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菡萏風云(中)
- 天下大謀
- 一怒諸侯懼
- 2386字
- 2020-11-01 06:46:06
黃言此話再次說出時,滿座群臣無不一片嘩然。畢竟這話說得太露骨直白了些,就差沒給呂議扣上盤踞皇廷,獨霸朝綱,口銜天憲之罪。
天子座上卷簾微動,可以看出連天子也按耐不住了。但他一直被呂議“封口”,沒有允許,在朝堂之上只能一言不發。
荀則義稍稍側目,看向黃言時,眼中不禁流露出驚疑不定的神色。
按常理來說,那黃言乃是相國一黨的資深謀士,以前相國的計謀精算皆是出于他手,他們彼此相互依托互利共存,如今他怎么會突然反跳過來,竟與天子為伍了呢?
想著,雙眼微微瞇起來,深邃得越發看不透徹。
呂議更是憤怒,伸手直指,喝道:“黃言,你可知道你在胡說些什么?”
黃言自是面不改色,道:
“回相國,臣所說的話,自當是清楚的!臣敢如此直言不諱,并非隨意捏造,乃是相國在朝堂之上的真情實照罷了,而非什么空穴來風、無中生有的污蔑。以黃某的品性也不屑于如此造作。”
“既然相國放開手腳,敢做敢為,不怕有目共睹,難道還不容許旁人評點言說嗎?”黃言面容微微譏笑,一語直擊呂議內心,“莫非,相國乃是一敢作而不敢認的鼠輩?”說著,目光中毫無半絲懼色。
呂議鼻翼中重重喘著粗氣,仿佛一個被怒氣充滿而膨脹起來的魚泡。
“大膽黃言,敢如此對相國說話,難道你忘記是誰一手將你提攜起來的嗎?”
“黃言不過是信口雌黃!我姜國在相國帶領下蒸蒸日盛,雄踞天下,豈容你在這般詆毀千古功臣?”
“黃言乃是異國人,如此排擠姜國能臣,必然有其險惡的目的,恐怕居心叵測啊!”
……
相國一黨紛紛站出怒斥,他們正漲紅著臉,極力維護呂議,或者說自己的利益。若是相國的軍權和職權被一一收回,他們的小日子恐怕也不好過到哪里。
面對天子,仗著呂議權威,他們尚且不會有什么懼怕的,但面對的是天下三智的黃言,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浮升盤繞在頭頂之上,說話的語氣和力度都不比從前。
畢竟黃言向來翻手覆云,談笑間便能下城連連,殺人無數。陰謀果決,是大家對他的烙刻最深的印象。
但黃言對此卻置之不理,裝作耳聾,仿佛不曾聽聞,直到最后那些個黨派大臣喋喋不休,實在忍無可忍,方才冷冰冰道:“我與相國說話,豈有爾等插嘴的份?”
這一瞬間,眾人直感覺以往黃議郎的氣息似乎又回來了,威嚴似乎實體化一般啊,仿佛全身都被冰住了,頓時收嘴,不敢再多說什么。
高堂之上,呂議拔尖直指,哼道:“黃言,你這可是小題大做,莫給你點顏色就開了染坊,得寸而進尺。”
黃言卻一步步走上高臺,來到相國面前,道:“相國,何至之死,我們也需要給李縉一個交代,否則鎮北侯五十萬軍揮師南下,可不是你我所能阻擋的。所以,相國必須要舍棄點東西方能撫慰邊士們的心。”
這話說得沒錯,天子勢力就是從何至死后,相國不理政事而有所抬起的,其中因為李縉的緣故影響最深,激起一批支持李縉的勢力轉為天子一黨,那荀則義就是其中之一。
“那你究竟要咱家如何去做?”
黃言再次作揖,道:“散兵權、退相職!”
六字一出,場上頓時一片鴉雀無聲,已然安靜了下來。
呂議臉上陰云密布,自己的權威如似遭受踐踏,仿佛下一刻就要雷霆大放,疾風暴雨頃刻將至。但是,平靜得出奇,他竟然沒有做出任何反駁或者反抗。
眾目睽睽中,不可一世的呂議,他那沉沉的腦袋居然往下點了點頭。
當是時,相國一黨自然恐怖之色盡露,紛紛站出,如大雨密下而言道:
“不可啊相國!”
“請相國收回成命。”
“我大姜不能少了相國啊!”
……
呂議一個眼光掃下,他們就閉嘴了。接著把劍收回劍鞘,再往甲胄里探了探,拿出了他的那枚相國兼大司馬左將帥的印璽,無奈的交到黃言手中。
搖頭嘆道:“印璽交予給你,望議郎能憑此,助我等度過此次危機。”
黃言點了點頭接過。
荀則義不可思議的看著,手上握著案牘的力氣不自覺增大了幾分,多少年了,多少血汗和生命的代價之下,如今這才終于扳回了這等重要的大權。
似乎勝利的曙光正照耀在他們的身上,若非此身深處朝廷大殿,只怕是要激動地吶喊哭了出來。
可是,當他看著黃言手上的印璽時,他愣住了!
當下定睛細看后,荀則義拂袖冷哼,“你們都看錯了,這哪是什么印璽?外表毫無光澤,分明就是塊粗木頭!請相國即刻交出真正的印璽!”
黃言走下臺階,來到他的跟前,笑道:“左司馬怕是看錯了,這就是相國的印璽,此刻相國已交經出來,莫不還要逼他交出性命不成?如若不信,不妨讓百官們瞧瞧,看看他們怎么說。”
于是走下去,來到百官身邊,讓他們即刻一一進行判斷。
大臣有一些向來對呂議阿諛奉承,連忙點頭回答:“黃議郎說得不錯,這分明就是相國的印璽。”
但也有些大臣堅持真理,就忿忿說:“這明明是一塊木頭,怎么能說是印璽。”
黃言微笑著都對他們一一點頭,最后來到天子龍椅前,道:“天子請看,這是何物?”
“這,這無疑是相國的印璽。”天子愣了許久,最后才支支吾吾,輕聲道出。
“陛下,請您再三仔細辨別啊!”荀則義站出,火燒燃眉般緊迫激動。
“天子不妨再看。”黃言再次將印璽呈上,呈獻到天子手中。
天子手伸出來,接過印璽,許久后方才對百官道:“這就是相國的印璽,如今相國已接受懲罰,主動獻出。”
“天子,咱家已將印璽交出,今日無事,便退朝吧。”呂議云淡風輕的說著,不等天子回答,與眾護衛踏步向議政殿門外而去。
“議政畢,退朝!”太監的尖喊響起。
可笑的是,“印璽”已被收回,一干大臣仍舊齊聲喊道:“臣等恭送相國出宮!”
荀則義狠狠看著,眼前情景,指木為璽,與那指鹿為馬又有何區別!
他們的下一步,或許就要把“指木為璽”進行到底,將那些說是“木頭”的、與他們非同一方的官員盡是打擊掉,方法有很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或是刑罰或是貶遷或是暗殺。
如此,天子勢力在這個月稍有起色,卻盡皆被一朝扼殺于搖籃。那呂議手中還藏有真正的相國印璽,在朝中的威嚴更甚,根本沒有半分受挫,反而越發難敵起來。
不想他荀則義初為左司寇,竟就被黃言的一出指木為璽的鬧劇遭受到此等大辱,狼狽不堪,連天子都懼其威,不敢吐露半字真情。
反復思量著,心頭始終不是滋味,不慎怒火攻心,竟然忍不住,一口血直噴了出來,當下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