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蘭的父母發現女兒深更半夜不回屋,“死丫頭哪里去了?她爹,你出去找找!”母親說。蘭蘭的爹在村子轉了一大圈也不見丫頭的影子。
凌晨,蘭蘭悄悄溜回家中,生怕爹媽發現。
第二天,小姨帶來一個中年男人。蘭蘭的小姨嗓子高,像她姐姐,人還沒進門,聲音就進了屋:
“姐姐,姐夫,客人來啦!”
蘭蘭爹迎出門來,見姨妹身后立著一個陌生男人,他就是姨妹說的客人。便忙招呼進屋,讓座。
蘭蘭媽聽到妹妹的喊聲,也趕緊從廚房里出來,她心中有數,妹妹帶來的這個男人興許就是替丫頭介紹的對象。心想,本來妹子搭信來叫丫頭去城里見面,看來是男方等不及親自跑上門來。怪不得,這男的年齡也不小了,大概比自己的閨女要大上一個放牛娃的年齡。男的到了這個年齡,咋會不急女人呢。再看看這男的長相不差,牛高馬大的,身膀子強壯,臉上放著油光油亮,下巴肉坨坨的,有福相。
“還愣著啥,泡茶!”蘭蘭爹見自己的堂內呆呆地打量著客人,站在那里冇動靜,便吩咐道。
“大伯、大娘,不客氣。”客人邊說邊拉開自己的大禮包,拿出兩瓶五糧液酒、兩條中華煙,還有一大堆高級營養品放到桌上,說:“這是晚輩的一點孝心,不成敬意。”
蘭蘭爹:“她姨,這是干啥?空手來就好,何必讓人家破費!”
小姨指著中年男人:“姐姐、姐夫,這就是俺跟你們說的張總,祥云的鐵哥,在城里開了一家工廠,生意做得大嘞。”
祥云是小姨的丈夫,是張總生意上的朋友。
蘭蘭媽轉身到房間里把女兒打醒,要她到堂廳里去見見客人。蘭蘭雖說是在床上睡覺,但她早醒了,小姨帶客人來和爹媽與他們的對話她聽得一清二楚,什么狗屁張總,俺不稀罕。
蘭蘭懶洋洋穿好衣服慢吞吞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偷偷用眼角斜了一下坐在小姨邊上的那個男人,就轉過身,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沖出了門,走了。
張總一見,果然和她小姨子介紹的那樣,好一個水靈靈的美人兒!他的眼光一直盯著蘭蘭的影子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蘭蘭媽追了出去:“死丫頭,你死到哪里去了?小姨來了你也不在家陪陪!”
蘭蘭沒好氣地回應媽:“要陪你自家陪,我有事!”說罷,跑得無影無蹤了。
中午,小姨和姐姐做了飯菜招待客人。蘭蘭爹拿出了存了三年的老酒,單憑客人送了那么貴重的禮物,老人也要以禮相待,好好招待人家。
張總看見桌子上做了五大盤魚肴菜,特別興奮。雖說在城市,像這么新鮮的湖魚美味還真難吃到。蘭蘭爹只管倒酒,小姨子只管向張總碗里夾魚。張總酒量不小,與蘭蘭爹一杯又一杯地互敬。
“大伯,你們島每年出產多少魚?都有哪些魚種?”張總邊吃邊問。
蘭蘭爹咕嚕一滿杯下肚,他抹抹嘴說:“從前年輕人都在家,一年旺季不下百來十噸,如今家中老的老小的小,一年總產量不過一二十噸,少啰。”
他停頓了一下,夾起一塊紅燒鯽魚塊送到嘴里:“說到種類,多的呢!主要是鰱子、胖頭、鯉魚、鯽魚、鯤子、鯇魚、鯰魚、黃鱔、黃丫頭、翹嘴白、毛花魚、餐魚,運氣好還會遇上鰣魚。從前那是貢魚,只給皇上吃的,如今的價值高哇,一斤三四百塊。不過政府已經禁了,鰣魚不能捕撈,捕上也要放掉,金貴,要保護。”老人一口氣數出了十幾種魚。
有的魚的名稱張總不甚明白,他估摸所謂“鰱子”是不是就是鰱魚,“胖頭”是不是就是城市餐館里燒的那種“大頭魚”?至于什么魚是“翹嘴白”,至于什么魚是“鯤子”,他就不清楚了,也不好多問。只是不停地點頭。
小姨在旁邊問:“張總是不是想做魚的生意?”
“我有這個意思,是想做淡水魚加工的生意。剛才聽大伯介紹,這里的確有很大的魚資源,有條件的話可以辦一個魚食品加工廠。不過要考察考察。”張總把剛剛腦子里興起的念頭講了出來。
“吃吃,不談生意,你們城里人難得吃上俺們島上的野生魚。”蘭蘭爹替張總斟了滿滿的一杯酒。
“那是,那是。謝謝!”張總雙手接過酒杯,一口氣干了。
吃完了午飯,小姨把姐姐拉到房間里問:“姐,這個張總就是替俺蘭蘭介紹的男朋友,人很不錯。你和姐夫都當面看見了,怎么樣?”
“意見倒沒啥,只是覺得年紀大了些。不曉得死丫頭愿意不愿意?”姐說。
“男人大點怕什么!男的大會疼老婆,蘭蘭嫁給他享福呢。如果他要在這里投資辦工廠,你和姐夫都可以到廠里去當工人,領工資。說到底廠子還不是蘭蘭自己的。”小姨說得蘭蘭媽直點頭。
送走妹妹和張總后,蘭蘭爹跟老伴兒說:“姓張的我看不錯,事業干得大,還想在這里辦廠,島上的人都可以進廠,如果真做了俺的女婿,那全島人就不是現在這樣的眼光看俺了。哼!”
老伴兒:“你甭高興得太早了,還不曉得你女兒中不中意?”
“老板不嫁要嫁什么人?”
“年齡大了些。”
“大就大唄,有啥緊。只要有福享,哪個女的不樂意?俺家窮一輩子,下一代不能再窮了,你去把閨女找來,我跟她說說。”
“要找你自家去找,死丫頭,興許去胡勇那里了!”蘭蘭媽說完收拾廚房去了。
“去找就去找!”蘭蘭爹背著手出門找女兒去。她媽說她去那小子那里,老子去看看。他直徑來到村部,看看胡勇在不在。
他一進門,正好撞著白鶴。白鶴忙問:“三叔,您有事?”蘭蘭爹排行老三,所以后輩都稱他三叔。
白鶴這么一問,倒把他愣住了。怎么也不好說是看看胡勇那小子在不在村部,又不能說無啥事。村委會是啥地方,哪個無事會躥到這里來。無事不登三寶殿,當然有了!三叔進了主任的辦公室,坐下后,他一本正經地說:“鶴子呀,三叔有個大事來找你。有老板想到俺島上辦魚加工廠。”三叔呼白鶴的小名。
“好事哇,哪里的老板?”白鶴正在制訂招商引資的計劃,三叔比咱早走一步。
“三嬸妹妹今天帶來了姓張的老板找到俺屋里來了,提起這個事。”三叔慢慢說。
“張老板還在您屋里啵?”
“吃了中午飯就走了。”
“您咋不跟我打個招呼,我好與張老板談談。這可是大事呢。”
“冇關系,三叔一個電話,張老板就會上島來。三叔這不向你報告了不?”三叔吸了一口煙,自信地說。
“您把張老板的具體聯系地址告訴我,我派人去找他。張老板的電話多少,他告訴您啵?”白鶴問。
“哎呀,那俺真沒問明白。不過,冒問題,只要找她小姨就行了。”
白鶴想了想,說:“三叔,這樣好不好?請您老跟我親自跑一趟,這么大的事,我要親自拜訪人家。”實際上白鶴是想親自去考察一下那個老板的經濟實力,辦個廠不是少數錢能辦得了的。
“行,聽你安排。”三叔答應得很爽。
第二天,白鶴向村委會其他干部通報了一下三叔講的事,便和三叔乘汽車直奔云江市。三叔帶白鶴來到蘭蘭小姨家。小姨陪著姐夫和主任白鶴來到張總的辦公樓。這是一棟三層樓的房子,旁邊就是張總自己的工廠。白鶴故意在廠門衛詢問了一下,證實了張總的實力,心中自然很高興。她就怕在招商的過程中遇上玩忽悠的那些商人。
張總見蘭蘭的爹這么快就來找自己,心中已經明白了幾分,最起碼說老人對自己還是中意的。即使他女兒沒跟著來,這也是常理,兒女的婚姻大事,當然做父母的首先要考察一番,是騾子是馬,親眼見了才放心。他十分熱情地招呼老人,把老人扶到沙發上坐定,又是倒茶,又是敬煙,還忙吩咐手下的人到陽光大酒店訂個包廂,今天他要陪未來的丈老爺喝個痛快。
小姨見張總只顧熱情招待姐夫,卻把主任晾在一邊,便故意提醒他:“張總,今天俺姐夫陪白主任來找你,主要是跟你談生意上的事。”
張總這才想起了這位年輕女主任的到來,慌忙請坐,敬茶。白鶴接過張總遞過來的茶杯直奔主題:“聽說張總昨天到了我們那里,想做點生意上的事?”
“主任哇,你們可是個寶島呀!聽大伯介紹你的島上出產那么多魚。不過,現在的價格太便宜了。我有這么個想法,想在你們那里搞一個魚食品加工廠。目前也只是個想法,還來不及捉摸琢磨。”張總是個爽快人,一見面就把自己的想法倒了出來。
白鶴馬上說:“歡迎張總再到我們那里去考察考察。辦廠的想法很好,我們村委會正在研究一些開發項目,希望能與張總合作。”
“好哇!”張總中午在陽光大酒店招待了蘭蘭爹和白鶴他們。臨行時,還買了一些禮物送蘭蘭爹。老人十分得意地同白鶴回到島上。
辦廠的事,張總把祥云找來商量。祥云說,像我們這些搞企業的人,老憑倒來倒去是長不了氣候的了,有眼光的企業家就是要搶占資源,占有了資源企業才能壯大發展。你如果捷足先登,第一個搶占了中國最大淡水湖天鵝島的野生魚資源,你就是高人!
祥云的話猶如一針興奮劑讓張總頓時熱血沸騰。“就這樣,明天你陪我去你姐夫島上跑一趟。”
祥云說:“行。”
第二天,張總帶著副手,邀了祥云夫婦二人再次踏上了天鵝島。
白鶴沒有想到張總這么快就行動起來了,這就是干事業的人。她和村干部陪著張總一行人在島上轉了一圈,一路上白鶴一邊向客人介紹基本情況一邊介紹漁島的風情、歷史文化。張總邊聽邊不停地稱贊。
村委會中午招待客人用的是全魚席:荷包鯉、清蒸鯽、鳙魚頭、紅燒鰱、油煎翹嘴白、黃丫頭煮豆腐、藕節鯰、毛花魚炒辣椒和銀魚炒蛋等十大美味。真讓張總大開眼界!
白鶴親自為客人們斟酒。當她端起酒杯要敬張總時,發現張總心神不定,他的眼睛一直看著門外。“張總,敬您!”白鶴說。
“哦,不急,還有人沒到齊吧?”
白鶴奇怪,數了數席位上的人,說:“都到齊了,不要等。”
張總在小姨耳邊嘀咕了一下。小姨起身去到白鶴身邊輕輕說了一句。
白鶴明白過來,忙對婦女主任余燕說:“你去把蘭蘭找來。”
余燕應聲出去了。一會兒回來說:“蘭蘭不肯來。”
白鶴來氣了:“我去請!”她三步并作兩步來到蘭蘭家,把蘭蘭連拉帶拖拖了出來。在路上,白鶴問蘭蘭為啥不愿與張總見面?蘭蘭只好如實相告。這下白鶴犯難了,戀愛是男女雙方的自由,家人怎么能干涉呢?現在是什么年代!眼下張總又看上了蘭蘭,如果事情弄不好,張總不來島上投資,影響全島人的經濟利益。她只好做蘭蘭的工作:“戀愛歸戀愛,陪客人歸陪客人,不扯到一塊去。今天你給我好好陪張總喝酒。”
蘭蘭考慮到主任為的是大伙兒的利益,便跟著白鶴來到酒席上。
小姨見蘭蘭來了,把她拉到自己身邊。蘭蘭一看位子正好是在張總的旁邊,她轉過身坐到了胡勇的旁邊。
張總看見蘭蘭,勁頭來了。他端起酒杯,高興地對白鶴說:“主任,您這個地方實在是個好地方,鳥美水美人更美,這個項目我做定了,爭取做你的一個編外村民,歡迎啵?”
白鶴站起來,端起酒杯:“歡迎,歡迎!”二人碰了一下杯,都干了。
一杯酒下肚,他接著又倒了一滿杯,端起來對蘭蘭說:“我到這里來是沖蘭蘭小姐來的,希望咱們能好好合作,共同為發展天鵝島的經濟建設攜手前進!”他故意地把“攜手前進”四個字說得很響亮。
蘭蘭臉色頓時紅一陣白一陣,她推辭說:“俺不會喝酒。”胡勇端起蘭蘭面前的酒說:“張總,我替她喝了這杯酒,來,干!”他口氣雖然很禮貌,但此刻他心中狠狠地在罵,什么東西,憑你有兩個臭錢,就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做夢去吧!
張總不高興了,說:“這就不好啰,你替她喝?我還沒敬你呢!”
胡勇一聽,這家伙有挑釁的味道。二話沒說,一口干了。接著又給自己滿滿倒了一杯,端起來對張總說:“你是客人,這杯酒俺先敬你,干!”脖子一仰,又一口干了。
張總不甘示弱,端起杯子抹了。
小姨見了,怕出事,趕緊說:“不要光顧喝酒,大家吃菜。張總,這么好的魚,多吃幾塊。”
張總拿起筷子,夾起一塊胖頭魚肉大口大口吃起來:“吃,吃,這魚做得真好,在城里從來吃不到這么好的魚。”
蘭蘭沒陪張總喝酒,他心中總覺得不舒服,找來兩只酒杯,斟上酒,對蘭蘭說:“蘭蘭小姐,這樣好啵,我喝兩杯,你喝一杯,二比一!”
白鶴知道蘭蘭確實不會喝酒,她把蘭蘭的那杯酒端起來對張總說:“蘭蘭小姐的確不會喝酒,這杯酒我代表她敬您,請張總諒解!”說罷,她碰了一下張總的酒杯,干了。
張總見村主任這么干脆,也不好再為難蘭蘭了,“行,干了!”幾杯酒下肚,他已經有些頭重腳輕的感覺。小姨看看已經鬧了不少時辰,她端起自己的酒杯說:“我看大家都已喝得差不多了,我提議,各掃門前雪,下午還要趕回去。”
“好。”大伙兒應道。
張總臨走時,白鶴問他:“張總,這個項目具體怎么合作,啥時咱們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吧!”
張總兩眼蒙眬,說:“你、你們、們來云、云江吧。”顯然他喝多了酒,話都說不清楚。
“行。咱們商量一個初步方案,盡早去您那里。”白鶴說。
“你、你們去,要蘭、蘭蘭小姐、去跟我、我談。她不、去去我、我就不、不談!”張總指著蘭蘭的背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