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素茶書(“大家茶坊”系列)
- 蘇眉
- 815字
- 2021-01-29 19:04:24
山僧又是采茶時
世人習慣遺忘光芒背后的暗影,謙遜的好山好水,被一盞茶道盡滋味,如同山花飄過后,遍地花泥的來與去,空寂與風流。
所以我們習慣了遺忘,而那些被遺忘的,卻也心安理得,在錯過的時空里安然沉寂,人走茶涼,香不散。
我是在親近陸羽的時候,知道皎然的,錯愛一位僧。錯是錯過,世上再親近的人,于我們,都是錯過。
說得曖昧了,然是真話,花團錦簇里的一個空,哪種愛不是錯的,而哪種錯歸根結底又不是對的因呢。皎然和所有的人一樣,是錯過的一生,所以分外有好情致。
皎然是位僧人,所以他可以那樣超然地做,這是可悲又可敬的現實。他只要兩個朋友,陸羽和韋卓。
“只將陶與謝,終日可忘情。不欲多相識,逢人懶道名。”他說。
皎然的愛茶,使他有別于一般的僧侶,空門、梵音、古燈,茶本與此親近,也讓皎然在慈悲低眉之外,又添了一點仙風道骨。
“丹丘羽人輕玉食,采茶飲之生羽翼。”他說。
他喜歡湖州顧渚紫筍和臨安天目山茶。
“我有云泉鄰渚山,山中茶事頗相關。鳴時芳草死,山家漸欲收茶子。伯勞飛日芳草滋,山僧又是采茶時。”他說。
我堅信他與陸羽是至交。
一個愛紅塵,一個連兩個以上的朋友都不愿意要,不能說哪個更高遠,紅塵與空塵,都在茶食之上滋生供養,于此生,他們僅是苦旅中相伴的靈魂,一盞茶,一明燈,一尾蝶,一場夢。
而這些惺惺相惜來得那么的真實。
他對茶有見地,喜歡親自參與茶食,烹茶辨水,他也是好手。他寫詩記錄了與好友飲茶的場景:
“喜見幽人會,初開野客茶。日成東井葉,露采北山芽。文火香偏勝,寒泉味轉嘉。投鐺涌作沬,著碗聚生花。”
他要的不多,一碗茶而已,對朋友的要求也不高,淡淡的,如古人說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茶是用水來調的,所以他可寫出“知君在天目,此意日無涯”這樣的句子,用“禪茶一味”來概括,還是俗了。
他所有的詩作中,我最喜歡《尋陸鴻漸不遇》:
“移家雖帶郭,野徑入桑麻。近種籬邊菊,秋來未著花。扣門無犬吠,欲去問西家。報道山中去,歸來每日斜。”
他是南朝宋山水詩人謝靈運的十世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