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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沈璟“合律依腔”說述評

考察湯顯祖之于晚明戲曲批評、戲曲理論構建的意義,作為其美學理想“對立面”的沈璟(1553—1610)是無法回避的重要人物。萬歷十七年(1589)沈璟壯歲辭官,歸鄉后的二十年間撰作傳奇戲曲十七種,完整傳存《紅蕖記》《埋劍記》《雙魚記》《義俠記》《桃符記》《博笑記》《墜釵記》七種;另有散曲集多種,然皆佚。就創作數量而言,顯然非湯顯祖所能比擬,但奠定沈璟在晚明清初戲曲界一代宗師地位的,卻是他對南曲聲律的系統研究,如編定《南詞韻選》,評點《樂府指迷》,考定《琵琶記》,撰寫《南九宮十三調曲譜》《遵制正吳篇》《論詞六則》《唱曲當知》等著述[1]。沈氏曲學著述散佚雖多,但點檢相關文獻,特別是《南九宮十三調曲譜》和〔二郎神〕套曲《論曲》,勾勒出沈璟戲曲理論的基本框架并不太困難,這首先是因為沈氏直面舞臺現實的強烈的目的性,足以為我們把握其主旨提供明確的導引。

附刻于《博笑記》卷首的〔二郎神〕套曲《論曲》曾經被研究者視為“湯沈之爭”的主要證據之一。為論述方便,移錄于下:

〔二郎神〕何元朗,一言兒啟詞宗寶藏。道欲度新聲休走樣,名為樂府,須教合律依腔。寧使時人不鑒賞,無使人撓喉捩嗓。說不得才長,越有才,越當著意斟量。

〔前腔〕參詳,含宮泛徵,延聲促響,把仄韻平音分幾項。倘平音窘處,須巧將入韻埋藏。這是詞隱先生獨秘方,與今古詞人不爽。若遇調飛揚,把去聲兒填它幾字相當。

〔囀林鶯〕詞中上聲還細講,比平聲更覺微茫。去聲正與分天壤,休混把仄聲字填腔。析陰辨陽,卻只有那平聲分黨。細商量,陰與陽還須趁調低昂。

〔前腔〕用律詩句法當審詳,不可廝混詞場。《步步嬌》首句堪為樣,又須將《懶畫眉》推詳。休教魯莽,試一比類當知趨向。豈荒唐,請細閱《琵琶》字字平章。

〔啄木鸝〕《中州韻》,分類詳,《正韻》也因它為草創。今不守《正韻》填詞,又不遵中土宮商。制詞不將《琵琶》仿,卻駕言韻依東嘉樣。這病膏肓,東嘉已誤,安可襲為常。

〔前腔〕《北詞譜》,精且詳,恨殺南詞偏費講。今始信舊譜多訛,是鯫生稍為更張。改弦又非翻新樣,按腔自然成絕唱。語非狂,從教顧曲,端不怕周郎。

〔金衣公子〕奈獨力怎提防,講得口唇干,空鬧攘,當筵幾度添惆悵。怎得詞人當行,歌客守腔,大家細把音律講。自心傷,蕭蕭白發,誰與共雌黃?

〔前腔〕曾記少陵狂,道細論詩晚節詳。論詞亦豈容疏放?縱使詞出繡腸,歌稱繞梁,倘不諧律呂也難褒獎。耳邊廂,訛音俗調,羞問短和長。

〔尾聲〕吾言料沒知音賞,這流水高山逸響,直待后世鐘期也不妨。

沈璟明確倡導“名為樂府,須教合律依腔”,又似有勸懲——“說不得才長,越有才,越當著意斟量”;而湯顯祖《牡丹亭》問世后屢遭“不諧音律”的譏評,他甚至聲稱:“筆懶韻落,時時有之,正不妨拗折天下人嗓子。”(《答孫俟居》)如此難免使人產生一種誤斷:沈氏“合律依腔”說似乎正是以湯顯祖為直接的針砭對象,《論曲》套曲也就成為湯、沈“勢若水火”的直接證據。因此,客觀、準確地評述沈氏“合律依腔”說的理論主旨,對于我們全面解讀湯、沈兩位名家戲曲觀念的對峙以及晚明戲曲批評、戲曲創作中的若干命題,尤顯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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