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的時候，江紅煙從揚州的最大的酒樓望風樓乘馬車來看飛卿，還帶了滿滿的兩籃子的點心和熟食。

飛卿接過她的食物放進廚房，將她迎進內堂。

飛卿的這處宅子江紅煙是知道的，也來過數次，所以也不驚詫。江紅煙隨著飛卿進了后院，聞到了香味，道：“你在制香？”

飛卿道：“調制了些香料，制些香丸、香牌和塔香。等過些日子晾干了送些給你。”

江紅煙道：“好啊，我想要個香牌，水沉香的，上次你送給我的那種香味的，那種香比市面上的香清幽了些。還要兩粒香丸，要安息香的，放香囊袋子里。”

飛卿道：“可以啊，給你多留幾個。”請江紅煙坐下后，飛卿道：“今日怎么得空過來？”

江紅煙道：“怎么忙也忙不完的，陸大有那個混蛋，不知道從哪弄來那么多的客人，訂那么多的糕點。”陸大有也就是陸恒，北闊、桑梓和謝天民在西北并州時候的朋友。

飛卿笑道：“快過年了，誰讓你的手藝好呢？陸老板不是給你安排了十來個廚娘嗎？還是忙不過來？”

江紅煙道：“今天忙完了還有明天的，我粗略看了一下客人的訂單，至少要忙過正月了。陸大有對外面聲稱，我是從外地請來的師傅，很快就要走了，不能累著。他這一說，訂糕點的客人就更多了，我就更忙了。”

飛卿道：“忙點也好。家里沒有讓你回去？”

江紅煙黯然道：“今晨接到父親的來信了。”

飛卿就知道江紅煙那么忙，突然到訪，一定是有事，忙道：“怎么了？信上可是說了什么？”

江紅煙道：“信上說讓我提防陸大有陸恒那個家伙。說他不是那么簡單的人。”

飛卿有些愕然，沉默了一會道：“叔父他老人家可是具體說了些什么？”

江紅煙道：“沒有具體說什么，只是說我長大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告訴我說要提防陸大有，他不是那么簡單的人。父親此次看起來特別開明，竟然沒有強迫我什么。沒有讓我立刻回家，也沒有規定我什么時候回去，竟然年關都沒有說讓我什么時候回去。”

飛卿點頭道：“江叔父這次是很開明。不過他老人家一定是知道你和陸掌柜都是靠譜的人，知道陸掌柜會安排你回家的。關于陸掌柜，我問過了哥哥北闊和謝天民，他們都說他沒有問題啊。天民說他們在并州的時候，關系很不錯，陸大有不是那種有問題的人。我還特別問了陸大有在并州可有婚配，謝天民確定說并沒有什么婚配。”

江紅煙道：“哦，我爹最近很奇怪，似乎知道你在揚州，讓我有事和你商量。”

飛卿道：“裳兒在你身邊，他老人家肯定能猜到我也會來揚州接裳兒。”

江紅煙立刻反應過來，笑道：“是啊，我說怎么回事呢，爹竟然知道你也在揚州，原來是這樣，我爹他也不傻。”

飛卿也笑了，道：“你和陸大有認識已經有兩年多了吧，和他相處可是發現他哪里有些奇怪？”

江紅煙想了想道：“也沒有什么奇怪之處，陸大有就是個兢兢業業的廚子，做菜還不怎么好，看起來對我還是挺不錯的，經常在我眼前晃悠。我是帶了我的廚娘一起來的，平時我都是帶一個廚娘和一個車夫，可是這次因為我爹不放心我帶著裳兒出門，所以讓我帶了兩個廚娘過來。陸大有對我帶來的廚娘也挺好，按時給她們發工錢。一點也不吝嗇。”

頓了一下，江紅煙又道：“兩年多了，我也來揚州五六次了，每次都待上一兩個月，陸大有對我也從沒有什么非禮的舉動。最近除了到家里提親了，時不時說話氣我，想了想，他還真沒有欺負過我，也沒有哪里不好，也并不覺得有什么奇怪之處。難道是我天天忙著做糕點沒有發現？”

飛卿道：“看得出來，陸掌柜對你挺好的。他的武功不知道比你高多少，可是你打他，他只是逃跑，從未制止過你。”

江紅煙道：“是啊，有時候我就是打到他的臉上，他都不會還手，也不躲避。我爹他的話是什么意思啊？陸大有是殺人犯？逃犯？”

飛卿道：“我問過了，他不是逃犯，據說在并州的時候只是開玩笑開大了，得罪了當時官府家的少爺，陸掌柜的爹氣憤不過，就將他逐出家門而已。”

江紅煙垂著腦袋，悶悶不樂。

飛卿道：“沒事的，等到哥哥北闊回來，我請他和謝天民再了解一下。據謝天民說他和桑梓最熟，到時候我們請桑梓幫忙了解一下。你不要太擔心，他和哥哥他們都很熟，這樣看來，也不算是個陌生人了，也能算是知根知底的人，你不必如此憂慮。平時你自己留心些吧。”

江紅煙道：“也好。”

剛好李裳做完了功課從書房里出來，叫道：“娘親。”

飛卿答應道：“裳兒，江姨娘來了，你快過來見過江姨娘。”

李裳向前施了禮道：“姨娘，可是想接了裳兒去幫忙做點心的？”

江紅煙笑道：“快過年了，裳兒的爹地和娘親才回來，就讓裳兒留在家里多多陪著爹娘。姨娘今日來，就是看看裳兒可是想姨娘了，可是想吃姨娘做的點心沒有。”

裳兒笑道：“雖然是前日才和姨娘分開，今天裳兒還真有點想姨娘。果然姨娘就來了。”

江紅煙捏捏裳兒的臉道：“小甜心。”

裳兒懂事道：“娘親，我去前院的廚房，看看隔壁的張奶奶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你和姨娘聊吧。”

飛卿道：“今日中午留著姨娘在這里吃午飯，和張奶奶說一聲。”

李裳答應著往廚房去了。

飛卿和江紅煙又坐著聊了些事。在飛卿的分析和勸說下，江紅煙的心情漸漸好多了。

江紅煙在飛卿家中吃了午飯，午飯剛過，望風樓的老板陸大有也就是陸恒，就派了車來接江紅煙。江紅煙笑道：“這個貪利的人，唯恐我耽誤他的生意太久。”

飛卿笑道：“快些回去吧，這年關上都很忙。放寬心，有事就來我家里，或者差人來告訴我。”

江紅煙道：“曉得了，我走了。”說著上了馬車，拉了拉裳兒的小手告了別，隨著馬車回望風樓去了。

看著江紅煙乘著馬車離去，裳兒仰著小臉道：“娘親，那個漂亮的哥哥是走了嗎？怎么沒有請娘親來看看傷？”

飛卿道：“輝兒哥哥身份特殊，得有時間才可以過來請娘親看傷。他沒有著急過來，應該傷口是在愈合的吧，或者哥哥他有事了。”飛卿拉了裳兒的小手道：“回房間吧裳兒，外面冷。”

李裳不由自主地又往外面的路看了看，北闊，她的爹地沒有回來，她的輝兒哥哥也沒有來。她不由得輕聲嘆息了一聲。

飛卿笑道：“裳兒長大了，都知道盼著爹地和漂亮哥哥回來了。”

李裳抬頭看著飛卿笑了，道：“娘親怎么知道的？”

飛卿道：“我猜的呀。”

傍晚的時候，該做完飯了。飛卿下意識地走出大門，向東面的大路上看了一眼。

廚房的張嬸問道：“小姐，今日做幾個人的飯呢？”

飛卿想了想道：“做四個人的飯吧。”她想北闊也許會回來，謝天民也許會跟著回來。

飯很快就要好了，外面遠遠傳來馬蹄聲。裳兒已經飛快地跑出大門，等在大門外，她知道北闊，她的爹地要回來了。飛卿疼愛地看著在門外小小的身影。

飛卿回到廚房，和張嬸道：“能否還多加一人的飯？”

張嬸道：“今日我手滑小姐，怕是多做了飯，這時候飯已經好了，不用加了。”

飛卿放心道：“好。”她聽得馬蹄聲不像是兩個人，她心里想著也許是桑梓也跟著回來了。

北闊已經到了門外，飛卿聽得裳兒脆生生的聲音：“爹地。”

果然是丐幫三騎都回來了，出了北闊和謝天民，桑梓也跟著回來了。

飛卿說不出的高興，看著北闊、謝天民和桑梓牽著馬魚貫進了大門。

隔壁張嬸的相公幫忙張羅著拴馬喂馬。

飛卿迎了上去，桑梓是第一次來。還不待飛卿說話，桑梓便笑道：“飛卿的眼光很好啊，這家院子置辦的不錯。”

飛卿笑道：“快進屋吧。”

北闊三人進了客廳，北闊道：“收拾一間廂房留給桑梓。”

飛卿笑道：“早已經備好了呢，就在天民的隔壁。”

北闊笑了。桑梓也笑道：“飛卿知道哪里也少不了我。”

飛卿道：“那當然，都是自己家的兄弟，怎么會落下，怎么會不準備。”

北闊道：“阿卿，今天拿兩壇子酒出來。”

飛卿答應著，道：“恰巧今日江紅煙從望風樓帶了些熟食和點心過來，晚上可以好好喝點酒。”

晚飯就在連著廚房的飯廳里，溫暖又溫馨。

吃飯時，誰也沒有說什么，誰也沒有提念兒和桑梓的事情。大家只是聊著丐幫的事情，聊著兄弟的事情。突然就聊到了陸恒，也就是望風樓的老板陸大有。

桑梓愕然道：“陸恒在揚州？”

謝天民道：“兩日前才見過，他是望風樓的老板，還有一個未婚的妻子，叫江紅煙，是飛卿的朋友。”

桑梓道：“這家伙消失了四年了吧，一晃成了酒樓的老板了。怎么這么久還不請我們兄弟喝酒？這不是他的做派啊。”

北闊道：“前兩日都在他的店里見了他，忙的不可開交。最近是年關了，訂餐訂菜訂點心的絡繹不絕。似乎還有不少達官貴人的宴席。”

桑梓道：“那也不應該啊，一個酒店的老板有那么忙？他的賬房內沒人嗎？什么事情都要他親力親為？”

北闊道：“我不懂他經營酒樓的風格，所以不知道他忙到什么地步。”北闊又道，“來嘗嘗，這是望風樓的點心，陸恒未婚妻子江紅煙的手藝。”

李裳一邊吃飯一邊插話道：“那是我的江姨娘。”

北闊道：“對對對，我們裳兒的江姨娘，裳兒還跟著學了幾樣點心呢。”

桑梓看著眼前的小人笑道：“什么時候我也能有個這樣的女兒呢。”

北闊淡淡道：“說快就快，也不急著這三兩年。”

飛卿想了想岔開話題道：“紅煙今日過來送的點心和熟食。她和我說，她爹說陸恒不是看起來那么簡單。哥哥你能不能幫忙留心一些？”

北闊頷首道：“要不要找念兒問問？方成勇也成。揚州地界的上，丐幫還有不知道的事情？”

飛卿笑道：“我竟忘了這茬事。”對桑梓道，“念兒最近應該很忙吧？”

桑梓點頭道：“念兒她是挺忙的，丐幫最近事情多，我們三個這些天也是閑不住了。明日要是有空，我要去陸恒的店里給念兒也訂點熟食和點心。陸恒這家伙不知道還認不認得我。”

謝天民笑道：“陸恒那家伙哪有不認得你的道理，我們一見面，他立刻認出來了。他也還是老樣子，沒什么變化。”

飛卿對桑梓道：“若是你們沒空，明日我去給幫主他們和念兒訂些望風樓的熟食和點心吧。”

桑梓道：“也好。你和北闊結婚，我這做哥哥的還沒有送你賀禮呢，等選個吉日，我和天民給你們備上。”

謝天民立刻表白道：“我已經改口叫嫂子了。”

桑梓道：“你改口就好，我們兄弟和飛卿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不是叫嫂子那么簡單。”

飛卿笑著看了看北闊，道：“都不必拘禮。”

北闊心里知道，桑梓記掛飛卿對紅念兒的救治之恩。忙說道：“叫啥都行，我沒意見。都是自己家兄弟，不要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