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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精解

1.道

劉勰寫作《文心雕龍》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撥正六朝訛濫文風之弊。文章追新逐奇、過分鉆研藻飾的風氣,勢必導致背離文章大道,而墮入浮艷,產生“小言破道”一類的“巧文末作”。因此《文心雕龍》首篇便進以原道,推原文章的道體根本,以抵制華而不實之文風。

對于“原道”之“道”究竟屬哪一家,是屬儒家的“道”抑或佛家的“道”,甚至還是屬道家的“道”或玄學的“道”,“龍學”界長期以來聚訟紛紜,不成定論。據蔡宗陽的《文心雕龍探賾》一著,《文心雕龍》里的“道”字共見十一義,其中普通義有九,特殊義有二,二特殊義分別為“文學藝術源于自然規律的自然”及“體現自然之道的儒家圣人經典之道”。[4]誠然,劉勰著述《文心雕龍》的基本文論立場明確要求信仰孔子、以儒家圣王及其經書為宗尚,[5]因此《原道》應當說是以儒家的“道”為主。而且,《原道》全篇祖襲、化用《易經》處極多,篇中引述《周易》的地方,不下二十多處,該篇對“道”的理解相應也祖本儒家《易》經之“道”。劉勰《原道》篇為文章本身確立道論,而其文道觀又立足于儒家傳統道論為主,因此是基于儒家的傳統道論來闡發文章的道論。

不過,劉勰“道”論中在本體方面似乎也交織著佛道玄學的意味,“佛理在《文心雕龍》一書中,雖無顯著的跡象可稽,但彥和心目中的佛理與儒道兩家的本體論,無甚區別?!?a id="w6">[6]事實上,劉勰在他為佛家進行辯護的《滅惑論》里就闡明過儒佛二家的“道”可相貫通的思想:“至道宗極,理歸乎一;妙法真境,本固無二?!匀f象既生,假名遂立,梵言菩提,漢語曰道”。[7]儒佛二家表面上的區分,終究是殊途而同歸,在“至道”上仍然契合共通,故謂“經典由權,故孔釋教殊而道契,解同由妙,故梵漢語隔而化通”。

2.道之文

劉勰推尊文章,認為文章的產生乃依傍于道體,故為至高至大。由道衍生出的文章,便是“道之文”?!暗乐摹币徽Z在《原道》中出現了兩次,兩次的語境和含義并不相同。第一次出現在篇首:“玄黃色雜,方圓體分;日月疊璧,以垂麗天之象;山川煥綺,以鋪理地之形。此蓋道之文也?!贝颂巹③淖h論的是天地萬物的自然文章,人文尚未涉及,因而此處所說的“道之文”是指天地之道衍出的天地萬物之自然文章。第二處則出現在篇末:“辭之所以能鼓天下者,乃道之文也?!边@里承接上文所述的圣王文章來說,“辭”指的是圣王人文,因而此處的“道之文”則是指人文,具體說是王道衍出的人文文章??梢姟暗馈痹凇对馈分胁恢挂粋€層次,既含天地之道,又含王道——這也是從祖述《周易》而來,《系辭下》說“《易》之為書也,廣大悉備,有天道焉,有人道焉,有地道焉”。

3.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而明道

這是《原道》的最重要觀點,也將《原道》篇與接下來的《征圣》《宗經》二篇連綴起來,表明此三篇密不可分的內在關聯,揭示了道、圣、文(經)三位一體的密切聯系。圣王的文章來源于“原道心以敷章,研神理而設教”,而其所問數、所取象者,莫不尸乎神理,可知王者文教之業植根于神理大道,而文章所發揮的就是大道的崇高功德:“能經緯區宇,彌綸彝憲,發揮事業,彪炳辭義”?!敖浘晠^宇”是經緯天下四方,“彌綸彝憲”是彌綸萬世永恒之倫理法紀。圣人為天下立法誠以天下措之于德,文章發揮以德規范、敦化天下的功用,以此古圣王的文章才得以真正彪炳、顯耀人文的嚴肅義理所在(“明道”)。圣王的文章成就王政,王政政治成就王道,就此而論,文章作為圣王的“道之文”,便應當是“王道之文”,所明之道便是王道。“道”向人文的落實乃是經過圣王之手,是圣王才把“道”轉化為人文,“道沿圣以垂文,圣因文以明道”。

4.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

“詩緣情”的說法從陸機《文賦》開始,其影響所及,開啟了“文學自覺”后詩文抒情、言情的自覺意識。“詩緣情”屬于新變文學俗尚的詩學觀念,劉勰《明詩》繼承了這種詩學趣味,指出“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顯然響應了新變文學的審美訴求。

值得注意的是,在“人稟七情,應物斯感,感物吟志,莫非自然”的上文,劉勰對詩的理解則仍然是追隨傳統的“詩言志”觀念:大舜云:“詩言志,歌永言?!笔ブ兯?,義已明矣。是以“在心為志,發言為詩”;舒文載實,其在茲乎?詩者,持也,持人情性。三百之蔽,義歸“無邪”?!霸娧灾尽迸c“詩緣情”兩種詩學觀在《明詩》里得到并舉。劉勰自己的詩學觀念毋寧說是綜合了儒家經典中的“詩言志”傳統和新變文學興起的“詩緣情”俗尚兩者。從而,《文心雕龍》的詩學觀念“在這種意義上所提出的‘情者文之經’的主張和‘文以明道’的主張并不相?!?。[8]“文以明道”的主張就是以文章承載王道關懷的主張,儒家“詩言志”傳統中的“志”就是此種心系王政政教的君子之志,因而“情”與經義的結合也進一步意味著“‘為情造文’的說法和‘述志為本’的說法也不矛盾”,意味著“文藝自覺”后的“緣情”觀未必不能“止乎禮義”,亦即“詩緣情”與“詩言志”傳統得以結合。[9]為此,劉勰不惜把“緣情”觀念也引入到《詩經》里,如說“昔詩人什篇,為情而造文”(《情采》):“昔詩人什篇”本是傳統“詩言志”之詩,而今又是“為情而造文”的“緣情”之作,這是劉勰因應新變后文人時代的“緣情”觀而在對經典的解釋上做了變通,以此經典也進而能收編“文藝自覺”后的“緣情”風氣。[10]詩人盡管“緣情”而“造文”,但仍不必失卻風雅之旨。

5.四言正體,則雅潤為本;五言流調,則清麗居宗。華實異用,惟才所安

劉勰宗經意識必然要求其在詩學立場上首以《詩經》為宗尚,因而,劉勰奉四言詩為詩歌之正體,并以《詩經》四言詩的雅正、溫柔敦厚的詩學風格為本旨。然而,有正亦會有變。如果以《詩經》四言詩為正,在后世詩歌發展史上涌現的五言詩則為變。劉勰持有綜合文學正變的通變觀,因此不會以正黜變,而是折中雅俗正變:“斟酌乎質文之間,而隱括乎雅俗之際”(《通變》)。所以,不論是四言詩的雅潤抑或五言詩的清麗,劉勰都加以并尊,“華實異用,惟才所安”,這可以看作是劉勰通變觀在他的詩歌理論上的貫徹。

“四言正體,則雅潤為本”,意味著四言詩以質之雅正為主,符合傳統雅文學的詩學取向;“五言流調,則清麗居宗”,則意味著五言詩以文之輕綺為主,符合新變俗文學的詩學趣味。劉勰并尊四言詩與五言詩,不強分古今優劣,不拘于新舊門戶,正折射出他在整個雅俗新舊文學及其兩種不同的詩學審美指向(尚質實與尚文華)之間,也是追求并尊并舉,不偏廢一方。

相比起劉勰,鐘嶸在《詩品序》中對流俗五言詩的推崇力度更加大。他說,“五言居文詞之要,是眾作之有滋味者也,故云會于流俗。豈不以指事造形,窮情寫物,最為詳切者耶!”當然劉勰也推崇流俗的五言詩,之所以其力度不如鐘嶸,很可能是因為,劉勰詩學主張重心在“隱括雅俗”,而不是“會于流俗”,正是基于救治俗文學的訛濫流弊,劉勰對流俗文學難免會保持一定的批判性距離。

6.詩有恒裁,思無定位;隨性適分,鮮能通圓

“詩有恒裁,思無定位”,頗近《神思》篇的說法;“隨性適分,鮮能通圓”,又稍類《體性》篇的觀點。這暗示了在文體論中也已隱含有文術論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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