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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蹊蹺的父女

  • 真相
  • 龔小莞
  • 13000字
  • 2020-11-23 16:18:16

夜里,陶諾一直在做噩夢,身上疼得厲害,尤其是右手,鉆心的痛。他雙眼漲熱、喉嚨灼痛,大口大口地喘息,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水……”他囈語般說道。

有人扶起他,將水送到他嘴邊。陶諾如獲甘霖,仰頭喝了下去。病房里沒開燈,月光透過窗簾,灑下一片朦朧的光影。

陶諾的意識仍然不清楚,迷迷糊糊的,依稀看到女人纖細的身影在眼前晃動,芳香的氣息縈繞鼻端。

杜沁茹將杯子放在床頭,感覺病房里的空氣很差,她走到窗邊打開窗子。再回到床前時,見陶諾安穩(wěn)了不少,杜沁茹下意識地整理著他的被褥,突然,她的手被陶諾緊緊抓住。

“云嵐……”陶諾沙啞的聲音喊出兩個字。

杜沁茹驀然心驚,似被扼住了喉嚨般,發(fā)不出半點兒聲音,她試著抽出自己的手。

“別走!”陶諾的神志仍然混亂不清,抓得更緊了。

杜沁茹不知所措,手被他抓著,心中一片混亂。

陶諾似是突然清醒過來,猛然松開了手。

“對不起云嵐,是我糊涂了。”他的語氣帶著深深的自責。

“我不是云嵐。”杜沁茹終于能出聲了,“我是杜沁茹。”她抬手摁下開關,室內(nèi)一亮。

陶諾陡然從床上坐了起來,手一劃碰翻了床頭的玻璃杯,杜沁茹慌忙彎腰抓住了那只杯子。

“我……”陶諾前所未有的窘迫,他想解釋,卻不知道能解釋什么。

“你不用解釋。”杜沁茹打斷了他,“我什么都沒聽到。”

陶諾嘆了一口氣:“我和云嵐沒什么,希望你不要誤會,她很愛她的丈夫,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承認我愛她,但我一直把這份愛深埋在心底,我絕不會越雷池一步。剛才是我頭腦不清醒,一時失控了。”

杜沁茹同情地望著陶諾,原來他也是個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你能將自己的愛深埋于心中,做一個坦然樂觀的人,非常難得。”杜沁茹由衷地說。

“其實我也做不到完全坦然。”陶諾自嘲般苦笑了一下,“只是,糾纏不休不過是徒增悲傷,還會傷害別人。不如遠遠注視,悄悄關懷,小心維護著那份朦朧的美。無論怎樣的愛,都應該是美好的。”

杜沁茹低下頭,喃喃地說道:“那份放在心底的愛,因為無私無欲,才會成為永恒。”再次抬起頭,杜沁茹語氣一變,“但是也不能一味沉溺于不現(xiàn)實的感情中,總要解脫出來,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你不會打算一輩子不結婚吧?”話一出口,杜沁茹自己都覺得有點可笑,她的感情還一塌糊涂,哪里有資格勸別人。

“我也想找個人談戀愛啊,”陶諾臉上的郁色一晃而過,“可是這些年尋尋覓覓,一直沒找到讓我心動的女孩。說到底,我想要的也是一見鐘情。”

“我看你是以云嵐作為擇偶標準了吧。”杜沁茹“戳穿”了他。

“竟然被你一眼就看透了,太失敗了。”陶諾雖然故意說得輕快,可是他眼中隱現(xiàn)的悲傷還是出賣了他,“不說我了,你自己呢,你能放下過去,重新開始一段感情嗎?”

病房里突然安靜得出奇。

過了許久,還是陶諾轉(zhuǎn)移了話題:“這大半夜的,你怎么在我的病房里?”

“我要求留下來照顧你。你表哥和云嵐在醫(yī)院待到很晚,被我勸回去了。”杜沁茹不疾不徐地說。

“為什么?”陶諾愕然。

“為了報答你的救命之恩。”

看著杜沁茹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陶諾終于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報答救命之恩,最好的辦法就是以身相許。”

知道陶諾說的是玩笑話,杜沁茹佯裝發(fā)怒,瞪著他,針鋒相對:“如果你敢接受,我不介意。”

陶諾一臉戲謔:“這可是你說的,沒準哪天我真的接受了,你可別后悔。”

杜沁茹翻了他一個大白眼:“不和你討論這種無聊的話題了,趕緊躺下休息,你是傷員。”

陶諾聽話地躺了下去,杜沁茹幫他掖好被子,熄燈,到旁邊的床上躺下。

兩人誰都沒說話,一片死寂。滿窗月色映著窗簾,杜沁茹盯著被風吹得不斷翻卷的窗簾的一角,睡意全無。

“沁茹,睡了嗎?”

“沒有。”

“我睡不著,一閉眼就想到車上的大火和那些沒逃出火海的人。”陶諾的聲音帶著痛。

杜沁茹的心往下一沉:“晚上,醫(yī)院公布了送醫(yī)的傷員名單,名單上沒有的,恐怕都……”

“有顏伯父嗎?”

“沒有。”杜沁茹嘴一扁,差點兒哭出來,“還有鄭博士的保姆,也沒見到。”

又是一陣可怕的死寂,陶諾壓抑的聲音響起:“在災難面前,人類實在太渺小了,我救不了他們。”

“你盡力了,在我心中,你已經(jīng)是舍己救人的大英雄了。”杜沁茹語氣真誠。

陶諾臉一熱,竟有幾分狼狽,他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杜沁茹,不再作聲。

“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了。”杜沁茹突然想起姐姐的事,“我姐姐沒有被阿虎抓走,今天在車窗口幫你接應那幾個女孩的,其實是我的姐姐。”

陶諾迅速又轉(zhuǎn)過身來,驚訝地問:“你姐姐為什么也會到那里?”當時情況那么危急混亂,加上兩姐妹相貌一樣,他哪里能區(qū)分清楚。

“她當時在附近,聽說發(fā)生大火,就趕到現(xiàn)場看看,沒想到會碰見我。因為太倉促,沒來得及和她多說幾句話。”杜沁茹輕嘆了口氣,“麻煩你明天告訴孫櫟鑫,不用找姐姐了。”

“別這么客氣,一點都不麻煩。”陶諾認真回應,“沒事就好,你姐姐果真是神出鬼沒。”

杜沁茹又是低低一嘆。

清晨,醫(yī)生查過房,陶諾和杜沁茹一起看新聞。此次事件已造成27人死亡,34人受傷住院。

警方一度懷疑這是一起汽車質(zhì)量事故,不過這個猜測很快就被排除了。鑒定組的化驗結果顯示,該車使用的是柴油發(fā)動機,而車上的助燃劑是汽油。這是一起嚴重的刑事案件。

濱海市警方在事故現(xiàn)場找到了折疊式手拉車的殘留金屬架等物證。隨后調(diào)取了車輛監(jiān)控,排查之后,將目標鎖定在一個身著白襯衫的可疑男子身上。

陶諾和杜沁茹對視了一眼,白襯衫、手拉車,他們的腦海里同時閃過顏立民的身影:他穿的就是白色襯衫、藍色西褲,手里拉著一輛金屬的折疊式手拉車。

有生還者接受采訪時回憶,起火的位置就在車尾。還有人看到穿白襯衫的人燒成了“火人”,顏立民就坐在那個位置。

“怎么會……”杜沁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陶諾的臉色也很難看:“最后的調(diào)查結果還沒出來,不要胡亂猜測。”

沒過多久,凌峻曕和云嵐來了。

“沁茹辛苦了。”云嵐含笑的目光落在杜沁茹臉上。

“不辛苦。”杜沁茹忙說。

凌峻曕走過去詢問陶諾的傷勢。

“就是一點皮外傷,沒什么大不了的,好在沒毀容。”陶諾笑得有點調(diào)皮。

凌峻曕故意上下打量了一下陶諾,一臉惋惜:“頭發(fā)沒了,對容貌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由于頭皮也有小部分燒傷,陶諾的頭發(fā)被剃光了,纏上了紗布。

“頭發(fā)沒了,還會再長出來的。”杜沁茹很自然地接過話。

“聽到?jīng)]有?”陶諾嘻嘻笑著,“表哥,不要破壞我的形象,你分明是嫉妒我長得比你帥,巴不得我毀容。”

凌峻曕無語,不動聲色地看了杜沁茹一眼,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笑意。

“你們倆就不能好好說話嗎?”云嵐笑嗔,“總跟小孩似的拌嘴,沒個正形。”

杜沁茹的目光在凌峻曕和陶諾之間逡巡,單論外貌,兩個男人都很出眾,但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凌峻曕成熟沉穩(wěn),有成功男人的風范。陶諾孩子氣較重,率真隨性,溫暖陽光。她無端羨慕起云嵐來,能同時得到兩個優(yōu)秀男人的愛。

“聽報社跑公安口的記者說,市公安局上午9點要召開新聞發(fā)布會,對外公布縱火案的調(diào)查結果。”云嵐看了一眼時間,“我和峻曕趕著去上班,你們可以關注一下。”

“已經(jīng)查明縱火人的身份了嗎?”杜沁茹一臉緊張,她不希望那個人是顏立民。

“據(jù)說已經(jīng)查明了,但還不能透露。”云嵐說,“電視臺會直播發(fā)布會,你們看看就知道了。”

云嵐和凌峻曕走后,杜沁茹一臉無助地看向陶諾:“其實,我很怕知道結果。”

“我也不愿意看到最壞的結果。”陶諾語氣沉重。

“我去看看鄭博士。”杜沁茹剛站起身,外面就傳來一陣腳步聲和說話聲,很快,病房門被推開,醫(yī)院的工作人員走了進來。

“領導來看望傷員了。”醫(yī)護人員提醒道。

一個精瘦的中年男人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進病房,后面跟著扛攝像機的記者。有人上前介紹,這是濱海市委張書記。

“當時就是陶諾打破窗戶,為不少人爭取了逃生的機會。他本來可以先逃出來的,但為了救人,自己受了傷。”一名醫(yī)生對張書記說。

張書記對陶諾點點頭,微笑著說:“了不起啊,小伙子。”之后他關切地詢問了陶諾的傷情,向醫(yī)護人員細致了解了救治情況。

有人笑著說,陶諾是雷鋒式的“救人英雄”。

隨行的記者爭相向陶諾提問:“你當時是怎么想的?”

杜沁茹差點沒笑出聲來,這么幼稚的問題,當時光顧著救人了,哪有時間想這想那。

陶諾被問住了,抬起左手摸摸頭:“當時亂成一團,哪有什么想法,就是一種本能,不值一提。”

又有記者問:“陶先生想對醫(yī)院里的其他傷者說點什么?”

陶諾不假思索地說:“大家都要堅持住,不要放棄希望,好好活下去。”

一群人不住地點頭,隨后又跟隨著張書記去了別的病房。

杜沁茹關上病房門,笑了起來:“陶諾,你馬上就要紅了。”

“你就別取笑我了。”陶諾嘀咕,“肯定是君婷那個大嘴巴,把我的事情說出去的,我哪里有那么偉大。”

“我覺得你很偉大,”杜沁茹半真半假地說,“我對你的敬仰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

陶諾哭笑不得地看著杜沁茹:“你還能再損點兒嗎?”

陶諾一腦袋白紗布,配上一張苦瓜臉,逗得杜沁茹捂著嘴,笑得小臉通紅。

上午9點,市公安局新聞發(fā)言人通報了游樂園班車縱火案最終的調(diào)查結果,確認了犯罪嫌疑人顏立民的身份,并確定此人已葬身大火。

“真的是……”杜沁茹臉色慘白,跌坐在病床上,“我所認識的顏伯父,一直是憨厚和藹的老人,怎么會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

“也許是顏非的死對他打擊太大,讓他對生活失去了信心,覺得人生無望,所以報復社會。”陶諾蹙著眉頭,“‘報復社會’似乎已經(jīng)成了一種流行病,只是沒想到顏伯父也會這樣。如果當初能多陪陪他,多開導他,也許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了。”

“顏伯父雖然對人挺好,但我聽顏非說過,他性格比較內(nèi)向,不善于與人溝通,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而且非常固執(zhí),勸也未必勸得動。”杜沁茹眉梢眼角都是憂郁,“他連我們也想一起燒死,我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

“我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陶諾思忖著,“老人最近身體不是不舒服嗎?為什么會去夢幻王國,又那么湊巧和我們搭乘同一趟班車?”

“難道不是巧合,總不會……”一陣寒意爬上杜沁茹的后背,“我們和顏伯父無冤無仇,他怎么會如此殘忍,而且是以一車人的性命作為代價。”

“我也是胡亂猜測。”陶諾像是要甩出去什么東西似的,使勁搖搖頭,“顏伯父上車時看到我們,那種驚訝是裝不出來的,說明他沒想到我們會在車上。希望是我想多了。”

新聞發(fā)布會結束之后,緊接著電視屏幕上就出現(xiàn)了陶諾受訪的報道,張書記親切地與他交談,配音介紹了陶諾救人的事跡。最后陶諾對著鏡頭說:“大家都要堅持住,不要放棄希望,好好活下去。”

杜沁茹正捧著杯子喝水,差點笑噴了。

陶諾苦著一張臉,夸張地嘆了一口氣:“完了,形象這么差,我以后還怎么見人啊!”

“我覺得挺好的啊。”杜沁茹揶揄他,“這么高大的形象,肯定傾倒無數(shù)少女。”

陶諾白了她一眼。

隨后,記者介紹了犯罪嫌疑人顏立民一家貧困的生活,獨生子意外身亡對老人造成了致命打擊,直接導致老人悲觀厭世,故而泄憤縱火。

鄭君婷作為濱海市公安局的心理犯罪專家出鏡接受采訪。

“看似獨立的縱火事件背后,隱藏著深刻的社會危機。當殺人不再是‘冤有頭,債有主’式的復仇,而是面向公共群體的報復時,就成為一種恐怖性質(zhì)的犯罪了。專家稱之為‘報復社會犯罪’。”鏡頭從主持人轉(zhuǎn)向鄭君婷,“鄭博士也是這次汽車縱火案的受害者,下面我們就請她從犯罪心理學的角度,對這種報復社會式的行為作出分析。”

鄭君婷是靠坐在病床上接受采訪的。

“……梳理案件時,我們會發(fā)現(xiàn),慘案發(fā)生前,幾乎沒有跡象顯示某些犯罪嫌疑人會轉(zhuǎn)眼間變成兇徒。這些人不同程度地存在性格封閉缺陷,被稱為‘屈辱型人格’,一旦爆發(fā)非常容易走極端……以濫殺無辜的方式報復社會這種行為的產(chǎn)生,很難從制度層面加以杜絕,但討論殺人狂產(chǎn)生的社會根源并加以預防,對減少類似事件的發(fā)生依然有積極意義……”

電視機前,兩個面色陰沉的男人一邊喝著啤酒,一邊盯著電視。

“什么心理學博士,全是放屁!”阿虎撇了撇嘴。

另一個歲數(shù)稍長的男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他們把顏立民的行為當成是報復社會,對我們來說是件好事,可惜居然讓杜沁茹和陶諾逃過一劫。”

“算他們命大,下次可就沒有這么好的運氣了!”阿虎目露兇光,“我再謀劃謀劃,把他們解決了!”

“先別動,也許我們可以換個方法。”男人吊起一邊的嘴角,笑得陰森,“先把那個不知好歹的娘們解決了。居然敢敲詐我,找死!”

看完采訪,杜沁茹去了鄭君婷的病房。屋里只有她一個人,靜靜地躺在床上看書。

“我在電視上看到你的采訪了,說得真好。”杜沁茹一邊削蘋果一邊說。

鄭君婷收起了臉上的笑容:“其實……我不認為顏立民是報復社會。”她遲疑地說,“但是局里已經(jīng)給這次的縱火事件定性了,我也不好再說什么。”

“不是報復社會?”杜沁茹一臉驚訝。

鄭君婷輕輕點了點頭:“顏立民的打扮與其他人格格不入,所以他一上車我就注意到他了,他的神情異乎尋常的冷漠,甚至是麻木。但是當你們和他打招呼時,有那么很短的一瞬間,我在他眼中看到了驚訝、猶豫和恐懼。”她看了杜沁茹一眼,接著往下說,“驚訝是因為沒想到會碰上你們,猶豫很好解釋,他不想燒死你們。但是最后,恐懼戰(zhàn)勝了猶豫。他在害怕,如果他不放火,肯定會有什么令他懼怕的事情發(fā)生。”

杜沁茹怔怔地看著鄭君婷,她愿意相信鄭君婷的話。她認識的顏立民,雖然不善言辭卻和藹可親,她不愿意相信,那么好的老人,會泯滅了良心。如果鄭君婷是對的,那顏立民在怕什么?難道陶諾的猜測是對的?

杜沁茹的心臟驟然緊縮,十指交握,手心里全是冷汗。

杜沁茹從鄭君婷那出來,一路恍恍惚惚地往回走。剛到陶諾病房門口,就見一個后背微駝,有些瑟縮的男人帶著一個年輕女孩迎面走來,男人手里拎著水果籃,女孩捧著一束花。

男人在病房門口停住腳步,歪著頭仔細看了半晌,徐徐道:“就是這里。”

杜沁茹走上前,問:“請問你們找誰?”

“我們……是來……來向陶先生道謝的。”那男人一臉憨厚,說話有點口吃。

杜沁茹帶他們進了病房。陶諾正在休息,見有人來,趕緊坐起身。

“快……快躺下。”那男人急忙上前,想扶陶諾躺下。

“沒事,我躺太久了,也該起來活動一下了。”陶諾忙說。

那男人搓著手,憨憨地笑著:“陶先生救了我女兒,我們是……是來感謝你的。”

“你女兒?”陶諾看向男人身后的年輕女孩,有些摸不著頭腦。

女孩一直低眉順眼,這會兒才緩緩抬起頭,陶諾瞬間怔住了。杜沁茹看了那女孩一眼,也愣了。那女孩的眉眼竟和云嵐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一股楚楚動人的勁兒,讓人過目不忘。

女孩看著陶諾,含羞帶怯:“我叫花翎,這是我爸爸花良飛。昨天在公交車上,多虧你砸破窗戶,我才能逃出來。我在電視上看到采訪,才知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今天是來當面向你道謝的。”

“不用謝,當時也都是出于本能。”在那種危機時刻,具體要做什么根本來不及細想,具體救了誰出來,更是記不得了。陶諾指著杜沁茹,“當時是她拽你出去的,要謝就謝她好了。”雖然拽花翎的其實是杜沁茹的姐姐,但花翎完全是個外人,沒必要說得那么清楚。

花翎斜睨了杜沁茹一眼,眼神中滿是不屑,與面對陶諾時的嬌怯截然不同。

“謝謝。”花翎的語氣稍顯生硬,很快轉(zhuǎn)過頭,再次柔情似水地看向陶諾。

花翎的父親千恩萬謝,花翎也柔聲附和,完全無視杜沁茹的存在。陶諾的視線也一直在花翎身上,應該是在花翎身上看到了云嵐的影子。杜沁茹嘴角牽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陶諾終于忍不住打聽起花翎的個人情況:“花小姐在念書,還是工作?”

花翎垂下睫毛,聲音輕得像蚊子一樣:“剛大學畢業(yè),正在找工作,還沒有著落。”

“學什么專業(yè)的?”陶諾看似隨意地問。

“行政管理。”花翎再次露出怯怯的微笑。

陶諾眼睛一亮:“沁茹,幫我找一下紙和筆。”他用輕快的口氣說,“我給你個郵箱地址。我們公司正好要招聘一個秘書,如果你有興趣,可以把簡歷發(fā)到郵箱里。”

“當然有興趣。”花翎一笑,眉眼更加動人,帶著某種難解的溫柔,“我晚上回去就發(fā)。”

陶諾點點頭:“如果簡歷過關,到時會有人通知你面試。”

過了探視時間,花翎頗為不舍地站起身,臉上的微笑近乎更加甜蜜:“陶先生,那我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杜沁茹瞠目結舌,這才剛認識,就如此親密了?

陶諾的語氣倒是很正常:“不用來看我了,你們也忙,我很快就能出院了。”

“我一點兒都不忙。”花翎抿嘴一笑,“再見哦。”

花良飛當先走出病房,花翎走到門口,回頭嫣然一笑。陶諾瞬間睜大了眼睛,如此相似的回眸,使得花翎的臉在他眼中瞬間幻化成了云嵐。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那一塊被觸動,陶諾不知不覺回給花翎一個溫情脈脈的笑容。

等花翎他們走了,杜沁茹一揚眉,語帶嘲諷地說道:“這算是一見鐘情?”

“什么意思?”陶諾一愣。

杜沁茹似笑非笑地望著陶諾:“你們剛認識就眉來眼去的,花翎和云嵐屬于同一款,正好符合你的審美。”

陶諾一臉尷尬地抓了抓頭,瞄了杜沁茹一眼,低下頭好似自言自語般嘟囔了一句:“外表是有點兒像,但總感覺哪兒好像不對勁兒,具體我也說不上來。”

“是嗎?”杜沁茹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轉(zhuǎn)身使勁撣了撣剛才花良飛坐過的地方。

“你有潔癖?”陶諾調(diào)侃道。

杜沁茹氣呼呼地說:“我不喜歡外人坐我的床。”

陶諾輕蹙眉頭,上下打量著杜沁茹氣呼呼的背影,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展眉輕聲一笑。杜沁茹聽到他的笑聲,一轉(zhuǎn)身,正好與陶諾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陶諾晶亮的眼睛灼灼逼人:“你……該不是在吃醋吧?”

“吃醋?”杜沁茹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我吃哪門子醋,你有毛病吧!”

“我覺得,你可能喜歡上我了。”陶諾的眼神透著調(diào)皮。

杜沁茹不知不覺地紅了臉,但依然橫眉怒目:“陶先生,我發(fā)現(xiàn)你還真是自戀。不過那個花翎喜歡你倒是真的,傻子都能看出來。”

陶諾臉上晃過一抹怔忪,隨即扯出一個難看的笑:“人家喜歡我,又不是我的錯,誰讓我生得人見人愛,花見花開呢。”

“真受不了你。”杜沁茹一臉嫌棄地鄙視陶諾,“你繼續(xù)自戀吧,我去洗衣服去了。”

杜沁茹抱著陶諾的臟衣服去了洗手間,就著嘩嘩的流水,杜沁茹便勁搓著衣襟,她也不知道自己剛剛為什么那么反常,花翎喜歡陶諾又怎么樣?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即便花翎莫名其妙地對自己抱有敵意,自己也不應該因此而遷怒陶諾啊……這到底是怎么了?

“你想把我的衣服搓破嗎?”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杜沁茹一跳,一回頭,陶諾就站在她身后。

“你……怎么來了,快回去躺下!”

杜沁茹的情緒還未從臉上褪去,一臉的自責和困惑看得陶諾心不由得一顫。看著杜沁茹緊皺的雙眉,陶諾在大腦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那只手已先一步伸了過去,想抹開她皺在一起的眉頭。

杜沁茹眼中閃過一抹詫異,本能地把頭一偏,躲開了他的手。

陶諾的手僵在半空,最終在無聲的尷尬中緩緩地垂了下去。

“你剛才去找君婷,說顏伯父的事了嗎?”陶諾率先打破了尷尬的氣氛。

杜沁茹點點頭:“她說顏伯父不像是報復社會,倒像是被逼迫的。”

“會不會和入室行竊,還有綁架你的人是一伙的?”陶諾總覺得事情沒有那么簡單。

杜沁茹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么說,你和鄭博士,還有其他人,都是被我連累的?那我豈不是罪孽深重?”

“恐怕我也是他們的目標。”陶諾神色肅然,“你想想看,顏非的遺物是我送過去的,在失竊之前,只有我們倆經(jīng)手過他們想要的SD卡,假如他們想殺人滅口,我也逃不掉。”

杜沁茹渾身一震:“SD卡在哪兒,里面有什么,我們根本不知道。他們?yōu)槭裁匆梦覀冇谒赖兀俊?

“這都怪我。”陶諾深深自責,“假如我沒把顏非的遺物送給你,你就不會被卷進來了。”

杜沁茹搖了搖頭,腦袋里嗡嗡直響:“這都是命中注定的,躲也躲不過。”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杜沁茹洗好了衣服,端著去晾曬。地上連水帶泡沫被杜沁茹濺了一地,又濕又滑,她根本沒注意,端著盆直奔門口的陶諾走去,腳下一滑,整個人向前跌去。陶諾本能地伸出雙臂去接,杜沁茹尖叫著一頭扎進陶諾懷里。

陶諾受傷的手臂被杜沁茹一撞,痛得他齜牙咧嘴,卻沒有松開。杜沁茹滿臉緋紅想要掙扎起來,又碰到了他的傷口,陶諾疼得倒抽了一口氣,還是沒忍住,“哼”了一聲。

“別動。”陶諾疼得臉色都變了,聲音都是從牙縫里鉆出來的,“抱一下又不會掉塊肉,至于這么大反應嗎?”

“我不像你那么隨便!”杜沁茹雖然又羞又惱,但見陶諾疼得眼眶泛紅,最終還是僵著身子不敢動了。

陶諾“嘶嘶”地換著氣,忍著痛緩緩放開手臂,突然湊近杜沁茹耳邊說:“你的腰真細,我建議你多穿顯腰身的衣服,別老穿得跟個孕婦似的,浪費了這么好的身材。”

“陶——諾——”杜沁茹倏然瞪大了眼睛,咬牙切齒地蹦出幾個字,“你這個……”

“流氓,還是混蛋?”陶諾搶過話頭,“我這是善意的提醒,你要是不樂意接受就算了,當我沒說。我睡覺去了,你接著忙吧。當心點兒,別再摔跤了。”

杜沁茹被堵得說不出話來,眼看著陶諾帶著一臉欠揍的笑回了病房,狠狠地飛了他幾把眼刀。

第二天一早,杜沁茹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護士已經(jīng)進來查房了。她慌忙下了床,一腳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一陣寒意從腳底直沖上來。

“快把鞋子穿上。”陶諾帶著責備的聲音傳來。

杜沁茹一抬眼,見陶諾正盯著她,好像已經(jīng)醒了很久了。杜沁茹忽然慌亂起來,趕緊用手抓了一把頭發(fā),頭發(fā)亂糟糟的,形象一定很差。杜沁茹連忙低下頭,穿好鞋,扭頭直奔洗手間,胡亂洗漱了一番。鏡子里,一小撮頭發(fā)愣生生地翹著,杜沁茹用水打濕,拿梳子壓了半天,怎么都壓不下去,頭發(fā)依然堅挺地翹著。

“把頭發(fā)留長就不會這么麻煩了。”鏡子里出現(xiàn)了陶諾的身影。

見杜沁茹傻呵呵地在鏡子里與他對視,陶諾無奈地說:“我要刷牙洗臉,一會兒醫(yī)生就該來了。”

杜沁茹像是神游天外的魂魄終于歸體了一樣,“啊”了一聲,并沒有離開,而是把陶諾的刷牙杯裝滿水,擠好牙膏,又幫他準備好洗臉的水。

杜沁茹忙完,瞥見鏡子里那撮頭發(fā)還翹著,轉(zhuǎn)頭又和頭發(fā)較勁去了。陶諾一臉好笑地看著杜沁茹略顯孩子氣的一面,一邊口齒不清地說:“還是把頭發(fā)留長了吧,我喜歡女孩子長發(fā)飄飄的樣子。”

杜沁茹一怔,看了看陶諾,心突然就亂了。

“陶先生。”嬌嬌柔柔的聲音響起。

來人是花翎,她無視先走出來的杜沁茹,目光徑直落在陶諾身上:“我熬了粥,帶來給你嘗嘗。”

保溫桶打開,里面有蛋,有魚,還有兩樣清淡的小菜,可見是費了一番心思的。

陶諾走過來,連聲道謝:“我說過不用麻煩的,你太客氣了。”

“能為你效勞,是我的榮幸。”花翎一臉嬌羞。

這時,凌家的人也送來了早餐,說是大少奶奶親手煮的。花翎偷眼看著陶諾,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陶諾一臉為難,他不想當面拂了花翎的好意,但是云嵐的心意,他更不愿意辜負。

杜沁茹善解人意地接過來人手里的保溫桶,笑著說:“今天陶諾已經(jīng)有愛心早餐了,大少奶奶做的飯就給我吃吧,她不會介意的。”說完,提著保溫桶出了病房。

杜沁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口一口地喝著粥,味道很好,就是有點兒燙,吃下去,從心口到胃都被燙得痛了起來。

終于吃完了,杜沁茹心里悶悶的,不想回去,轉(zhuǎn)身去了鄭君婷那兒。

“沁茹,”鄭君婷盈盈地笑著,“我后天就可以出院了,陶諾怎么樣?”

“他……應該還要多住幾天。”杜沁茹有點兒心不在焉。

鄭君婷見狀,心中了然,嘴角一勾:“吵架了?”

“吵架?”杜沁茹不解地搖了搖頭,“沒有,他那兒有客人,我不想打擾。”

“是個女客人吧?”鄭君婷問。

杜沁茹一臉訝異:“你怎么知道?”

“我從你臉上看出來的。”鄭君婷笑得神秘。

病房門一聲輕響,陶諾走了進來。

鄭君婷撲哧一笑:“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你怎么來了?”杜沁茹驚訝地看著陶諾,“快回病房去,當心傷口感染!”

“我猜你就到君婷這兒來了。連手機都不帶,我聯(lián)系不上你,只好親自跑一趟了。”陶諾說得可憐兮兮的。

杜沁茹不為所動:“你不是有花翎陪著嗎,找我干什么?”

“花翎被我打發(fā)走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方便。”陶諾說得一本正經(jīng)。

杜沁茹嗤笑:“我們共處一室,你怎么沒覺得不方便?”

“因為我沒把你當女人看啊。”陶諾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直線。

杜沁茹氣不打一處來,一扭頭,不搭理陶諾了。

來照顧鄭君婷的崔瑜琳忍不住插話:“人家姑娘這么漂亮,你居然不當女人看?”

“只有弱柳扶風、小鳥依人型的,在他眼里才是女人。”杜沁茹話中帶刺。

鄭君婷拉長聲調(diào)“唉”了一聲:“原來我在陶諾眼里也不算女人啊,弱柳扶風、小鳥依人這樣的形容詞好像和我不沾邊。”

“我也是。”崔瑜琳附和,“我從來不是小鳥,我是大鳥嚇人型。”

鄭君婷和陶諾哈哈大笑起來,杜沁茹也樂了:“楚太太真風趣。”

陶諾很快斂去笑容,正色道:“好了,別拿我尋開心了,什么小鳥依人,大鳥嚇人,我都無所謂。沁茹擅長夸大其詞,你們別聽她胡謅。”

杜沁茹瞪了陶諾一眼:“我哪里夸大其詞了,不是你親口說的嗎,你喜歡……”

“喝水!”陶諾硬生生打斷了杜沁茹,把一杯水送到她嘴邊,“水可以亂喝,但話不可以亂說!”

鄭君婷笑著搖頭:“不是冤家不聚頭,你們還真是一對歡喜冤家。”

“我們先回去了,等出院后再聚。”陶諾拽住杜沁茹的手,將她拉出病房。

“不要拉拉扯扯的!”杜沁茹甩開陶諾。

陶諾見狀,當即半真半假地叫了一聲。

“傷著了?”杜沁茹立刻緊張地問。

陶諾咧了咧嘴:“你要是真關心我,就不要到處破壞我的形象。”

“我哪有破壞你的形象?”杜沁茹抵死不認。

“還說沒有,你剛剛說什么我喜歡弱柳扶風、小鳥依人的?”陶諾瞪著眼睛,佯裝生氣。

“難道不是嗎,云……”杜沁茹剛想說,云嵐不就是這種類型嗎?話還沒出口,就被陶諾一把捂住了嘴。

陶諾眉頭緊鎖,他一向好脾氣,但這次是真生氣了:“早知道你是這么不靠譜的人,我就不該告訴你。我信任你,才對你說心里話。”

“我……”杜沁茹知道這次是自己不對,“我以后不說就是了,我會守口如瓶,行了吧?”

陶諾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神色才緩和下來:“走吧,回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花翎又來了,還帶來了愛心早餐。不僅如此,陶諾一天的午餐和晚餐她都包了。從此,花翎每天一日三餐都會準時報到。

杜沁茹非常識趣,告訴凌家的人,不用再送飯了。一到吃飯時間,她就主動離開,隨便到哪里吃點飯,然后四處閑逛,等陶諾給她打電話才回去。

這天,云嵐和凌峻曕正好在午飯時間來探望陶諾,花翎還沒到,杜沁茹正準備出去,云嵐叫住了她:“我們也還沒吃飯,等會兒一起去吧。”

他們是專門來看花翎的。當花翎走進病房時,凌峻曕和云嵐同時愣住了。花翎也一臉驚訝,目光在云嵐臉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詢問似的看向陶諾。

“我表哥和表嫂。”陶諾介紹。

“你們好。”花翎頷首,柔婉識禮。

“我們聽說花小姐每天都來給陶諾送飯,真是辛苦你了。”云嵐驚訝之后,恢復了大方得體。

花翎嫣然一笑:“陶先生救了我的命,應該的。”

杜沁茹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滿心煩躁。正好聽到旁邊的凌峻曕悄聲對云嵐說:“長得確實和你有點兒像,不過差太遠了。”

“言不由衷吧?”云嵐覷著他的神色,“她比我年輕,自然比我有吸引力,你該不會……”

“胡說什么呢,你對我這么沒信心?”凌峻曕轉(zhuǎn)頭看了一眼陶諾,嘴角掠過一抹不露痕跡的笑,“倒是陶諾,危險了。”

云嵐臉色一變,垂下睫毛。凌峻曕握住云嵐的手,云嵐抬眼看他,兩人目光相遇,不知為何,杜沁茹好似能看到兩人中間涌動著濃濃的情義。云嵐展顏一笑,眼中重新流露出光彩。

杜沁茹心中感慨,恩愛夫妻,默契十足,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勝似千言萬語。再看陶諾,滿臉笑容,對花翎的殷勤備至很是受用。杜沁茹心里堵得慌,終于忍無可忍地出了病房。

杜沁茹深吸了一口氣,像是要吐出心中的積郁。

少頃,云嵐和凌峻曕也從病房出來了。

“走吧,一起去吃飯。”云嵐看向臉色不好的杜沁茹。

“我一點都不餓,晚點兒去吃。”杜沁茹沒有胃口,更沒興趣和他們共進午餐。人家夫妻恩愛有加,她卻形單影只,何必給自己找不痛快。

“不餓也要吃飯呀。”云嵐想去拉杜沁茹,卻被凌峻曕一把拽回身邊,使了個眼色,“那我們就先去吃吧。”

云嵐一臉不知所以地跟著凌峻曕走了,拐過住院部的走廊,云嵐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見杜沁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兒,心下不忍,轉(zhuǎn)頭問凌峻曕:“干嗎不讓沁茹和我們一起去吃飯?”

“你沒發(fā)現(xiàn)她心情不好嗎?”凌峻曕寵溺地看了一眼云嵐。

“心情不好?”云嵐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很快就明白過來,“不會是因為花翎吧?”

凌峻曕淡然一笑:“這是他們的事,我們就別管了。”

杜沁茹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她憋了一肚子氣,卻不明白自己為何生氣。反正她看到花翎,就覺得不順眼。

“你……該不是在吃醋吧?”陶諾的話不期然出現(xiàn)在她的腦海里,杜沁茹被嚇了一跳。這怎么可能,顏非尸骨未寒,縱然他背叛了自己,自己也不應該這么快就移情別戀吧?

杜沁茹用力甩了甩頭,想把這些想法都甩出去。

“怎么跟吃了搖頭丸似的?”陶諾戲謔的笑聲響起。

杜沁茹一驚,扭頭一看,果然是陶諾。杜沁茹瞬間壓下滿肚子紛亂的想法,露出自認為最得體的笑容:“你怎么出來了?”

“你怎么不關心花翎?”陶諾驚訝于杜沁茹轉(zhuǎn)瞬間戴上了那張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面具,他已經(jīng)很久沒見杜沁茹如此疏離地對自己說話了,心里竟然有點發(fā)慌。

“不該我關心的事,我再也不會關心了。”杜沁茹暗下決心,再也不為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生氣了。

好大的醋味,陶諾的眼中和嘴角都浮現(xiàn)出笑意:“如果花翎做我的秘書,你覺得怎么樣?”

“挺好啊,這么體貼的秘書,不但是事業(yè)上的幫手,還會盡心照顧你的生活起居。”杜沁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真誠。

陶諾盯著杜沁茹,笑容從嘴邊慢慢隱去:“你真是這樣認為的?”

“當然。”杜沁茹站起身,一臉平靜。

“好吧,我會慎重考慮你的意見。”陶諾徹底斂去笑容,不知為何,心里好似有一股小火苗突突往上躥。

“我去吃飯了。”杜沁茹頭也不回地走了。

陶諾看著杜沁茹遠去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落寞。

花翎每天三次往病房跑,每次在病房待的時間并不長,最多不超過半小時,但是杜沁茹在外面游蕩,覺得每一分鐘都那么難挨,她甚至想,干脆讓花翎來照顧陶諾好了。但是又怕陶諾以為自己偷懶,不愿意照顧他,只好繼續(xù)在醫(yī)院熬著,一直到陶諾出院。

陶諾出院的前一天,晚上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夜色已深,杜沁茹和陶諾卻都了無睡意。雨水從屋檐墜下,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音,撩得人心里越發(fā)苦悶。

床頭的燈亮著,光線幽暗,杜沁茹懨懨地望著玻璃窗上滑落的雨水,想到明天就要離開醫(yī)院了,和陶諾朝夕相處的日子即將結束,竟然生出深深的失落感,一時間愁腸百轉(zhuǎn),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嘆什么氣呢?”陶諾低柔的嗓音在深夜里好似有蠱惑人心的力量,“是不是舍不得我?”

被人看穿心事的驚惶令杜沁茹呼吸一窒,不過她還是佯裝不屑地冷嗤:“你真的很……”

“自戀。”陶諾搶先開口。

杜沁茹恨得牙癢癢:“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這段時間辛苦你了。”陶諾的語氣忽然變得真誠起來。

杜沁茹一時難以適應他的轉(zhuǎn)變,腦子跟生了銹的齒輪一樣,一步一停地轉(zhuǎn)了一圈才找出一句話:“我……月底就正式上班了,也該……找房子了,你知道報社附近哪里有公寓嗎,一室一廳的?”

“知道啊,云嵐的媽媽住的那個小區(qū),有很多小戶型出租,其中有一套是我朋友的房子。她嫁了個老外,出國去了,鑰匙由我代為保管。如果你有興趣,我明天可以帶你去瞧瞧。”

“租金多少?”

“一個月最低1500元,人家定好的價格。”陶諾說。

杜沁茹很滿意:“你怎么不早跟我說?”

“你不是怕麻煩我嗎?”陶諾反問,“你不主動提,我也不敢說啊。”

杜沁茹不吭聲了。

短暫的沉默過后,陶諾又說道:“還有一件事,我先跟你說一下,我就住隔壁,如果你租那房子,我們以后就是鄰居了。”

“你住在隔壁?”杜沁茹一臉驚訝,“你不是住凌家別墅嗎?”

“周末才回去,我也需要個人空間啊,住別墅,總有一種寄人籬下的感覺。”陶諾的聲音再次歡快起來,“我經(jīng)常去云嵐的媽媽那里蹭飯,她的手藝很好,以后你也可以上她那兒吃飯,她肯定不會介意多添一雙筷子。”

要不要租下陶諾朋友的房子,杜沁茹考慮了好一會兒,要是剛認識陶諾,她肯定一口回絕,但是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她覺得,和陶諾成為鄰居,也不是一件壞事,有什么事也能有個照應。

“遠親不如近鄰,和你當鄰居也不錯,以后要是燈泡壞了,水管漏了什么的,還能找你修修。”杜沁茹翻了個身,看著陶諾,“別告訴我,你連換燈泡、修水管都不會。”

陶諾一直靜靜地看著杜沁茹的背影,被子下的杜沁茹線條柔和,他就這么愣愣地看著她,沒來由地感覺到心里很安靜。沒想到杜沁茹會突然翻身看向自己,陶諾眉眼中那抹深情還沒來得及收回去,好在光線暗,杜沁茹沒看清。

杜沁茹的眼睛又圓又大,亮晶晶地看過來,帶著挑釁的味道。二人四目相對,陶諾心暖暖的,不知不覺就笑了:“別把我想得那么差勁。你愿意和我做鄰居,我很高興。”

“高興什么?”杜沁茹不解。

“高興你終于不再像只刺猬似的,用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禮貌來武裝自己了。”陶諾頓了頓,又說,“你本性應該是活潑型的,為什么要把自己包裹起來,你應該生活得快樂開心。”

杜沁茹笑容漸收,微微垂下眉眼,用只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我不配。”

渾身上下好似籠著一層陰云似的杜沁茹,默默地翻了個身,望向窗外,眼中升起一層薄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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