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狩獵天鷹
-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
- 薇絡
- 15508字
- 2020-12-22 11:08:13
****
“你和一般小孩不一樣,你不能和他們一樣生活,你的心臟,先天不足,能明白爸爸的意思嗎?”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這么反復叮囑,不管在學校,還是在日常生活中,她總是活得比一般人小心翼翼,別人能跑能跳,她就只能看著。每一次,朋友約她去玩刺激游戲,她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拒絕了。
她不想活在別人同情的目光中,盡量和同學打成一片,但事實上,她依然和普通人不一樣。
每當看到別人肆無忌憚瘋鬧的時候,她就覺得自己是另外一個世界的人,那種失落,就像失去了整個世界。
其實,其實不想這樣的……
眼淚不知不覺把整張臉都打濕了,莊舟睜開眼睛,看到的還是帳篷的頂,原來那一切并不是夢。
突然一陣冷風吹進來,莊舟抬頭看去,見帳篷的簾子被掀開,門外已可以看見濃重的夜色,營區(qū)里的火把畢剝作響,跳躍起的火焰讓門口那個人的身影顯得高大詭秘。
帳篷里的燈還沒有點上,她看不清楚他的臉,只覺得一雙如鷹的眼眸緊緊盯著她,像盯著即將到口的獵物一般。
她縮了縮身體,挪動間,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不同了!
向身上摸去,發(fā)現(xiàn)自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換上了他們的服飾!
那個男人走過來,帳篷里的火盆一一被點亮,一瞬間火光大盛,她一時適應不了,伸手擋在眼前,但還是警覺地后退。
“你想問我,是誰幫你換的衣服?”他一眼便看透她的心事,語氣中帶著點兒捉弄的意味。
慢慢適應了火光,莊舟把手放下來,抬眼看向他,他已經(jīng)換下白天的裝束,此刻穿著一身輕便的衣服,是契丹人日常的便服,在他身上卻又一種落拓的瀟灑,讓人移不開眼。
他坐到床邊,側目看著她,似笑非笑地說:“本王換衣服的時候,順便也幫你換了。”
她一時覺得呼吸困難!世上竟有人無恥到如斯地步!憤怒在胸口處爆發(fā),她強忍著怒火說:“下流!”卻不知不覺紅了臉,想起昏迷的時候,這個人竟然把她給……
他眼底的笑意更深,俊臉慢慢地靠近她:“你不是要本王驗明你是處子之身,怎么?想反悔?”
“我根本沒讓你驗明,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是清白的!”強烈的羞恥感在胸口出淤積,她越想越生氣,憑什么?憑什么這個男人可以這樣對她?!
他漫不經(jīng)心地答:“這只是你自己說的,這里沒人相信你,外面的人只信我的話。”
心下已萬念俱灰,剛才威脅他的匕首早就不見了,現(xiàn)在手上沒有任何武器,她若是想反抗,唯有死路一條,可是,讓她傻愣愣等著他來羞辱她嗎?不行,絕不!
“你若敢對我怎么樣!我一定讓你后悔!”莊舟忽然想起一事,她是現(xiàn)代人,對契丹這一時期的歷史了若指掌,她只要隨便動動手,就能讓歷史改變,讓耶律隆緒全盛的時代再也不會出現(xiàn)!
這么一想,莊舟心里輕松了不少,他想害她,那就看看誰付出的代價大吧!
“你從什么何方來?”對于她的話,他倒是沒有小覷,他是親眼看著她從太陽里飛出來的。
莊舟想起胡娘母女曾說她是從太陽里飛出來的,契丹人崇拜太陽,因此她也不說什么,只是看著他意味深長地一笑。
“不管你來自哪里,”他忽然靠過來,一把捏住她的下巴,陰狠地說,“我耶律焱要的東西,就算神來了也搶不走!”
她幾乎被他氣得斷氣,這個男人是不是有點兒狂妄得變態(tài)了!
“你會后悔的!”她咬牙切齒地說,“你一定會后悔的!”
黑夜的風兇猛地侵襲了她,夜幕低垂,冷風四起,她身上的衣服雖然很厚實,但是依然無法阻擋這摧心折骨的寒氣。
耶律焱站在帳篷外,抱著手臂靠在一根柱子上,饒有趣味地看著她。
那一番對話之后,她就被他無情地趕了出來,深夜的沙漠能凍死人,但他似乎沒有憐香惜玉的想法。
他不打算收留她,留一個漢女在帳篷中,會讓外面的人都以為他對她有特殊的恩惠,可事實上,他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神秘女子只是好奇罷了。因為她身上流淌出的某種氣息,深深震撼了他。
莊舟默默地走到一個角落里,這里能夠把一部分風擋住,使她不至于太冷,可是這樣的夜,還是讓她不住地打哆嗦。
他冷冷看了一陣便進去了,守在外面的侍衛(wèi)面無表情,一個個保持著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站在寒風里。
冷風呼呼從四面八方吹過來,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抬頭看漆黑的夜幕,這個陌生的時代里,只有她一個人。
鼻尖一陣酸澀,她是真的穿越來古代契丹了,日后的生存,將是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她絕對不能讓歷史有絲毫偏差,只能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看著這個世界里的一切。如果她有任何輕舉妄動,說不定會讓她在二十一世紀的家人和朋友們都消失。
這是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構成時間的每一個因素都是被緊密計算的,一個地方錯了,之后的一切都會被打亂。
她覺得身上像是背著一個巨大的重擔,歷史和時間的問題不能有任何閃失,可是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就這樣等著,那么她怎么才能回去呢?
摸了摸懷里的藥瓶,還好從小養(yǎng)成習慣,隨身帶著藥,否則,她還真不知道應該怎么辦。
“你真是能裝!”身后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女聲,莊舟嚇了一跳轉頭去看,是緯紗,那個漂亮的契丹姑娘。
她決定在她身上找到點兒什么信息,畢竟她們都看到她所謂的‘從太陽里飛出來’。
“你看到我是怎么來的嗎?你娘說……。”她盡量讓自己被凍得僵硬的臉上有些笑容。
“我告訴你,大王是不會看上你這種女人的!你別做夢了!”緯紗根本沒理會她的問題,自顧自說著。
莊舟白眼一翻,她說的什么屁話?她壓根兒就沒想過要讓那位什么大王看上她!他最好明天一覺醒來就忘了有她這個人的存在,然后讓她安安穩(wěn)穩(wěn)像沙漠里的一粒沙靜靜等待回去的機會!
“你只是一個卑賤的漢人,就妄圖想攀上契丹貴族,這絕對不可能!”緯紗不知道哪根經(jīng)搭錯了,一直尖刻地指責她。
她心里忍不住哀嘆,古代的女子大多是低下的地位,特別是宋遼之間交戰(zhàn)的期間,漢人在契丹人的地方?jīng)]有任何人權,只能任憑契丹貴族踐踏。男性則還能憑著一身力氣求得自保,可是女人不同,女人是天生的弱勢群體,在這樣風雨飄搖的時代,更是艱苦百倍。
“緯紗。”她叫緯紗的名字,緯紗愣了一下,她說,“現(xiàn)在的我只想回家,在此之前,我不想和這里的人有任何牽扯。”
緯紗莫名地聽著她的話,根本不相信,聽說漢人的女人都詭計多端,比狐貍還狡猾,她可不會被騙了!
“只要你敢對大王有什么非分之想,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緯紗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聲,起身離開。
留下莊舟一個人目瞪口呆,和古代的人,還真是不太好溝通啊。
突然之間風大了起來,卷著風沙刮過來,吹得她一頭一臉。她抱著頭借著身旁一個木樁躲避,可是終究不大抵用,正打算放棄的時候,一件斗篷忽然落在她面前。她愣了一下,抬頭看去,見是一個陌生的男人。
“穿上他,否則晚上你會死的。”他面無表情地說,然后轉身便要走。
“哎等等!”她站起來,喊住他。
他停下來,卻沒有轉身,“還有什么事?”
“謝謝你。”
看著那個背影慢慢消失在蒼涼的夜色中,忍不住心中泛起一股惆悵。
這是在古代度過的第一夜,往后說不定多少的日夜,還會有什么未知的事情等待著她。她不怪這宿命給她開了這樣一個玩笑,只怪自己太懦弱,竟然只會無止盡地害怕。
可是除了害怕,她在這里還能做什么?命薄如紙,她現(xiàn)在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不知何時那鋒利的刀子會向她揮來。
一如命運的魔爪扼住她的喉嚨,措手不及的一瞬間,就再也無法逃脫了。
夜色更深了,她又縮回角落里,用那人留下的斗篷緊緊裹著身體,把頭部遮起來,慢慢用凌亂的思緒熬磨著似乎無盡的黑夜。
直到沉沉睡去,四周的一切放佛都靜止了,只剩下火光噼里啪啦燃燒著,耗盡了生命。
在沙漠找中天亮得很快,早晨沒有和煦的暖陽,只有毒辣的陽光熱烈地灑下來,而那些契丹人竟還認為這已經(jīng)算是一天中最好的天氣了!
莊舟抱著昨晚那個陌生男人留下的斗篷在角落里發(fā)著呆,瞇著眼睛看頭頂?shù)奶枴?
她究竟是怎樣從里面飛出來的?
茫茫無邊的沙漠,天地間的交接處在很遙遠很遙遠的地方,而且萬里黃沙,一眼望去,似乎沒有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
這個時候應該是宋遼并存的時期,因為看士兵的服飾和裝備,她隱隱約約能夠憑借豐富的歷史知識判斷她現(xiàn)在生活的時代。
“本王不會讓你有逃跑的機會,你應該明白,在這里,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掌心!”身后突然響起耶律焱的聲音,他能洞察她的一切,包括腦袋里的思想。
這個恐怖的契丹男人!
莊舟沒有轉身,依舊看著遠處的沙漠,沒精打采地說:“你讓我逃我也沒路走啊,你看前面,你給我指路嗎?”
廣袤的沙漠,若是沒有熟悉地形的人,孤身一人走進去,只有死路一條,何況她逃跑還必須準備充足的水和食物。
總之現(xiàn)在的條件,不允許她逃跑。
“你倒是不傻。”耶律焱漫不經(jīng)心地在她身旁蹲下,扯過她懷里抱著的斗篷扔到一邊,“有沒有興趣和本王玩一個游戲?”
“游戲?”莊舟轉頭看著他,他想耍什么花樣?
“本王給你機會讓你逃跑,你若能成功,便能獲得自由,若不成功——。”他眼底閃過復雜難懂的暗芒,“便一輩子給本王做奴隸,怎么樣?”
莊舟咬著嘴唇,這像一場夢一樣,她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而他亦是明白這一點兒吧,就算他給了她機會,在這片屬于他的土地上,她能成功嗎?
然而轉念一想,不如賭一賭!竟然她是通過那么奇特的方式穿越來這里,那必定是憑借某種介質,沙漠可能就是一個重要因素。
她跟他賭一把,說不定還有回去的機會!
“好!”莊舟迎向他的目光,不避也不閃,“一言為定!我若能成功,你便放我自由!”
“一言為定!”他嘴角露出一抹嘲諷,把她拉起來,“現(xiàn)在,我?guī)闳ブ車牡胤揭暡欤憧梢杂^察你逃跑的路線。”
她沒想到他會這么做,這樣……難道他真的想讓她逃走嗎?
沒容多想,他已經(jīng)帶著她跨上馬背,她靠在他的胸前,忽然間聽到他規(guī)律的心跳,臉上立刻紅了。
策馬馳騁,千里沙海茫茫,天地之間恍若只剩下他們兩個,光線下的身影,像是緊緊地擁抱在一起。
耶律焱握住韁繩,卻感覺懷中女子僵硬地挺直身體,不由好笑,他輕輕把嘴唇放在她耳后,慢慢呼吸著:“你最好看清楚了!”
莊舟整個身體都僵硬了,他溫熱的呼吸在她耳后,又酥又麻的感覺讓她幾乎從馬背上跳下去!
“你別靠那么近,男女授受不清你不會不知道吧!”她惡狠狠地說,把頭偏向一邊。
他一愣,沒料到她會有這么大的膽子,手中的韁繩一緊,馬兒停下來。他粗魯?shù)貙⑺哪樑み^來,面對自己,不悅地說:“我只同意跟你玩游戲,并沒同意不殺你,你在我手里,生死都由我掌控!”
她抿著嘴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掙扎著從他懷里跳下馬背,仰起一張秀氣的小臉:“在我的國家沒有什么主宰,我們都是平等的,你若是想用你的方式束縛我,除非讓我成為你的同族,否則你就不能控制我的生死,因為我是自由的!”
耶律焱冷冷一笑,像是聽到這個世界上最荒誕的話,“你認為你是自由的,可是你連從我身邊逃走的能力都沒有,談何自由?”
莊舟握緊拳頭,漲紅了一張小臉:“我會成功的!不信你等著看!”她一定會成功的!她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就絕對不能讓這個時代左右了她的生命!
“本王等著看你的成功。”他狹長的眼睛在她一張臉上左右來回,這張沒有任何奇特之處的臉龐竟然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若不是當時她飛出太陽時那種壯闊的美麗,讓他冰冷的心臟狠狠被牽動,他不會去注意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可是她成功地引起他的關注,所以她必須負責到底了!
“你還沒告訴本王你的名字。”
“莊舟。”想都沒想,莊舟就脫口而出,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笨得要死!她干嘛不隨意編造一個名字騙騙他呢?
“莊舟?”他瞇起眼睛,口中喃喃道,“莊生曉夢迷蝴蝶,莊周夢蝶?”
莊舟吃了一驚,想不到這個男人還懂漢人的詩詞,她以為她是個蠻橫的大老粗,囂張自負,聽他一出口就是詩詞,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不,是‘二子乘舟,泛泛其逝’的‘舟’,莊舟。”她糾正他。
他輕輕笑起來,嘴角揚起的弧度充滿了魅惑。她微微紅了臉。
前方有一處小小的綠洲,遠遠地就看見那抹綠色讓人心里很舒服。
若是她看地圖仔細的話,在現(xiàn)代地圖上這一帶絕對沒有綠洲!現(xiàn)代的環(huán)境問題嚴重,恐怕過不了多久這個沙漠中的奇跡也會被黃沙掩埋。
蔥蘢的植物生長在沙土中,翠綠欲滴,她仔細看了下,才發(fā)現(xiàn)竟然有一條細小的河流穿過這里。
“哇!”莊舟張開手臂跑進去,有些長得較高的植物投下了陰涼的影子,她這么多天第一次感覺這么舒服!
這片綠洲是圍著那條小河生長的,狹長地綿延了好幾里。
越走進,越有濕潤的感覺,耶律焱在身后牽著馬,慢慢地跟著她走著。里面有一個溫泉,她運氣好可以凈身。
“溫泉!”她看到綠洲深處有一池溫泉,溫暖的水汽繚繞上來,朦朦朧朧罩在這一片植物中,四周還散落了幾從小花,分外別致!
她轉頭道:“拜托你出去一下,淑女要洗澡啦!”
他把馬兒栓在樹上,靠著樹干坐下來,抱著手說:“現(xiàn)在還不是給你機會的時候。”
“算你狠!”她沒辦法只能繞著溫泉走了幾步,走了沒多遠,回頭看時,耶律焱的目光鎖著她,她確實沒有逃跑的可能。
鼻尖突然傳來異樣的味道,她皺著眉,低頭在一處小石縫里看到一些黑色的液體流出來,細細的一股。
她卻猛地一震!細細辨別,那竟是原油!
原油經(jīng)過提煉可以得到石油和柴油,是二十一世紀重要的燃料,然而在古代,它們都是毫無用處的!這個時代,幾乎沒有人想到利用這些威力強大的液體——他的衍生物足以摧毀一整個地球!
“別靠近那些東西。”耶律焱在她身后道,莊舟回頭,發(fā)現(xiàn)他還是坐在原來那個地方。
“你知道這是什么?”
“他們會著火,并且沒人能控制。”
那是你們笨嘛!莊舟悄悄吐了吐舌頭,繞著那股原油走了一圈,發(fā)現(xiàn)它們只在這里有很小的一部分,其他地方在找不到了。
等到現(xiàn)代工業(yè)發(fā)達起來,這些黑色的液體便會迎來最輝煌的時期了!
她走回去,與他隔著溫泉坐下來,摘了幾朵小花拿在手里。
“我很好奇。”她說,盡量讓自已的語氣小心翼翼的,“按理來說,你不應該和我玩這個游戲的。”
他冷冷一笑,她倒是不笨。
“本王只想讓你明白,這個地方我是王,由我主宰一切!”
“嗯,是這樣。”她點點頭,對于這個狂妄的男人,有些事情不可以常理揣測,“這個游戲會很有意思的,我一定會盡力!”
讓這個狂妄自大的男人徹徹底底輸一次!
她們回去時已經(jīng)是中午,馬匹在營帳外停下,緯紗老遠地跑過來,站在一旁的帳篷邊看著他們。
身后傳來馬蹄聲,莊舟正好從馬上下來,抬頭便看到從遠處騎馬過來的那人,心里一陣喜,是昨天晚上給她斗篷擋風沙的男人!
那男人在她們前面停下馬,快速從馬背上躍下來,活脫脫一個訓練有素的士兵!他單膝跪下來,用契丹人的禮節(jié)恭敬地說:“稟告大王,天鷹寨的人開始行動了!”
耶律焱眼睛一瞇,狹長的眼中射出一抹精光:“他們想干什么?”
“有可能半夜襲擊,我們派出去的人已經(jīng)在四處設好埋伏,只要他們敢來,就必死無疑!”
“很好,今晚一舉殲滅天鷹寨!”
“但是……。”他抬起頭,看著人人敬重的北院大王,“他們敢來必定有所準備,屬下怕……。”
“本王敢打,也必定有十足把握。”耶律焱嘴角扯起一抹冷笑。
莊舟不明白他們究竟在說什么,兩個男人用契丹語交談,語速之快讓她一時無法跟上。
耶律焱看她一臉茫然的樣子,笑道:“你還是想好自己,今晚便是本王給你的機會!”
她越發(fā)茫然:“今晚……會不會太早了?”
“你若是抓不住這個機會,就算輸了。”
“行!”她毫無畏懼地看向他,“今晚就今晚!”
“鬼目!”耶律焱轉向跪在一旁的下屬,“你給本王緊緊看著她,若是她跑了,你提人頭來見本王!”
“是!”鬼目沒有一絲猶豫。
莊舟惡狠狠地瞪著耶律焱,他仰頭大笑,眼神是洞悉一切的清明。
“你記住只有這一個機會”他走進帳篷里,天地之間還回蕩著他放肆的笑聲,震天動地,打破了這片茫茫大地亙古的寂寞。
鬼目站起來,冷眼看向她,沉聲道:“在這里,你只有對他服從才能安穩(wěn)地活下去,你已經(jīng)惹惱了大王。”從他很小很小的時候跟隨耶律焱,他從未見過那個冷血的男人如此費盡心機與一個女人糾纏。
他們都以為是她從太陽中飛出來的詭異行為讓大王充滿了好奇,可是他分明看到大王眼中有了讓人陌生的情緒波動。
那日的奇特景象,讓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包括一向冷靜自持的北院大王,他從沒見過那樣的大王,眼神迷惑,緊緊追隨那個少女的身影。
當她身影消失時,他眼中的焦躁不安讓一眾下屬都忐忑不安。
大遼國的北院大王,從未這樣失常,并且是……為了一個女人。
“你真的看到我從太陽里飛出來了么?”莊舟抓住機會便問,在這里唯一讓她有良好印象的就是這個男人,那天夜里他給她送斗篷,說明他和耶律焱不是一路貨色。
鬼目微微點頭,卻沒有給她任何回答。
“如果我今晚把你打昏了然后我逃跑掉你還用提著人頭去見他嗎?”她深知那男人的狡猾,說給她機會,可是卻故意放了一個大活人在她面前,等于讓她主宰了這個無辜者的性命。
鬼目看著她,她很……奇怪……他的命和她沒有半點兒關系,她甚至可以殺了他逃走,何必考慮他?
“如果你真有本事從我眼皮底下逃跑,那么我就是該死了。”他淡淡地說,轉身走到左邊的營區(qū),那是他住的地方。
“好狡猾的人啊。”莊舟揣摩著,或許可以找到兩全其美的辦法,她不想因為自己的私心,白白害了一個人。
“你只要讓大王親自放了你,他不就沒事了。”緯紗慢慢走到她身邊,給了她一個難得的笑容。
莊舟看著緯紗:“你什么意思?”突然對她笑臉相向,一定沒什么好事。
“自己去想咯。”緯紗淺淺一笑,走進她和胡娘住的帳篷,簾子放下來的時候回頭看了她一眼,眼神莫名的深奧。
她是什么意思?她完全摸不著頭腦,不過想起耶律焱臨去的眼神,仍有一股余悸未了,那男人確實太精明了,想在他面前耍什么花樣還真是難。
蹲在沙地上看幾個老婦人在準備餐食,沙漠中也沒有什么鮮果蔬菜,她看了幾遍,除了動物還是動物,其中有一頭小小的狼崽,怯怯地躲在一棵柱子后面,脖頸上拴著繩索,那眼神凄楚,像是知道自己即將死亡,眼中還盈著淚水。
莊舟一時忍不住,走過去對一個婦女道:“大嬸,這狼要吃了嗎?太小了,那肉沒味啊。”
不料那女人竟聽不懂她說的漢語,用著一口極其快速的契丹語嘰里呱啦了一陣,她一句都沒聽懂。
她只好走到那頭小狼崽面前,小心伸出手點點小家伙的腦袋,輕聲說:“你得快點兒知道不?這些人抓了你會把你剝皮抽筋煮了吃的。”說完,伸手抓住角落里用來砍柴的斧頭,舉起砸向拴住它的繩索。
那頭小狼恍若聽懂了她的話,繩子一斷,便撒開腿跑出去,那速度快得驚人,一轉眼,竟也不見了。
幾個老婦人嘰里呱啦站起來,沖她吼,一旁的士兵也過來了,紛紛一副譴責的眼神。
莊舟倒不理虧,仰著頭說:“保護野生動物!保護野生動物!可持續(xù)發(fā)展你們都給我要好好想想!要為子孫造福呀!”
被驚動了的耶律焱從帳篷里出來,靠著柱子聽她嘴里講的毫無邏輯的話語。那個嬌小的背影,居然在面對他天下無敵的軍隊面前都沒有一絲懼色。
那份堅定,忽然間讓他動容了。
“你以為放跑了它是在幫助它嗎?”耶律焱突然從后面扯住她的頭發(fā),輕輕一拽,她疼得低呼,轉過頭看著他。
“你什么意思?”她手中還提著斧頭,若不是深受二十一世紀法制觀念的影響,她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揮起斧頭砍向他!
該死的他居然這么用力扯她的頭發(fā),忍著頭皮上鉆心的痛,眼中幾乎忍不住要落下淚來,可是在這樣的人面前落淚是不是太沒出息了!她好歹也是文明世界的人,即使一時迷失在他的世界中,她也決不允許他的規(guī)則動搖她分毫!
抬頭直愣愣地蹬著他,莊舟倔強地說:“我是放它自由!你這種人根本不懂自由!”
他笑起來,似是在嘲弄她無知的話語。然后手臂又用力,拽著她的發(fā)走到營區(qū)的最后面。
“你看看,你放了它,可是它的同族都在這兒。”
莊舟驀地抬頭,全身的血液都沸騰了!!原來營區(qū)后面還有另一個圈養(yǎng)畜生的柵欄,里面嗷嗷直叫的野獸都用一種哀傷卻暴戾的眼神看著她。
心底突然被震動了!深深地震動!原以為自己在這個地方便是最凄慘的,沒想到那一雙雙眼睛竟然比她更無助更恐懼!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它們呼吸的每一口空氣中,時間過去一分一秒,它們便離死亡更近了一步。
“你還是不是人!”她歇斯底里地大罵出聲,只為了宣泄心中的憤怒,她放走了那一只幼小的狼崽,原來不是給了它自由,而是給了它此后一生一世漫長的寂寞。她不明白動物是否也會有寂寞,可是她明白自己有,并且堅定相信那只小狼也會有,一定會有的!
自然界中萬物都有本性,對親人對故鄉(xiāng)的執(zhí)著永遠都不會改變!
一如現(xiàn)在的她,是如此思念著遠在另一個時空的親人。
“你認為呢?”他的聲音里沒有一絲情感,透出來的冰冷讓她狠狠一震。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莊舟大喊,“你會明白何謂思念何謂等待……。”聲音漸漸細不可聞,漸漸聽不見。
他心中忽然一動,緩緩地松開揪住她發(fā)絲的手。看她強忍著淚水卻不在他面前落下的堅忍表情,看她淚眼朦朧中隱隱閃動的他的倒影。
士兵都各自回到崗位站好,天地之間又恢復了那一種肅穆,遼遠的天空中飛出一排秋雁,排成人字的造型,悲鳴的叫聲寂滅在黃沙大路上,隨風遠去了。
圍欄里的野獸嗷嗷直叫,凄厲無比。
耶律焱卻只是淡淡一笑:“你只需為自己考慮好了,你若再惹惱了本王,本王怕會一時忍不住殺了你,你最好給本王安分點兒!”
她抿著嘴不說話,眼睛看著一邊,然后輕輕哼了一聲走開。
她不怕他殺了她!那樣更好,只要他不使用卑劣的手段侮辱她,她倒寧愿被他殺了!
入夜,全營進入警戒狀態(tài),按照耶律焱和鬼目白天的對話來看,今晚應該會有人來偷襲,可是月已中天,還不見任何動靜。
莊舟靠著小木樁坐著,緯紗在她的對面唱歌,歌聲清越,只是不是太明白她的歌詞。
緯紗唱完一曲,便問她:“你會唱歌嗎?”
“會啊!”她在現(xiàn)代可是麥霸啊。
“你唱一首!你們漢人的歌是什么個樣子呢?”緯紗期待地看著她。
她一時倒不好意思起來,她能做麥霸,完全是因為夕顏和徹涵他們給她面子,她自然是明白的,來到這里怎么敢獻丑?
“呃……。”左右尋思,還是不應該讓這個初識的契丹女孩失望,雖然她不是那么友好,但是總不要和她成為敵人才好。
緯紗張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等待著。
“我唱……。”她半響才從牙縫里擠出五個字,“白月光”。
緯紗歪著頭,這是漢人的歌曲名字嗎?她還是頭一次聽呢。
莊舟清清嗓子,沒有伴奏,只好清唱了:
“白月光
心里某個地方
那么亮
卻那么冰涼
每個人
都有一段悲傷
想隱藏
卻欲蓋彌彰
白月光
照天涯的兩端
在心上
卻不在身旁
擦不干
你當時的淚光
路太長
追不回原諒
你是我
不能言說的傷
想遺忘
又忍不住回想
像流亡
一路跌跌撞撞
你的捆綁
無法釋放”
寂靜的夜,她的歌聲隨著跳躍的火焰升上天空,在四周盤旋,她的歌喉不是太好,卻有獨特的韻味,淡淡的,歌詞里的憂傷仿佛都隨著她的歌聲溢出來。
火光躍動,周圍的人都看著她,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太投入了。
有些懊惱,也有些羞愧,抬頭發(fā)現(xiàn)緯紗一臉神往的表情:“真好聽!”她還是第一次這么真誠地和莊舟說話。
“其實我們那還有很多好聽的歌,下次再唱給你聽。”莊舟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腦勺。在陌生人面前唱歌從來沒有這么緊張過,大概因為時空不同,所以觀念也受到了影響。
“你教我唱,我也教你唱一首!”緯紗高興地抓著她的手臂,“好不好?”
“好……。”要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大好青年教一個古代人唱歌……是不是有點兒……暴殄天物?
不期然,竟然迎上一個人的目光,她微微愣了一下,臉上更紅了。
耶律焱騎馬站在空地上,他一個小時前帶著一隊騎兵出去了,不知道什么時候竟然回來了。
那么就是說……他聽到她唱歌了?莊舟臉上紅撲撲的,傻笑著對緯紗說:“還是下次教你了,我得醞釀下我的感情……。”
“醞釀感情……。”緯紗還未說完,卻突然聽到刺耳的聲音劃破了黑夜!
耶律焱冷冷地笑,眼中射出凌厲地精光!
終于來了!!
預感到什么事情不妙了,莊舟拉起緯紗躲到一邊:“怎么了?!”
“天鷹寨的人來了!”緯紗緊張地扯著莊舟的袖口,“真的來了!”
破空的聲音越來越多,遠處的人把一個又一個火流彈拋向天空,火流彈在空中爆炸,發(fā)出刺耳的聲音,伴隨著刺眼的火光又落下來。
這個時候古代人已經(jīng)運用了火藥,只是……這些火藥似乎沒有多大的殺傷力,放出強烈的火光,如果不能投在敵人身上,那么基本不會造成什么危害。
可是……那些人居然把火流彈扔到營區(qū)的帳篷上!!!
看來這些古代人還不算太笨!
營區(qū)里的契丹人發(fā)出瘋狂的呼聲,似乎是興奮不已,拿起武器,跨上戰(zhàn)馬,第一隊已經(jīng)出去了!!
這不是天賜良機嗎?
莊舟看著投入到戰(zhàn)爭中的耶律焱,狡黠的笑容浮現(xiàn)在唇邊。
“鬼目大人過來了。”緯紗忽然說。
莊舟抬眼望去,鬼目騎著馬來到她們面前,不說話,就那樣站著,像是一尊雕塑。
她差點兒忘記了,還有這個大包袱呢。
天上的火流彈越來越多,空氣中彌漫著硝煙的味道。
鬼目抬頭看向遠處,輕輕皺起眉:“他們人太多了。”
“你們的大王不是有十足的把握嗎?”莊舟不無嘲諷地說。
突然一個火流彈落在她們前面的地方,緯紗嚇得大叫一聲,緊緊抓著莊舟的衣袖,胡娘白天跟隨一隊人馬去了另一個營區(qū),現(xiàn)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也難免她會害怕了。
“走!”鬼目下了馬,帶著她們走向后方,這里的確有點兒危險。重要的是,這個叫莊舟的女孩要是出了什么事,他的腦袋就真的不保了!
遠處傳來廝殺聲,戰(zhàn)爭很激烈,刀劍的光閃過黑夜,火光映照出一張張浴血的臉龐。
莊舟心里沒來由地緊縮,像是牽絆了什么東西,此刻月上中天,清輝正盛,不同于前幾夜的冷落凄涼,周身竟是有皎白的光流淌著。
“想要保命的話就呆在這兒不準出聲!一會兒如果土匪來了將你們擄了去,可是比在這里慘多了!”鬼目聲色俱厲地道,焦急地看向遠處,大王不允許他出去,他自是遵命不敢違背,可是自小跟在大王身邊的他又怎么能忍下滿心的焦慮。
“你別走哦,你是要看著我的,你走了我出事你可要陪人頭的!”莊舟見他神色惶然,已心知他必定是想去參戰(zhàn),可是眼下情勢危急,她和緯紗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那土匪要真的來了,就如鬼目所說的‘比在這里慘多了’!念及此,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來到這個鬼地方她已經(jīng)夠倒霉了,沒想到還這么‘榮幸’地遇上土匪了,看來上天果真是待她不薄。
“你只要不說話就沒事!”他口氣嚴厲。
莊舟縮了縮腦袋,和緯紗縮著躲在一個小角落里。
廝殺聲已越來越近,她的心早提到嗓子眼兒上了,別說不好奇,此刻她那顆該死的好奇心要真的再作怪,那她就去自殺……
一個小士兵匆匆忙忙跑過來,在鬼目身前跪倒,滿身是血,仍舊大聲說:“鬼目大人!天鷹寨的人過來了!”
鬼目一震,似是不信,抓住那士兵嚴聲問:“大王呢?!”
“不知去向。”
鬼目放開他,立即牽過戰(zhàn)馬,跨上去。
“喂,你去哪里?”莊舟沖出來想抓住他。
鬼目低頭道:“藏好了!”
她不得已又縮回去,看著他騎著馬漸漸融入夜色中,一顆一顆升起的火流彈放出耀眼的明光。
“應該不會有事。”緯紗怯怯地說,失了她平日張揚的模樣,像個小孩子一樣依偎在莊舟旁邊。
“沒事沒事。”她自我解嘲,伸手摟著緯紗。
她能在女鬼手下逃命,就是吉人自有天相了,上天安排她來到這個地方,應該不會讓她這么輕易便死去。
思忖間,卻聽身后悉悉索索有響動,回頭一看,瞬間嚇得魂飛魄散!!
他們關在圈欄里的狼全都跑出來了,一雙雙閃著熒光的綠眼睛在黑夜中熠熠閃動。莊舟揪緊了心。
感覺有異樣而回頭看的緯紗剛要大叫,就被莊舟捂住嘴巴,小心地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等待著狼群從她們身邊慢慢地走過去。
心臟的聲音劇烈無比。
“女人?”黑夜中乍然響起這樣的聲音,在剛被狼群威脅之后的意識中特別恐怖。
莊舟抬起頭,倒抽了一口氣,還未反應過來,人已被結結實實扛起來。
“放開我!!”她使勁兒捶那個男人的后背,他絲毫沒有反應,反而大笑起來。
“這次出來什么收獲都沒有!反而讓耶律焱殺了我無數(shù)兄弟!不過……”他瞇起眼睛,“抓到他的女人也不錯!”
“放屁!我不是他的女人!”她破口大罵,剛才還想自己福大命大,想不到……
“哈哈哈,好辣的女人!我喜歡!”那男人扛著她跨上馬背,馳騁而去。
她回頭去看,那個營區(qū)離他越來越遠,破碎的月光照在金黃的沙上,隱隱泛著玉一般的顏色。身后有另一匹馬跟著,馬上的人抓著緯紗,她已經(jīng)被打昏了。
身后夜色濃重,天上已沒有耀眼的火流彈,她猜想應該是契丹人打贏了,要不然這些土匪也不會帶著她逃走。
奔跑間,后面那土匪道:“大哥!后面有一隊遼兵追上來了!”
她抬頭望去,果真!漆黑的夜中隱約可見的人影,還有漸漸清晰的馬蹄聲。她有救了!心里燃起這樣的希望,然而下一瞬間,抱住她的男人陰冷地笑起來:
“前面就是我們的地盤,他們若敢來,便不能活著回去!”
莊舟驀地一震,再回去去看追上來的人卻不覺得那是希望了,如果為了救她這個毫不相干的人而斷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她心何安?
夜風吹著她的發(fā),一絲一縷就如同她心中的紛亂雜念一般。目光盯著遙遙在后面追趕的人影,突然間淚水浮上眼眶。
“別跟來!滾回去!滾回去!!”還未及心中所想,她的聲音已經(jīng)沖出口,歇斯底里的,仿佛把天地的寂寥都叫破。
這夜這風,如此荒涼。她害怕,惶然,卻知命該如此,她本不去強求生存,又何須別人強加給她生的機會?
“大哥!后面那人是耶律焱!”
她身旁的男人握在她手臂上的手指毫無預兆地加重力度,半響才低下頭陰狠道:“想不到你對于他,竟是如此重要的人。”
她深深地一怔,旋即冷笑:“哼,他是看準了你自以為手中有人質的驕傲,你信不信?一會兒他追上你,定會讓你死得很慘。”
“他今天是沒本事抓到我了!”那人報以冷笑,下一瞬間,四周亮起了明亮的火把,照徹天際。
滿目的金光璀璨,在星空之下忽閃忽閃,莊舟微微閉起眼,兩匹馬先后踏進一處天然的石門,之后大門緩緩合起,咯吱吱——厚重的聲音回繞在耳際,火光便愈發(fā)明盛了。
“哈哈哈——。”她被狠狠從馬背上扔下來,抬眼迎著那男人放肆的樣子,她咬著唇偏過頭。
緯紗從馬背上跌下來,已然轉醒,見四周的陣勢,嚇得連滾帶爬跑到她身邊。
“怎,怎么辦?”
四周站立的皆是持刀的彪形大漢,滿臉橫生的肥肉,曬得黝黑的膚色,瞪得如牛一般的眼睛。
天——土匪窩嗎?
“把這兩個女人帶下去!明日一早耶律焱若敢來,便把她們吊在城門上!”帶她回來的男人對手下呼喝,引起一陣不小的歡呼。
她和緯紗被帶下去,她沒反抗,拉著緯紗,跟著兩個大男人走到馬廄。
他們把她和緯紗關在一個馬廄里,兩邊是健壯的馬匹,威武地仰著腦袋噴著氣,蹄子在地上踢踏踢踏踢動。
緯紗本來一肚子的害怕想要訴說,可是方才聽說北院大王居然親自追來了!心中不禁狂喜,大王在,她們一定可以安全地出去的!
一臉沉思地望著天上的月,莊舟的目光來回在四處尋索,那些土匪果真是有勇無謀的大傻蛋,竟把她關在馬廄里,雖然她不大可能騎馬逃跑,但搞些破壞總是會的!
片刻之后,幾個大漢駕著馬車進來,一共四輛,床上裝的是面粉之類的糧食。幾個人悄悄說著話,進來放好了馬車,便出去。
“剛來的糧食,明早再卸去廚房,現(xiàn)在大哥在大廳里和眾兄弟商議,咱們也快去。”
“明日耶律焱會來嗎?”
“大哥抓了他的寵妾,他一定會來!”
兩個人漸漸遠去了。
莊舟聳聳肩膀,她才來這里多久?就變成寵妾了?
寒風蕭颯,月光清冷。
一襲黑袍在風中張揚,馬兒不安分地踏在沙地上,高高的沙丘上投下悠長的影子,拉出一道陰冷的人影。
“你該提人頭來見本王,鬼目。”颯颯的風中他的聲音被傳出去老遠,低沉渾厚。
“屬下該死!”沙丘之下一人單膝跪下,是他疏忽了,才會釀成現(xiàn)在的大錯!
“傳令下去,賀蘭山土匪橫行,本王奉皇上之命前來剿匪,不必心存仁厚,明日攻破天鷹寨,寨內所有人一個不留,統(tǒng)統(tǒng)殺無赦!”
“是!”
耶律焱眸光轉暗,遠處的天鷹寨燈火通明,那火光映在他眼中,冷冷地反射出來。
他的東西,就算他不要,別人也休想染指半分!
“這些東西你可當心點兒,會著火的!”
“先別管這些,咱們還是先去大廳,明日遼兵打來了,才好有應對的法子啊!”
“說的是說的是。”
又有幾個人駕著馬車進來,然后又出去了。
緯紗看了她一眼,問道:“他們在干什么呢?”
“儲備糧食和武器,以備作戰(zhàn)。”莊舟細細辯聞空氣中的味道,剛才那幾人用馬車運進來好些東西,最后一批——如果她猜得不錯的話,那么他們弄來的東西竟然是原油!
宋朝已經(jīng)把火器運用到軍事上,原油也有一部分運用,在攻城之時把燃燒的原油桶從城門上推下去,城下的敵軍頓時便陷入一片火海之中。
照他們運來的量來看,明天多半是用在這上面。
她輕輕勾了勾手指,讓緯紗把頭湊過來:“你不想你們大王死得很慘吧?”
“當然不想了!”緯紗的聲音突然大起來!
她趕緊捂住她的嘴,悄聲:“現(xiàn)在跟著我做。”
她站起來,瞧著四周沒人,便打開馬廄的門走出去,緯紗跟在后面。她找了半天,終于找到一把柴刀,握在手里,對緯紗使了個眼色:“跟著我做。”
驕陽似火
遼國大軍縱橫沙漠,黃沙漫天之下,綿延的軍隊氣勢如虹。
天鷹寨在近幾年間崛起于沙漠,憑借幾個粗野漢子建立起的匪幫短短數(shù)年成為大遼忌憚的敵人,沙漠之中的商旅都懼怕他們,每次出行,到了天鷹寨一帶,寧肯繞遠路從賀蘭山翻過去,也不肯途經(jīng)這里。
遼國的商隊出行不少都被劫了,沒有人活著回去,那些土匪手段殘忍到令人發(fā)指的地步,早已是遼國的心腹大患!
天鷹寨隱在那一方晴空之下,碧玉藍空,熱風鼓浪。他們依靠一座山為天然屏障,在那里建起了一座城池。守城的土匪緊緊把守著各個要塞,遼軍若從下面強攻,定會損兵折將。
“大王。”鬼目策馬趕來,“一切都部署好了!”
耶律焱緩緩地點頭,抬手擋住眼前的光芒,一只手握著鞭子指向前方:“記住了,剿滅土匪,把那個女人帶出來!”
“是!”
天鷹寨的人已經(jīng)整裝待發(fā),首領跨上馬背,吩咐下去:“把那個女人拉過來!”
一個小廝慌亂地跑過來,跪在地上顫抖:“那,那女的不見了!”
眾人臉上神色劇變,那女的不見了,那么昨晚大哥擬定的計劃就全部廢了!
首領瞇起眼睛,額上的青筋暴現(xiàn),忽然,他大手一揮:“四處搜索,她們逃不出去!”
他率領部下先去城頭挑釁!他們已準備了最厲害的武器,只要耶律焱敢攻,就一定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首領前腳剛走了,后面的土匪們均大驚失色地奔過來。
“后面出事了!那些畜生都瘋了!”
剩下的土匪們都是煮飯打掃的小廝,基本上沒有作戰(zhàn)的能力。他們驚慌地跑過來求助。
突然間漫天的粉塵從后院中揚起來,奔騰的馬蹄聲一瞬間踏破了中午的熱浪。
一個廚師大喊:“那都是我們的糧食啊!昨天才運來的面粉!”
聽聞的人都大驚失色,那些儲備的糧食若是沒了,和遼人打起長期的對抗戰(zhàn),他們是必死無疑了!
還沒來得及多加思考,已見那粉塵越來越近,中午沒有風,那些白色如煙霧一般的粉塵,就在天鷹寨的上空慢慢匯聚!
馬蹄聲震天動地,終于還是驚動了在城樓上的土匪們,他們站在高處看到好多馬匹瘋了一樣到處亂跑,有的馬還拉著車,車上還裝著東西……
等等!那馬車上的大木桶!
首領立即下令去制止那些瘋狂的畜生,一邊又觀望下面的契丹大軍。他們已經(jīng)開始攻城的準備了,可是他們的秘密武器卻……
拉著原油的馬車在前面瘋狂地奔跑,車上的每個木桶都被鑿開一個大大的洞,馬兒一邊跑,原油就一路流淌;后面跟著拉面粉的馬車,面粉袋上也被劃開一條縫,漫天的白色粉塵。
每匹馬身上都有一個傷口,她往傷口上撒了一大把鹽,她幸運地在運送糧食的馬車上發(fā)現(xiàn)了鹽,要不然還真不知道怎么樣才能讓這些馬匹瘋狂亂跑呢!
莊舟和緯紗悄悄躲過慌忙拉住馬匹的人,一直跑向城樓。
彼時大部分土匪都忙著去救原油和面粉,只余下首領和幾個屬下在樓上觀望。
兩邊的人都在對持。
莊舟回頭看了一眼,看到漫天的粉塵已經(jīng)聚集得差不多了,而且逐漸蔓延到了城樓這邊。
沒被控制住的馬車帶著原油和面粉沖過來!
莊舟趁著首領和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馬匹吸引過去的時候,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火把,拉上緯紗:“跳下去!”
緯紗看了一眼腳下,嚇得雙腿發(fā)軟:“好高啊……。”
“少廢話,呆會兒你被這些土匪抓到試試看!快跳!”
“看,那個從太陽里飛出來的女孩!”城下的一個契丹士兵突然指著城樓上的一抹人影道,聲音是無比的激動。
耶律焱抬起頭,瞳孔瞬間縮成針尖般大小的孔!
她到底在干什么!
“跳!”莊舟大喊一聲,和緯紗一起縱身躍下,在腳下空了的一瞬間,她把手里的火把狠狠地朝后拋出去!
她曾經(jīng)在學校是風云一時的鉛球冠軍!連續(xù)初中三年穩(wěn)穩(wěn)坐著冠軍的寶座,后來上高中突然檢查出了心臟病便沒再敢做劇烈運動,后來隨著病情一天天加重,更是連碰鉛球都成了奢望!
教練曾經(jīng)說她的手臂很有力!
這下沒錯了!她的火把一扔就是老遠,剛好落在一輛拉著原油的馬車上,瞬間,熊熊的烈焰連成一片海!
她猜測得果然沒錯!那些瘋狂的馬會把原油灑在每一個地方!
現(xiàn)在……只差有限空間了!上天千萬要保佑她!
突然,一聲巨響在身后爆發(fā)!驚天動地,天鷹寨在變成一片火海的下一秒,突然強烈地爆炸!
天空中沖上一道黑煙,無數(shù)人慘叫連連!
面粉和原油混合足以構成爆炸的兩大條件——可燃物和火源。而且由于面粉在空氣中和氧氣的接觸面積大,所以比較容易發(fā)生爆炸。她唯一擔心的就是沒有有限空間,但是幸好上天保佑她,大概是面粉在空氣中密度太大了,所以,她僥幸勝利一次。這樣的爆炸雖然不是特別強烈,但足以讓這些古代人嚇破了膽,誰讓她們偏偏綁架了她這個二十一世紀人類呢?
爆炸在極短的時間內燃燒放出大量的氣體,體積的快速膨脹使周圍的空氣來不及流動就被擠走,向四周擴散的沖擊波在風里產(chǎn)生了不小的作用,莊舟和緯紗從城樓上墜落的身體得到了緩解,雖然被彈開了一段距離,但還是比直直墜下來要安全得多!
她們摔在滾燙的黃沙中,身體里的骨架都快散了!
城下的契丹士兵無不驚得目瞪口呆!
他們親眼看著這個嬌小的女人一把火就毀了天鷹寨!而且——她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居然都沒有死!
所有人都不禁聯(lián)想起那日她從太陽里飛出來的情景!
匪夷所思!
耶律焱策馬來到莊舟身前,低頭打量著這個神奇而又充滿力量的女孩子!
此刻她滿臉蒼白地躺在沙地上,一旁的緯紗已經(jīng)坐起來,除了身上還有些疼,她基本沒受什么傷。
再抬頭看天鷹寨,已完全在熊熊的烈火之中,她不禁暗暗佩服這個神奇的女孩子。
莊舟捂著疼痛不已的心口,艱難地爬起來,抬起頭對耶律焱說:“里面不會再爆炸了,你們可以進去,定能端了這土匪窩!”
耶律焱一聲令下,契丹士兵英勇地殺進天鷹寨!他們如入無人之境,那些還活著的土匪躲在角落里,早已被嚇得渾身顫抖,忘記了反抗!
剛才那一聲巨響,他們都親眼看著無數(shù)兄弟,包括首領在內都一起被那團騰起的大火卷了進去,巨大的力量瞬間焚毀了他們的身體!
那如噩夢般的遭遇讓他們再也沒有力量去反抗了!
耶律焱從馬背上下來,扶起痛苦不已的莊舟:“你怎么了?”
莊舟伸手去懷中拿藥,那保命的小藥品她貼身收藏著,可是這一摸,臉色卻忽然蒼白了!
她的藥呢?
懷里空空的,那個藥瓶肯定在天鷹寨里丟了!她引發(fā)了爆炸,恐怕那藥瓶也不會存在了。
她,她唯一的希望都……
莊舟凄然一笑:“從那么高的地方摔下來,可能受內傷了……”
既然老天都不保佑她,她還有什么法子?
他把她抱起來,跨上馬背:“我?guī)闳フ掖蠓颍 ?
她恍恍惚惚聽著他說的話,感覺像做了一場夢,什么大遼,什么契丹王,什么天鷹寨……她今天的行為若是放在現(xiàn)代,少說也是個死刑!
呵呵,她立了一件大功,剿滅了古代的土匪巢……
眼前的景物都飄渺了,唯一清晰地只有他近在耳畔的呼吸,緩緩地撩撥著她心底一根脆弱的神經(jīng)。
她已經(jīng)讓他第二次震驚了,今日一戰(zhàn),他料想必會損失大量兵力,但皇命難違,他沒有任何辦法。可是,沒想到,他竟然沒有損失一兵一卒,一箭一鏃,就除去了大遼和各國共同的心腹大患!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這個看似嬌弱的女子在操縱,她的一雙手上,究竟擁有怎樣的力量?
若她擁有的力量被大宋掌握了,那將來必定是大遼的心腹大患,所以他無論如何都必須將這個女人留在身邊,即使她不會幫大遼,也絕對不讓她成為大遼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