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燙傷

娥姁剛走到門外，就聽見了劉肥的哭聲。

那種撕心裂肺的叫喚聲，足可以猜得出燒得到底有多疼。她顧不得身上的疲憊，氣喘吁吁地跑進家門。她見劉湍抱著劉肥坐在上房門口，劉媼正在給孩子燒傷處涂抹什么東西，迅速沖上去，著急地詢問，“娘，到底咋回事兒啊？好好的，咋會燒傷呢？”

“娥姁，都怪娘，是娘沒看好劉肥。你走后，我一直看著這孩子，一刻也不敢讓他離開我的視線。”劉媼一邊涂抹東西，一邊歉意的回應，“我尋思著，你們割麥子又熱又渴，就想給你們燒一鍋綠豆水送到地里解解暑。剛把燒好的綠豆湯盛在瓷盆里，你盧家嬸子來串門。我陪她在上房說了幾句話，聽見劉肥哭起來。我們倆去南屋一看，孩子整個胳膊又紅又腫。你盧家嬸子說，抹點石灰，能治療燙傷。也不知道咋的，越抹，孩子叫喚得越厲害。好像，這條胳膊更腫了似的。”

娥姁疾奔幾步，上前，蹲在劉肥身前，用手抓住他那粉嫩的胳膊仔細看。鮮藕似的小胳膊，被綠豆湯燙傷后，腫的很厲害。上面起了一層層的水泡，表面的皮，似乎都要脫落了似的，慘不忍睹。娥姁的心驀地疼了一下，焦急萬分，“燒出一層水靈子，這該有多疼啊。”

“當時，這孩子跟信兒都在南屋玩！我心說，沒啥事兒。誰知道，就幾句話的功夫，竟然燒成這樣。我剛才問了信兒，信兒說他去了一趟茅廁。估摸著，肥兒是渴了，想喝綠豆湯，才不小心打翻了瓷盆。”

劉肥的哭聲，越來越慘烈。

娥姁心疼不已，阻止劉媼繼續抹石灰，“娘，先別抹了。我瞧著，好像真的更厲害了。”頓了一下，“我記得，呂臺燒傷時，我嫂子好像給他抹了獾油。那東西治療燒傷，好像很管用。抹上去一會兒，孩子就不哭了。”

“獾油那東西，不好找。”劉媼起身，“我去問問你盧家嬸子，看看到底咋回事兒？這方子是她給我說的，不該越抹越厲害啊！”劉媼慌里慌張出門去了，臨走，還叮囑，“先別扔石灰，等我問清楚了再說。興許，回頭還得抹呢。”

劉肥的哭聲，越來越響。

娥姁的心，一直提到了喉嚨口處。滿身疲憊加上心焦，委屈和心酸瞬間泛濫。她抱著劉肥小小的身軀，止不住地掉眼淚。心里，自責愧疚不已。若是曹氏看見劉肥燒成這樣，一定會指責她沒有盡到一個母親的責任吧！

劉媼走了不大一會兒，又回來了。

盧綰娘手里拿一個香油瓶，跟著進了家門，邊走，邊埋怨，“我說的是下房灰，不是生石灰。下房灰是涼性，可以治燙傷。這生石灰是熱性，可不是越抹越厲害。”晃晃手里的香油瓶子，“我跟老王家借了一點兒小磨香油，先抹抹吧。要是孩子還哭，只能找獾油了。”

劉媼拍了一下自己的頭，自責地，“大妹子說的也是，坑里的生石灰，一加冷水，熱氣騰騰的，可不是熱性。哎，都怨我，老糊涂了。”

盧綰娘苦笑一下，“行了，你也不是成心的。”朝著劉肥努努嘴，“啥也別說了，先給孩子清洗一下，然后再涂香油吧。省得，再出什么岔子……”

劉媼應了一聲，拿來盆子清洗劉肥胳膊上的石灰。劉肥的哭聲，越來越慘烈。等到清洗完畢，胳膊上的水泡越來越大，滴溜那么長。

娥姁瞧著實在心疼，“娘，你跟我到沛縣走一趟吧。我嫂子那兒，應該還有獾油。直接用獾油抹，省的孩子再遭罪。”

劉媼有些犯難，“路這么遠，怎么走啊？”

娥姁抱著劉肥，一邊向外走，一邊回應，“路上截輛馬車，實在截不住，抱著他也能走到沛縣。”見劉媼瞧瞧天色，知道婆母不想跟著她吃苦，“要不，娘還是在家吧。地里活多，家里也要人照看。我一個人帶劉肥去，也成……”

劉媼見娥姁走了，緊追幾步到門口。

她沖著娥姁的背影，千叮嚀萬囑咐，“娥姁，天眼看著要黑了。你一個人去，娘不放心。要不，等你二哥回來，讓他陪著你去。省得路上出什么岔子，娘不好給阿季交代……”

娥姁頭也沒回，“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劉媼瞧著娥姁背影消失，轉身回了院里。她瞧了瞧西廂房的那個身影，眼里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冷意。坐在窗口照鏡子的劉喜媳婦，無意中接觸到劉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她瞧瞧躲在床底下的劉濞，低聲咒罵，“死小子，我讓你整治整治那個野種，給咱們二房出口惡氣就行了。你小子，下手也太狠了。一盆綠豆湯，你想燙死他啊！我告訴你，這事兒要是讓人知道了，娘也救不了你的小命兒。”

劉濞探出一個腦袋，怯怯地，“當時，我就是氣不忿兒，想嚇唬嚇唬那個小子。誰知道，他那么笨，綠豆湯都潑過來了，也不知道躲。就是燙死，也只能怨他笨蛋。”

劉喜媳婦剜了劉濞一眼，“劉肥要是不躲，估計，滿身都燒成水靈子了。哼哼，你也別跟我嘴硬。有本事，等三房那個無賴回來了，你跟他耍去。”

劉濞有些怯，“娘，你說，三叔要是知道我故意把劉肥燙成這樣。你說，他會不會拿刀殺了我？”從床底下鉆出來，抱住劉喜媳婦的腿，“娘，你可得救救我。要是三叔真殺了我，你兩個兒子，可就只剩下一個了。”

劉喜媳婦冷哼一聲，“沒人看見，他們也不能把這屎盆子硬扣在你頭上。上房的那位雖然瞧見了，以她兩面三刀的性子，估摸著，也不會為了三房，公然得罪我們二房。”嬤嬤劉濞的頭，安撫驚恐的兒子，“放心把，沒人能把你殺了。”

劉濞用臉蹭蹭母親的腿，“娘，你別忘了，劉肥那小子也看見了。你說，他可能不告訴三叔三嬸，是我拿綠豆湯潑他的？”搖搖頭，“他現在只顧喊疼，什么也不說。估摸著，疼勁兒下去了，就該胡說八道了。”

劉喜媳婦嘴角微牽，露出一抹不以為然的笑，“他能胡說，咱們也可以睜眼說瞎話。到時候，娘為你做主，就說你一直在屋里睡大覺，看他們能把你咋的。”冷笑一聲，“又不是親的，我就不信了，娥姁會為了劉肥這個野種，跟我們喊打喊殺的。”

“娘，你對我最好了。”

“那是，娘不護著你，誰護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