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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絲綢之路的繁榮對當代“一帶一路”建設的啟迪

——以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為例

魯東大學 劉曉東

唐初,國家的統(tǒng)一、強大,也帶動了外交事業(yè)的發(fā)展和對外貿易的繁榮,周邊國家不僅頻繁地向唐王朝派遣各種名義的遣唐使團,并且還攜帶著自己國家的大批土特產(chǎn)品和珍貴禮品奉獻給唐朝廷以示友好。東亞諸國,包括日本,朝鮮半島的高麗、新羅,還有渤海國(唐朝時,渤海國在今丹東、長春、哈爾濱以東地區(qū),包括今朝鮮,俄羅斯部分疆土)都向中國派遣了多批遣唐使團。唐朝廷為了顯示自己的富庶和大度,表示與周邊國家的友好關系,則回賜給各國遣唐使團大量的物品,如《舊唐書·東夷列傳·高麗》記載:貞觀十四年(640),高麗“遣其太子桓權來朝,并貢方物,太宗優(yōu)勞甚至”。“優(yōu)勞甚至”,是說唐太宗回贈給高麗的物品價值大于貢品。唐王朝與周邊國家的這種形式物品往來,也稱朝貢貿易。這種官方間的朝貢貿易,每次物品交換的數(shù)量都多,價值也很可觀。

公元927年成書的日本《延喜式》記載了日本遣唐使帶給大唐皇帝貢禮的清單和遣唐使人員隨船帶的自己用于交換的物品:

大唐皇:銀大五百兩、水織、美濃各二百匹、細、黃各三百匹、黃絲五百絢、細屯綿一千屯、別送彩帛二百匹、疊綿二百帖、屯綿二百屯、纻布卅端、望布一百端、木綿一百帖、出火水晶十顆、瑪瑙十顆、出火鐵十具、海石榴油六斗、甘葛汁六斗、金漆四斗。[1]

一大兩等于三小兩。一絢,等于一斤。一屯,等于二斤。一帖等于二十張或四十八張。一端,長五長二尺,寬二尺四寸。

以上只是送給唐朝皇帝的禮單,還有送給朝廷相關衙門禮品,由于遣唐使團需要與京都多個衙門打交道,還有沿途的州縣衙門,合計起來,禮品的數(shù)量和價值都不是小數(shù)。除此之外,還有遣唐使團每個成員也都帶有大量物品,用于在中國市場銷售和交換其他物品。日本遣唐使團每個成員攜帶的物品數(shù)量,這在《延喜式》中也有記載,《中日關系史》一書并據(jù)此做過統(tǒng)計,每個遣唐使團各類人員(按三百人計)自身攜帶的物品數(shù)量:三百七十一匹、綿二千五百五十屯、布一千五百一十二端、彩帛三百二十五匹、貲布七十四端。[2]以上統(tǒng)計是按遣唐使團三百人計算的,有的遣唐使團有六百多人,最多的一次達到六百五十一人。[3]那就是以上數(shù)量的兩倍多。如果把日本遣唐使帶給大唐皇帝及各衙門的禮品加在一起,其數(shù)量和價值在當時都是很大的。而唐朝給予的回賜物品,其價值更是遠遠高于遣唐使進貢的物品。日本圓仁和尚在《入唐求法巡禮行記》里記載了最后一次日本遣唐使的一些情況:遣唐使來中國時有四艘船,海上遇颶風還毀了一艘,實際到中國的只有三艘(四艘船共650余人,有一艘船遇難,登陸人員390余人),返國時日本遣唐使又雇了新羅人“九只船”,“更雇新羅人諳海路者六十余人”。[4]這只有一個答案,就是回國時帶的東西多了,在中國得到了大量的回賜物品,或自購了大量的物品。有專家根據(jù)史料分析,唐朝廷對遣唐使的回賜相當豐厚,“這種回賜則遠過貢物數(shù)倍,甚至數(shù)十倍。利之所在,趨之若鶩”。[5]通過朝貢、回賜這樣一種特殊的貿易方式,吸引了周邊國家到唐朝朝貢,用自己國家的土特產(chǎn)換回了大量的高檔絲綢等中國物品,實現(xiàn)了唐朝與周邊國家之間的官方貿易。

唐高宗時期,朝鮮半島東南部的新羅國在唐軍的支援下統(tǒng)一了朝鮮半島,唐朝與新羅的官方貿易也大多是通過朝貢貿易的形式進行的。

新羅國在唐初武德年間就開始遣使朝貢,《舊唐書》記載:“唐武德四年,(新羅)遣使朝貢。高祖親勞問之,遣通直散騎侍郎庾文素往使焉,賜以璽書及畫屏風、錦彩三百段,自此朝貢不絕。”[6]《新唐書》也記載:“玄宗開元中,數(shù)入朝,獻果下馬、朝霞、魚牙、海豹皮”,“帝間賜興光瑞文錦、五色羅、紫繡紋袍、金銀精器”。[7]據(jù)相關專家統(tǒng)計,新羅以“各種名義向唐派出使節(jié)126次”,唐王朝以“各種名義向新羅派出使節(jié)34次,雙方共160次”。[8]

新羅使臣與唐朝使節(jié)的相互往來,實際也是一次物品的大交換,如《三國史記》記載,新羅景文王五年(865)夏四月,唐懿宗遣使“吊祭先王,兼賻贈一千匹”,冊封新羅景文王,“仍賜王官誥一道,旌節(jié)一副,錦彩五百匹,衣二副,金銀器七事。賜王妃錦彩五十匹,衣一副,銀器二事。賜王太子錦彩四十匹,衣一副,銀器一事。賜大宰相錦彩三十匹,衣一副,銀器一事。賜次宰相錦彩二十匹,衣一副,銀器一事。”[9]新羅景文王九年秋七月,新羅景文王“遣王子蘇判金胤等人唐謝恩,兼進奉馬二匹,麩金一百兩,銀二百兩,牛黃十五兩,人參一百斤,大花魚牙錦一十匹,小花魚牙錦一十匹,朝霞錦二十匹,四十升白氈布四十匹,三十升纖衫段四十匹,四尺五寸頭發(fā)百五十兩,三尺五寸頭發(fā)三百兩,金釵頭五色綦帶,并班胸各一十條,鷹金鎖鏇子并紛鎝紅幍二十副,新樣鷹金鎖鏇子紛鎝五色幍三十副,鷹銀鎖鏇子紛鎝紅幍二十副,新樣鷹銀鎖鏇子紛鎝五色幍三十副,鷂子金鎖鏇子紛鎝紅幍二十副,新樣鷂子銀鎖鏇子紛鎝五色幍三十副,鷂子銀鎖鏇子紛鎝紅幍二十副,新樣鷂子銀鎖鏇子紛鎝五色幍帽三十副,金花鷹鈴子二百顆,金花鷂子鈴子二百顆,金鏤鷹尾筒五十雙,金鏤鷂子尾筒五十雙,銀鏤鷹尾筒五十雙,銀鏤鷂子尾筒五十雙,系鷹緋纈皮一百雙,系鷂子緋纈皮一百雙,瑟瑟鈿金針筒三十具,金花銀針筒三十具,針一千五百。”[10]由此可見雙方交換物品的數(shù)量之多,種類之多。這里雖然沒有提到唐朝回賜給新羅國的物品數(shù)量和種類,但按照慣例,回賜的物品價值會遠遠大于貢品的價值。以上也說明,只有國家的強大和富裕,才能吸引周邊國家的使團頻繁來華,也才有能力給予來華使團以豐厚的回賜,并由此繁榮了絲綢之路。

唐代繁榮的絲綢之路除了承載著官方的朝貢貿易外,還將唐朝先進的文化輸入到絲綢之路沿線的國家。特別是東方諸國,更是大量地引進和吸收唐朝的文化,有的學者甚至將中日韓古代的海上航線稱之為“書籍之路”[11]。除大量的書籍外《三國史記》還提到,新羅善德王做太子時(善德王于公元632年登基,應指這之前),曾“得自唐(朝)來牡丹花圖并花子,……種植之”。[12]此時系唐高祖時期,唐朝與新羅間的民間貿易尚不發(fā)達,牡丹花子應是赴唐使節(jié)帶到新羅的。新羅興德王三年(828)冬十二月,“遣使入唐朝貢。……入唐回使大廉持茶種子來,王使植地理山。茶自善德王時(632—647)有之,至于此盛焉”。[13]這說明,新羅國盛開的牡丹及盛行的飲茶習俗都是通過入唐朝貢帶入朝鮮半島的。先進文化及生活習俗的輸出也是絲綢之路繁榮的重要內容。

有唐一代,東方海上絲綢之路始終繁榮,即使在安史之亂之后,唐王朝國力衰微,但山東半島及東南沿海一帶與東亞諸國的海上貿易和人員往來依然興盛。“中唐以后,隨著唐朝、新羅地方藩鎮(zhèn)勢力的崛起,中央政權對地方控制力減弱,藩鎮(zhèn)為增加財源,擴充勢力,把觸角伸向有著豐厚利潤的海上貿易,大批民間商團也順勢而起。地方官員的引領和參與,以及大批民間商團的加入,占據(jù)中國大陸、朝鮮半島新羅、日本三地的海上商貿往來和文化交流的主導地位,這也是唐中后期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繁榮的主要原因。”[14]

唐代中后期,受安史之亂的沖擊,唐中央政府對地方割據(jù)勢力的掌控越來越力不從心,連一些外事職能也下放給藩鎮(zhèn)。從唐代宗年間開始,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兼任“押新羅、渤海兩蕃使”[15],代表朝廷負責監(jiān)管與新羅、渤海等東亞諸國的海上運輸和海外貿易等外事活動。當時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曾經(jīng)管轄十五個州,即“淄、青、齊、海、登、萊、沂、密、德、棣等州之地”,唐代宗大歷(767—779年)中,“復得曹、濮、徐、兗、鄆,共十有五州”,[16]不僅控制了今山東省的絕大部分地區(qū),而且把持了蘇北、河南北部的部分地區(qū)。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李正己家族利用掌控海上運輸和海外貿易的機會,大力開展對東亞諸國的海上貿易,積累了巨額財富。據(jù)史料記載,李正己“貨市渤海(國)名馬,歲歲不絕。法令齊一,賦稅均輕,最稱強大”。[17]李正己死后,他的兒子李納繼續(xù)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并兼任“海運陸運押新羅渤海兩蕃使”,李納死后,他的兒子李師古繼任,繼續(xù)大搞對外貿易,“下令恤商……天下珍寶,日日不絕”。[18]李氏家族“雄踞東方,鄰藩皆畏之”[19],最后竟與唐中央政府抗衡。

唐代中后期的朝鮮半島新羅國,對地方諸侯從事海外貿易也不加干涉,新羅國駐守南部沿海一帶清海鎮(zhèn)(今韓國莞島)的地方官員張保皋也借機做大海外貿易,繁榮了唐代的東方海上絲綢之路。

張保皋曾在唐朝軍隊駐徐州一帶的軍營里任職,[20]熟悉中國的情況,他還在中國山東半島東部沿海赤山(今榮成市石島管理區(qū)斥山一帶)建起了赤山法華院,韓國學者金德洙認為:“赤山法華院不僅是求神拜佛的寺院,而且是張保皋將軍外交活動的處所,國際海洋貿易的一個據(jù)點。唐政府、新羅和日本三國使者經(jīng)常出入法華院,而且張保皋國際貿易船隊也經(jīng)常出入赤山浦(石島灣)”[21]

日本圓仁和尚在《入唐求法巡禮行記》里也記載了張保皋的交關船在赤山法華院一帶停泊及張保皋手下的貿易官員在中國的活動情況,如開成四年(839)六月二十七日,“聞張大使交關船二只到旦山浦。”六月二十八日,“張寶高遣大唐賣物使崔兵馬來寺問慰”。[22]“張大使”,指張保皋。“交關船”,指的是張保皋進行貿易需要通關的船只。“旦山浦”,在赤山法華院附近。“崔兵馬”,指的是崔暈,此人既是張保皋的兵馬使,也是張保皋的遣唐賣物使,負責張保皋在中國的貿易活動。江蘇一帶當時也有張保皋在中國的貿易基地,《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記載,張保皋的遣唐賣物使崔暈曾給圓仁留書:“和上(尚)求法歸國之時,事須將此名紙到漣水,(崔)暈百計相送,同往日本。”張保皋的遣唐賣物使在漣水縣,說明這里也有張保皋的貿易基地。“同往日本”,說明遣唐賣物使崔暈要將中國的貨物運往日本銷售,而漣水縣沿海一帶或是張保皋船隊駛往日本的起航地,或是他在中國的一個貨物集散中心。[23]張保皋將中國貨物運往日本銷售的情況,日本官方史料《續(xù)日本后記》就有多處記載,如承和九年(842)春正月二日的記載中還提到:張保皋在日本“貿唐國貨物”,張保皋死后,日本的倉庫里仍“其數(shù)不少”,[24]這說明張保皋從事的唐日貿易規(guī)模很大。張保皋因從事唐朝、新羅、日本間的海上貿易迅速致富,其實力甚至可以左右新羅王室的權利更迭,因而也引起了新羅貴族的警覺,便派人暗害了張保皋。張保皋從事海上貿易而成為“海上王”的經(jīng)歷,被今天的韓國搬上了銀幕,成為了韓國人家喻戶曉且引以為傲的民族英雄。

另一位在中國經(jīng)商的新羅人金清,也得益于唐末地方官員的支持而致富。

金清的有關記載主要來自昆崳山的《唐光化四年無染院碑》碑文:“雞林金清押衙,家別扶桑,身來青社,貨游鄞水,心向金田,舍青鳧擇郢匠之工,鑿白石豎竺乾之塔。”[25]“昆崳山”,在今煙臺市牟平區(qū)、威海市文登區(qū)、乳山市境內。唐代屬登州文登縣管轄。“雞林”,新羅國的別稱。“扶桑”,指日出之地,這里借指東方的新羅國。“青社”,祀東方土神處,后借指東方齊國管轄的山東半島一帶。“鄞”,古代鄞縣,唐代屬明州。“身來青社,貨游鄞水”,說金清從新羅來到山東半島,并往來于山東半島和江浙沿海一帶經(jīng)商。“金田”,佛寺的別稱。“心向金田”,說金清信奉佛教。“青鳧”,青色的野鴨,這里代指金錢。[26]“郢”,指春秋戰(zhàn)國時楚國都城郢都,郢都出能工巧匠,故后人常以“郢匠”代之。“竺乾”,指佛法。“押衙”指唐朝地方軍事官員。金清被稱為“押衙”,可能與張保皋一樣,也在唐朝軍隊里做過官,熟悉中國的情況。《唐光化四年無染院碑》碑文對金清作了特別介紹,說明金清是當時修建昆崳山無染院的主要資助方。

《唐光化四年無染院碑》碑文還提到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兼押新羅、渤海兩蕃使王師范“德化青邱,恩寬碧落”,[27]說新羅得到王師范的恩德,連上天也感受到了。這里應具體指新羅人金清得到王師范的幫助和支持,金清為昆崳山無染院捐獻巨資也是為報答唐朝官員的支持。“青邱”,指古朝鮮,這里指新羅。“碧落”,指天上。碑文還提到了一些山東半島與兩浙一帶的地方官員,也為昆崳山無染院捐資,其中有“兩浙定亂安國功臣、鎮(zhèn)海鎮(zhèn)東兩軍節(jié)度使、檢校太師兼中書令彭城郡王錢镠”等一批兩浙高官。[28]這說明新羅商人金清資助修建昆崳山無染院的舉動也得到了兩地高官的支持和幫助,也說明金清做生意往來于山東與江浙之間,和當?shù)氐母吖傧嗷ナ煜ぃ駝t,他們也不會參與以金清為主的捐資活動,特別是江浙地區(qū)的高官,不會到山東半島來彰顯自己的影響。金清通過捐資昆崳山無染院的活動,也強化了與兩地高官的聯(lián)系,進一步爭取到唐朝地方高官的支持,有助于他在中國的貿易活動。

像張保皋、金清等新羅商人,能在唐、日、新羅的海上貿易中獲得成功,主要原因是得到了地方政府對海上貿易的支持,至少是默許,沒有限制和抵制,從而形成了唐代中、后期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景象。

由于官方“朝貢貿易”帶來的對絲路沿線國家的商品的濃厚興趣,也刺激了絲路沿線國家的民眾對各自稀缺商品的進一步需求。有專家統(tǒng)計指出:“唐后期,中日間的官方往來停頓之后,海上民間貿易應運而生,其規(guī)模遠超之前的官方朝貢貿易。”[29]民間對外貿易的興起,也是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繁榮的一個重要支撐,特別是絲路沿線國家民間商人的參與,更是絲綢之路繁榮的重要體現(xiàn)。

據(jù)日本學者木宮泰彥統(tǒng)計,自日本官方廢止遣唐使后,僅從839年至907年間,到達日本的唐商船就有24艘,日本赴唐商船有13艘,他還指出,以上“不過是文獻中我所看到的,實際上,此外當然還有很多往來的船舶,可見交通頻繁出于意外”,“唐朝的商船主要是從事貿易,每次來到日本,必載很多貨物,因此,凡記載唐船到達的,都記載‘多赍貨物’等句。”[30]這說明,唐代后期中日民間商船往來頻繁,海上貿易非常繁榮。

日本圓仁和尚在《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中也記載了從事唐日貿易的唐商、日商及新羅商人的一些情況。

開成五年(840)三月二日,圓仁和尚一行“到登州,……城南街東有新羅館、渤海館”。[31]說明有大量的新羅人、渤海人往來于登州,所以才建有專門接待新羅人、渤海人的館舍。唐代中、后期,這些新羅館、渤海館,應主要是接待來這里經(jīng)商的新羅人、渤海人。開成四年(839)八月十三日,圓仁和尚在登州境內記載:“聞相公已下九只船在青山浦,更有渤海交關船同泊彼浦”[32]。“交關船”,前面介紹過,即需要通關的貿易船只。“相公”,這里指日本遣唐的使者。渤海國的交關船在登州管轄的沿海辦理通關手續(xù),說明當時登州一帶也是渤海國進出口貨物的主要集散地。

《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中也記載了山東半島及江浙沿海一帶的許多城鎮(zhèn)都建有新羅館,除前面提到的山東半島東部赤山一帶,蘇北漣水一帶外,江蘇楚州(今江蘇淮安)、山東半島的文登縣一帶也有“新羅坊”。[33]甚至山東半島的內陸城鎮(zhèn)也有接待新羅人的館舍,如青州、淄州長山縣都有“新羅院”。[34]說明當時往來于兩地的新羅人很多,除了到大唐來進行文化交流、學習的僧人、學子外,再就是從事貿易活動的商人。圓仁和尚就看到了許多在華進行貿易活動的新羅商人。

唐開成四年(839),日本圓仁和尚在從海州(今江蘇連云港)到山東半島赤山一帶的海行途中遇到了許多新羅的船只。四月四日,從海州乘船出發(fā)不久,就遇到海運的船只,船上的人說:“吾等從密州來,船里載炭,向楚州去。本是新羅人,人數(shù)十有余。”“密州”,州府在今山東諸城,當時管轄包括山東日照、膠州、膠南等沿海地區(qū)。四月二十日,在文登乳山口附近的邵村浦(今乳山市海陽所一帶),見“新羅人乘小船來”。四月二十六日,在文登乳山西浦,見“押衙駕新羅船來”。五月二十五日,在文登乳山口(今乳山市乳山口)海域,圓仁和尚見到“新羅舶一只懸白帆從海口渡去”。[35]前面提到,由于在華從事海運和經(jīng)商的新羅人很多,連日本遣唐使團歸國時也雇傭新羅人的船只。

唐大中元年(847),圓仁和尚一行歸國的一段經(jīng)歷同樣說明在中國東部沿海一帶從事海運及經(jīng)商的新羅船只非常之多。唐大中元年(847)閏三月十日,在山東半島赤山,圓仁和尚一行“將十七端布雇新羅人鄭客之車載衣物,傍海往密州界去”。閏三月十七日,在“密州諸城縣大朱山駁馬浦(今青島膠南大朱山沿海),遇新羅人陳忠船載炭欲往楚州,商量船腳價絹五匹定”,乘船至楚州。六月九日,在楚州新羅坊,圓仁得知新羅商人金珍的商船“從蘇州松江口發(fā)往日本國,過二十一日,到萊州界牢山(今青島嶗山)”。六月十八日,圓仁和尚一行“乘楚州新羅坊王可昌船”,趕赴牢山(嶗山)。六月二十六日,到達牢山(嶗山),見到新羅商人金珍給圓仁和尚留書:“專在赤山(今榮成市石島港)相待。”六月二十七日,只好又雇楚州新羅坊“船主王可昌船,望乳山去”。七月二十日,“到乳山長淮浦,得見金珍等船,上船便發(fā)”。[36]日本圓仁和尚一行乘金珍的商船經(jīng)山東半島赤山、新羅等地回到日本。圓仁和尚歸國后,從他在唐大中元年十月十九日的記載中得知,當時“金珍的商隊進入日本的人員就有四十四人之多”[37]。這不僅說明了當時在中國經(jīng)商的新羅商船很多,商隊龐大,而且經(jīng)商的區(qū)域輻射了朝鮮半島和日本列島。新羅商船遍布中國東部沿海各個港口,也有力地推動了唐與新羅,包括與日本的海外貿易,繁榮了唐代中、后期的東方海上絲綢之路。

由于當時往來中國、新羅、日本的商船很多,所以往來三地的人員也多乘商船,日本圓仁和尚一行歸國是乘坐新羅人的商船回到日本。當時新羅著名僧人義湘大師來唐求法,來時“附商船達登州岸”,回國仍“復至文登舊檀越家,……便慕商船逡巡解纜”。[38]義湘往返都是乘“商船”,也說明了往來新羅的商船很多,從一個側面也反映出當時唐與新羅海上貿易的繁榮。

日本商人往來中日間進行海上貿易的情況,《入唐求法巡禮行記》也有記載。唐大中元年(847)閏三月十日,圓仁和尚一行在登州沿海一帶,“商量往明州,趁本國神御井等船歸國”。[39]因日本的商船已經(jīng)起航了,圓仁和尚一行只得乘坐新羅人到日本經(jīng)商的船只歸國。日本商人神御井的船往來于中日之間,說明了日本商人也在大唐經(jīng)商。《入唐求法巡禮行記》在大中元年(847)六月九日的記載中還提到,日本商人往來明州于廣州之間,[40]這說明,從事中、日、新羅三國貿易的商人非常活躍,貿易范圍遍及大唐的沿海諸州,不僅東部沿海一帶,南海廣州一帶也是唐代中、后期,中、日、韓海上貿易的重要基地。

日本圓仁和尚在大唐國土發(fā)現(xiàn)了那么多經(jīng)商的新羅人和日本人,說明當時唐王朝對外國商人在中國做跨國生意是允許和支持的。同樣,日本對從事海上民間跨國貿易也給予了支持,如《入唐求法巡禮行記》記載,大中元年(847)十一月十四日,圓仁和尚一行乘坐新羅人金珍的船只到達日本后,“得太政官十一月十三日符,有優(yōu)給唐客金珍等事”。[41]“優(yōu)給”,即“優(yōu)厚的供應”。“唐客”,指從唐朝來的商船。日本政府給予從唐朝來的商船“優(yōu)給”,說明了日本官方是允許和支持民間進行海上貿易的。

唐代中、后期,中、日、新羅三國民間海上貿易的繁榮,應得力于唐朝、新羅、日本寬松的民間海上貿易環(huán)境。

唐代絲綢之路的繁榮,也對今天的“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帶來啟迪。

一是國家的強大和繁榮是絲綢之路繁榮的首要條件。無論是漢武時期,開辟通西域的陸路絲綢之路,還是本文提到的唐代東方海上絲綢之路,包括明初鄭和下西洋,從歷史上看,絲綢之路繁榮的幾個時期,無不是強大的國家和繁榮的經(jīng)濟作為后盾。我國之所以在今天提出“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簡稱“一帶一路”建設),也與中國現(xiàn)在雄厚的國力和經(jīng)濟勢力相適應。

“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和“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建設第一步是通暢的交通環(huán)境和條件,除了國內的鐵路、港口、機場的建設需要大量的資金外,“絲綢之路經(jīng)濟帶”的出口,西亞各國的交通建設也需要中國資金的幫助,“21世紀海上絲綢之路”出口,東南亞國家的鐵路、港口建設也需要中國的投資,試想一下,這在我們改革開放初期能辦得到嗎?現(xiàn)在中國的投資,不僅是在“一帶一路”建設的出口上,包括沿線的東歐、非洲的一些國家,甚至發(fā)達的西方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也需要中國的幫助,如果沒有雄厚的經(jīng)濟勢力作為后盾,“一帶一路”的建設就是空話。

經(jīng)濟實力的另一體現(xiàn),就是在進出口貿易總量上要有比較大的體量,才能支撐絲綢之路的繁榮。改革開放初期,我們只有附加值很低的商品可以出口,也沒有太多的外匯進口商品。據(jù)海關統(tǒng)計,1978年,中國貨物進出口總額只有206.4億美元,而到了2014年,中國貨物進出口總額就達43030.4億美元,并且成為僅次于美國的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之下,中國才提出要建設“一帶一路”,也才有可能迎來絲綢之路新的繁榮。

除了經(jīng)濟實力作為后盾外,國家強大的武裝力量也是“一帶一路”建設的重要保障。“一帶一路”建設,不僅國內需要安定有序的政治環(huán)境,國外也需要安全的環(huán)境才能保障“一帶一路”的實施。《舊唐書·本紀第十六》記載,唐朝中、后期,海盜猖獗,駐青州的節(jié)度使薛平在朝廷的支持下,對山東半島沿海一帶的海盜進行剿滅,確保了海上貿易的安全暢通。同樣,今天的中國不僅需要強大的軍隊保護絲路沿線的安全,防止類似索馬里海盜那樣的干擾、破壞。還要防止沿線國家的政局動蕩、民族宗教矛盾的沖突對“一帶一路”建設的干擾、破壞。沒有強大的武裝力量保護我們的“一帶一路”建設,保護我們在國外的巨大投資,也就沒有絲綢之路的繁榮。近年來,我們在利比亞、伊拉克、敘利亞等國也有著大量投資,當這些國家發(fā)生動亂時,僅僅派出武裝力量大量撤僑是不夠的,還要有能力保護我們投資的設備,保護我們在當?shù)毓蛡虻娜藛T,并組織有效地生產(chǎn)。想要做到這一點,沒有比現(xiàn)在更強大的武裝力量是不行的。

二是絲綢之路的繁榮必須是沿線國家、地區(qū)共同參與的結果。歷史上絲綢之路的繁榮,都離不開沿線國家、地區(qū)的共同參與。唐代東方海上絲綢之路之所以繁榮,是日本、朝鮮半島的高麗、新羅,還有今中朝俄邊境上的渤海國共同參與的結果。他們之所以有興趣參與,是因為都能從海上貿易中獲得利潤。唐朝前期朝貢貿易的興盛,是因為朝貢國得到了比朝貢物品的價值大得多的金銀和物品,所以即使海上航路有危險,也阻擋不了他們朝貢的步伐。新羅人為了從海上貿易中獲得更多的利潤,不僅投資建造了許多適宜于海上遠航的船只,連日本遣唐使團也雇傭他們的船只,他們還在中國東部沿海一帶建有修造船只的作坊及貿易基地。因很多新羅人在中國從事海上貿易和海上運輸活動,他們更是在中國東部沿海一帶建有許多新羅坊。

“一帶一路”,是中國提出和主導的國際宏大經(jīng)濟倡議,其他國家感不感興趣,愿不愿意參與,是要看能不能從“一帶一路”中獲得好處。如果像唐代的日本、新羅等國一樣,能從海上貿易和海上運輸中獲得可觀的利潤,其才有積極性參與。

中國提出“一帶一路”倡議,是要讓絲路沿線的國家和地區(qū)一起分享中國發(fā)展的紅利,增進沿線國家人民的福祉,促進世界和平發(fā)展與合作共贏。“一帶一路”倡議之所以能得到沿線許多國家的響應和參與,他們也正是瞅準了這一點。更何況,中國還對沿線的不少國家和地區(qū)進行了大量的投資,進行基礎設施建設,雇傭當?shù)卮罅康娜藛T,不僅幫助他們改善了投資環(huán)境,也解決了當?shù)厝说木蜆I(yè)問題。但實施“一帶一路”這樣宏大的建設,僅靠中國自身的力量,不可能完成。僅就“一帶一路”的基礎設施建設而言,投資大、周期長、收益慢,雖說在前期的推進中,中國扮演著主要角色,但自己的力量畢竟有限,還必須沿線國家、地區(qū)共同參與,才能有序地推進。唐代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的繁榮,就有新羅等國對海上運輸?shù)拇罅客度耄沟醚鼐€國家和地區(qū)明白,投入越大,回報越大。今天的“一帶一路”的基礎設施建設應是中國主導下的沿線國家和地區(qū)的共同承擔,這樣才能夯實絲綢之路的根基,更有能力迎接各種意想不到的風險和挑戰(zhàn)。

三是“一帶一路”這樣宏大的建設,僅靠國家中央政府的資源是難以成就的,必須調動地方及民間的資源參與其中,才會迎來絲綢之路的真正大繁榮。“支撐唐代中后期海上絲綢之路繁榮的基礎在地方,在民間。盡管當時是被迫和不自愿的,但地方政府因為有了更大更多的外貿自主的權限和空間,得以將以往單一的官方朝貢貿易,拓展為地方政府和民間商人共同參與的海外貿易的新格局。”[42]唐代中、后期,在國力衰微的情況下東方海上絲綢之路持續(xù)繁榮,靠的就是地方政府和民間海外貿易的興起。而要調動地方政府和民間參與的積極性,就必須有寬松的對外貿易環(huán)境,使參與者能從中獲得好處。唐代的山東半島和江浙沿海一帶,之所以有地方衙門和民間商人參與了海外貿易,就是因為唐朝朝廷將外貿權力下放給了地方,地方政府有了外貿的自主權限后,進而迎來東方海上絲綢之路新的繁榮,也使得地方上的財富迅速增長,使得山東半島的李氏家族“雄踞東方”。張保皋、金清等新羅商人的致富,除了唐朝寬松的貿易環(huán)境外,新羅國王室也因無力控制地方諸侯,對新羅商人的海上貿易放任自流,使得張保皋等新羅商人從海上貿易中獲得巨額利潤,做強做大。

當然,今天的“一帶一路”建設,不可能放任自流,但制定優(yōu)惠政策,為企業(yè)松綁,降低投資及經(jīng)濟合作的門檻,吸引民間資本,以大力支持國內,包括沿線國家和地區(qū)有關項目的投資建設,不僅是必需的,也是完全可行的。這既可緩解國家投資的壓力,也可使民間資源參與到“一帶一路”建設中來,并從中分享“一帶一路”建設所帶來的紅利。不僅國內要有寬松安全的投資環(huán)境,國家有關部門還要爭取到沿線國家和地區(qū)的好的投資環(huán)境,指導中國民間企業(yè)如何走出去,并實施跨國經(jīng)營管理,以最大限度地減少海外投資和經(jīng)營的風險。這樣才能吸引更多的民間企業(yè)參與其中,使得“一帶一路”倡議得以扎實地長期推進。


[1] 《延喜式》(卷30),轉引自張聲振《中日關系史》(卷一),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109頁。

[2] 張聲振:《中日關系史》(卷一),吉林文史出版社1986年版,第111頁。

[3] 池步洲:《日本遣唐使簡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3年版,第40頁。

[4]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128頁。

[5] 池步洲:《日本遣唐使簡史》,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83年版,第63頁。

[6] 《舊唐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3632頁。

[7] 《新唐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4712頁。

[8] 楊昭全:《中朝關系史論文集》,世界知識出版社1988年版,第11頁。

[9] [高麗]金富軾:《三國史記》,孫文范校勘,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154頁。

[10] [高麗]金富軾:《三國史記》,孫文范校勘,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155—156頁。

[11] 王勇:《中日古代的書籍之路》,《新華文摘》2007年第1期。

[12] [高麗]金富軾:《三國史記》,孫文范校勘,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64—65頁。

[13] [高麗]金富軾:《三國史記》,孫文范校勘,吉林文史出版社2003年版,第145頁。

[14] 劉鳳鳴:《唐中后期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繁榮原因探析》,《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

[15] 《舊唐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403頁。

[16] 《舊唐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404頁。

[17] 《舊唐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第2404頁。

[18] 姚鉉:《唐文粹》,影印四庫全書本第1344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第483頁。

[19] 《資治通鑒·唐紀第四十一》,中華書局1956年版,第7250頁。

[20] 杜牧:《樊川文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7年版,第101頁。

[21] [韓]金德洙:《張保皋與東方海上絲綢之路》,見耿昇主編《登州與海上絲綢之路——登州與海上絲綢之路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137頁。

[22]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169頁。

[23]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484頁。

[24] [日本]黑板勝美:《新訂增補國史大系》第三卷《續(xù)日本后記》,吉川弘文館1966年版,第127—128頁。

[25] 張玉強:《中國道教名山昆崳山》,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年版,第132頁。

[26] 郭憲:《洞冥記》卷4:“青鴨化為三小童,皆著青絹文繻,各握鯨文大錢五枚,置帝幾前。身止影動。因名輕影錢。”

[27] 張玉強:《中國道教名山昆崳山》,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年版,第131頁。

[28] 張玉強:《中國道教名山昆崳山》,宗教文化出版社2005年版,第132頁。

[29] 劉鳳鳴:《唐中后期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繁榮原因探析》,《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

[30] [日]木宮泰彥:《日中文化交流史·隋唐篇》,胡錫年譯,商務印書館1980年版,第117、122頁。

[31]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222頁。

[32]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178頁。

[33]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480、491頁。

[34]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243、252頁。

[35]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137、152、156、162頁。

[36]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505、507、509、512、513頁。

[37]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521頁。

[38] 贊寧:《宋高僧傳·唐新羅國義湘?zhèn)鳌罚腥A書局1987年版,第75頁。

[39]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505頁。

[40]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509頁。

[41] 白化文:《入唐求法巡禮行記校注》,花山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第522頁。

[42] 劉鳳鳴:《唐中后期東方海上絲綢之路繁榮原因探析》,《中國高校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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