署印楊公駁倒,不準我補貢生。

直到丁卯年才正式升補貢職。經過幾翻波折后,總計所領之廩米,又確是九十一石五斗。從此我更相信:“升官發財,遲速有時,富貴在天,生死有命。”就對人生一切都淡然無求了!

當貢生后,按規定到北京國子監讀書。在京城一年中,終日靜坐,不閱文字。后回南京國子監讀書。未進國子監前,先到棲霞山拜訪云谷禪師。與禪師對坐一室,三日三夜,連眼睛都沒閉上。

云谷禪師就問我說:“凡人所以不能成圣成賢,都因為被雜念及欲望所纏。你靜坐三天,不曾見你起一妄念,以何緣故呢?”

我回答說:“我的命被孔先生算定了,榮辱生死,皆有定數,怎么想也不能改變,所以就老實不想了!”

云谷禪師笑說:“我原以為你是個了不得的豪杰,哪里知道,你只是個凡夫俗子!”

我問禪師此話怎解。云谷禪師說:“一個平常人,不能沒有胡思亂想的那顆意識心;既有這顆一刻不停的妄心在,那就要被陰陽束縛了;既被陰陽氣數束縛,怎可說沒數呢?雖說命數一定有,但只有平常人才會被命數所束縛。若是一個極善的人,命數就拘他不住。因為極善的人,盡管本來命數里注定吃苦;但他做了極大的善事,這大善事的力量,就可以使苦變成樂,貧賤短命變成富貴長壽。而極惡的人,命數也拘他不住。因為極惡的人,盡管本來命數里注定要享福;但他若做了極大的惡事,這大惡事的力量,就可以使福變成禍,富貴長壽變成貧賤短命。你二十年來都被孔先生算定了,不曾把命數轉動分毫,就說明命數把你拘住了。一個人被命數拘住,就是凡夫。這樣看來,你不是凡夫,是什么呢?”

我問云谷禪師說:“照你說來,一個人的命運能改變嗎?”

云谷禪師說:“命由己作,相由心生,禍福無門,惟人自召。《詩經》《尚書》等經典到處都有這些說法,實在應當作為我們的明訓。佛教經典里說:‘求富貴就得富貴,求兒女就得兒女,求長壽就得長壽。’這都不是亂講的。說謊是佛家大戒,佛菩薩怎會說假話來欺騙大眾呢?”

我聽了之后,心中還不明白,又進一步問:“孟子說過,凡是求得到的,是我心里的事情。若不在我心里的事,那怎能一定求得到呢?譬如說道德仁義,那全是在我心里的,我立志要做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自然我就成為一個有道德仁義的人,這是可以盡我之力去求的。若是功名富貴,那不是在心里頭的,是在身外的。要別人肯給,我才可得。若別人不給,我怎樣可求得呢?”

云谷禪師說:“孟子的話說得不錯,只是你未能深入去了解。六祖慧能大師曾說:‘一切福田,不離方寸;從心而覓,感無不通。’人只要從內心自求,力行仁義道德,自然就能夠贏得他人的敬重。因為有仁義道德的人,大家一定會喜歡他,敬重他的。所以功名富貴,不必去求,旁人自然就給他了。為人若不反躬自省,從心而求,而只好高騖遠,祈求身外的名利,則用盡心機,也只會內外皆空。”

云谷禪師又問:“孔公算你的終身命運如何?”我就從實詳述了過去的經歷。

禪師說:“你認為自己應該得功名?應該有兒子嗎?”

我觀察過去所為想了很久才說:“我不該得科第,也不該有兒子。因為科第中人大多有福相,而我相薄福薄,又未能積德以造福,加以不耐煩重,度量狹窄,縱情任性,輕言妄談,自尊自大,這些都是無福之相,怎么當得了官!俗語說:‘地穢多生物,水清常無魚。’我好潔成癖,就變成一個不近人情的人了,這是無子一因。脾氣暴躁,缺乏養育萬物之和氣,這是無子二因。仁愛是化育之本,刻薄是不育之因,我只愛惜自己名節,不能舍己為人,這是無子三因。其他還有多話耗氣,好酒損精,好徹夜長坐不養護元氣等,都是無子之因。”

云谷禪師聽了說:“豈但只有科第不應得,恐怕不應得的事情,還多哩!世界上的人,或享千金財富,或享百金財富,或者應該餓死,取決于各人心性業力。明白的人,都知道這是個人的努力及境遇不同所致,可是糊涂的人,就都推到命上去了,說是命里頭注定的了。其實啊,上天只不過是順水推舟,推我們一把罷了。譬如,善的人自己能夠積德,天就會下些雨露去滋潤他,幫助他得到應該得的福報。惡的人造孽,天就會降些風雨去懲罰他,讓他得到應該得的禍罷了。傳宗接代的事也一樣,但憑各人積德之厚薄。有百世功德之人,必有百世子孫可傳;有十世功德者,必有十世子孫以護;只有兩三世功德者,也有兩三世子孫以保;而那些絕嗣者,那是他的功德極薄之故,恐怕罪孽還積得不少哩!”

云谷禪師接下去說:“不過,既然你能說到自己種種短處,就表示你已經知道自己的不是了。將不得科甲與無子的原因盡量改掉,化吝嗇成施舍,化偏激為和平,化虛偽成虔誠,浮躁改成沉著,驕傲改成謙虛,懶惰改為勤奮,殘忍化為仁慈,刻薄改為寬容,珍惜自己,與人為善。從前的一切一切有如死于昨日;以后的一切一切都如今天剛剛出生。能做到這樣,就是你再生了一個義理的身命了。血肉物質之身,尚且有一定的定數;而道德的生命哪有不能感動上天的道理。《太甲篇》說:‘天降給你的孽,或者可以避開;而自己作了孽,就要受報應,不能愉快心安地生活了。’《詩經》也說:‘人應常常反省自己的所作所為合不合天道。求禍求福,全在自己。’孔先生算你一生不得科第,無子絕后,雖是上天注定,但還可改變。只要擴充德行,廣積陰德,這是自己所做的福,旁人不能奪走,怎么能不會享得呢?《易經》一書,專談趨吉避兇的道理,若說命運不能改變,則吉又如何趨?兇又如何避?《易經》第一章就說:‘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福及子孫,你相信嗎?”

禪師一席話使我猛然頓悟,我很相信禪師的話,拜領受教。將往日一切大小過失在佛前表白懺悔。先求登科第,發誓做三千善事,以報天地祖宗養育之恩。

云谷禪師拿出《功過格》指點我,如數將每日所行的一切善事惡事,記在功過簿上,就是極小的善事惡事,也必須記上,如有過失,則須功過相抵。并教我持念“準提咒”,加上佛菩薩的力量,以期感應。

禪師又說:“畫符咒的專家曾說:‘一個人若畫符不如法,會被鬼神恥笑的。’畫符有一種秘密的方法傳下來,即不動念頭罷了。當執筆畫符時,不但不可有不正的念頭,就是正當的念頭也要一齊放下。把心打掃得清清凈凈,沒有一點雜念,否則心就不清凈了。到了念頭不動,用筆在紙上點一點,這一點叫‘混沌開基’。因為完整的一道符,都是從這一點開始畫起,所以這一點是符的根基。從一點起直到畫完,沒有一點別的念頭,那么這道符,就很靈驗了。不但畫符不可夾雜念頭,凡是禱告上天,或求改變命運,都要從沒有妄念上用功夫。”

禪師說:“孟子講立命之道:‘短命同長壽沒有分別’。乍聽之下頗覺奇怪。因為短命長壽相反,且完全不同,怎說是一樣呢?要知道一個‘妄念’完全沒有時,譬如小孩在胞胎里時,哪知道短命長壽的分別呢?進一步而言,豐歉、貧富、貴賤、窮通……也只是心存欲念后才有分別。正因為世人心存妄念,不敢面對現實,不能以靜心處理順境,以善心安于逆境,因此命運就好壞懸殊。一切吉兇禍福,毀譽是非,窮通貴賤,也就困擾著世人,而弄得心神不寧,永無寧日。孟子所說:‘修身以俟之’這句話,是說自己要時時刻刻修養德行,不要造一點過失罪惡。命運能否改變,要看是否積德順天。說到“修”字,若身上有一些過失罪惡,都應像治病一樣,要把過失罪惡完全去掉。說到“俟”字,就是對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產生將就迎合的念頭,都要完全把它斬盡殺絕。能做到這種地步,直達先天之境,那便是世間的真正學問。”

禪師接著說:“你現在還不能做到‘不動心’的境地。你倘能念‘準提咒’,不必用心記或數遍數,一直念下去,不要間斷;念到極熟時,自然會口里也在念,心里也在念,這叫念而不念;在不念時,心里不覺得仍在念,這叫不念而念。念到這樣,就我、咒、念打成一片,自然不會有雜念進來;那么念的咒,也沒有不靈驗了。”

我起初的名字叫學海,從那一天起改號叫了凡。因為我明白了立命之道,不愿再同凡夫一樣。從此以后,我整天小心謹慎,自己也覺得與前大不相同。從前盡是糊涂隨便,無拘無束;現在則謹慎戒懼。雖在暗室角落無人處,也常恐怕獲罪于天地鬼神。碰到討厭和毀謗我的事情,也能安然接受,不與他人計較爭論了。

到了第二年參加考試,孔先生算定得第三名,卻考取了第一名,孔老人的預言開始失靈了。到了秋期舉人考試,也出乎孔先生的推算而考中了。然而冷靜檢討,還是感覺修養勉強。譬如行善而不徹底,救人而心存疑慮;或身行善事而口不擇言,或平時操持守節,而醉后放蕩不拘,將功抵過形同虛度;因此己巳年發愿,直到己卯年,歷時十多年,才行畢三千善事。于是再發求子之愿,許下再行三千善事,以贖此生之過。至辛巳年(僅經過一年),就生了兒子你,取名天啟。

我每做一件善事,都會隨時用筆記下;你母親不會寫字,所以每做一件善事,都用鵝毛管,印一紅圈在日歷上。如送食物給窮人,或買活的東西放生,都會記圈。有時一天多到十幾個紅圈!就這樣行善積德,只用了兩年的時間,三千善事就圓滿完成了。到那年九月十三日,又發求中進士的愿,并許下做一萬件善事。經過三年,我就考中了進士,當了寶坻知縣。

從此就備置筆記本于辦公桌上,名“治心篇”。早上辦公事前,交代看門人,不論善惡之大小都一定要記在治心篇上。到夜里,我在庭中擺上桌子,穿了官服,仿照趙閱道焚香禱告天帝。

你母親見所行善事不多,經常擔憂地說:“以前在家鄉,精進行善,三千之數很快就完成。現居衙門里沒有什么善事可行,何日才能達成一萬善事之愿呢?”

有一天夜里我偶然做夢,見到一位天神。我就將一萬條善事不易做的緣故,告訴了天神。天神說:“就只是你減錢糧這件事,一萬條善事,已經足夠抵數圓滿了。”原來寶坻縣的田租甚高,每畝本要收銀二分三厘七毫,我就把全縣的田地整理一遍,減收至一分四厘六毫,這件事確是有的,但也覺得奇怪,怎么這事會被天神知道,并還疑惑這件事怎可抵得一萬件善事。那時恰巧幻余禪師從五臺山到寶坻縣來,我就將夢里的事向他請教。禪師說:“只要真誠為善,切實力行,就只一善也可抵萬善了。何況全縣減租,萬民受福。”我聽了禪師之話,立刻把我所得的薪俸捐出,請禪師在五臺山齋僧一萬人,并把齋僧功德回向。

孔先生算我的命,到五十三歲時應有災難。我雖沒祈天求壽,那年竟然一些病痛都沒有。現在已六十九歲了。《尚書》上說:“天道是不容易相信的,人的命數是無常的。”又說:“人的命沒有一定,是靠自己造的。”這些都不是假話。從此我深知:“凡是說禍福憑心而定,無不是自己所求,必是圣賢之言;若說禍福只由上天主宰,就是世俗之論了。”

你的命運將來不知道會怎么樣,就算命中該榮華富貴,還是要常當冷落凄涼想。就算順當吉利時,還是要當不稱心如意想。就算眼前豐衣足食,還是要當貧窮想。就算人人都愛敬你,也要常思危境。就算你家世代有大聲名,人人看重,還是要常當卑微想。就算你學問高深,還是要常當粗淺想。講到遠,應要想把祖宗的德行傳揚開來;講到近,應想父母若有過失,要替他們遮蓋起來(孔子說“父為子隱,子為父隱”即此含義,以親情喚起人的良心——譯者注)。講到向上,應要想報答國家的恩惠;對下,應要想造一家的福。對外,應要想救濟旁人的急難;對內,應要想預防自己的邪念與邪行。一個人必須要每天都知道自己所犯的過失,這才能天天改過。如果每天都自以為心安理得,沒錯可改,這樣就沒有進步了。天底下聰明俊秀的人實在不少,然而他們在道德上不肯用功去修,事業不用功去做,就只為了“因循”兩個字得過且過,不想前進,就這樣耽誤了一生。云谷禪師所說的立命之道,實在是精深至遠、至真至正的道理。希望你仔細研思,盡心盡力去做,切不可把大好光陰白白虛度。

【注釋】

[1]造化:創造演化,指自然界自身發展繁衍的功能;或單指自然界。此處“造化之理”翻譯為自然規律。

[2]見前章,《易》中之文。

[3]爽:差錯,失誤。

[4]因物付物:出自《莊子》:“因物付物,任萬物自用。”根據萬物所需,需要什么就給什么,就像太陽普照大地,一切眾生都可以各取所需,這是“道法自然”的解釋,“道”就是自然,順應自然才能得道,這個順應的過程實際就是通過斷惡修善,從而走向無欲無求的境界。

[5]湛然:清澈的樣子。

[6]懔懔:危懼貌,戒慎貌。

[7]幾:苗頭,預兆。

[8]出自《周易·系辭下》:“幾者,動之微,吉兇之先見者也。君子見幾而作,不俟終日。”“幾”是行動的苗頭,即起心動念。雖然還沒有行動,但是這個行動的吉兇就預先顯示出來了。這個吉兇不一定指禍福。如果行動是善的,雖得禍也是吉;如果行動是惡的,雖得福,也是兇。君子見到事物的苗頭會立即采取相應的行動,見機行事,不會終日等待的。

[9]覷(qù):看,偷看,窺探。

[10]伊川:即程頤(yí)(1033—1107),宋朝洛陽人,字正叔,著名學者,世稱伊川先生。少與兄程顥(hào)俱學于周敦頤,同為北宋理學創立者。《宋史》有傳。

[11]輕忽:輕率隨便。

[12]侮慢:亦作“侮嫚”“侮謾”。對人輕忽,態度傲慢,冒犯無禮。

[13]東岳大帝:是泰山的山神,又稱東岳帝君,簡稱“岳帝”,古稱“泰山府君”。是道教的山神、陰間的統治神,也是漢傳佛教奉祀的二十四天護法神之一。

[14]訓:教導,教誨。

[15]惠能(638—713):唐代僧人,中國佛教禪宗六祖,又寫作慧能。俗姓盧,范陽(今北京市、河北省保定市涿州一帶)人。幼隨父流放嶺南新州(今廣東新興)。父亡隨母移居南海,艱辛貧困,以賣柴為生。24歲時,得人資助,北上參學。唐龍朔元年(661)在黃梅謁見禪宗五祖弘忍。五祖乃令其隨從作務,劈柴踏碓八個多月。其時弘忍年事已高,急于傳付衣法,命弟子作偈以呈。時神秀呈偈云:“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弘忍以為未見本性,未傳衣法。惠能口誦一偈,題于壁上:“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弘忍見此,喚惠能到堂內為其講《金剛經》,并傳以頓教衣缽。

[16]方寸,本指一寸見方的心部,又作寸心。杜甫《草堂詩箋·偶題》說:“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

[17]三業:身業、口業、意業。身業即身之所作,如殺生、偷盜、邪淫、酗酒等事是;口業即口之所語,如惡口、兩舌、綺語、妄語等之言語是;意業即意之所思,如貪、嗔、癡等動念是。

[18]瞋(chēn)恚(huì):忿怒怨恨。瞋,睜大眼睛瞪人,同“嗔”。恚,恨,怒。

[19]慳(qiān)貪:慳與貪。自己的東西不舍得給人家叫慳,看見人家的東西就想要叫貪。

[20]暗蔽:愚人之心,常暗于理,蔽于欲。《法華經·譬喻品》說:“愚癡闇蔽,三毒之火。”

[21]我慢貢高:又作貢高我慢。自以為高人一等,倨傲自矜,侮慢他人。

[22]修羅:又作阿修羅,梵語,意譯作不端正、非善戲、非天等。最初為善神,后又轉為惡神之名。修羅有美女而無好食,諸天有好食而無美女,互相憎嫉,經常戰斗,故后世亦稱戰場為修羅場。其果報勝似天而非天,雖有福德,然性憍慢,執著之念強,雖被種種教化,其心不為所動,雖聽聞佛法,亦不能證悟。

[23]五戒: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飲酒。不殺生是不殺傷生命;不偷盜是不盜取別人的財物;不邪淫是不做夫婦以外的淫事;不妄語是不說欺誑騙人的話;不飲酒是不吸食含有麻醉人性的酒類及毒品。

[24]十善:十種善業,即不殺生、不偷盜、不邪淫、不妄語、不兩舌、不惡口、不綺語、不貪、不嗔、不癡。

[25]聲聞:聞佛說四諦法之音聲而悟道的人。

[26]緣覺:又名獨覺,或辟支佛,于佛世聽佛說十二因緣之理而悟道者,名為緣覺,若生于無佛之世,觀諸法生滅因緣而自行悟道者,名為獨覺。

[27]六度:六種行之可以從生死苦惱此岸得度到涅槃安樂彼岸的法門,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般若。

[28]菩薩:梵語菩提薩埵的簡稱,漢譯為覺有情,就是覺悟的有情的意思,也就是上求佛道和下化眾生的大圣人。

[29]稟質:生來的資質。

[30]機:先兆,征兆,苗頭,動機。

[31]遷:變動,轉變。

[32]三省:出自《論語·述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曾子說:“我每天多次地反省自己,為別人做事是否盡心呢?與朋友交往是否誠實呢?老師傳授我的知識是否實踐了呢?”曾子(前505—前435),孔子弟子,名參(shēn),字子輿,曾皙(xī)之子,魯國人,比孔子小46歲。

[33]四知:出自楊震(59—124)“暮夜卻金”故事。楊震,字伯起,東漢弘農華陰人。他出身名門,高祖楊敞,漢昭帝時為丞相,因功被封安平侯。楊震在由荊州刺史調任東萊太守赴任途中,路經昌邑(今山東巨野縣東南)。昌邑縣令王密是他在任荊州刺史時舉“茂才”提拔起來的官員,聽說楊震途經本地,為了報答楊震的恩情,特備黃金十斤,于白天謁見后,又乘更深夜靜無人之機,將金子送給楊震。楊震不但不接受,還批評說:“我和你是故交,關系比較密切,我很了解你的為人,而你卻不了解我的為人,這是為什么呢?”王密說:“現在深夜無人知道。”楊震說:“天知、神知、我知、你知,怎能說無人知道呢?”受到譴責后,王密十分慚愧,只好作罷。楊震“暮夜卻金”的事留傳后世,后人因此稱楊震為“四知先生”。

[34]孳孳(zī):同“孜孜”,勤勉,努力不懈。

[35]操存:執持心志,不使喪失。語出《孟子·告子上》,孔子曰:“操則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朱子全書》卷三:“為學之要,只在著實操存,密切體認自己身心上理會。”

[36]格論:含有教育意義可為準則的論述。格,糾正人的行為,如格言。

[37]程子:二程中的程頤,“子”是尊稱,其生平見前注伊川先生。

[38]張子:即張載(1020—1077),北宋哲學家,理學創始人之一,程顥、程頤的表叔,理學支脈——關學創始人,與周敦頤、邵雍、程頤、程顥合稱“北宋五子”。字子厚,漢族,祖籍大梁(今開封),遷移鳳翔郿縣(今寶雞眉縣)橫渠鎮,人稱橫渠先生。“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張載這四句話被當代哲學家馮友蘭概括為“橫渠四句”。

[39]朱子:即朱熹(1130—1200),字元晦,一字仲晦,號晦庵、晦翁、考亭先生、云谷老人、滄洲病叟、逆翁。南宋著名的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詩人、閩學派的代表人物。他的理學有很高的道德境界,實來源于禪宗的啟悟,但他以繼承孔孟之道為己任,有排除佛老的言論,實則另立一派。

[40]氣象:指跡象。

[41]收拾:整頓、整理的意思。

[42]涵養:能控制情緒的功夫,修養。

[43]提撕:教導;提醒。北齊顏之推《顏氏家訓·序致》:“吾今所以復為此者,非敢軌物范世也,業以整齊門內,提撕子孫。”

[44]打成一片:禪林用語,指融合一體。即去除一切之計較和分別心,將千差萬別之事物融通一片,不再有你我、彼此、主客等之差別妄想。

[45]懲(chénɡ)窒(zhì):懲,制止,警戒。窒,阻塞不通。

[46]退聽:退讓順從。

[47]出自《論語·子路》:樊遲問仁。子曰:“居處恭,執事敬,與人忠。雖之夷狄,不可棄也。”樊遲問怎樣才是仁。孔子說:“在家恭敬有禮,辦事嚴肅認真,待人忠厚老實。即使到了夷狄之地,也不可放棄。”

[48]瑞巖和尚:唐代僧人,為禪宗青原行思法系(南宗禪)下之第六世。閩越(福建)人,俗姓許,法名師彥。自幼出家,持戒嚴謹。居于臺州(今浙江)瑞巖院,坐磐石終日如愚,每自喚“主人公”,復自應諾,乃曰:“惺惺著!他后莫受人謾!”武肅王錢氏嘗皈依之。示寂后建塔于本山,謚號“空照禪師”。

[49]惺惺(xīnɡ):清醒。

[50]陳烈(1012—1087):字居晦,浙江蒼南江山陳營人,南宋武科進士,官長溪縣令。陳烈講究道德修養,亦重視讀書靜養工夫,朱熹很贊賞他的做法,以上語錄出自《朱子語類》卷十一。

[51]謝上蔡:即謝良佐(1050—1103),字顯道,宋代上蔡(今屬河南)人。元豐進士,應城縣宰。建中靖國初,召對,忤旨而去。謝良佐記性甚強,對人稱引前史,不差一字。與游酢、呂大臨、楊時稱“程門四先生”。著有《論語說》。其學派以仁、天理為主體,摻雜禪學思想,講究修身養性。宋胡安國、曾恬收集他的講學談話,為《上蔡語錄》。今本三卷,為朱熹所刪定。是書成于紹興二十九年(1159)。

[52]儼(yǎn)若:好像。

[53]矜(jīn)持:莊重,嚴肅。

[54]高景逸:明代高攀龍之號。高攀龍(1562—1626),明代文學家、政治家。初字云從,更字存之,別號景逸。無錫人,神宗時進士,官至左都御史。后為魏忠賢所迫害,投水而死。其著作有:《周易易簡》《二程節錄》《春秋孔義》和《正蒙釋》等。

[55]靈府:指心。《莊子·德充符》:“故不足以滑和,不可入于靈府。”

[56]庶(shù):表示希望發生或出現某事,進行推測;但愿,或許。庶幾:也許可以,表示希望;近似,差不多。

[57]日就月將:就,成就;將,進步。每天有成就,每月有進步。形容精進不止。又有日積月累的意思。《詩經·周頌·敬之》:“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

[58]緝(jī)熙(xī):《詩·大雅·文王》:“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毛傳》:“緝熙,光明也。”又《周頌·敬之》:“日就月將,學有緝熙于光明。”鄭玄箋:“緝熙,光明也。”后因以“緝熙”指光明,又引申為光輝。

[59]先儒:泛指古代儒者,又專指因闡發儒學而被許從祀孔廟的著名人物,先儒以傳經授業為主。

[60]勞勞攘攘:亦作“勞勞嚷嚷”“勞勞穰穰”。紛擾,勞碌。《朱子語類》卷二四:“更不有許多勞勞攘攘,如議親、議賢,議能、議功之類。”

[61]次第:次序,按照順序或依一定順序,一個接一個地。

[62]無欲故靜:又作“寡欲故靜”。因為沒有了個人的欲望,心不為外界一切事物所動,所以此心就能安靜。

[63]有主則虛:有人翻譯為“心有主見才能虛心接納”,注者以為“有主”指心中有主,即因為時時觀照,自己的心能自己做主,所以外物不能侵入,即上文高攀龍所說“收斂不容一物”,外物都進不來故“虛”,虛無,色空,即此意。

[64]程明道:即程顥(hào)(1032—1085),宋代理學家。字伯淳,人稱明道先生,洛陽人。與程頤為同胞兄弟,世稱“二程”。

[65]閑情:男女愛情;閑散的心情。

[66]精微:精深微妙,也指精微之處。

[67]神化:神妙地潛移默化,語出《周易·系辭下》:“神而化之,使民宜之。”或謂神靈的教化;或猶圣化,圣王的教化;或神靈的變化;或猶言出神入化;或變化為神;或指美化為神。以上含義不一,此處可理解為出神入化。

[68]趙康靖:趙概,字叔平,北宋政治家、文學家,仁宗時進士,官至吏部尚書、太子少師。

[69]消磨:磨滅。

[70]瑩澈:亦作“瑩徹”。瑩潔透明;凈化,使明潔。

[71]陰騭:即陰德之意。“騭”本意為“默定”,《安士全書》安士先生解釋為“陰德”,見注者另一作品《安士全書白話解》之《〈文昌帝君陰騭文廣義節錄〉白話解》。

[72]館職:宋初沿襲唐代制度,置史館、昭文館、集賢院,合稱三館,都在崇文院內,后來又在崇文院內增建秘閣,另置官屬,三館和秘閣總稱崇文院。三館有直館、直院、修撰、檢討等官,秘閣有直閣、校理等官,這些官都稱為館職,掌管三館、秘閣典籍的編校。宋神宗元豐年間改革官制,把崇文院并入秘書省,秘書省的著作郎、校書郎等也叫作館職。北宋的館職要求很嚴,一般文士要經過考選才能授職,南宋后授予漸濫,不像北宋時受人重視。明、清兩代稱翰林院、詹事府官員為館職。

[73]攝:捕捉。

[74]軸:量詞,古代用于以軸裝成的書卷,現用于纏在軸上的線以及裝裱帶軸子的字畫等。

[75]向使:連詞,假使,假如。

[76]大拜:指拜相。

[77]吏部尚書:官職名,掌管全國官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動、封勛等事務,是吏部的最高長官,為中央六部尚書之首。唐宋是正三品,明代是正二品,清代為從一品。通常稱為天官、冢宰、太宰。

[78]廖德明:南宋官員。字子晦,南劍(今福建南平)人。少學釋氏,后讀楊時書,遂受業朱熹。乾道進士。知莆田縣,嚴禁祀淫祠,沉塑像于江,以直道匡正上僚。后為潯州教授,為諸生講圣賢心學之要;手植三柏于學。后通判潮州、知潯州、提舉廣東刑獄,以直秘閣知廣州兼廣東經略。為官剛正,彈劾不避權要,薦士不徇勢家。推行教化,整修學宮,在南粵刻朱熹《家禮》及程氏諸書。公余,延僚屬及諸生親自講說。認為仕學之要,“惟用三代直道而行一句而已”。著有《文公語錄》《春秋會要》《槎溪集》。

[79]朱晦庵:即朱熹,生平見前注。

[80]刺:名帖,與現在的名片相似。

[81]謁(yè):拜訪。

[82]宣教郎:宋代官職名,迪功郎的別稱,八品官。

[83]質:通“詰”(jié)。問;詰問。

[84]跖(zhí):盜跖,春秋末期人,盜賊之王,惡名遠揚。因為他出生在柳下這個地方,史稱柳下跖。《荀子·不茍》說他:名聲顯赫,象日月一樣,與舜、禹流傳不息。《莊子·盜跖》說他:帶領部卒九千人,橫行天下。

[85]舜(shùn):中國歷史中著名的圣君,道德楷模。名重華,生于姚墟,故姚姓。舜為四部落聯盟首領,受堯禪讓,其部落為“有虞”,故號為“有虞氏帝舜”。后世以舜簡稱之。帝顓(zhuān)頊(xū)的六世孫,他的父親瞽叟是個盲人。

[86]芥(jiè)蒂(dì):介意。

[87]正郎:尚書省中的官,尚書省前身為“尚書臺”,由漢代皇帝的秘書機關尚書發展而來。是魏晉至宋的中央最高政令機構,為中央政府最高權力機構之一。

[88]苛刻:形容某人的行為怪異,為人刻薄,故意刁難,或要求過高。往往形容人蠻不講理的嚴格和要求。

[89]色銀:次銀,在純銀或足銀中加入少量的其他金屬。

[90]袁了凡:明代江蘇吳江人。名黃,字坤儀。了凡自為諸生,即好學問,通古今之務。凡天文、象數、河洛、律呂、水利、兵備、堪輿、星命等,無不精密研求。家雖不富而好布施。居常誦持經咒,熟悉禪觀。且曾受教于禪僧云谷,對編印《嘉興大藏經》亦有倡議之功。著有《了凡四訓》《兩行齋集》《歷法新書》《皇都水利》《評注八代文宗》《群書備考》等書行世。其中,《了凡四訓》為流行于民間善書之一,影響人心頗巨。

[91]修髯(rán):長長的胡子。髯,兩腮的胡子,亦泛指胡子。

[92]邵子:即邵康節(1011—1077),名邵雍,字堯夫,謚號康節,自號安樂先生、伊川翁,后人稱百源先生。北宋哲學家、易學家,有“內圣外王”之譽。其先范陽(今河北涿縣)人,幼隨父遷共城(今河南輝縣)。少有志,讀書蘇門山百源上。仁宗嘉祐及神宗熙寧中,先后被召授官,皆不赴。創“先天學”,以為萬物皆由“太極”演化而成。著有《觀物篇》《先天圖》《伊川擊壤集》《皇極經世》等。

[93]數:算命的數理。

[94]起數:算命,占卜。

[95]休咎:吉兇,善惡。

[96]補廩(lǐn):明清科舉制度,生員經歲、科兩試成績優秀者,增生可依次升廩生,謂之“補廩”。

[97]貢:科舉時代,挑選府、州、縣生員(秀才)中成績或資格優異者,升入京師的國子監讀書,稱為貢生。意謂以人才貢獻給皇帝。明代有歲貢、選貢、恩貢和細貢。

[98]宗師:明清時對提督學道、提督學政的尊稱。學政管教育科舉,簡稱學臺,與巡撫、巡按屬同級別正三品。由朝廷委派到各省主持院試,并督察各地學官的官員。學政一般由翰林院或進士出身的京官擔任。

[99]署印:代理官職。舊時官印最重要,同于官位,故名。

[100]云谷禪師(1500—1575):明代僧人。嘉善胥山(浙江嘉興)人,俗姓懷,諱法會。幼出家于大云寺。常思“出家以生死大事為切,何以碌碌衣食計為”,遂決志參方,登壇受具。后聞天臺小止觀法門,專精修習。時法舟掩關于杭州天寧寺,師往參叩,法舟授以念佛審實話頭,直令重下疑情。師依教日夜參究,寢食俱廢,一日受食,食盡亦不自知,碗忽墮地,猛然有省,復請益法舟,乃蒙印可。又閱《宗鏡錄》,大悟惟心之旨,從此一切經教及諸祖公案,了然如睹家中故物。其后,寓居金陵天界毗盧閣三年,復至攝山棲霞,結茅于千佛嶺下。時有盜侵師,竊去所有,夜行至天明,尚不離庵,人獲之,送至師。師食以飲食,盡與所有持去。由是聞者感化。又建禪堂,開講席,往來者眾。萬歷三年示寂,世壽七十五,僧臘五十。蒙師化者以千萬計,憨山德清曾從師受教悟旨。平日脅不至席,終身禮誦,未嘗中輟一夕。從來接人軟語低聲,一味平懷。尋常示人,特揭惟心凈土法門。生平任緣,未嘗樹立門庭,諸山但有禪講道場,常請師為方丈。明末袁了凡與憨山德清頗欽服其為人。

[101]的(dí):真實,實在。

[102]逭(huàn):逃避。

[103]覬(jì)覦(yú):非分的希望或企圖;希望得到(不應該得到的東西)。

[104]窠(kē)臼(jiù):現成格式;老套路。

[105]惕厲:警惕,戒懼。《易·乾》:“君子終日乾乾,夕惕若厲。”

[106]屋漏:名詞,它是屋內西北角的特定名稱。《爾雅·釋宮》:“西南隅謂之奧,西北隅謂之屋漏,東北隅謂之宧(yí)。”《辭源》修訂本“屋漏”條的第一個義項是:“房子的西北角。古人設床在屋的北窗旁,因西北角上開有天窗,日光由此照射入室,故稱屋漏。”

[107]顰(pín)蹙(cù):皺眉皺額,比喻憂愁不樂。

[108]回向:回是回轉,向是趨向,回轉自己所修的功德以趨向于其他方面,叫回向。回向約可分為三類,即回因向果,回事向理,回自向他。

[109]貧窶(jù):貧窮。

[110]曠:荒廢,耽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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