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成勇見他的郎中舅舅說陸恒性命無大礙時稍稍松了口氣。

只聽得老者邊走邊道：“其他的不能保證。”

方成勇頓時心里一涼。下意識地看了看北闊。

北闊面無表情，抬腳向陸恒的房間走去。桑梓和謝天民立在庭院中，他們不敢跟過去，因為擔心還會有人追過來追殺陸恒。

方成勇追過去對北闊道：“還要不要再請別的郎中來看看？”

北闊示意他不必了。

方成勇道：“我舅舅姓戴，曾經是江湖中人，他的醫術很好，就是因為不愿意開門問診，才開了這家藥材鋪。”

北闊點點頭道：“我看出來了，戴先生是個醫術很高的郎中。陸恒能這樣已經算是萬幸，算他命大。先替我謝謝戴郎中，他的恩情我們記下了。”

方成勇囁嚅道：“這就不必了。”

北闊挑了簾子進了陸恒的房間。陸恒正躺在床上，邊上一個年輕男子正在給他拭擦和包扎。

年輕男子見北闊進來，頭也沒抬，嘆息道：“這位公子命真大。現在看來，腳筋和手筋都被挑斷了。”

北闊不由得身子一軟，跪在床前，見陸恒閉著眼睛，臉色蒼白，又不由得雙眼一熱，落下淚來。

年輕男子淡淡道：“這位公子功夫了得，當時至少有五個高手同時攻擊他。其中應該還有一個人是索命門門主，他的腳筋是索命門門主特有的銀絲斷魂鞭生生絞斷的。江湖上能讓索命門門主親自出面的，應該都是大角色。”

北闊驚道：“閣下如何得知此事？可曾經見過索命門門主的功夫？”

年輕男子道：“我哪里能看出來，是我師傅剛才說的。”

北闊心中大驚，這個方成勇的舅舅戴郎中果然不是普通人。他竟然識得索命門門主的銀絲斷魂鞭。

北闊道：“他的武功現在還能余下幾成？”

年輕男子道：“他能活命已經是他的造化了。武功不好說，也許一成，也許全無。”

北闊輕輕地給陸恒掖了掖被角，這個英俊的人此時慘白的臉格外讓人傷心。所幸現在陸恒呼吸均勻，看起來生命無虞。北闊轉過臉去，拭了拭淚，他感覺到自己此時面對自己的好友陸恒是那么無能為力。

半晌，北闊出了門，他想找戴郎中談談，他想問問陸恒能不能還有更好醫治。

北闊很快就進了前院的藥鋪間，他看到了戴郎中正在忙著配藥。

戴郎中見他進來，停了手中的活，示意他坐下，給他倒了杯茶。

北闊突然就抑制不住自己，痛哭失聲，一時間哽咽說不出話來。

戴郎中嘆息一聲道：“這是丐幫的災難，怕不僅僅是索命門要絞殺丐幫的陸掌柜。”

北闊收了淚，道：“先生是話里有話？”

戴郎中欲言又止，道：“你來找我有事要問吧？”

北闊冷靜一些了，道：“陸掌柜的傷，是否還有更好的辦法？”

戴郎中道：“他的傷并不奇怪，也不難醫治，至于他的武功，只能是好生將養吧。若是你還不放心，可以去一百里外的將軍山上找一下百草道長，看看他是否還有更好的辦法。”

北闊起身拜謝過戴郎中，回到中庭。

桑梓和謝天民都愣愣地看著他，看著北闊此時發紅的眼睛。他幾時變的如此感性，竟至于哭紅了眼睛。

北闊對方成勇道：“你可知道百里外的將軍山上有一位叫做百草道長的人？”

方成勇略一思忖，道：“知道。舅舅讓你去找他？”

北闊點點頭。

方成勇道：“此去將軍山，路不好走，天氣又冷，怕是陸掌柜的身體還需調養。聽說陸掌柜有位未婚妻，這位未婚妻的朋友恰好是百草道長的關門弟子。”

北闊愣住了，道：“你是說飛卿？”

方成勇也愣住了，道：“陸掌柜未婚妻的朋友是飛卿女俠？”

北闊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不是飛卿，不管怎么樣，派人去讓飛卿來一趟吧。”

方成勇道：“好，我立刻去辦。”

飛卿此時正在北院里忙著侍弄她新做的香。裳兒忙著練功和做自己的功課。隔壁的張嬸忙著照看他們的廚房和打掃庭院。家里靜悄悄的，溫暖又平常。

突然間，裳兒的父親和母親來了。也就是飛卿的姨娘梅鳳溪和梅鳳溪的丈夫李青山來了。

飛卿驚訝地跳起來。

是裳兒聽到的敲門聲，她飛跑到前院開的門，隨著裳兒悠長甜脆的聲音：“娘親，我父親和母親來了……”

飛卿就驚訝地跳到了門外。

李青山牽著馬，梅鳳溪笑吟吟地站在門口，還挎著個竹籃子。飛卿看得眼睛一熱，忙接過梅鳳溪的籃子，笑道：“姨娘，快快進來。”

李裳上前施禮道：“裳兒見過父親母親。”

李青山扶住李裳，眼角堆滿了笑容，這是他的小女兒，乖巧伶俐，這是他才剛剛見過一面的小女兒。他想抱抱裳兒，可是裳兒明顯覺得生疏，禮貌地向后退了退。李青山也只好作罷。

飛卿一手挎著籃子，一手拉著梅鳳溪。梅鳳溪生性溫和，將飛卿從小帶在身邊，飛卿對她的感情自是不時一般的感情。飛卿叫道：“張嬸，我姨娘來了，今日中午的午飯準備豐盛些，一會去望風樓買些熟食和點心回來。”

張嬸從廚房里出來，笑吟吟答應著。

梅鳳溪疼愛地看著飛卿，示意她看看籃子里的東西。

飛卿揭開籃子的布簾，驚笑了，道：“姨娘買了那么些好吃的。”

李青山將馬背上的包袱取下來道：“這里還有。”

裳兒趕忙去接，驚到：“都是娘親愛吃的紅豆包哎，還有……”

院子了充滿了歡樂說笑和驚喜，就像是年邁的父母親出門看自己出嫁的女兒，給女兒帶來了愛吃的，愛穿的，愛用的東西。

李裳懂事又驚喜地看著她娘親飛卿喜歡的東西，自己也喜歡地驚叫起來。

李青山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笑著遞給李裳，李裳接過錦盒道：“這是給我的嗎？”

李青山微笑著點點頭，道：“你母親送給你的。”

李裳輕輕地打開盒子，盒子里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銀鐲子。李裳笑了，道：“是母親祖傳的銀鐲子嗎？我娘親戴上剛剛好啊。”

梅鳳溪笑了，道：“裳兒且收好了，你娘親也有同樣的。不同的是，裳兒愛玩，這個銀鐲子里面有天山上的烏蠶絲，彈開抽出可以用來做軟鞭。”

李裳掂了掂，笑道：“我說這鐲子怎么那么重呢。可以打開看看嗎？”

梅鳳溪微笑道：“我看今日暫時別打開吧，待他日母親特別教你怎么用。”

進了房間，飛卿把火盆撥旺，她怕梅鳳溪冷。李裳忙碌著沏茶。李青山的眼睛就圍著李裳轉。飛卿笑著拉了拉梅鳳溪，示意她看李青山的表情。

梅鳳溪笑了，輕聲道：“他心里最愧疚這個小女兒。他這個做爹的一天都沒有抱過她。”

飛卿怕梅鳳溪傷感，趕緊岔開話題道：“姨娘一路行來可是累了？”

梅鳳溪道：“沒有，短短的路，我們走了兩日，昨晚在揚州城外五十里處歇著了。”

飛卿道：“那就好，我還怕姨娘累著。這次來多住些日子吧，家里寬敞，姨娘來了家里熱鬧。”

梅鳳溪道：“也好，我也想著在你這里多住上些日子。馬上就過年了，能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個年。”

飛卿道：“是的姨娘，等我看看能不能請人通知阿來。看看阿來能否過來一起過個團圓年吧？”阿來是李青山和梅鳳溪的長子，本來是在燕家堡燕云飛的門下，是北闊和飛卿的同門師弟。可是在阿來剛滿十八歲的時候，燕云飛將他送到了少林寺。想讓他的武功和心性都有更多提高。好在少林寺離揚州并不是很遠，回揚州過年還來得及。

梅鳳溪道：“青山已經托人帶信給阿來，請他回來一起過年。”

飛卿喜道：“那就好，阿來能回來就更好了。裳兒已經很久沒有見到她的哥哥阿來了。”

午飯是他們一家人的快樂時光。沒有比一起吃飯更能體現一家人在一起的溫馨氣氛了。

可是這種一家人的歡樂氣氛沒能堅持到晚上，因為剛剛到了下午，丐幫就有人送信來，是北闊的信。

北闊在信上讓飛卿盡快趕到盂城，讓她來之前好好安頓好裳兒。

飛卿飛快地收拾好自己的行囊。一邊收拾一邊和梅鳳溪道：“姨娘，我要出門一趟，裳兒就拜托你了。我應該會很快回來陪她。”

梅鳳溪過來拉著飛卿的手道：“卿兒注意安全，早些回來，我們在，你就放心吧。”

飛卿笑了，道：“你們可別寵壞了裳兒。”

梅鳳溪輕輕地捏了捏飛卿的胳膊，從手腕開始一直到肩臂，來來回回捏了幾次，捏完了左臂捏右臂。又從后背一直到前胸。

飛卿笑道：“姨娘這是舍不得我走嗎？”

梅鳳溪道：“閑著無事，偶然習得脈絡之法，在我卿兒身上試試可管用。這樣據說是可以可疏通筋骨的。你且平心靜氣，鼻口相關，不要動內力。”

飛卿立刻凝神靜氣，微閉雙目。梅鳳溪如同她的母親一般，她很快就將身心全部交付與梅鳳溪的雙掌之下。

約摸半柱香的時間，梅鳳溪道：“好了卿兒，自己路上一定小心。”

飛卿起身扭了扭身子道：“覺得是身體輕了許多。”

梅鳳溪淡淡道：“姨娘就是給你松松筋骨，自然是身體輕了。”

飛卿抱過李裳，道：“裳兒，娘親要出門一趟，爹地那里有事。你在家里不能任性，一定要聽父親母親的話，好好照顧他們。”

李裳摟著飛卿的脖子道：“若是父親母親也有事情，那么裳兒怎么辦？”

飛卿心疼道：“對不起裳兒，娘親一定很快就回來。如是父親母親都有事情，你要記得去找望風樓的江姨娘。另外爹地已經安排了丐幫的人暗中照顧你，裳兒不必擔心。”

李裳松開手，乖巧道：“娘親，那你早些去吧，早些找到爹地，他定是有急事找你。要早些回來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