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因有人反對父親就作罷的話，那這福建到底是父親的，還是他們的？”
鄭芝龍默然不語，瞥了一眼鄭森道：“偌大鄭家哪里是那么好維持的，你經營東寧，已惹得許多人不快，我這是在保護你，在安平待上個二三月便差不多了，到時候你再回東寧不遲。”
兩三個月？恐怕到時候傳來南京陷落，朝廷崩潰的消息，我就更不可能回東寧了！
現在已經是二月份，南京朝廷的黨爭愈演愈烈，單單就是從傳到福建，東寧的只言片語中都能感受到那種癲狂，弘光朝廷已命不久矣！
到時候朝廷崩潰，天下形勢急轉直下，原本一直偏安一隅的福建也將直面滿清兵鋒，他要是在那時候提出回到東寧繼續拿錢補貼東寧的話，恐怕就是一直支持自己的鄭鴻逵也會反對了。
東寧，決不能離開！
平了平心里的急躁，鄭森反駁起來。
“父親所言甚是，可我于東寧經營已經初見成效，再不過半載即可不再需要家族貼補，眼下若是換人去主政東寧，一載之功朝夕廢也！”
東寧的軍校，大學，以及寬松的政治環境，都是得益于他的主持下才存在的，換上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認同這樣的局面，甚至更可能的是反感。
“你不必說了，此事我早已決斷，如今叫你回來不是與你商量的，去看看你母親罷。”
許是鄭森的語氣太過激動，亦或者是鄭芝龍不滿鄭森的態度，鄭芝龍驀然落座，有些不耐煩的擺了擺手。
“...”
見狀，鄭森只能是按下心里的急切，拱手行禮過后大步踏出書房。
東寧，東寧大學。
“何老，閻兄，公子去安平已有數日，聽聞是南安伯召他前往，鄭氏內部出了事？”
陳子龍與何斌，閻應元等人坐于小室之內，三人面前各有一杯苦茶，桌上則是一盞熏香正在徐徐燃著。
閻何二人對視一眼，神色皆是不太明朗。
還是何斌率先開口，他端起苦茶一飲而盡，面色苦澀地說著：“怕是那些船主和族里的人對公子不滿，向伯爺施的壓，不過伯爺先前一直支持公子，此番應該也只是讓公子回安平堵一堵旁人的嘴，過不了多久應該就能回來。”
“這多久是個什么日子？何老您倒是說個確切啊。”閻應元本是穩重性子，從這半年多來的主政一方也能看出，不過出事的可是鄭森，縱然是他也不能繼續安然下去了。
陳子龍看閻應元急切，淺笑一聲沖他招手：“何老又不是老君，怎能知曉這么多，我同意何老的說法，那日來東寧的是南安伯五弟水師副總兵鄭芝豹，與公子關系雖不如鎮江總兵鄭鴻逵那般緊密，但也是偏向公子的，南安伯派鄭芝豹來便可以確認公子安全。”
“安全我是不擔心的，可東寧若是換了旁人來接管，你我該如何面對？”閻應元追問道。
他確實是不擔心這個，鄭森是鄭芝龍長子，又不是干了什么欺師滅祖的惡事，怎么也不至于朝安全問題那面想。
何斌聽了之后也看向陳子龍，他曾經是與鄭芝龍共過事，可那已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了，現在鄭氏內部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也是不太清楚的，鄭森此去到底因為什么，又何日才能回來，這段時間東寧該怎么發展都是問題。
而顯然，把他們兩人叫來的陳子龍，應該是有辦法的。
“公子年輕不假，可論起算計，同等年紀的子龍至今未見出其右者。”
他神情坦然，站起身看著庭院中逐漸消退的積雪：“此事公子應該早有預測，以他對東寧之重視，是絕然不愿在此時離開東寧的。
關中被破，李自成敗走襄陽，天下形勢已如鄭森所言，他既能預測如此之準，怎能猜不到自己在東寧所作之事，會引起族中之人反對？”
“似是如此。”閻應元眉頭舒展，點著頭說道。
“...”何斌舔了舔干澀嘴唇，不作表態。
“東寧非他不可，鄭森應自有辦法，我等看好就是。”
...
福建，安平。
鄭森在鄭宅待了十天有余，期間他不是沒有去和鄭芝龍解釋目前的局勢，東寧對鄭家的重要性，然而一切都是徒勞，反而因為他說得越多越讓鄭芝龍對他的態度堅定。
一句話，老老實實在福建待著，不要再折騰了。
他不想在鄭宅里虛度光陰，想著求求翁氏和黃氏，讓她們給自己說說好話，看能不能使鄭芝龍轉變想法，然而鄭芝龍依舊沒有松口，甚至還嚴厲斥責了鄭森一番，下令他一個月不得出安平鄭宅，可以說是把他軟禁起來了。
“公子，今日要不要出去轉轉？”
被困在鄭宅半個月，別說掛念東寧了，就算鄭宅占地上百畝，鄭森也逛了好幾遍，現在只能待在書房里看看書，或是在院子里耍耍兵器，出也出不去，煩悶至極。
陡然聽到施瑯跑過來擠眉弄眼地說這話，他當然是一喜，不過隨即想到了鄭芝龍下的禁令，臉耷拉下來：“父親有令，月余我不能出府，如今才只過了半個月，你是要我挨罰嗎？”
“屬下不敢，不過今日早時，伯爺已經出府去拜謁龍巖的道長了，三五天是回不來的，公子不趁此機會出去逛逛？只消晚上回來，門房的人我已打點好了，不會與伯爺說的，嘿嘿！”
“咦？”
鄭森一聽，好家伙，還帶這么玩的？
不過轉念一想，自己是鄭芝龍長子，又沒犯什么大錯，鄭芝龍出門而去，他借機出府玩樂一番倒也不是大問題，想來鄭家的這些人也不至于為了這些許小事就和未來鄭家之主搞壞了關系。
這么說，出府是行得通的了？
說干就干，鄭森二話不說抄起案上的茶壺，噸噸噸喝完就推門出了去，一路上避著府里的人從小門出去，給了看門的小廝一個“真不錯”的眼神后，鄭森就帶著施瑯以及幾個親兵出了鄭宅。
上了馬屁精施瑯準備好的馬車，鄭森直接就朝安平鬧市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