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自私的女人

第二天，劉季早早地去了泗水亭。娥姁走時，她跟呂文要了不少東西。一頭驢子，一輛馬車。車上還裝著滿滿一車生活必需品，以及雞鴨鵝等家禽數只。

曾經，娥姁打定主意不再從呂家拿一針一線。可為了給劉肥出口氣，挫挫西廂房的威風，她還是跟呂文夫婦張口了。

裝車時，呂家人圍了一圈。

呂媭嘰嘰喳喳，一個勁兒跟娥姁咬耳朵，“二嫂禁足后，跟變了一個人似的，再也不敢象以前那樣胡鬧。而且二嫂和大嫂趙氏之間，好像也有了隔閡似的，兩人見面，難得說幾句話，多半都是沉默無語氣氛尷尬。我覺得，她們兩個人可能私下吵過架。至于誰才是想要霸住呂家家業的人，這事兒，還真不好說。以我的直覺，幕后主謀一定是大嫂。她表面上看著謙和有禮，其實，心里最是愛財，十足的守財奴。”

娥姁壓低聲音，訓斥，“你一個閨女家家的，最好少管閑事。”

呂媭呵呵一聲，“如果不是她們想要謀算二姐你的東西，我也懶得管閑事兒。這事兒，我要是告訴爹，呵呵，爹還指不定怎么處置這兩個見錢眼開的女人呢。”瞧了瞧趙氏，壓低聲音，“二姐，你別不信。待會兒，你可以留心一下這兩個女人。你瞧瞧，她們看你從娘家拉東西時的眼神。人常說，眼睛是心靈的鏡子。她們想什么，你從她們的眼神里，就能看得出來。”

娥姁瞪呂媭一眼，“越說越離譜了。小小年紀，不學好，專門琢磨這些東西。”

呂媭朝著趙氏和李氏妯娌倆努努嘴，“你自己看唄。”

娥姁雖然訓斥了呂媭，卻還是忍不住用眼角余光觀察大嫂和二嫂的舉動，果不其然，兩人臉上都帶著淡淡的微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那兩雙美眸中，真的透著幾不可見的晦暗之色，若有若無，時隱時現。

娥姁在心里嘆息了一聲，佯裝什么都沒看見。

因為她知道，呂文一共有五個子女，執意把家業都給她娥姁一人，其他人吃味兒，也是人之常情。兩個嫂子既想充當賢良媳婦，又想霸住呂家家業。于是乎，心眼少的李氏就成了出頭椽子。城府深的趙氏，雖然深藏不露，但心里卻和李氏一樣對這事兒耿耿于懷。

思忖間，趙氏開口了。

她指了指馬車上的東西，笑著看向呂文，“爹，您給二妹這點兒東西，媳婦覺得，也解決不了什么問題。要不，再給娥姁一點金銀，好幫襯幫襯劉家。省得二妹在夫家吃苦受罪，我和娘牽腸掛肚，寢食難安……”

娥姁雖知趙氏在做戲，卻還是恭恭敬敬地福了福，“大嫂美意，娥姁心領了。”

李氏見趙氏又裝賢惠，笑著接話，“禁足期間，兒媳反思多日。因為一點身外之物，鬧得家里雞犬不寧，確實是兒媳的不對。爹，兒媳真的想通了。以后，保證不會跟兄弟姐妹爭家業。媳婦想著，二妹在劉家生活清苦，咱們呂家若不幫她，還有何人心疼娥姁妹妹？大嫂曾經說過，劉呂是一家。媳婦覺得，這句話極好。今日，大嫂提議給娥姁些金銀。媳婦覺得，不如多給些兒。起碼，得拿出呂家一半家業，幫襯二妹妹過日子……”見笑容可掬的趙氏，臉現尷尬之色，挑釁地問了一句，“大嫂，你說是吧？”

以前，她自己傻。

如今，她不想再當傻瓜了。

趙氏這女人，城府極深。她去花廳送茶點兒，明明瞧見呂文給娥姁金子。這女人不但不明說，還故意裝內急，變著法兒讓她去花廳送東西。原本以為，她是真的要上茅廁。現在想想，這不過是給她下的套。這女人知道她沉不住氣，故意讓她看見呂文給娥姁金子的那一幕。她自己傻，為了這事兒鬧分家，自然就變成了出頭椽子，當眾受羞辱不說，甚至差點被休了。趙氏這女人卻躲在幕后裝賢良，人前人后都是好媳婦。

在呂家這么多年，她一直知道趙氏這女人心眼多。

可她沒想到，她和趙氏相比，心眼差了十萬八千里。血淋淋的教訓，擺到了面前，她再怎么傻，也得學會吃一塹長一智。明知道趙氏擺了自己一道，她也無須跟這女人當面鼓對面羅的折騰。她只想學會隱忍，學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省得自己永遠是那根出頭的椽子，被趙氏利用，被這女人陷害走到絕路上。

趙氏呵呵一聲，笑里藏針地附和，“弟妹能這么想，是咱們呂家之福啊。以后，爹娘再也不會為這些瑣事操心生氣，釋之也不會因為家宅不寧，被爹逐出家門了。”瞧瞧呂文夫婦，微微福了福，笑著開口，“爹娘想給二妹妹多少，就給多少吧。我們大房，什么意見都沒有。只要二妹妹少吃苦受罪，我這個做嫂子的，都阿彌陀佛了。”

娥姁見兩個女人勾心斗角，也不戳破，再次福了福，“大嫂二嫂的心意，娥姁都領了。眼下，也花不多了多少錢，暫且就這些吧。啥時候用得著，娥姁再跟爹娘張口要就是。”

本來，她娥姁想自力更生。

也許是呂媭的話語影響了她，也許她想給自己留個退路，也許她想觀察一下兩位嫂嫂的表情。原本該果斷拒絕的她，竟然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看著兩位嫂嫂眼眸驀地暗淡下來，心里不由得呵呵起來。

果不其然，還真讓呂媭說對了。

這兩個女人，一個唱白臉，一個唱紅臉。其實，都是自私無比的女人。就算趙氏偽裝得再好，卻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心里的想法，更無法左右自己眼底深處的那一抹情緒的宣泄。她的眼神，已經出賣了她自己。就算是舌燦蓮花，她也不會再相信這兩個娘家嫂嫂了。

趙氏點點頭，笑著說，“既如此，那就這樣吧。啥時候遇到困難了，隨時回來就是。”

李氏也笑了笑，隨聲附和，“二妹妹，你記住，呂家永遠都是你的家。遇到事兒了，要第一時間回來。千萬別自己扛著，讓爹娘掛心牽念。”

呂文打斷兩人，催促，“娥姁，早點回去吧。車上裝了這些活物，耽擱時間長了不好。走吧，趕緊走吧。到了家，記得托人捎個信兒來啊。”

娥姁應了一聲，抱著劉肥上了馬車。

她像個男人一樣，坐在車轅上，手拽著韁繩，一揮馬鞭，駕車離去。

呂文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捋著美髯，對劉媼說道，“我們的娥姁，經此磨礪，真的長大了。在困苦中長大的她，相信會懂得老百姓的苦。若真有鳳嘯九重的那一天，一定懂得體恤萬萬千千的子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