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劉璩 下
- 續三國
- 金陵物
- 2544字
- 2020-10-29 18:31:03
卜人又指了指劉宣等人道:“這位公子容貌秀偉,氣度不凡,當是志慮忠純之人,日后當乘龍授鼎,建佐命功勛呢。還有這兩位公子生得魁梧奇偉,器宇軒昂,日后當開疆擴土,建衛、霍之功呢。”
聽得卜人信口開河,劉靈、劉伯根相視一笑,倒是受用得緊,就是劉宣亦心頭一蕩,臉露笑意。劉璩看了看自己粗壯有力的雙掌,雙掌掌紋自腕至指,交織成網,既深且密,像是一張大網一樣支撐著自己的有力雙臂,就是這一雙手賜予自己過人勇力,賜予自己騎射絕藝。
將來還會賜予自己不世之勛,賜予自己大漢天下,賜予自己萬世基業么!
見自己說到幾人心頭里,卜人又添油加醋道:“若生在亂世,幾位皆是不世梟雄,成就不在魏武、昭烈之下;就是在太平之時,亦可成韓信、彭越之功。”
劉璩皺了皺眉,眼前卜人滿口胡謅,若是被心懷叵測之人聽到了,怕是會禍及己身。
見劉璩不悅,卜人似乎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打著哈哈道:“但是如今天下太平,四方臣服,幾位無緣與魏武比肩,倒是可降四方蠻夷、開百年盛世。”
見卜人越說越沒譜,劉宣苦笑一聲,摸出幾個銅錢來,笑道:“你莫要再胡言亂語,我等只是平頭百姓,清貧得很。這幾個銅錢拿去填肚子去,莫要再來糾纏我等。”
手捧銅錢,卜人眼中頓時放出光來,沒了原先世外高人的模樣,連毫無血色的臉也多了幾分光彩,一個勁作揖道:“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幾位公子宅心仁厚,都是有福之人,小的感激不盡。”
劉璩啞然失笑,敢情原先的高深莫測全是裝出來的,不禁笑道:“去吧,去買些吃食去。若再胡言亂語,小心我割了你舌頭。”
卜人持著幡旗拜謝而去,臨了又道:“公子日后當大貴,這句話可是真的,不是胡言亂語。”
話罷,歡天喜地地向遠處跑去。
劉璩搖頭苦笑一聲:“洛陽城魚龍混雜,貴族寒士、三教九流匯聚一城,似此招搖撞騙之人亦或可一言釀禍,壞我等性命呢。”
劉宣搖了搖頭:“你還笑得出來,他這話若被旁人聽了可非同小可。”
劉靈道:“你也太過小心了,這里除了我們哪來的旁人。”
劉宣道:“凡事還需小心謹慎才是。”
劉璩收起笑臉,突然正色道:“劉宣說得對。我等身份特殊,凡事須小心。這卜人雖滿嘴胡言,但比肩魏武這話可是不能亂說的,我們也就隨便聽聽便是,莫要當真。”
“那是自然。”
被卜人這么一鬧,四人都沉默了許多,不敢再言興復之事。四人各牽馬屁,各自想著心事,緩緩往宅院走去。
既在洛陽任郎官,司馬炎也沒怠慢四人,替四人購置了宅院仆役。宅院不大,與蜀漢皇宮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但四人住下后倒也安逸舒適。
其余如劉隗等劉氏子弟則跟隨安樂公安居,侍奉劉禪左右。
回到宅院時已是午時,在院中各自安頓好馬匹,正要著人燒飯用膳,卻見屋內走出兩人來。
“這不是東市馬坊的上等良馬么?四位公子好雅興,是要習練騎射還是要與城中公子走馬馳逐哪?”
屋內兩人乃郤正與張通,率先開口的正是郤正。
自蜀漢亡后,與劉璩等人走得最近的蜀漢遺臣就是這兩人。從成都到洛陽,一路辛苦,多虧了二人不離不棄,悉心照料。一路上有郤正與魏將丘本一路周旋,張通時刻護翼左右,噓寒問暖、進獻熱飯,無所不至。若無二人,眾人不知還要吃多少苦頭呢。
疾風知勁草、國亂顯忠臣。二人忠義無雙,足令黃皓之流郝顏羞愧。
司馬炎嘉郤正、張通忠毅,頗欲重用之,各封劉氏子弟為郎官后,欲封二人顯要官職。但二人無心權貴,皆拜辭不受。司馬炎三征之,二人三讓之,最后迫于淫威,不得已受廷尉掾屬之職。
二人皆方正亮直之輩,遇事敢言,不畏權勢。在任日久,政聲遠著,廷尉大人也頗信用之。不過二人既職務繁忙,已多日不來拜訪劉璩等人,今日突然造訪必有要事。
劉璩喜道:“原來是郤大人、張大人,我們買馬移時,讓二位久等了。”
郤正向四人行了一禮道:“公子說笑了,我二人突然造訪,不要唐突了公子才好。”
劉璩忙將二人引入大廳,六人各自入座:“二位突然造訪,可有何要事?”
平日里拜訪劉璩時,二人都會煩勞仆役通報,克己守禮。若劉璩不在,亦必會恭敬立于宅前靜心等候,如今日這般入屋相候倒是頭一次。
郤正、張通互看一眼,郤正道:“我們是來辭行的,圣上調我二人外徙,明日一早便須啟程。”
“外徙?是去何處?”二人政績斐然,任一方長官綽綽有余,只是不知被調往何處。
郤正道:“我被調往蜀地,任巴西太守。”
張通道:“我被調往青州,任黃縣縣令。”
劉璩默然頷首。郤正本就是蜀人,在蜀漢時便任秘書令,位高權重,頗有干才,讓他重回蜀地鎮守一方,倒是適得其位。張通曾仕于御林軍,乃一介武人,雖在洛陽頗受贊譽,但忠勇有余,才智不足,正好任一縣令。
司馬炎可謂是知人善任了。
劉璩頷首道:“二位干才不俗,蒙圣上超擢實乃意料中事。二位此去還須一路小心,蒞任后簡政輕刑,恩惠及民,莫要結黨營私,收刮民脂。”
這話從年紀輕輕的劉璩嘴中說出來,頗覺怪異。不過自己深受二人敬重,郤正、張通恭敬聽著,隨聲應諾。
郤正沮喪著臉道:“公子放心,我二人不會胡來。不過我等既去,公子再洛陽城里便連個知己都沒了,我二人心有不忍……”
劉璩四人心懷異志,連劉禪都不知道,但郤正、張通卻是一清二楚的,二人也沒少利用職務之便為四人提供各種方便。
“哈哈哈……郤大人過慮了,大丈夫既有大志,何患無知己。你二人放心外調便是,他日若遂大志,再來尋你們。”
劉靈也道:“就是。外調可不是什么壞事,重耳在外而生,申生在內而亡,在外可比在洛陽城好得多。”
劉伯根隨聲附和,亦心羨之。
劉靈看著郤正二人雙眼放光,艷羨不已,若有外任機會放在劉靈面前,只怕朝發詔令、夕即就道了。洛陽城雖繁花似錦,但終歸是司馬氏的花,是司馬氏的城,劉氏子弟寄居于此,無異于鴻門宴上的劉邦,如坐針氈。
送別二人的時候,劉靈、劉伯根尚興嘆不已。望著二人遠去背影,聽著街道上紛亂哄鬧而與自己毫不相干的嘈雜聲,雖身在洛陽,但心在天涯。
自己不該屬于洛陽城。
“你也想外任?”看著滿眼艷羨的劉靈,劉璩低聲問道。
劉靈默然良久。自己是劉氏子弟,就是司馬炎的心腹大患,沒被斬草除根已是司馬炎大發慈悲。別說外徙,就是自己在洛陽城的一舉一動怕是都在司馬炎監視之下。
劉靈長嘆一聲:“一切都聽七哥的。”
“莫要心急,須得忍耐一時。”看著郤正、張通二人漸漸遠去,劉璩亦不禁艷羨。
翌日清晨。陽光普照,春風和煦,劉璩不斷往馬槽中加著新鮮豆餅,滿含笑意地看著廄中大黑馬肆意進食,享受著清晨難得的寧靜。
但劉靈的大叫打破了這片寧靜:“七哥,不好了,伯根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