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哀十年，七月十四日。

一大清早，朝陽初起，天邊剛泛出魚肚白，黃言便穿戴整齊，吃過早飯，坐了輛馬車，匆匆來到相國府中。

但見那相國府高大無比，十分闊綽。門外鎮守的是一對巨大的、盤旋著的大青龍，門樓之寬能同行八匹馬，旁處共有十余人在那持刀鎮守。

走到里面，頃刻間豁然開朗。樓閣、池園比比皆是，樹林、假山更為數不勝數。比皇家建筑更為壯觀，如今霧氣氤氳，未散開來，放眼望去，說是人間仙境也是不為過的。

黃言朝著那最北邊、最高、最大的樓閣，筆直的行駛，輕車熟路而去。

來到那樓閣，此門之外也是重重士卒把守，披甲執劍，帶弓擎矛，戒備十分森嚴，不時還有巡邏的兵團走過，內內外外都護著，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但是來到后，黃言也無需多做傳報。黃言畢竟是呂議身邊的議郎，身份和地位大家不言而明，與那站在門外的貼身侍衛熊浣簡單說過后，便一同走進了室內。

將呂議從床上擾醒，稟告言明近月以來的出使之事。

當然，像昨日在祠堂中與無影人所說的那樣，黃言并沒有、也不敢將布局地圖之事泄露半個字眼，而是全然避重就輕，詳細地敘道那些收買別國人臣的過程。

憑他機智過人之處，那呂議自是看不出什么端倪的，加之呂議平時日上三竿才起，此時仍是睡眼朦朧，眼眵凝結成團，一副甚是無精打采的樣子。

料想他昨日定是翻云覆雨了，床上還有充足的胭脂之氣，他也不太理會黃言到底說了些什么，臉上甚至微微有些慍色與疲憊，卻是不敢表現出過多的反抗情緒，聽到后面便沉沉的倒在席上呼呼大睡了。

最后，黃言將昨日在馬車上所想到的問題和解決方法都在紙上寫了出來，交給呂議身邊的執筆官，交代他讓呂議醒來后，千萬要差人即刻一一遵言照做。

黃言臨走前還問過執筆官：“我不在的期間，京中可有什么變動？”

那執筆官乃是呂議的貼身官員，經常幫助呂議起草奏章和布告，對朝內朝外各種勢力的風云動態甚是十分了解的，只聽他道：

“回議郎，近日何至慘死后，天子及其勢力稍有起色，常常相互出入，或有什么計謀決斷，恐對相國不利。但是，相國回朝后不曾理會政事，便是知道這等事也從不放于心上。”

黃言點了點頭，不再多說，對著相國拜過后便自行離去了。

行至半途，見一座座新建的高樓拔地而起，而且有幾人聯手，抬著個活人，將其扔進了其中一座獸苑之中，那人霎時驚叫不已，但眨眼功夫就被野獸咬得四分五裂、血肉橫飛，變得死氣沉沉。

“這是相國新建的樓苑？”黃言問御者。

那御者乃是朝中御使，隔三差五就替朝中官員跑車，自是熟悉，當下對言道：

“是也，此處名為人獸苑，里面專們飼養了那西方百邦國朝貢而來的白狼和黑虎。個個兇猛無比，體型之大有如成年馬匹。”

“相國吩咐手下奴仆們，每日都要按時投喂十人進去，待那些野獸長大成年，正要發情之時，當即宰殺斃命，剖開腹部，馬上取出心肺直接生食飲血，說是大補，相國也甚是享受此物，如今已是日日不能斷絕?！?

御使又指著另外幾處道：“那里是相國的銅鮫臺，與肉池林不同，要比后者小上不少，此處專門圈養了千里島的異域女子，還有前段時間相國在趙國搜尋回的眾多趙女，大抵共有千余人吧?！?

“這一座可是聚寶閣，專門收藏了本月之內，相國最近從百官手中收到的奇珍異寶，里面可是堆積如山，富比強國啊，不過似乎已經裝不下了，甚至還溢了出來，如今正在搶工再新建一座。”

“那一座則是紫氣閣，也是新建不久，專門收藏來自四面八方的經書秘卷，聽說內載了各處風水靈氣、奇聞異事、修神飛仙之道。瞧那冒起的縷縷黑氣。眾多方士在里面為相國日日夜夜制丹煉藥，從不停歇?！?

……

黃言倒也是見怪不怪，面不改色，平平靜靜地聽御使說完。

從相國府中出來，徑直回到了自家府中，其路途不近不遠，所花時間要比去時縮短了很多。

黃言進門后，步履匆匆，似乎腳踏了兩個風火輪。

仆人見到后，紛紛拜過。但黃言也不做什么理會，就一頭扎進了黃家祠堂，而后將門緊緊閉上，再拉過遮光簾，內里頓時一片漆黑，讓人瞧不清里面，也聽不見聲音作響。

即使有什么動靜，下人也是不敢靠近的。因為祠堂乃是黃家禁地，黃言曾對他們厲聲說過，但凡在祠堂邊上的人，都要遭受懲罰，甚至是死刑！

故而，就算是閑著，也不會有人膽敢接壤半分。

黃言就這樣在祠堂中呆了整整一天時間，直到月亮浮起天際，才“吱呀”一聲，打開門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