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滯留
- 昨日江湖
- 有期
- 3841字
- 2020-11-01 08:18:25
桑梓回到客棧,北闊、謝天民和飛卿在房間里圍著火盆坐著。桑梓挨著謝天民坐下,北闊問道:“你的小朋友沒有一起過來坐坐?”
“你說狗兒啊,他和揚州分舵的人一起過來,他們揚州分舵的人好像有事,今晚就著急要走。說了揚州見。”桑梓道。
北闊頷首道:“我說怎么此地來了那么多丐幫的人,竟不來和我們見面,原來是有事情。”
“外面風(fēng)雪那么大,他們連夜行路很不容易,看來事情很緊急。”飛卿說完若有所思。“外面雪還大嗎?”
“還在下,沒有傍晚時候大。”桑梓道。
“可知道揚州分舵都來了什么人?”北闊問道。
“不知道,看他們的樣子好像很秘密。”桑梓道,“所以我也就沒多問,畢竟狗兒就是個小乞丐,怕是問多了他說了也不好不說也不好,給他添麻煩。”
“雖是秘密出行,我們還是看出來他們陣容不小。估計江湖也有所知了。”北闊道。
“我們本就是丐幫中人,知道丐幫出行的痕跡。就算是我們也只是知道他們出行,并不知道他們出來的都有什么身份的人,應(yīng)該還算是保密的吧。”桑梓緊張道,這個時候他的內(nèi)心只希望狗兒出行沒有任何人知道,能夠安全做完事情回到揚州和他相見。
“你那個像女人的小朋友就沒和你說了些什么?畢竟他們是揚州分舵的人,我們是要去揚州分舵交接事情,他就一點也沒有提起我們?”謝天民道。
“沒有說什么,我們此次的事情狗兒倒是沒有提,我也沒有提,他好像不知道這事一樣。”桑梓又道,“狗兒只是長得有點秀氣了些,你別老說人家像女孩。”頓了一下又道,“狗兒倒是知道我們一行人過來,說了到了這邊千萬要小心,叮囑了好幾次千萬要小心。狗兒還說,飛卿這里很熟,遇到事情我們要多聽聽飛卿的意見。”
北闊點點頭道:“阿卿在中原和江南很熟,江湖關(guān)系一向很好。是不是阿卿?”
“我不這樣認(rèn)為。”飛卿想了想道,“江湖始終都是江湖,我喜歡中原和江南,所以這里我確實是比你們走動的多一些。但江湖關(guān)系,并不有多少熟稔的人和事。”
“在此地可曾有什么熟悉的人沒有?”北闊問道。
“哥哥知道,江湖人四海為家,有家業(yè)的人,大多都忌諱讓人知道出處,一時間我還真是想不起來此地有什么熟人。仔細(xì)想來,能稱的上熟悉的就是揚州丐幫分舵的紅舵主,叫紅念兒。此地漕運繁盛,漕幫在此有一處分舵,略略也見過他們的幾人,并無深交。”飛卿道,“若是說此地江湖格局,往近了說,北面是彭城,西面是蘄城,西南廬州,東面淮安,東南揚州。簡單一句話,兵多匪多。”
“聽聞紅舵主身為女流,且年少,不過深得丐幫器重,丐幫金幫主和幾位長老對她都頗為看重,你和我們說說這位紅舵主如何?”謝天民道。
北闊也應(yīng)和道:“阿卿你說說看。”
飛卿道:“可以。我與紅舵主雖只有數(shù)面之緣,她比我們都年少,可是卻無生疏感,也不覺得她年少輕薄,倒覺得她和藹近人,頗為中肯親和,處事氣度老少皆宜。記得有一次我和她一起出門辦事,一個孩童吵鬧無理,念兒蹲下身來和顏悅色,寥寥數(shù)語,幾個動作,孩童便乖乖聽話。對于江湖人物之間的紛爭,也是如此,處理起來頗讓眾人信服。
至于念兒的容顏,看上去很質(zhì)樸,衣著也質(zhì)樸,衣服顏色永遠(yuǎn)是丐幫最普通的顏色,從未有過顯色女裝,但也絕不是扮作男裝之人。與人與事從不扭捏小氣,也不張揚張狂,大小事情,大小人物在她那里都倍覺親切,都倍覺被尊重……”
謝天民道:“就是一切都是恰到好處,多一分則長,少一分則短……”
“你少說話。” 桑梓打斷謝天民道,“能深得金幫主和長老們的厚愛,能委以下一任丐幫幫主重任的應(yīng)該還有更深的原因吧?”
飛卿接著道:“三年前金幫主受了重傷你們都知道的吧?三年前丐幫的HD之亂你們想必都聽說過。”
“當(dāng)時我們?nèi)藶樨偷氖虑檎陉P(guān)外奔走,并不知道具體情況,也只是后來回到關(guān)內(nèi)才聽說的。據(jù)說那次HD之亂是丐幫少有的內(nèi)亂,當(dāng)時形勢特別危急,丐幫損失慘重。只聽聞當(dāng)時之亂是內(nèi)憂外患,牽扯甚廣,到現(xiàn)在金幫主也不愿將當(dāng)年的情形向人提起,似乎也不想讓過多的人知道具體原因。”北闊沉吟道。
“是的,我也不知道當(dāng)時的具體情形,只是我當(dāng)時在HD不遠(yuǎn),師父命我連夜趕往HD丐幫分舵。當(dāng)時丐幫金幫主和三位舵主、四位長老皆在HD。那場變故中,金幫主重傷,其中一位長老斃命,其他三位長老和三位舵主基本都是命懸一線。當(dāng)時馳援HD的丐幫弟子中,就有一位是齊州過來的紅念兒,那時后念兒好像還不滿十八歲。那時我見到她時,她已身受重傷,但是是內(nèi)傷。她重傷之下任然強撐著精神,不動聲色,將丐幫上上下下安排的有條不紊,與金幫主和三位舵主、三位長老的關(guān)系處理的妥妥帖帖。等我們到了的時候,我眼見著她看著我,話都說不出來,臉色慘白,從椅子上重重倒在地上……”飛卿嘆息道,“她是我見到的最能強撐,意志最堅強的人。那時候她還是個孩子,一個孩子能有那樣從容的定力和付出,怎么能不讓金幫主和各位長老對她刮目相看。”
飛卿的師父也就是北闊的師父燕云飛和丐幫金幫主一向私交甚篤。當(dāng)時丐幫有難,燕云飛得到消息時火速帶了自己的弟子奔赴HD。彼時飛卿正在HD不遠(yuǎn)的安陽,跟隨安陽曲家的大小姐曲美君學(xué)習(xí)制香。安陽曲家是有名的醫(yī)術(shù)世家,曲家從不涉足江湖,也不諳江湖之事,曲老爺更和丐幫從無交集,但聽聞丐幫有難,只秉著有病治病有傷治傷的想法,旋即派了醫(yī)館弟子隨飛卿一道前往HD,在HD救了丐幫不少子弟。從那以后,丐幫一方面感念曲家,另一方面更加感念飛卿當(dāng)時的救治恩情。然而飛卿自己只是按照師父燕云飛的意思去幫主丐幫,并不認(rèn)為自己對于丐幫有多大恩情,所以也沒有想過甚至沒有感覺到丐幫會感念她的恩情。
北闊點頭道:“紅舵主的武功怎么樣。”
飛卿道:“她的武功不錯,但是比起各位長老,長安分舵的林舵主,她的武功還要差些。不過我已兩年沒有見到她,不確知她現(xiàn)在的武功到底如何了。”
謝天民也點頭不語,桑梓若有所思,欲言又止。
夜深了,北闊道:“休息吧,明天看看天氣情況再定什么時候出發(fā)。”說完起身道,“晚上我和飛卿一個房間,你們兩個注意安全,一定注意安全。”
飛卿將桑梓和謝天民房間的火撥旺,又加足了炭火,起身隨北闊一起回房間。
桑梓斜倚在被子上,失神地看著謝天民關(guān)了門走到榻旁。謝天民吃驚道:“你沒事吧?”桑梓閉上眼睛翻了個身不理他。
謝天民收拾了被褥準(zhǔn)備睡覺,道:“這次任務(wù)過后,我們都歇歇吧。你在揚州多陪陪你的狗兒,讓狗兒多陪陪你。”
桑梓道:“開春就是丐幫新任幫主的接任大會,你覺得我們會閑著?你覺得我們只把東西交給了紅舵主和周長老就可以輕松了?”
“即便是不輕松,有你的狗兒在揚州陪你,你有什么好擔(dān)心的?”謝天民道。
“風(fēng)雪那么大,狗兒還隨揚州分舵的人四處奔走,我能不擔(dān)心嗎?”桑梓悶悶道,“若不是我有要事,我一定要隨狗兒一道去了。”
“你對他情深意重,怎么這么多年都沒有個音信,突然間變得如此依依不舍。”謝天民詫異道。
“不見也就罷了,見了就舍不得了。”桑梓悶聲道。
謝天民見他真的有些傷感,忙安慰道:“狗兒這么多年沒有你都是好好,等到了揚州,狗兒就回來了,那時候我們的事情也結(jié)束了,你可以在揚州多住些日子。等到新任幫主上任,我們丐幫三騎也就可以卸任了,你可以一直陪著你的狗兒兄弟了。”
桑梓往被子里拱了拱,把頭蒙進(jìn)被子沒有說話,不知道想什么。謝天民看了看他,嘆了口氣道:“狗兒要是個女孩兒,你這樣也就罷了,可狗兒是個男孩,他就算風(fēng)雪夜里趕路也沒什么,我們?nèi)齻€男人在大漠,比這嚴(yán)酷的環(huán)境還不是經(jīng)常遇到……”
北闊和飛卿回到房間,飛卿把火盆燒的旺旺的,給北闊把被褥放好。北闊突然一把把飛卿抱在懷里,半天不動,也不說話。飛卿趴在北闊的胸前,輕輕地?fù)崦遍煹暮蟊场K辣遍熜睦锖笈铝耍瑩?dān)心她傍晚前的遭遇,怕她有閃失。小的時候,她只要遇到了危險的事情,遇到了傷心的事情,北闊都會要這樣把她抱在懷里,也不說話,有時候她都能在他懷里睡著了,醒來還看到北闊緊緊地抱著她……
夜很靜謐,屋外簌簌的落雪,屋內(nèi)的炭火很溫暖。
清晨,天亮的有些刺眼,北闊躺著沒有動,他聽到飛卿均勻的呼吸聲,知道她還沒有醒。外面有鳥雀嘰嘰喳喳的聲音,北闊知道,雪一定是停了。他側(cè)頭看著對面床上的飛卿,心里無端地升起了喜悅。
年少時候,他和飛卿也是這樣,在師父的山莊里,同室而眠。因為年少時候,飛卿太過依戀他,太過喜歡他,大多數(shù)時候只有他才能止住年幼飛卿的哭聲。至于他十幾歲了還是與飛卿同室而眠,不過那時候飛卿還小罷了。直到飛卿十歲了,那時候他已經(jīng)十五歲了,師娘便不再讓飛卿和他一個房間,讓他和其他師兄弟一起住。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qū)︼w卿的感情就變了,從變了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沒有真正開心過。他也不知道自己對飛卿是什么感情,他就是想娶她,想和她一輩子生活在一起,可是又擔(dān)心她是自己的親妹妹。
在隨丐幫金幫主離開師門的那一刻,他甚至能接受飛卿嫁給別人的想法,可是飛卿沒有這樣做。他知道飛卿一直依戀他,他以為飛卿不知道他的心思,他也以為飛卿對他也只是依戀,只是兄妹之情。在他離開飛卿三年后,飛卿成年的那天,他才知道,飛卿和他一樣,那么深地愛著他,愿意和他永遠(yuǎn)在一起,她的心愿就是能和哥哥天天在一起。那時候他知道了飛卿的心思,是那么慌張,那個時候他應(yīng)該去查查飛卿或者他自己的身世……
北闊看著床上熟睡的飛卿,他的心里突然很難過,他不知道飛卿這些年是怎么忍受他不在身邊,忍受著對他的思念,還要忍受著江湖傳說他與別的女子的私情……他想起飛卿在馬場生的病,在那家小客棧,提起他給別的女子寫的信,飛卿那張慘白的臉……
北闊忍不住披衣下床,輕輕走到飛卿的床前,蹲下身子看著飛卿熟睡的臉。飛卿突然勾住他的脖子道:“哥哥,我還困著呢……”北闊抱著飛卿的頭放在自己的胸前,一瞬間心都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