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滿學定義發凡

什么是滿學？客觀地說，迄今為止研究者寥寥，尚無定論。在歐美，似乎只有美國夏威夷大學的陸西華（Roth Li）博士認為：“用滿文作滿洲研究之學，叫做滿學。”^[1]在中國，研究者稍微多一些，但也不超過10人。1991年，北京市社會科學院滿學研究所成立后，編輯學術輯刊《滿學研究》第1輯，1992年出版，其中收錄閻崇年起草、經過集體反復討論的《滿學研究芻言》一文，作為輯刊的發凡之言。該文認為：“上述的滿學定義，以研究者是否用滿文做為研究手段，來規約滿學的界定。無疑，用滿文研究滿洲之學，應是滿學；然而，這個滿學定義比較偏頗。因為定義應揭示概念內涵及其外延的邏輯關系，要指出概念所反映對象的本質屬性；而上述滿學界說之狹義性，在于未能揭明滿學所內涵的邏輯關系，也未能指名滿學所反映的本質屬性。按照上述的滿學定義，不僅會將絕大部分研究滿洲歷史文化和清代歷史的學術成果，排除在滿學的學科之外；而且會將絕大部分研究滿洲歷史文化和研究清代歷史的專家學者，排除在滿學的學者之外。顯然，用滿文研究滿洲之學叫做滿學的定義，是滿學的狹義界定。”“同滿學狹義界定相并行的是滿學廣義界定。”進而提出：“滿學即滿洲學之簡稱，是主要研究滿洲歷史、語言、文化、社會及其同中華各族和域外各國文化雙向影響的一門學科。”^[2]就目前所看到的歷史文獻和學術成果而言，這是中國學者第一次如此明確地提出滿學的定義，在學術界引起較大轟動，有人贊同，有人不太贊同。

此后，中國學術界有數名學者相繼發表論文，各抒己見。1995年，余梓東提出：“滿學是一門研究領域廣泛的綜合性學科。”^[3]1998年，關嘉祿提出：“滿學，顧名思義，就是研究滿族的科學，是科學探索滿族的本質屬性和發展規律的一門學科。滿學，亦稱滿洲學。”^[4]2002年，劉厚生發表《滿學及其在中國歷史上的地位》一文，認為：“目前國內外的學術界，對滿學的界定雖有不同的理解，但大體上可分為兩種意見：一種意見認為，用滿語文作滿族研究之學為滿學；另一種則認為，旨在研究滿族歷史、語言、文化、八旗社會等及其同中華各族和域外各國文化雙向影響的學科，叫滿學。”“不難看出，上述兩種意見的分歧在于，前者強調研究的手段；后者強調研究的對象。是否可以將前者視為狹義論，而后者視為廣義論呢。”“狹義論忽略了它所研究對象的范疇和屬性；而廣義論又模糊了它所研究的對象特點和手段，失于寬泛。”并提出：“我認為，滿學是以民族學為理論依據和手段，旨在研究滿族及其先世歷史、語言、文化、風俗等的人文學科。”^[5]2003年，趙展提出：“滿學是專門研究滿族文化的學科。”^[6]同一年，趙志忠提出：“滿學是研究滿族及其文化的科學。”^[7]劉厚生重提其對滿學的定義，并強調：“我認為，給滿學下定義，應該照顧到以下幾個方面：1.滿學屬于人文學科，而且是一個新興的人文學科……2.滿學不是一門獨立的一級學科，它是從屬于民族學下面的一個分支……3.滿學研究的對象不僅僅限于歷史上的滿族，而且包括它的先世肅慎人、挹婁人、勿吉人、靺鞨人、女真人。同時，當代的滿族也應該是滿學研究的一個重要方面，因為現實是歷史的延續，歷史和現實是分不開的。”^[8]2006年，李治亭提出：“滿學就是滿族學，簡稱滿學，是以滿族為中心的、以滿族為研究對象的學問。”^[9]同一年，張佳生提出：“滿學是一門專門研究滿族的學問”，“滿學是研究滿族所創造的一切物質文明、精神文明和制度文明的學問。”^[10]2008年，關嘉祿提出：“科學地探索滿族的本質屬性和發展規律，業已成為一門學科，即滿學。”^[11]2011年，趙志強提出：“滿學是研究滿洲民族的科學。”^[12]2011年，李艷枝提出：“滿學是以滿族為中心、以滿族為研究對象的學問，被歐洲學者命名為滿洲學（Manchulogy），簡稱滿學。”^[13]

以上關于滿學的表述中，或稱滿洲，或稱滿族，且以后者居多。這在很大程度上是語言習慣使然。其實，滿洲與滿族是兩個歷史時期的名稱，滿洲是1635年清太宗皇太極將族稱ju?en（女真）改為manju（滿洲）至1952年期間使用的欽定名稱（其間，清末及民國時期，滿洲、滿族混用），滿族是1952年政務院正式將滿洲族命名為滿族至今使用的法定名稱。盡管兩者之間有密切聯系，但現在不宜混用或彼此替代。從歷史發展過程來看，以往滿學研究的對象主要是滿洲而非滿族。從中外有關語言稱謂來看，也用滿洲而不用滿族，如在滿語中，所謂“滿學”，只能表述為manju tacin（滿洲學），北京市社會科學院滿學研究所主辦《滿學研究》，已出版七輯，其滿語名稱就是manju tacin sibkin（滿洲學研究）。該所主辦的《滿學論叢》，已出版八輯，其滿語名稱也是manju tacin leolen i isabun（滿洲學論叢）。在俄語中，所謂“滿學”，表述為Маньчжуровед、Маньчжуроведения或Маньчжуры，都是“滿洲學”的意思。在英語中，表述為manchulogy、Mandjurica或manchu studies，也都是“滿洲學”的意思。顧名思義，它是研究滿洲的學問。當然，從事物互相聯系的角度而言，欽定滿洲之前的女真和法定民族名稱以后的滿族，也在滿學研究的視野之內，但不是主要的。由此可見，在漢語中，所謂“滿學”，是“滿洲學”的簡稱，而非滿族學的簡稱。

根據上述情況，我們可以去繁就簡，一言以蔽之，曰：“滿學是研究滿洲的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