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個子盤腿坐在炕上,手里拿著熱好的酒瓶,倒?jié)M后端起酒盅喝了一口,拿起筷子看桌上啥也沒有,他把酒盅使勁往桌上一放,開始大聲罵老婆,催她趕緊把菜端上來。
正罵的興起,抬眼看朝東進(jìn)來了,他放下酒盅問“朝東,你咋來了,有啥事呀?”
剛要開口,看他老婆端著菜進(jìn)來,朝東趕緊往旁邊讓了讓。
把菜使勁往桌上一放,小個子老婆大聲說道“喝喝喝就知道喝!”回頭問朝東“有啥事呀?”
看著這對活寶,朝東搖了搖頭,站在地上問“我大姐她家電停了,我過來問問是咋回事?”
聽他是來問停電的事,小個子先是“啊”了一聲,喝了口酒說道“他家沒交電費,我就把電給掐了。”
朝東深吸了口氣問“欠你多少錢?”
蘇小個子沖著廚房喊道“你趕緊把賬拿過來,我看看李長順?biāo)仪妨硕嗌馘X。”
從柜門里拿出賬本,小個子老婆翻了翻說“欠了三十七塊六。”看朝東往出掏錢,她陪著笑說“你大哥這也真是沒招了,不交電費公社就得找他。”
朝東沒搭理她,數(shù)著手里的錢說“這是三十五塊錢,不夠的我明天給你送過來,今晚上能不能先把電給推上。”
沒等老婆搭話,小個子就大聲說道“這我也沒招,公社說地交不上錢就不給電。”說完沒管朝東,自顧自的喝起酒來。
沒想到他這么不開面,想了想覺得自己理虧,朝東紅著臉準(zhǔn)備回去取錢。剛走到門口就聽見外面有人喊“還沒吃完吶,這人可都等著你吶!”話音一落,春海推門進(jìn)來了,看朝東也在,他意外的問“你咋在這吶?”
朝東大聲說道“電停了,我來交電費來了。”
看他話里帶著氣,春海瞪著眼睛問“把你家電給停了?”
朝東嘆了口氣說“我大姐家。”
春海“啊”了一聲問“交完了,交完了玩一會兒?”
知道他是來找蘇小個子打麻將的,朝東看了看小個子說“還差點我得回去取去,你們玩吧!”
小個子老婆拉著春海說“趕緊坐下,跟你大哥再喝點。”
看朝東要走,春海喊住他問“差多少哇,還得取一趟!”
朝東不好意思的笑笑說“你別管了,我一會兒就來。”
春海一把拉住他,晃著下巴問小個子“還差你多少哇?”
小個子老婆趕緊拉著讓他倆坐下,笑著說“就差兩塊六,還取啥呀取,讓你哥快點喝,喝完了趕緊把閘給拉上。”
聽她說完,春海轉(zhuǎn)過頭對小個子說“我以為差了多少吶,差他媽兩塊六毛錢你還讓去取一趟,你這是喝了多少哇!”
兩杯酒一下肚,蘇小個子走路就已經(jīng)不用腳了,剛才光顧著喝酒,又想起自己挨過朝杰的揍,就把氣撒到朝東身上了。聽春海這么一說覺得不好意思,趕緊跳下炕來拉著他倆坐下,又推了推朝東說“沒有,你嫂子跟你鬧笑話呢!”
看了朝東一眼,春海扯著嗓門說“屯子里欠電費的人家多了去了,你為啥光停人里長順家的電?”說著把酒盅奪過來說“還在這喝個屁呀,趕緊去把閘給推上!”
蘇小個子著急的喊道“等會兒等會兒,喝完這杯再走。”說完端起酒杯一口喝干后跳下炕,邊穿鞋邊說“朝東你放心,今天晚上指定讓他通上電。”
臨出門,春海掏出三塊錢撇在桌子上,對小個子老婆說“這下交齊了吧!”看她拿起錢要往自己兜里塞,春海拉扯著沒要。
路上春海問“姐夫病咋樣,沒啥事了吧?”
正想著剛才的事,聽春海問自己,朝東趕緊說道“沒事了,過完年就能出院了。”
春海轉(zhuǎn)頭看了看說“沒事就好。”看朝東要跟著過去,春海攔住他說“你趕緊回去吃飯,我看著他推閘去,喝得五迷三道地再他媽電著!”說完笑著去追小個子。
蘇小個子雖然個子小點,但走起路來飛快,尤其是在喝了點酒之后,一般的大個子都追不上他,朝東和春海剛聊了沒兩句,他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yuǎn)了。看春海跑著去追蘇小個子,朝東害怕天黑不安全,也追著他倆往后趟垓走。
村子?xùn)|西兩頭各有一個變壓器,東頭的在最后垓老索家園子邊上,三個人走到變壓器底下時,天已經(jīng)黑的看不清人了。看有人要進(jìn)院子,大黑狗狂叫著要咬他們,蘇小個子大喊了兩聲,它就安靜下來不敢再叫了。
進(jìn)院拿起竹竿,回頭看春海和朝東跟在后面,蘇小個子大聲說道“離我遠(yuǎn)點啊,電著我可不管。”嚇得春海趕緊往外跑。看他倆躲得老遠(yuǎn),小個子笑罵道“他媽的嚇?biāo)滥銈z,你倆咋不躲到街里去!”說完把瓷碴子拉下來,整個東頭一下子全黑了。
周圍一片漆黑,跟前住的幾家跑過來問是咋回事,遠(yuǎn)處也有人拿著電棒往過趕,四下里一下子嘰嘰喳喳的熱鬧起來。
看人越聚越多,春海拉著蘇小個子問“讓你把長順?biāo)业碾娎希阏Π讶妥拥碾姸冀o停了?”
看了看春海,蘇小個子壞笑著說“啥都停了,就把東頭的停了,西頭還有電。”沒等春海再問,他轉(zhuǎn)過身來喊“李長順?biāo)译妷牧耍野验l拉了過去修電。”說完讓春海跟他一起過去。
人群開始散去,看朝東急著往回走,趙海臣拉住他問“你啥前回來地呀?”
朝東站住腳說“剛回來。”
倆人邊走邊聊,海臣問朝東“你大姐家電都停好幾天了,你不回來還得摸黑,這么晚了你咋把小個子給拉過來地?”
朝東冷笑了一聲說“交錢唄,交錢他就過來了。”
海臣不相信的說“這小子你就是交了錢,這么晚他也不可能給你動彈。”說完笑著問“請他喝酒了吧?”
朝東氣的搖著頭說“請他喝酒?我請他喝個屁!”說完快步往大姐家里走。
看小個子撅著屁股接電線,海臣踹了踹梯子說“當(dāng)初就不讓你小子掐,現(xiàn)在還得撅著屁股給接上,你這是何苦來地吶!”
梯子一晃把小個子嚇得一激靈,他站在梯子上沒敢回身,對著電線桿子大聲喊道“你他媽別踹呀,再把我給踹下來,你他媽說的輕巧,你咋不替李長順把錢交上!”說完對下邊說“哎呀忘拿膠布了,你家有沒有哇?”
長順爸趕緊說道“有、有!”
從梯子上下來,長順爸讓小個子進(jìn)屋洗手,春海急著問“接好了嗎,接好咋還沒電,你趕緊地,一會兒人都找過來了!”
蘇小個子大聲說道“不懂就別逼逼,瓷碴子還沒推上吶,上哪來電去。”看春海要踢他,朝東笑著拉住了。小個子對長順爸說“爺們對不住啊,讓你們一家摸了好幾天黑,手就不洗了,我還得趕緊送電去呢!”
早起吃完飯,進(jìn)軍讓朝義給他修冰車,進(jìn)軍今年九歲了,爸媽去濱江看病后,他就一直住在姥姥家里。看冰車已經(jīng)壞的不像樣了,朝義干脆找了兩塊板重新給外甥做了一個,進(jìn)軍高興的抱著出門,沒到中午就哭著回來,流著鼻涕說冰車讓人給搶走了。
看他滿臉的鼻涕眼淚,朝東拿著手巾說“趕緊擦擦,一會兒鼻涕都過河了。”看他擦完問“誰搶你冰車了?”
進(jìn)軍抽泣著說“后垓的牛立軍。”
朝義踢了他一腳說“牛永孝兒子吧,這小子都十來歲了,咋還搶小孩的東西!”
看他拉著進(jìn)軍往外走,朝東囑咐說“要回來就得了,你可別和人家吵吵。”
朝義笑著說“那小子可球了,連他媽都彈隆不了。”
晚上吃飯朝東逗進(jìn)軍,問他下次敢不敢搶別人的冰車。
看他搖著頭說不敢,母親摸著外孫子的頭說“別聽你大舅瞎說,可不能搶別人東西,到時候挨揍可沒人管你。”
朝義捧著碗說“我過去那小子已經(jīng)跑了,還把冰車藏到麥稈垛里,他媽踢了兩腳才拿出來。”
母親笑著說“這孩子一點也不像他爸,牛永孝那人多老實呀,這是隨他爺了。”
聽母親說完,朝義問“大哥,昨晚上給大姐她家接電你在不在那呀?”
朝東看著他說“在那呀,咋地了?”
朝義“啊”了一聲說“我聽說昨晚上送電,把蘇小個子打了兩個前趴子,想問問你有沒有這事。”說完忍不住笑出聲來。去年因為嘴里不干凈,小個子被朝杰美美的揍了一頓,也是被拌了兩個前趴子,朝杰當(dāng)時就在場。
這應(yīng)該是接完電后,回去推瓷碴子發(fā)生的事,朝東當(dāng)時不在跟前,所以不知道還有這檔子事。怪不得昨晚燈晃了兩次,原來是這個原因,想到這朝東問“你沒問問,人沒事吧?”
剛說了聲“活該!”看母親瞪他,朝義伸伸舌頭說“我聽說沒事,他送電經(jīng)常被打,我估計小個子早就習(xí)慣了。”
那時候的農(nóng)村里不像現(xiàn)在,家里用電的也就電燈電視,村里也沒什么配電箱配電柜,就是變壓器上兩個瓷碴子,推上去電就通了,拉下來電就停了,沒有什么復(fù)雜的操作。各村的電工多半也都是半路出家,沒有什么專業(yè)知識,被電打是經(jīng)常發(fā)生的事。
這次打得有點嚴(yán)重,蘇小個子兩天沒出去打麻將。看他躺在炕上哼哼唧唧的不起來,老婆趕緊好吃好喝的伺候上,每頓飯還得給他燙上半斤酒。躺了三天實在按奈不住,趁著老婆出去串門子的空,小個子起身下炕趿拉著鞋就往外走。
推門正好碰見老婆,看他又要出去,老婆拉著他問“你不是起不來炕嗎,這穿上衣服干啥去?”
閃身躲過老婆,小個子跑到門口說“好了,我出去看看。”
看他又往前垓的老顧家走,小個子老婆大聲罵到“咋不把你電死吶,省得天天出去耍錢。”回手使勁把門關(guān)上。
畢竟是給大姐家接電挨的打,聽說小個子兩天沒起來炕,朝東趕緊去找春海,想要一起過去看看。
聽他說完,春海大笑著說“還看個屁呀,昨晚上打了一宿麻將,贏了段曉軍三百來塊,今天早上還高興的串絡(luò)局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