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趙家五個男人一臺戲
當晚,趙匡胤在福寧殿設下宴席,趙家史上留名的五個男人齊聚一堂。
趙匡胤高高在上,俯視眾生。
他的左手側是三弟趙光義、四弟趙廷美。
右手側則是二子趙德昭、四子趙德芳。
居位末位的趙德芳這才得以仔細觀察自己的便宜二叔趙光義。
這個人將是自己人生路上的最大敵人。
如果自己不能在有限的時間內有所作為,那么七年之后,就是自己的喪命之時。
趙光義三十多歲的年紀,面色微白,精明之色全都掛在臉上。
這絕對是一個面白腹黑的家伙。
仿佛感覺到趙德芳灼熱的目光,趙光義放下酒杯,看向趙德芳。
趙德芳渾身血液感覺為之一滯。
趙德芳瞬間感覺到自己仿佛被一只狐狼盯住。
對,是狐狼。
既狡猾,又兇狠。
如果有機會,他一定會給自己致命一擊,不會有任何的猶豫。
趙光義微微一笑,“四郎,聽說你昨日飲酒后落入汴河,受到了驚嚇,不知現在身體可好?”
趙德芳強忍著心頭的不適,拱手說道:“謝三皇叔關心,小侄身體已經無礙了。”
趙光義微微頷首,“以后可要小心了,不要再讓我等擔心了。”
趙德芳急忙再次施禮,“小侄一定謹記三皇叔教誨。”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下來,趙德芳居然汗透衣背。
趙光義是大宋朝中第二人,其威壓之強不下于趙匡胤,讓趙德芳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壓力。
就在此時,高座之上的趙匡胤舉起酒杯。
下首四人見狀,自然也遙遙舉杯。
趙德芳這才感覺渾身一松,暗中松了口氣。
這個趙光義的氣場也太強了。
趙匡胤朗聲說道:“我趙家兒郎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聚在一起了,今日一定要多飲幾杯。”
說完一飲而盡。
趙德芳四人自然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趙德芳的目光迅速從三人臉上滑過。
本來這種場合是沒有自己一席之地的。
今天趙匡胤將自己安排進來,其實就是在告知三人,他趙德芳已經可以成年了。
趙匡胤環視四人,然后將目光鎖定在趙德芳身上。
“四郎今年已經十六了,我思付良久,覺得他應該出閣理事了。”
殿下三人聞聽之后神色各異。
趙光義輕皺了一下眉頭,似有所思。
趙廷美則一臉淡然。
趙德昭先是一臉異色,然后面色漸漸回復平靜。
“三弟,你覺得如何?”
趙匡胤見三人都不說話,便問向趙光義。
趙光義一拱手說道:“我天家后代子孫中,只有德昭成年,如今皇兄讓德芳出閣理事,正可解我天家后繼乏人之患。”
“況且我觀德芳少年英武,頗有皇兄當年風范,經過一番錘煉后,必然可當大任。”
這一番話看似說得滴水不漏,卻讓趙德芳聽后脊背發涼。
趙德芳偷偷看了一眼二哥趙德昭,發現他握杯的手指竟然捏緊了三分。
趙光義絕對沒安好心。
他這是在禍水東引。
他明明知道趙德昭是趙匡胤存活的皇子中的最長者,又早已經開府理事。
現在更是兼著興元尹、山南西道節度使多個要職,正是春風得意之時。
在朝中勢力雖然不如趙光義,但也可以分庭抗禮。
這也許就是天子趙匡胤的制衡之道。
趙匡胤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沒有立太子。
太子之位虛懸,有希望得者無非就是在座的幾人。
而趙德芳年幼,剛剛出閣,再加上五代十國朝代更替的頻繁,幼主無法守住皇業。
如果有一天趙匡胤要立太子的話,作為皇子中的最年長者,趙德昭一定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
而趙光義自不必說,對皇位更是虎視眈眈。
“金匱之盟”無論是真是假,都已經暴露出了他的野心。
大內都部署,加同平章事、行開封府尹,再加兼中書令,實實在在的大宋皇帝之下第一人。
趙匡胤對他也是絕對的信任。
如今他聽說自己要出閣理事,盡管自己最為年輕,也已經把自己作為了一個未來的競爭對手。
他說自己頗有趙匡胤當年風范,就是說給趙德昭聽的。
還沒有出閣,就已經為自己樹立了一個大敵。
趙德芳心里暗罵,這個老狐貍,真惡心!
臉上卻是有如春風拂面,“皇叔過獎了,小侄哪有父皇當年之萬一。”
“倒是皇叔這些年,輔佐父皇,日夜勞累,每當念及于此,小侄都心中不忍。”
說完又看了一眼趙德昭。
趙德昭捏杯的手又緊了三分。
這些年來,趙德昭始終被趙光義壓制,無時無刻不想反過來騎在趙光義頭上。
聽到趙德芳如此說,趙德昭心里的恨意也被勾了起來。
“二哥更是英武,出閣這些年來,屢當大任,四郎自當效仿。”
幾句話下來,指東打西,趙光義雙眼微瞇,仿佛要重新認識這個趙德芳了。
一旁的趙廷美原本古井無波的臉上也露出一絲驚容。
一閃即逝。
就在此時,趙德昭突然向趙匡胤拱手說道:“父皇,四弟尚且年幼,此時便要出閣,也太苦了他了。”
趙德芳聽了此話后心頭一緊,臉上卻陽光燦爛。
“小弟謝過二哥關心。只是現在我大宋雖然兵強馬壯,但天下還未盡歸我大宋,小弟想為父皇分憂。”
目光流轉之間,嘴角含笑,“不然再過幾年,這功勞都被兩位皇叔和二哥搶沒了。”
幾人聽完之后,也都非常配合地哈哈一笑。
就在趙家五個男人各懷心思的時候,趙匡胤一錘定音:“四郎出閣的事情就算定下來了,一個月之后我會昭告天下。”
趙光義三人雖然神色各異,各懷心事,卻也不能再說什么了。
這時一直不發一言的趙廷美說道:“不知四郎出閣后,皇兄給他個什么差使?”
趙匡胤撫須微笑,“四郎說給你皇叔聽聽。”
三人都支愣起耳朵傾聽。
趙德芳團團行禮之后,笑著說:“四郎頑皮,只是粗通些武藝,所以想要在軍中謀個差事。將來我天家統一天下時,也可以沖鋒陷陣。”
趙廷美神色一變,脫口而出:“不可!”
說完之后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失言了,又尷尬一笑。
“四郎久在宮中,不知道軍中危險!我等天家血脈,只需要坐陣中樞,調動經略便可以了,哪還需要親身上陣啊?”
“依我看,與二郎一樣,先做一州防御使,再升遷為節度使更為穩妥。”
這一番話下來,看似都是為趙德芳考慮。
其實卻是暗藏心機。
趙德芳心里當然清楚,趙廷美是不想自己碰到軍權。
整個有宋一朝,對武人的防范已經到了中國歷史上最變態的級別。
這也不怪趙官家。
這五代十國幾十年,你方唱罷我登場,皇上輪流坐。
能上位的幾乎都是手握重兵的大將。
趙匡胤不也是手掌軍權,才黃袍加身的嗎?
所以節度使聽起來很高大上,其實經過趙匡胤加強中央集權的一系列措施后,已經成了一個擺設。
漸漸地變成了一個榮譽性的稱號了。
趙德芳仍然是微微一笑,語氣卻更加堅決,“謝皇叔關心,四郎只想上陣殺敵,對其它不感興趣。”
趙廷美臉上現出慍色,不過也不再多言。
高高在上的趙匡胤卻是哈哈大笑。
“好了,你們也不用再爭執了,就讓四郎出任禁軍的一個馬營的指揮使,我要看看他有什么能耐!”
殿下三人聽后心里更是百味雜陣。
這禁軍可不是誰都能碰的,是趙匡胤的心頭肉兒。
現在將趙德芳安插進去,有什么用心?
趙家五個男人各懷心思。
不過現在看來,一切都在趙德芳的計劃之中。
不知今夜又有幾人無眠了!
回到自己的儲英殿后,趙德芳陷入了沉思。
現在的他更加看不透重重迷霧了。
以今天酒宴上三人的表現看,究竟是誰想置自己于死地,還未可知。
趙光義的陰險已經表露無疑。
趙德昭更是對自己沒有心存一分善意。
再加上一個原本一言不發的趙廷美,突然反對自己入禁軍,更加讓他看不懂了。
與這三人相比,自己還是太弱小了。
究竟是誰要殺自己?
在沒有答案之前,這個問題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在趙德芳的心上。
而暗中窺視他的那雙目光更像是一把高高懸在他頭頂上的劍,隨時都有可能讓他身首異處。