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詩墻畫廊，沙湖飛鳥

喜歡一個地方，會出于很多原因——天氣、食物、景色、抑或是在那里的人和記憶，讓你喜歡難忘。

三年級的時候，學校組織了一次校外郊游的活動，那群孩子歡欣鼓舞的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那種感覺就像是每周知道周五會放假，而連著周五的前一天和后一天都是特別高興，因為周四過了，就是周五了，周五就要放假了，周六又是周末假期的第一天。

高興，有時候是源于期待。

這個南方的小鎮，有兩個很有名的景點——“詩墻”和“畫廊”。雖然沒有大都市的繁華，但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帶著“水鄉”氣息的小鎮滋潤了這群生長在這里的南方人。

四面桃花三面柳，一城春色半城湖。穿河畔，儼然是現代版的“清明上河圖”。一面湖，讓一座城市生機煥發，一條河，讓一座城市華麗蝶變。古風依舊，新韻流淌。

詩墻的詩詞用書法形式表現，由全國包括港澳臺在內的948名書法家書寫，真、行、隸、篆、草集于一墻。其間刻嵌43篇精美的中外石壁畫。經過長期摸索，詩墻創新采用以機械噴砂為主、傳統工藝為輔的現代鐫刻工藝，速度快、質量好，能很好地保持原作品的神韻和風貌;陽刻、陰刻、平槽、圓槽、龜槽、角槽、豆版粒等一應俱全;并創出了“黑白灰“三色鐫刻技術。

郊游活動是定在周四，周三的前一天可“忙”了——一群孩子的目的地就是“小超市”——明天就要出去玩了，可不得備好“干糧”，吃什么喝什么，得有個出去郊游的樣子。

“爸爸，我約肖山青去小超市買零食去了！”羅云杉急匆匆地寫完了今天的作業，因為明天郊游，所以今天的家庭作業很少，只需要把今天學的的新生字抄寫一遍就行了。而羅媽在廚房做晚飯，抽油煙機的聲音太大，羅媽沒有聽到父女兩的對話。

“你帶錢了嗎？”羅爸問。

“不是正想找爸爸要嘛……”羅云杉“乖巧”地站在爸爸旁邊。

羅爸放下手中的工作，從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了一張百元大鈔。哇，在那個買個冰淇淋都都只舍得買“一元”小布丁的童年，一張紅鈔，就是“富豪”。果然，女兒都是爸爸上輩子的情人。

“別告訴你媽，出去玩，玩得開心點，用不完就自己留著。”羅爸朝女兒“使”了個眼色，“你媽問，就說只給了二十。”

父愛就是這樣，淺淺的，卻又深深的。

“收到，老爸。”羅云杉的臉上笑得燦爛，果然要零花錢就得找爸爸，如果找媽媽的話，不知道夠不夠她買兩包鴨脖。

“爸媽，那我先出門了！”羅云杉話剛落音，就把門關上了。

羅媽把抽煙機關了，走出廚房，發現只有羅爸，便問：“這都要吃晚飯了，你這女兒都是你慣的，吃個飯都不見人。”

羅爸揉了揉額頭，說：“我女兒我不慣著，打算讓誰慣啊！”羅爸把電腦關上，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明兒不是郊游，她可能高興得吃不下飯的，要不咱們先吃！”

羅媽把圍裙放在墻的掛鉤上，說：“那可不行，我做了云杉最喜歡的魚湯，可不能讓你偷偷喝完了。”

羅爸忍俊不禁，道：“女兒都是你慣出來的吧。”

羅爸的肚子在不滿地“咕咕”叫著，發出極度的“抗議”，但是沒有絲毫的作用。

“肖山青，你作業寫完了嗎？”羅云杉在樓下喊著，她知道肖山青房間的窗戶在哪。

一個腦袋探出來，肖山青看到羅云杉，便回答：“就出門，等我一下。”肖山青的爸爸在家里做飯，他聽見了鄰居家的的孩子叫肖山青的名字。

這個小鎮的上的人，和其它地方不一樣。

“爸，羅云杉叫我去一起去買零食。”肖山青一本正經地說，“羅阿姨之前說，讓我監督羅云杉，她不能吃太多的糖，不然會有蟲牙的。”

“那看來羅阿姨對你給予了很大的‘責任’。”肖爸笑嘻嘻地說，“你就是也想買零食了唄！”肖爸把洗菜的手擦干，從兜里拿出錢包，那個錢包顯得有些舊了，如果仔細一看，里面那個放卡的部分有一張舊照片，那個照片上有兩個年輕人。

肖爸看到照片的那一刻，突然頓了頓，想到了什么。那張照片竟然是他和她唯一的合照，記不清是什么時候拍的了，只記得那天天氣很好，她在笑，他也在笑。

有時候也是挺遺憾的，他們認識了那么久，就只有一張合照。

有些人可能還沒有他們幸運，認識了許多年，連一張合照都沒有。

轉念一想，頓時又在心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但是，肖山青并沒有意識到這種微妙的情緒變化，他興高采烈地拿了錢，便出了門。

第二天郊游，整個學校的人似乎都出動了，各個班主任都感覺到心力交瘁，那個時候的小孩子真的是“十萬個為什么”，他們總是有很多的疑問，而且非常的執著，一定要把問題弄得清清楚楚才肯罷休。

柳樹長著綠葉，她像少女一樣擺動自己曼妙的身姿。樹下低矮的草地上，不知名的白色小球帶刺狀的野花，像杯子一樣的紫色野花也點綴著綠色地毯般的草地。吸一口空氣，濕濕的，帶了一點泥土般的氣息。

江的另一邊，是畫廊。

畫廊是展現一幅幅刻在墻壁上的畫，五彩斑斕，形狀各異。邊吃著薯片，便跟著“大部隊”走著，誰也沒有聽導游姐姐的說話，他們自顧自地說著。

“你覺得這畫怎么樣？”羅云杉問肖山青。

嘴里發出了薯片被壓碎的“脆脆”的聲音。

“還行！”肖山青用手把一包五毛錢的方便面捏碎，回答著，“看著畫的看不懂！”

“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藝術！”羅云杉認真地說。

“藝術？”肖山青滿是不解，問，“‘藝術’是什么？”

“說了你也不懂！”羅云杉把薯片遞過去，問，“你吃不吃？”

肖山青搖頭，回答：“我吃方便面。”

生活總是一個故事砌接著另一個故事，冥冥之中在相遇的最初早已埋下了一層層的伏筆。羅云杉對于肖山青的記憶停留在了那包便宜的五毛的“小當家”的方便面上，因為，新學期開始的時候，肖山青轉學了。

新的學期，羅云杉沒有再見到那個男孩，她的心里感覺到某些東西消失了。這是一種相當微妙的感覺，最初是淡淡的，慢慢的。漸漸就開始凝聚，開始擴張，開始膨脹。最后，這種感覺劇烈地傳遞到大腦，被腦袋的神經一波一波的接受。

風吹得綁著馬尾辮的頭發散開了，紛紛揚揚的，像美麗的鳥羽。夏荌安站在蘆葦蕩的岸邊，感受著北風的呼呼。學校組織了校外的實踐活動，主題叫做“親近大自然”。這次實踐活動是以年級為單位的，所以三年級的學生即使不在一個班，也可以一起活動，只不過最后要在同一個地方集合，并且不能靠近水邊，更不能跨越圍欄。

“葦水似江南，秀景述柔情”，沙湖葦蕩，如同迷宮，但又勝人間仙境。明珠般嵌在小城大灘的沙湖生態旅游區，將沙與水、剛與柔合在一起生動演繹和諧并蓄的東方之美。

沙湖，被稱為“鳥的天堂、魚的世界”乘船漫游在沙湖碧波萬頃的湖面上，首先映入眼簾是湖面上那一垛垛綴連而生的蘆葦叢。每當清風徐來，茂林修竹般的葦蕩迷津間，幽幽綠影輕逸搖曳，沙沙葉聲清雋。悠然泛舟東載，及至葦蕩深處。人們便來到被稱為“鳥島”的濕地灘澤。在蘆垛葦水間，時不時可瞧見鶴、鵝、鸛、鷺等飛鳥。

“同學們，歡迎大家來到美麗的沙湖。我們很多人都是居住在這里的，家鄉養育了我們，我們的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里，很高興你們來到家鄉的沙湖。沙湖很美，這里的天比其他地方的藍，這里的空氣比其他地方的空氣清新，這里有著濃厚的自然氣息，如果你幸運的話，可以在晚上看到流星！”在導游姐姐激動地開場白中，迎來了熱烈的掌聲。

之后，各班分組活動，每個組長要注意本組人的安全，有什么情況隨時匯報給老師，禁止私自行動。

沙湖是大自然的杰作，湖光沙色，候鳥成群，蘆叢如畫，風光旖旎。

船兒犁開了波光粼粼的湖面，翻滾的浪花似劃出的千頃良田，翠綠的蘆葦，恰到好處地散布在湖面上，風兒吹過，枝葉婆娑，颯颯做響，馬達聲驚飛了一只停立在梢頭的鳥兒，倏地不見了蹤影，隨著停息的馬達聲，呈現在眼前的是一個新的天地：沙漠、駱駝，人群。

穿著藍白色的校服，系著紅領巾，每個人的眼睛里頭透露著驚奇。雖說是分了小組的，但是仍舊是一個班一個班在一起的。偶爾也會有哪個不聽話的孩子，串串班。

“夏荌安，你站在這里干什么？”穆京墨發現了蘆葦蕩傍的女孩，她的頭發被風吹散了。第一次看到散著頭發的夏荌安，那個樣子和之前不一樣。

“別說話！”夏荌安用中指做了一個“噓”的動作，“你聽！”

空氣頓時安靜了，穆京墨靜靜地聽著。蘆葦隨風左搖右擺的“沙沙”聲，飛鳥在水面撲動翅膀的“撲棱”聲，還有淺淺的呼吸聲，以及窸窸窣窣的人群走動的聲音。

每一座小城都有它的聲音，而在穆京墨的小城記憶中，最美的聲音不過是“起風”的聲音。風吹動了夏荌安的頭發，風很柔和，風的聲音是“沙沙”的，風的動作是“緩緩”的。

風可以寄托思念和祝福。

沙湖的蘆葦在動，每一次傾聽都像是一場盛世。

夏荌安看著穆京墨認真聽著風聲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她的頭發散了，她用手很馬虎地綁了起來，雖然沒有很整齊，但是也不至于很亂。

“穆京墨，你見過流星嗎？”夏荌安走近穆京墨，問道，“你說對著流星許愿真的會實現嗎？”

穆京墨抿了抿嘴，回答：“見到過，但是我不許愿，那都是騙孩子的，流星如果可以實現我們的愿望，那也輪不到我，大人的愿望可多了，流星忙不過來。”

聽到穆京墨的回答，夏荌安不禁被逗笑。她點著頭，說：“好像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想去沙漠看一次星星，我不許愿，我也不相信星星會實現我們的愿望，我就是想看看沙漠的星星。”

穆京墨點頭，回答：“大白天的可看不到什么星星。”

“我知道。”夏荌安點頭，她感覺到肚子有點餓了，便向去拿點吃的。

“夏荌安，你和說個事情。”穆京墨認真地說著。

“嗯？”夏荌安斜著頭問。

“我覺得你把頭發留得長長的，一定很好看。”穆京墨很“肯定”地說。

夏荌安朝穆京墨看了一眼，然后側臉看向前方，輕輕地“嗯”了一句。

兩個人有時候就想是走齊步那樣走著，但他們并沒有特別去要求這一點，所以現在是兩只腳兩只腳同時落地的聲音。過了一會兒就是四只腳分別落地的聲音，一會兒再變回去，交替重復。空氣中的味道越來越讓人有清晰的盼望，讓人不想去說什么。

回去的時候，因為車晚點了，所以他們在車站原地休息，等著車來。

等車的時候，夏荌安想到了一些事情。夏荌安的媽媽告訴夏荌安，外婆生病了，她需要回去照顧外婆。在親戚朋友的介紹下，媽媽認識了一個陌生的男子，夏荌安叫那個人“叔叔”，而夏媽告訴夏荌安，過了今年冬天，她應該改口，叫那個人“爸爸”。

夏媽要結婚了，一個人帶著孩子真的太辛苦了，加上外婆重病，夏媽實在沒有辦法。或許，再嫁，可以減輕她身上的擔子，有個人分擔也是好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模式，他，他們，都不是天生幸運的一類。因此辛苦和難過，是為了活得精彩，難免要付出代價。然而就像深海里的魚，終其一生想要呼吸一口淺灘的空氣，望一樣太陽的光芒。有些事情，此生別無選擇。

過了這個學期，夏荌安就要離開這個小城了，去那個陌生“叔叔”的家中，做他的女兒。想到這些，夏荌安突然有些難過。她只有一個爸爸，那個爸爸不是那個“叔叔”。還有，媽媽最近總是在哭，因為外婆的病。外婆是媽媽的媽媽，媽媽也是外婆的女兒。夏荌安想，如果媽媽生病了，她也會想媽媽此時擔心外婆一樣那么傷心害怕。

媽媽只有外婆那一個媽媽。

夏荌安只有一個爸爸。

新的學期，穆京墨沒有在上學的路上碰到過夏荌安，也沒有老師在鄰班的學生面前表揚過那個女孩。夏荌安轉學了，去了一個陌生的小城。

自打夏荌安離開，穆京墨就經常去走小區的石子路，他不知道，那個說要一起走石子路的女孩還會不會回來兌現她的諾言。

或許，她只是講了一個笑話吧！

村上春樹說：“每個人心中都有一片森林，迷失的人會迷失，相逢的人會再相逢”，那些作家總是說著這些深奧的話，可是等這群孩子長大后，又有些懊惱自己為什么長大了，可以看得懂小時候看不懂的話。文字本身的力量，并不在于它蘊藏了多少意義，可能僅僅在于它是一張能撫慰人內心的傷痛的創口貼，或者它是一種能盛滿許多人共鳴的容器。

而久別之后，必是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