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冰天雪地，寒冬未涼

南方的冬天是鮮少下雪的，而肖山青來到小鎮(zhèn)的第二年，罕見地下了大雪。南方下雪也很漂亮，這個以平原為主，丘陵為輔的小鎮(zhèn)，有著南方最原始的樣子。常見的樟樹在街道的兩旁，每天早上都能嗅到包子、餅、豆?jié){的香氣。這里的米粉是很有名的：豬肉味的、牛肉味的、排骨味的、豬蹄味的，總是在食物中就表達了這個小鎮(zhèn)上的人們是多么地熱愛生活。

今年的雪來得很早很急，給多年不下雪的南方小鎮(zhèn)帶來不一樣的韻味。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戴了一個白色的毛絨帽，圍著粉色的圍巾，戴好淺粉色的手套，羅云杉便背上自己的書包準備去上學了。因為雪比較大，擔心路面打滑，所以羅媽便送羅云杉去學校。

“肖山青怎么還沒有出門，再不去學校會遲到的。”羅云杉的手里拿著熱牛奶，問，“媽媽，我去叫一下他。”

羅媽點點頭，看著羅云杉打著一把有著龍貓的粉色的傘，小心翼翼地踏進雪地里。而羅媽則跟在羅云杉的后面，隨時注意有些結(jié)冰的路面。

“咚咚！”敲門聲響起，羅云杉靜靜地站在門口，等人開門。

“吱”地一聲，門開了，開門的人是肖爸。

“叔叔，肖山青怎么沒有出門，我們不是約好一起去學校的嗎？”羅云杉滿臉不解地問，她伸出手里的熱牛奶，“我都給他準備了熱牛奶呢！”

“肖山青生病了，有點兒發(fā)燒。”肖爸的眉頭皺了皺。

“嚴重嗎？要不要送醫(yī)院。”羅媽在一旁關(guān)切地問。

“可能是昨晚溫度驟降，著涼了，我等會兒就帶他去醫(yī)院。”肖爸回答。

“給班主任請假了嗎？”羅媽問。

肖爸搖搖頭，說：“還沒，剛剛才發(fā)現(xiàn)孩子不對勁，量了下體溫才發(fā)現(xiàn)有點兒發(fā)燒。等一下就打電話給孩子請一天的假。”

“嗯嗯。”羅媽點頭，“那我?guī)г粕枷热W校，等會兒就要遲到了。”

羅云杉站在門口，垂下了頭，嘴角撅得都可以掛上一個水壺了。

“云杉，我們先去學校，肖山青生病了，不能和你一起去上學了。”羅媽看見女兒如此模樣，便向她解釋肖山青為什么今天不去學校。

誰知道羅媽的話剛落音，羅云杉的眼眶泛紅，心里有種酸酸的滋味，而后一秒，她哽咽地抬起頭說：“人生病是不是會死啊……我不想肖山青去很遠的地方，我還給他帶了牛奶呢！”

天上的雪停了，整個空氣都回蕩著女孩的哭聲。

“怎么會呢！”肖爸在一旁解釋道，“山青只是生病了，去醫(yī)院打下針，吃點藥就會好的。生病了會治好的，山青可喜歡你送的牛奶了。”

“真的嗎？”羅云杉淚眼汪汪地抬頭，滿是疑惑地問。在剛剛那一刻，她仿佛經(jīng)歷了人生最艱難的階段，只是那么一瞬間，她感覺肖山青就會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遙遠不可及。

在這冰天雪地，寒冬從未寒涼。

“是的啊！”肖爸點點頭。

“童言無忌，肖爸，別太放在心上。”羅媽對肖爸說，“先把孩子送去醫(yī)院吧，我先把云杉送到學校，再去醫(yī)院看看。”

肖爸趕忙點頭，待羅媽和羅云杉離開，他就急忙把肖山青送到了醫(yī)院，而他家里的桌子上的牛奶還是溫的。

北方有很多小城，而夏荌安和穆京墨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個北偏西的小城。這座小城駕車一天就能轉(zhuǎn)個圈，堪稱袖珍。然而，這袖珍的小城卻匯聚了多種地貌：高山、盆地、平原、臺地、峽谷、濕地、黃土丘陵、沙漠、草原等豐富多姿。茂密的森林中蓄養(yǎng)著豐富的動植物資源，成為周圍干旱荒漠中的一座綠島，有著“塞上江南”的美名。

今年的冬天是分外地冷，地都凍裂了縫，小北風像刀子似的猛刮，大雪滿天飛。寒冬到來，大雪便到來，街道仿佛是銀子鑄成的，長長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劍掛在檐前，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煙。

一身淡紫色的棉襖，白色的短靴，加上白色的毛絨帽，帶著一雙不露指頭的手套，夏荌安在房間的窗戶前往外面望。

黑色的棉襖，黑色的短靴，穆京墨剛從小區(qū)附近的商店走了不一會兒，從嘴里、鼻孔里噴出來的團團熱氣便凝成了一層層霜花兒，凍結(jié)在帽子的四周，恰似一頂銀色的頭盔戴著他那凍得通紅的臉膛上。

看著拿著裝著零食塑料袋的黑色身影，夏荌安覺得很熟悉，只是一秒鐘，她便篤定，那個人就是那個叫穆京墨的男孩。這個小城是有“回民”的，“回民”即“回族”：回族是中國分布最廣的少數(shù)民族。回族的族源可以追溯到唐代，學術(shù)界一般認為回族大致形成于明代，而元代是回族形成的準備時期，明代是回族最終形成的時期。回族人民具有反壓迫斗爭的光榮傳統(tǒng)，各地回族還以不同的形式參加反抗帝國主義侵略的斗爭，五四運動和中國共產(chǎn)黨成立，為回族人民的徹底解放指明了方向。

散居的回族人民，也同樣獲得了當家作主的平等權(quán)利。他們的民族特點，也同樣受到了尊重。回民較多的城鎮(zhèn)都設(shè)有回民飯館和回民食品供應(yīng)網(wǎng)點。在回族職工、學生較多的單位，一般都設(shè)立回民食堂，未設(shè)回民食堂的則發(fā)給回民伙食補貼。每逢回民三大節(jié)日(圣紀、開齋節(jié)、古爾邦節(jié))，各地在物資供應(yīng)上和慶祝活動都給予照顧。回民的土葬習俗受到尊重，各地多設(shè)有回民殯葬服務(wù)處，并撥出荒地、山地作為回民公墓。宗教信仰自由的政策在各地回族中得到了全面貫徹。

回族的人民普遍都信奉意思老家，而***教中的《古蘭經(jīng)》里是明文規(guī)定禁止教徒食用豬肉的。根據(jù)***教的相關(guān)規(guī)定，回族人們禁止食用豬、馬、驢、騾、狗和一切自死的動物、動物血。這些動物形象丑陋，自身是污穢不堪的，包括這些動物吃的飼料也是污穢不堪的。因此回族不吃豬肉。因此一些回族人們在路上路過豬肉包子鋪，聞到豬肉味道會產(chǎn)生不適，返回回民區(qū)，“豬”字都不會被提及，而把“豬”改說“黑”。

探了探腦袋，夏荌安有一個奇怪的想法，那個男孩姓“穆”，那他是不是“***”呢？鬼使神差的想法讓她想去問問。

“媽媽，我想去樓下看看雪花。”夏荌安很“嬌氣”地和夏媽說，希望媽媽大發(fā)慈悲讓她下樓，“我不會玩雪的，我保證！”

夏媽看著窗外，說著，“不要看太久！”

“好的，媽媽！”夏荌安高興地回答，她蹦蹦跳跳地下樓了。

看著雪，夏媽想到了夏荌安她爸，他們是在冬天認識的。今年的雪就像那年的雪一樣，紛紛揚揚，很漂亮，可是看雪的人卻已經(jīng)不再了。就好像村上春樹說的一樣，超過了一定的年齡，所謂的人生，無非是一個不斷喪失的過程。對你人生很寶貴的東西會一個接一個，像梳子的豁了齒一樣從手中滑落。取而代之落入你手中的，全是些不值一提的偽劣品。體能、希望、理想、信念和意義或是所愛的人，一樣接著一樣從你身旁悄然而逝，連找個替代的東西都不容易。

這個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哀愁卻又努力地生活著。

愛是旋轉(zhuǎn)木馬腳下的大地，總有著一段橫跨不過的距離。如果這種距離是“生與死”，那這份愛就會越來越沉重。為了自己的孩子，夏媽一直都在努力著，她想，那應(yīng)該是孩子她爸最想看到的。孩子，是他們“愛”的結(jié)晶。

夏荌安氣喘吁吁地下樓，生怕錯過了穆京墨。當她到達樓下的時候，一抬頭，正好看到站在路燈下的男孩。

“你怎么下來了？”穆京墨覺得驚奇，問。

夏荌安喘了喘氣，急忙說：“我想問問你，你是回民嗎，你吃豬肉嗎，你是***嗎？”心里的問題一下子全部都問了出來，夏荌安感覺到一塊石頭落下了。

人有時候就是這么奇怪，總是有莫名其妙的想法。

穆京墨看到眼前的女孩很急切知道答案的樣子，不禁被逗樂了。他不慌不忙地回答了那三個問題：“不是回民，可以吃豬肉，不是***。”

聽到答案，女孩似乎有點失落，可是，一瞬間她又開心起來，說：“原來你姓‘穆’，不是因為你是‘***’啊！”

男孩搖搖頭，回到：“不是啊！”

“你看！”女孩開心地笑了，“雪又下了起來，好美！”

門口的路燈照在兩個孩子的身上，他們臉上充滿了稚嫩。夏荌安伸出自己的手，試圖接住雪花。漫著無數(shù)似花似蝶的六角精靈，它們無聲無息地濕潤了萬物，用纖巧的魔棒將小區(qū)打扮一新，淘氣的小精靈們無拘無束，歡快地、盈盈地在空中演繹著一場絕佳的舞蹈，也許是在天宮中呆久了的緣故，它們似乎把全身的能量都釋放出來了，渲染了一切。

夏荌安感覺的到高興，她跳起舞來，在雪地上，在路燈下，她隨著紛紛揚揚的雪，轉(zhuǎn)著圈圈，路燈下的她，就像是一個“小仙女”一樣，靈動自由。

“你知道嗎，我五歲的時候，媽媽告訴我，人生的關(guān)鍵在于快樂。上學后，人們問我長大了要做什么，我寫下快樂。他們告訴我，我理解錯了題目。我告訴他們，他們理解錯了人生。”夏荌安停了下來，問，“你覺得我媽媽說的是對的嗎？”

雪飄在了兩個人的身上，路燈下的雪白世界，道出了未長大的孩子對未來世界的疑惑。穆京墨眉頭皺了皺，若有所思地回答：“當然啊，你媽媽說的對！”

那晚的雪很漂亮，過了很久以后，夏荌安都記得那個叫穆京墨的男孩的回答。

如果不快樂，干嘛人要著急長大呢？長大后人越來越不快樂的原因，真是因為喜歡跟“結(jié)果”二字死磕。

冬天那么美，干嘛不一起賞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