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梓將狗兒護在懷里往客棧里去，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和他說話。這樣的雪天，讓他想起了燕北的日子，那時候狗兒還小，他們也這樣在雪地里走著，他把狗兒攔在懷里，狗兒那時候比現在瘦小多了。

桑梓道：“狗兒，你真的長大了些，還長了不少呢。以前在我懷里才到我腋下，現在到我下巴了。”

狗兒叫道：“老虎哥我都多大了，還長不大。記得嗎，我現在身上的這件外氅還是你給我買的呢，和你身上的是一樣的，就是小號點，當時穿著大，現在剛剛好吧。”

桑梓將狗兒往懷里攏了攏，道：“狗兒最貼心，對我最好。天天就像個小狗一樣跟著我。”說完嘿嘿地笑了。

“所以你就給我取名狗兒咯。”狗兒笑笑道。

兩人就近進了一家客棧，抖了抖身上的雪，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外面的天已經快黑了。客棧里零星坐著幾個吃晚飯的客人。

狗兒挨著桑梓在一條凳子上坐下，桑梓笑道：“還和小時候一樣，就愛擠著我坐，快到對面坐，讓我好好看看。”說著在狗兒的背上輕輕拍了一下。

狗兒笑著坐到桑梓對面支著頭看著桑梓，桑梓點了菜和飯，道：“有沒有人和你一起來，讓他們一起過來吃飯吧？”

“不用了，今天我難得見到你，我有好多話要和你說，他們在了不方便。”狗兒瞇著眼睛笑了。

桑梓笑道：“到底是長大了，都知道背著人說話了。我和北闊一行四人過來，一會你隨我一起去見見他們？”

“倒是很想見見傳說中丐幫三騎的風采呢，不過不能去了，等你們到了揚州，我們再見吧。”狗兒想了想說。

“不和我們一起回揚州？”桑梓問道。

“我們暫時還回不去，還要趕往別處有點事情，所以今天也只能是和哥哥匆匆見一面就要分別。”狗兒道。

桑梓下意識地伸出手拉住狗兒的胳膊道：“哥這想你想的很，剛見你不久很快又要分別，下次再見面不會很久吧？”

“不會的，哥哥一定要在揚州等我回來。”狗兒道。

飯菜很快就端了過來。桑梓道：“快吃吧，多吃點。”

“哥哥這一路過來不太平吧。”狗兒一邊吃一邊說，“詳細和我講講唄。”

“不太平是肯定的，不過過了中原出了幾樁蹊蹺事情。我講給你聽……”桑梓一邊慢慢地陪著狗兒吃飯，一邊把路上的事情慢慢地說給他聽。

謝天民回到客棧，進了房間，見北闊和飛卿正在等他。謝天民笑道：“桑梓見到了故人，以前在燕北時候有一個一直生活在一起的小孩，叫狗兒。哪曾想到今天在這里遇到了，一驚一乍地嚇我一跳。”

北闊道：“我倒是聽他提起過在燕北的時候有個小乞丐的事情，怎么會那么巧？你問過沒有？”

“問過了，桑梓說當時他沒法帶著那個叫狗兒的孩子，就把他托付給了當時燕京分舵的風舵主幫忙照顧。誰知道幾年以后這孩子竟到了揚州分舵。剛才我見到那個孩子，他說是揚州分舵的狗兒。”謝天民道。

北闊頷首道：“應該不假，燕北的風舵主和當時揚州分舵的郭舵主好像有同門之誼。看這鎮上的情形揚州分舵的人應該是來了不少。”

飛卿道：“怎么聽著狗兒這名字怎么順口，這么熟悉，一時間又想不起是誰了。”

“丐幫里不缺帶狗字的名字，記得一個分舵的舵主就叫二狗。”北闊笑笑道。

“揚州分舵的人是來接應我們的嗎？”謝天民問道。

“看著不像是接應我們，到現在也沒有人過來見面，估計他們是另有事情，看來事情還不小。”北闊道。

這邊桑梓和狗兒一邊吃飯一邊說話，狗兒聽了桑梓講述過了中原發生的事情，若有所思，半晌不說話。桑梓道：“狗兒，你說這事蹊蹺吧？”

“金幫主請了飛卿女俠過來，可說了原因沒有？”狗兒問道。

“好像說了飛卿仁厚端莊，下一任的丐幫幫主又是個年輕女子，想讓她幫幫下一任幫主，好像大致是這個意思。”桑梓想了想道。

狗兒沒有說話，只是點頭若有所思。

桑梓問狗兒道：“你好好的在燕北怎么就到了揚州？”

狗兒道：“你知道風舵主的師兄是揚州分舵的郭舵主，我也是三年前才到的揚州。”

“我們分別也不過是三年吧？”桑梓道。

“我們分別是六年三個月另十一天。”狗兒道。

“那么久？”桑梓驚道，“不曾想竟然都那么久了，雖然是那么久，狗兒還是那時候的模樣，沒怎么大變，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哥哥從沒有回燕北問過我的消息嗎？”狗兒有些失落道。

“有風舵主照顧你我很放心啊，我也是多年沒有回燕北了，大部分時間都和北闊和謝天民在關外草原和沙漠上奔走，最常去的就是京城金幫主那里。哪曾想你竟然是一路南下到了揚州。”桑梓嘆息道，“我走的時候不是告訴你，讓你長大了來找我嗎？”

“我也去京城找過你，問過金幫主，可惜沒找到，只是聽他們說你經常都在大漠，有時候偶爾才回關內一趟……”狗兒嘆息道。

桑梓心里頓時生出一絲憐愛，忍不住伸手為他拭去嘴角的菜汁。一瞬間他又迅速縮回手，他想起北闊憐愛地為飛卿拭去嘴邊菜汁的情形。

“老虎哥，你成親了沒有？”狗兒道。

桑梓有些不自然道：“沒有，怎么突然問這個？你要成親啦？”

“我也沒有，沒合適的。”狗兒道，“若是到了老了還沒有成親，我就回去和老虎哥一起生活，我愿意和老虎哥一起生活。”

桑梓松了口氣，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和狗兒一起生活挺好，狗兒細心，照顧我比誰都貼心。”頓了一下又道，“狗兒，你說哥這是不是有毛病？”

“什么毛病？”狗兒瞇眼笑道。

桑梓撓了撓頭道：“哥就是感覺自己有毛病，有點不對勁。你記不記得你小時候有一次……”桑梓想說那次在燕北他生病的那次，醒來發現自己把狗兒抱在懷里，狗兒打斷了他的話。

“做哥哥的疼愛自己的弟弟，親近自己的弟弟有什么不對，有什么不靠譜的，有什么毛病？”狗兒一邊吃一邊斜著眼睛看著他，順手夾了一塊魚肉放到桑梓的碗里道，“這是最好吃的魚頰肉，哥哥以前經常給我夾，還記得嗎？”

桑梓一邊吃了魚肉一邊笑笑道：“說的對，以后老了就和我的狗兒一起生活。我疼愛狗兒沒什么毛病，狗兒又聰明又懂事，還體貼，關鍵還長不了大個，永遠那么可愛。”

狗兒忍不住開心地笑了，用筷子輕輕觸了觸桑梓的面頰，道：“我老虎哥人長的真帥，越來越帥了，還英武。真的沒有人向你提親？”

“有，當時我也挺忙的，回絕了人家。”桑梓道，“你還小，估計是沒人給你提親吧？”

“我其實也挺忙的，從燕北跑到揚州，中間經歷那么多事情。不過我的終身大事是要請老虎哥做主的。”狗兒盯著桑梓笑道，笑著笑著臉就紅了。

“我的狗兒一定是有喜歡的人了，你看看小臉都紅了。”桑梓忍不住又伸手去捏。畢竟分開的時候狗兒還那么小，那時候還經常捏他的臉，抱他攀高，抱他過河……

狗兒正色道：“哥，你到這里和到了揚州一定要多加小心。淮安和揚州雖然不在江南，卻素稱江南，一方面此地物產豐富，是稻米留香的富庶之地，另一方面水道便利四通八達，堪比江南。此兩府又是官府運河的漕運集散地，水陸官道四通八達，商賈云集，過往客人眾多，人員身份復雜，求財、求利、求立足，難免生出不少兇險之事。我丐幫在這些地方并不能事事通曉，也不能事事預警，哥千萬小心，答應我要千萬小心。”

桑梓見狗兒一臉擔心，趕忙點頭道：“我一定小心，我告訴北闊他們一定小心。我一定在揚州等你回來，不用擔心。”見狗兒還是盯著他，桑梓忙柔聲道，“狗兒我答應你一定小心，你看今天就出事了，要不是你們預警，飛卿就有危險，我們的事情就有波折。我知道的，我一定小心。”

“哥你知道嗎，襲擊飛卿的那三個人，我們并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里。”狗兒道。

桑梓點點頭道：“此地水深，我知道了狗兒。雖然小橋流水，安樂祥和，生活富足讓人向往，但確實是江湖兇險之地。”

“還有，哥你到了這個地方，千萬不能看上任何人家的姑娘，千萬不能，多看一眼都不行……”狗兒正色道。

桑梓頓時臉都變了，道：“是不是看上了就惹麻煩？是不是要被人追殺？”

狗兒見桑梓一臉相信的樣子，忍不住笑了，道：“可能追殺你的人就是我……”

桑梓也笑道：“你喜歡的姑娘我一定看不上。只要你喜歡的我都留給你，哥不和你爭，好的都留給你。”

桑梓和狗兒磨磨蹭蹭吃了飯出來，外面的風雪已變小，路上白茫茫的一片，路兩旁的店鋪透露出微微的暈光，桑梓的心里說不出地溫暖安靜。狗兒道：“雪小了，我們今晚就要啟程，老虎哥你們一行人盡量等著雪化了再出門，實在要走，一定要走官道，此間官道兩旁都是人手種植的樹木，雪天也可指引方向和路面，萬萬不可走小道，萬一看不清路掉進雪窟里或者河里就不好了。”

桑梓把狗兒護在胸前道：“好的，哥行走江湖多年，多少有點經驗，你不用如此擔心。你不放心我還不是有北闊他們嗎？我們一行三人，還加上飛卿呢。”

狗兒立定緊了緊桑梓的外氅，抬頭道：“此處不比燕北和大漠，也與關外不同。哥你一定要小心，不過飛卿對這一帶很熟，你們一定要多聽聽她的意見。也許她過了中原就遇到麻煩，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我們只道是離揚州近了，比較安全些了，心里松懈了不少。今日你這樣一說，我們這幾天還是要緊著些。我已經知道了，你別擔心了，安心去忙你的事情，早點回來，晚上出門注意安全，記住一定在揚州再見。”桑梓叮嚀道。

“知道了哥，你見到我高興吧？”狗兒道。

“你說呢？你不想見到哥？”桑梓用勁擁緊狗兒道。“哥想你都想壞了，做夢都想。你個小沒良心的是不是不想見到哥？”

“那些年，老虎哥對我最好，我能不想嗎？不過哥是丐幫的名人，我時時能打聽到哥哥的信息，就是沒能和哥哥見面罷了。”狗兒笑道。

“也不給哥寫封信來，真是沒良心。”桑梓不滿道。

“我知道我遲早能見到老虎哥，老虎哥一定見到我的。”狗兒笑道。

兩人慢慢在無人的街上走著，一邊說不完的話。在街的盡頭拐了個彎，進了個巷子，在巷子深處有一處院子，狗兒停下來道：“老虎哥，就送到這里吧，你先回去，記得在揚州見。”

桑梓停下來面對著狗兒站著，兩手搭在狗兒的肩上，道：“多保重，揚州見。晚上出門一定要多小心，進去吧。”見狗兒轉身，桑梓忍不住又道，“讓哥抱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